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倦怠期特效药
“每个人都会对自己存疑, 会遇到一些或多或少的挫折, 总有过不去又回不来的坎, 总有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人。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你会鬼使神差的回到日本?到底是什么让你在老老实实工作了六年之后炒了BOSS, 毫不犹豫不管不顾的回到这个地方?”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充满诱人的磁性, 句句字正腔圆,带着一点苏杭一带特有的小腔调。
此时此刻坐在朱心洁面前的这个人,啧~该怎么形容好呢?
乍一看会以为是个流氓, 头发说长不长,说短肯定也不短,有一点点自然卷, 却又是精心打理过好看的卷度。虽然此时此刻酒吧里的灯光昏暗, 可是朱心洁仍然可以看到那些从头发里折射出来的光泽。
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从对面发散出来,酒吧昏暗的灯光下, 五色的光把那个男人照得五彩斑斓, 他带着黑框圆眼镜, 身上穿着盘扣对襟的中式短衫, 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 下半身隐藏在桌子底下, 可是刚才恍惚间朱心洁看见过,他穿的是一双球鞋配一条哈伦裤。
男人的名字叫年伦,据他所述, 他是一个画家, 因为灵感回家事业遇到了瓶颈,所以出来采风找灵感。
朱心洁脑子里有一瞬间有些恍神,似乎在仔细回想着他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会回到这个地方?
她环顾了一圈四面的景象,灯红酒绿,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耳畔呢喃说着听不到的话,从他们的表情就看得出,一定是一些俗不可耐的情话。
“呃……你有在听么?”意识到朱心洁的恍惚,年伦双手交叉放到了桌面微笑着看着她。
“有啊,其实我是在想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朱心洁也笑了笑,喝了一口面前的鸡尾酒,继续说:“说下去啊!”
朱心洁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把自己的脸像年伦靠了靠,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着自己的某些理论。
年伦似乎得到了某种激励,一下子忽然开不了腔,清了清嗓,也喝了一口桌上的啤酒,说:“人呢,之所以会有喜怒哀乐,会有七情六欲,其实都是因为大脑中的一种神奇的东西。”年伦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说:“Dopamine,C8H11O2N。一个叫做Arvid Carlsson的瑞典人发现了他,所以他赢得了2000年诺贝尔医学奖。”
“Dopamine?”朱心洁皱起了双眉有些不解。
“多巴胺。”年伦用食指蘸着啤酒瓶旁边的水珠在桌子上写下‘多巴胺’这三个字,然而他念错了最后一个字的读音,他把胺念成了第一声。
朱心洁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忍不住纠正道:“这个‘胺’字应该是第四声。”
年伦没有理会朱心洁的话,继续说道:“人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难受,为什么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其实是因为大脑中少了这种东西。相反的,人为什么会激动,会开心,会觉得活着真好,就是因为脑垂体在大量分泌它。”
年伦看了看满脸不明就里的朱心洁继续道:“我想,热恋中的人,恐怕最有体会吧。”
朱心洁更加不解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有点心虚,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年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朱心洁的眼睛。
那是一个日本的慢摇吧,并不像一般酒吧那样很吵闹,两个人坐在角落里,昏暗的灯光让他们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年伦就这样赤.裸裸的看着朱心洁,朱心洁继续捧着自己的脸看着年伦,对于一个男人这样赤.裸的目光,朱心洁似乎很大胆,她其实很想知道,他能保持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多久。
耳边充斥着台上日本歌手的歌声,歌词大意是说一个男人被女人抛弃了然后开始自我堕落。
朱心洁说:“大哥,你这样看了我好久,你看够了没有?”
年伦忽然的,不知所以的笑了起来,笑得很肆无忌惮,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乐的笑话。坐在他对面的朱心洁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皱着双眉,有些恼羞成怒,刚一站起来想转身离开,手腕忽然被年伦抓住了,年伦软语劝着:“不要激动,来来来,我错了还不行么?”
对于朱心洁来说,年伦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们的相识是在一个小时前,这个叫做仙岛的日本小酒吧里。和所有酒吧艳遇的桥段一样,年伦就这样发现了独自在喝闷酒的朱心洁,好像是警犬鼻子一样的灵敏,在酒吧这样的环境中,他一眼就把这个中国女人给发现了。
“年先生,我告诉你,我现在不发火,完全是不想撕破你这张皮,你想不想听一下,用广东话说的一百种粗口怎么说?”她心情本来就不好,她甚至想让面前的这个人感受一下自己的暴脾气。
年伦笑而不语,他知道面前的朱心洁已经濒临爆发的结界,尤其是在他一直戳她的痛处之后。
朱心洁一口而尽面前的鸡尾酒,然后看到年伦从自己的麻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瓶子设计得有点像景德镇的瓷器,扒开瓶口的红塞子,年伦很不客气的拿过朱心洁的右手,摊开,倒立着瓶子弹了弹,瓶子里倒出了两颗心形的药丸。
“哎呀,多了~”年伦有些可惜的说道,然后从朱心洁手里拿过一颗塞到了自己嘴里,囫囵的说道:“吃啊,放心吧,不会是什么违禁药物的,你看我都吃了!”
朱心洁疑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心形的药丸,她十分疑惑的又看了看面前的年伦,问:“这是什么?”
不要吃陌生人给你的东西。这一点就连幼儿园的孩子都知道。朱心洁思考再三,刚想把那药丸给丢了,年伦急忙道:“你要是丢了,你可别后悔啊,这是治你病的药!”
“你才有病呢!”朱心洁的底线彻底被年伦击溃,朱心洁很不客气的把手里的小药丸丢了,然后又很不客气的拿起了包,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11月的日本的气温是十几度,算是挺冷的天气,昏暗的胡同里偶尔会闪过一两盏橙色的灯光。
感觉身后有人匆忙的追了上来。果然是那个叫年伦的家伙,朱心洁听到背后的动静,刚一回头就看到年伦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年伦很高,估计有一米八四八五左右。
他追了上来,递给朱心洁一个小盒子,笑着说:“其实我也有病,这是我的药,现在送给你,做个朋友吧,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年伦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居然有些娇羞,朱心洁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自己的身高其实刚到他肩膀,这样撒娇的语气从一个这样的大老爷们嘴里传来真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举到半空中手在路灯的灯光下又抖了抖,示意朱心洁接住。
依旧是带着怀疑的态度,朱心洁接过了年伦递给他的盒子。
“这到底是什么啊?”朱心洁的态度放松了下来,年伦对于自己的撒娇攻略得到了进展感到十分高兴,说:“多巴胺。”
“多巴胺?”朱心洁刚一放下的警惕又提高了,他疑窦的看着面前的年伦,心里想,这人该不会是什么贩卖.器.官的组织来骗人的吧?
年伦背着的麻包里似乎有手机在亮,好像是一条微信,年伦看了一下,是一条来自Shirley的微信,上面写着: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她很有趣?
然而年伦并没有理会,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双手抱头看着天空,对朱心洁说:“你知道,对于一个画家来说,画不出自己的世界是多痛苦的事么?我撕了无数的手稿,摔碎了几十个半成品的瓷器,有一段时间,我也以为自己要完了,然后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东西,别人说他可以找回自己的激.情,有了激.情,有了灵感,我想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是啊!倦怠期特效药,你值得拥有啊!”
激.情?对生活的激.情?是啊,朱心洁拿着手里的盒子心里在盘算着。
朱心洁的生活已经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了,她一直都记得,自己最大的梦想,是做一个流浪的歌手,永远走在路上,和自己相爱的人,带上自己心爱的狗,就这样一直走着,永远不要停留。
然而在她二十四岁毕业被甩的那一年,她被甩回了广东,在那个生她养她的城市里,被工作,生活,琐琐碎碎禁锢了六年,在一个变态日本老板的身边做了六年的助理,伺候他吃喝拉撒像个保姆一样跑前跑后。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更何况是人。
三天前,她最新季度的企划案被一个讨厌的同事窃取,并且冒名上交,然而自己的老板没有维护自己反倒是责怪时候,朱心洁彻底爆发了。
那个下午,她像骂孙子一样把那个整天没事喜欢修眉,走路娘炮的日本老板瑞安骂了一个小时,日语中文广东话,甚至自己姥姥偶尔说的两句上海脏话也用上了。
六年积攒下来的怨气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然后朱心洁连辞职报告都没打,第二天就买了机票飞到了东京,断掉了一切和广东的联系,心情烦躁至极,前所未有的郁闷郁结在心里,对未来一片迷茫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
今天年伦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了,会又回到日本?
朱心洁手里捏着那个盒子都快要捏变形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朱心洁隐约觉得,可能自己还是放不下六年前的那个人。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朱心洁鄙视的看了一眼年伦,年伦又很赖皮的说:“给你一颗多巴胺,让你找回十年前朝气蓬勃的自己!”
朱心洁狐疑的看着年伦,还是有些警惕,两个人走在小巷里,昏暗的灯光下朱心洁不太看得清年伦的样子,可能是帅气的男人总给人以一种不安全吧,朱心洁索性也没把年伦的话放在欣赏。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醉汉,拉着朱心洁的手就说着模糊不清的日语,朱心洁吓了一跳,那男人身材矮胖但是力气却是很大。
年伦虽然听不懂那人说什么,却本能的拉住了那男人的手把朱心洁挡在了自己身后。
朱心洁摸了摸自己刚刚被那醉汉抓得深疼的手腕,年伦说:“先生你不能这样!”
醉汉红着脸,指着年伦骂了两句,朱心洁刚想把年伦拉走,那醉汉忽然揪着年伦的衣服想要打他,无奈醉汉只到年伦的胸口。
“警備さん、助けてください!(警察先生,请帮帮我们!)”朱心洁像路边两个巡逻警察呼救,年伦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麻烦,刚想抽开自己的衣服,只闻到一阵酸臭味,看到那男人头向下似乎是吐了,就吐在年伦身上。
朱心洁一皱眉,年伦也觉得很麻烦。
这时两个警卫走了上来把醉汉拉开了,两个警卫问朱心洁和年伦是否需要帮助,年伦看着自己一身的呕吐物只觉得恶心,和他们说现在只需要回去清理其他没有什么需求,两个警卫拉着醉汉走了。
朱心洁看着年伦一身狼狈,自己心里不安,问:“你住哪里啊?远不远啊?弄这一身也是因为我,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住得不远,这个……我回去清理一下就好了,你不用放在心上,英雄只救美人嘛!”
年伦的语调忽然搞怪起来,朱心洁终于笑了,她把那个小盒子收到自己包里,对年伦说:“好吧,姑且信你一回,喂,你手机一直都在亮,是不是有人找你?”
年伦看了一眼,对朱心洁说:“你手机借给我一下。”
这样的老套路朱心洁当然要戳穿他,只看到朱心洁笑着说道:“问我要电话?”
“是啊,我弄这一身也是为了你,怎么着,你也要多慰问两句吧!”年伦面对这样的拆穿并不生气,朱心洁看着他,缓缓的拿出自己的手机,还没等给年伦,年伦一把抢了过去,在朱心洁的手机里存了自己的电话并且拨打,很快自己的手机响了,年伦高兴的说道:“我电话,你一定要打给我啊!”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出来玩儿就要开心
朱心洁回到宾馆里已经是半夜一点钟, 她没带什么行李, 一个小小的皮箱里装着几件常用的衣服, 房间不大但是很温馨。
此时的她穿着牛仔夹克, 里面只穿了一件背心, 下身穿着小腿裤, 上飞机的时候并不知道现在日本这个温度, 看了眼镜子里嘴唇乌黑的自己,她开始觉得明天要去买几件棉衣了。
朱心洁是一个很耐看的人,并不是一眼美女, 只能说她的五官在她脸上排列的时候很靠谱,并没有尖尖V字脸,饱满的苹果肌, 不过见过朱心洁的人都会喜欢上她给人的感觉。五官中最漂亮的还是鼻子, 曾经很多人都觉得朱心洁的鼻子是整过的,但是她从小就这样, 让人骄傲的三个90°。
长长的卷发挑染着银灰色。那是她回到日本做的第一件事, 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一个叛逆的自己, 喜欢自由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是个好女孩, 但是抽烟, 喝酒, 说粗话,纹身,在身上穿孔, 染头发, 这些事她都干过。只不过回到广东了以后,肚脐上穿的孔封死了,眉毛上的那个洞也愈合了,老板不喜欢她染头发,公司不许抽烟,纹身因为是和以前男友秀恩爱的时候纹的,也被洗掉了。
唯一保留下来的习惯就是喝酒和说粗话,但是随着境遇的改变,她居然慢慢忘了自己这些习惯。
此时此刻,浴室暖黄色的灯光里,朱心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有点花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有一点点激动。
为什么会激动?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个叫年伦的人?
从包里拿出那个精致的盒子,刚才在外面没仔细看,现在在灯光下看来,那个盒子却是真的很漂亮,外面是他手绘的画,打开盒子,红丝绒的绒布上静静的固定着一只很像花瓶,但是又比花瓶小几号的瓶子。
釉青色的瓶子做得十分精致,握在手里刚刚好,扒开塞子,朱心洁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这难道真的是多巴胺?
朱心洁这样想着,然后用手机百度了起来。
似乎那个叫年伦的人没有骗她,百度出来的资料和他说的差不了多少。
倒了一颗心形的药丸在手里,犹豫再三,朱心洁还是含在了嘴里。
有一点跳跳糖的感觉,口腔被一种短暂的刺激感充满着,好像什么要在嘴里爆炸,有些刺激,这样的感觉大约持续了三十秒,然后却是柠檬一样的酸,酸得让她有点接受不了,就在她想把那东西吐了的时候,口中的药丸变甜了。
朱心洁摸着自己的嘴,用牙齿咬碎了口中的药丸,一股甜意流了出来。
“原来是糖!”
感觉自己被骗了的朱心洁有些气恼,一把把手里的药丸随意丢在盒子里推在一旁索性不去看他。
第二天清晨,朱心洁在一阵凉意中醒来,似乎暖气坏掉了,日本好像也降温了。打开手机一看,才五点多,她扶额,看了看窗外,好像天都没亮,然而自己已经没有了睡意。
昨天明明很困很困,可是昨晚却好像失眠了,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今早五点半就醒了,喉头忽然感觉很难受,刚想说话,却感觉喉咙里有口浓痰把自己的声带黏住了。
咳了几声,她跑去马桶上面吐了起来。
她把浴缸放满热水,泡了许久,折腾了半天,终于把那口堵着她嗓子的痰吐了出来。
好像是感冒了,朱心洁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瞥见不远处桌子上的那瓶药,怒气一下又窜了上来,翻出手机,看到昨晚最后一个未接来电,并没有存姓名,一看就知道是那个叫年伦的混蛋的。
毫不犹豫播了过去,电话里嘟了许久,终于接了。
年伦被吵醒了显然很不高兴,可是她被朱心洁的声音给吓醒了,因为她也没听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居然可以这么像男人:“混蛋,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起先是一愣,然后终于恢复了意识。
天终于大亮,年伦出现在了朱心洁酒店的楼下,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他的一些厚衣服,朱心洁感冒了,因为受凉有些说不出话来,年伦找到了朱心洁的房间,一打开门,只看到一个把脸藏在围巾里的人,然而朱心洁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牛仔夹克。
朱心洁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纸袋,并没与挑拣,只想着先暖了就好。
是朱心洁叫年伦带2件厚衣服给自己,然后看到纸袋里还有几盒感冒药和一些应急的药品,朱心洁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年伦,昨晚太黑没仔细看他的样子,现在天亮之后才发现,年伦其实还蛮帅的,眉眼间有股英气,除了有点驼背,朱心洁觉得这个人如果真的灵感回不来可能可以去做模特。
依旧是深棕色的泡面头,带着圆圆的黑框眼镜,脑袋后带着一个毛线帽子,他倒是把自己捂得很严实。
年伦这时候也看着她,说:“快去把衣服穿上吧,我给你带了药,不行就去医院吧!”
话音刚落,朱心洁打了个喷嚏,很不客气的撇了年伦一眼,抱着他的衣服躲进了卫生间。
年伦的黑色毛衣上有股他惯用的香水味,味道有些刺鼻,朱心洁有些嫌弃的把他套在了自己身上,灰色的毛衣长到膝盖,然而作为装饰并不是很紧身,大大的空洞嗖嗖的往里灌着冷风。
好歹暖和了一点了,她也就不挑了。
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年伦已经烧了一壶水,水准备开了,然后看到他已经洗干净了被子准备给他倒水。
朱心洁的喉头还是不太能发得出声音,夹杂着浓浓的鼻音说:“谢谢啊!”
年伦嘴角一抽,说:“不用,男人照顾女人是应该的嘛,对了,你说你昨晚吃了我给你的多巴胺?”
他不说这个事情倒还好,他一说,朱心洁的脾气就涌了上来,说:“你那破玩意儿到底什么东西,甜到腻,我现在还难受死了。”
对于有鼻咽炎的人来说,是不能吃太甜或者太油腻的东西的,太甜的东西容易在喉咙形成淤积,也就是常说的痰。然而昨天年伦并没有说他给自己的多巴胺就是这种酸酸甜甜的糖果,如果他知道是这个滋味,她是打死也不会吃的。
“你不能吃甜的?”年伦有些奇怪,一般女孩子都喜欢甜食,而眼前的这个朱小姐看似并不喜欢。
朱心洁摇摇头。
一旁的电水壶啪的一声,水开了。朱心洁坐在了床上,年伦从身后的袋子掏出他刚买的早餐,朱心洁愣了一下,说:“你……”
“知道你肯定没吃,这个感冒药呢,是要饭后吃,楼下也没什么东西,我日语也不好,就买了面包,你将就的应付一下,等下我陪你去医院。”
看着年伦手里拿着的几个树棍面包,朱心洁撇了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是接受了年伦的好意,抓过他手里的面包啃了起来。
年伦则用开水冲了感冒茶,另一只杯子则放凉了开水,拿出两种感冒药,看了看说明书,嘴里念念有词,朱心洁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问:“你吃过了没有?一起啊?”
年伦摇了摇头,道:“不用,你吃吧,我还想着你等会儿带我出去玩儿呢!”
“玩儿?玩什么?”朱心洁嘴里还塞着面包有些含糊不清的问,她有些不解年伦说的玩儿是什么。
“我在日本是有几个朋友来着,可是他们都不在东京,你日语不是好么?带我随便走走呗!就当是我这顿早饭的回礼好了!”年伦嘿嘿一笑,朱心洁啐了一口年伦,说:“你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一顿早饭就想捞个免费导游。”
年伦抽了张椅子往她身边靠了靠,说:“反正你自己也是玩儿,我跟着你也是玩儿,你这么漂亮,肯定不会介意多带一个这么帅气的我的对吧!”
朱心洁咽了一口嘴里的面包,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只觉得自己吃人嘴软,现在的她真恨不得把刚吃的面包都吐了出来还给他,好话说完,还占了便宜。
“本小姐是漂亮,可是为什么要带着你到处玩儿呢?你来日本没提前做攻略么?实在不行,我等会儿领着你去找个旅行团好了!”朱心洁只觉得现在面前的狗皮膏药黏上了自己有点甩不掉。
“我没钱!”年伦像个孩子一样拖着自己的下巴天真无邪的看着朱心洁。
“你……”
一句‘我没钱’好像终结了话题,朱心洁眯着眼睛看了看他手腕上露出来一半的表,伸手过去抓着他的手腕看了看:“啧啧啧啧……戴这块表,你和我说你没钱?这块表好像是限量的吧,当时我帮一个同事抢也没抢到呢!”
年伦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尴尬的说:“这个是某宝A货。”
朱心洁很满意的看着此时满脸被戳穿写满尴尬的年伦,说:“这个表呢,每一块都会有一个序列号,如果我去查一下,基本就知道是不是某宝货了。”
年伦当然知道,只要一查自己就露陷了,索性撕破脸说:“呐,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出来玩呢,最重要的也是开心。知不知道什么叫他乡遇故知?你现在吃了我的面包,就是我的……”年伦是江浙一带的人,可是此时的他却用了一股TVB的腔调来说,朱心洁听着十分想笑,当他想说,‘吃了我的面包,就是我的人了。’一句话没说完又吞了回去。
眨了眨眼睛年伦在想要用什么来接上。
“你的什么?”朱心洁很不客气的又啃了一大口。她是在想,如果她就死活不理他自己会怎么样。
年伦陪着笑脸,递上了身后的感冒茶,笑着说:“来来来,朱大小姐,你是病人,大小姐还是先吃药。”
说起来这个男人也是奇怪得很,第一面见他就是要她吃药,第二面见他还是要她吃药。
朱心洁结果年伦递过来杯子,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身子暖暖的,满足的哈了一口气,说:“你真的想要我带你去玩儿?”
年伦兴奋的点了点头。
“我来是找朋友的,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找他们我就带着你!顺便可以带你逛逛日本的街道什么的,不过我有言在先,这一路上,你必须听我的话,费用我们AA,如果你给我添麻烦,我就把你丢在路边再也不理你!”朱心洁说,看着年伦的样子,其实并不讨厌,相反的,看着年伦英气的外表,一个计划从心里浮现。
年伦冲着手里拿着杯子的朱心洁伸出了右手,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合同一样,朱心洁勉为其难的伸出了右手,年伦连忙握着她的手,友好的摇晃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个成功的笑容,吐出两个字:“成交。”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给你弹个小曲儿
来东京, 当然不能错过的是东京迪士尼游乐园。
年伦是这样想的。
他在朱心洁面前表现得好像一个幼稚的孩子, 不过在朱心洁看来, 他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 这一路下来, 朱心洁仔细观察了这个人, 他其实是一个细致入微的人。
朱心洁还记得, 有一次自己喝水的时候,忘了盖盖子然后就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 自己的水瓶已经扭上了盖子;有一次吃饭的时候,自己的手机放在桌面,然后上了个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放到自己的包里。
她承认, 自己是个粗心的人,然而她却很喜欢观察自己身边的人, 尤其是年伦这样从酒吧里捡来的陌生人。
她对身边的这个人了解不是很透彻, 可是一天相处下来, 他开始觉得, 如果有机会, 好好挖掘一下他的过去和未来, 也是件不错的事。
然而此时。
刚从过山车下来的年伦正扶着墙壁上半身九十度朝下,朱心洁正在顺着年伦的背,他中午吃的东西此时正一点不落的全都吐了出来, 刚刚的过山车, 的确是很生猛。
“真没用!”朱心洁满脸嫌弃的看着年伦抱怨道。
前面是正在呕吐的年伦,他已经吐了好一会儿了,朱心洁继续说,“早知道自己不行就别逞能嘛,现在还要我来照顾你。”说罢扭开了水瓶递给年伦。
从迪士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朱心洁要年伦和自己去买了几件衣服,自己穿着年伦的毛衣已经逛了一天了,被年伦那刺鼻的香水味刺激了一天,她可不想明天再这么继续下去。
从百货公司出来,朱心洁带着年伦去吃面。
那是一家不大的拉面店,甚至有些难找,不过店内的摆设很别致,朱心洁和年伦坐在了吧台,朱心洁热情的和店员打起了招呼,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然后朱心洁和年伦说:“东京啊~好吃的面实在太多了,然而这家是我以前经常来的,这家的肥牛超级赞,你今天吃的吐了不少吧,我估计你可能胃里还难受吃不下肥牛,给你点了蟹肉面,等会儿好好补补哈。”说罢从包里把镜子拿了出来,抹了抹口红简单的补了补妆容。扭头看了看年伦,想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拍立得。
“你干什么?”年伦问。
“当然是拍照啊,拿相机出来难道吃火锅啊!秀逗~”朱心洁调整了下机器,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下年伦的头发。
年伦中午吐了一堆,到现在脸还有些白,实在看不过去的朱心洁给年伦修整了下,然后对他说:“把脸凑过来!”
朱心洁命令的口气年伦似乎很受用,镜像中出现了两个人的脑袋,男的书卷时尚,女的唇红齿白,在外表上来说,其实他们很般配。
朱心洁不傻,陌生男女之所以不会相互讨厌排斥,有一诉必然有一求。她不想知道这个叫年伦的男人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她只想如果这个男人身家清白又不是什么坏人的话,自己会不会和这个男人擦出什么火花?不过她现在没有别的念想,眼前要紧的是,用这个人来气气前男友至少还是可以的。
是的,那个毕业就和他说分手,很不客气把她甩回广东的前男友。
在等拍立得相片显现的时候,朱心洁又用手机疯狂的拍了一顿,美图之后传到了自己的推特上,配上文字:‘和哥哥的第一天旅游,他吐了一路,真没用呢!’
像是一个阴谋,然而此时,一旁的年伦早已看穿一切的冷哼了一声,说:“我真的是一脸备胎像。”
正在高兴的朱心洁听到他这样说,撇了一眼,略带轻蔑的说:“要不是你这张脸,我才不带你玩儿呢。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大哥,如果你也看得上本小姐,要我帮你气气谁我是十分乐意的,比如说你有什么未婚妻和别人跑了,要我配合你演一段儿,尽管和我说啊,我不收钱,管饭就好~”
朱心洁得意的说着,说完继续发着推特,嘴里还横着小曲儿。
年伦啐了一口朱心洁,说:“你未婚夫才和别人跑了呢!”
这一句话让本来很得意的朱心洁心情顿时不好了,因为他的前男友,就是和别的女人跑了,虽然不至于是未婚夫,让她难受到现在,以至于现在已经二十九岁了,她都不太敢轻易的交出自己的真心。
年伦拿过刚刚那张朱心洁拍的相片看了看,相片里的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笑颜如花,十分般配。
是的,目前而言,只能用般配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年伦偷偷看了一眼朱心洁似乎没看过来,像个贼一样偷偷的把那张相片收了起来。
发完了推特,面也上来了。朱心洁忽然想到了那张相片,找了一会儿没找到,问年伦有没有看到,年伦当然死活不承认,就在朱心洁没注意的时候,年伦高举相机,把他们和那碗面硬是一起拍了进去,没等仔细看就点了打印。
“喂,你干嘛啊!”朱心洁想要阻拦,可是相片已经打了出来。
“你的表情肯定很精彩!”说罢自己嗦了一口面条,用日语赞了一声“おいしい!(好吃)”
朱心洁轻轻打了年伦一巴掌,然后拿着那张打印出来还没有显示完全的相片扇了扇,想赶紧等他显像看看自己到底被拍成了什么,年伦说:“别看了,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般而言,女孩子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被拍成猪头,然而当朱心洁看到相片中的自己真的拍成个张牙舞爪的泼妇的时候,她有一种想把旁边男人撕成鱿鱼丝的冲动,看着他一脸与世无争写着‘不关我事’的脸,她想了想把气又咽了回去。
朱心洁把头轻轻靠在年伦肩膀上,年伦正在嗦着面条,猛然发现她在偷拍,刚一回头,只听到咔嚓一声,朱心洁立马弹了起来,这回朱心洁把相片打印了出来没有给年伦看,小心翼翼的放到面的上面,蒸汽让相片很快显现,图片中是她调皮的举着相机靠着年伦,年伦嘴里叼着面条,比起方才那张标准的证件照,这张却显得更加的温馨。
年伦把头申了过来,朱心洁立马跑开,走到面店的公示栏上,把那张相片贴在了上面,满意的拍了拍手,回到位置上吃起拉面,年伦像那个方向看了看,远远的似乎能看到他们两个人出现在相片上,然后看了看身边的朱心洁问:“你是想给谁看的?”
“谁?”朱心洁问。
“你把废了这么大功夫和这么英俊帅气的我合影甩出去,难道不是为了挤兑谁?”年伦说着,朱心洁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说:“你这张嘴真是漏不了便宜,对啊,我就是给前男友看的怎么样?”
“你忘不了人家,人家未必忘不了你啊?”年伦无心一句,让正在吃面的朱心洁停止了动作。
是啊,他说得没错。
六年了,六年了。
这六年来,几乎断了他所有的音讯,朱心洁也不敢去触碰关于他的一切,甚至不敢和日本的朋友提起这个人,生怕知道他一点变化自己就会接受不了。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的脆弱和敏感,申请了无数小号加满了同一个男人,然而那个男人或许只有一个大号,里面却是不同的女人。
年伦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正想道歉,便听到朱心洁说:“等下吃完,陪我去找我的朋友吧!”
“前男友?”
“不是,是当年我在日本的好朋友,不过他们也认识秀一就是了。”朱心洁说着,然后低头吃面。
山口秀一,那个让朱心洁现在都谈之色变的名字,一个让他六年都忘不了也迈不过去的坎。
年伦笑了笑,说:“呐,别说哥哥我不帮你,既然拍了照,就是我的……”他又想说‘就是我的人了!’因为他老想着TVB台词里出现这句。
“就是你的什么?”
“哥哥我好歹有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嘛,以后要是再见到那混蛋,朱大小姐你说一声,我出卖出卖色相还是可以的!”年伦安慰人的本事还是不错,朱心洁看着他的脸,的心情立马好了。
晚上,依旧是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不过已经区别于昨天的那种温情,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做‘love song’的酒吧。
节奏有点嗨,朱心洁带着年伦走了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在打碟的DJ,旁边是歌手,还有乐队。
朱心洁冲年伦摆了摆手,示意他附耳下来,年伦把耳朵凑到他脸边,朱心洁说:“本小姐的嗓子被你的‘多巴胺’毁了,今天就给你弹个小曲儿吧。”
没等年伦反应过来,朱心洁就走到了人群中,年伦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只看到瘦弱的朱心洁穿过人群,跳到了那个DJ面前,DJ起先是看了一眼她,然后手里的碟居然滑了,音调马上就跳了几声,看那DJ满脸的惊愕,然后旁边的乐队也发现了朱心洁,面上的表情也十分的夸张,好像看到了多年没见的朋友,无奈他们要把这首曲子放完。
朱心洁指了指吧台,几个人点了点头。
年伦又看到朱心洁跑去了吧台,一个服务生似乎不认识她,然而她说了几句,服务生就走进了里屋,很快的,一个中年大叔模样穿着花花绿绿衬衫的男人很兴奋的走了出来,见到朱心洁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朱心洁指了指年伦的方向,又说了几句,花衬衫大叔点了点头,和服务生说了几句,那服务生摇了一杯鸡尾酒就给他送了过来。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鬼畜琵琶曲
看到正在微笑示意的老板大叔和服务生, 年伦也微笑回敬。
那服务生走了过来, 给年伦上了一杯鸡尾酒, 说了一句日语, 年伦听不太懂, 只点头示意, 刚想给小费, 然而服务生回绝了。
年伦没喝那酒,目光一直注视着不远处和花衬衫衣服的大叔聊天的朱心洁。
这曲子刚结束,几个人就朝着朱心洁的方向窜了过来, 以至于酒吧里正在开心的一票人有些愣神。
无论是歌手,还是乐队,又或者是打碟的DJ, 他们都热情的一一拥抱了朱心洁。
年伦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和朱心洁说的那些话, 似乎朱心洁有说过,她早年在日本求学的时候曾经组建过乐队, 也许这些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这时那个大叔老板走上了舞台, 用话筒吆喝了几句, 然后指了指台下的朱心洁, 场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起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朱心洁捂着自己的脸颊走上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乐队们也纷纷就位,大叔又说了句什么, 忽然人声有些唏嘘, 年伦勉强能听懂大致的意思,好像是说朱心洁今天嗓子不好不能唱歌之类的。
然后不远处,一个服务生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一个琴盒,恭敬的递给朱心洁,朱心洁接过话筒,果然,话筒里传来浓浓的鼻音,她说了句日语,然后指向了坐在角落里的年伦,忽然的语速一下加快,年伦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场子里顿时又炸开了。
年伦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看着人们有些暧昧诡异的看着自己。
一旁的主唱是个男生,他接过话筒说了几句,然后场子恢复了安静。
朱心洁从琴盒里拿出的是一把琵琶。
她在台子上试了一下音,冲乐队做了一个OK的手势,再仔细一看,朱心洁身边多了一个女生,她手里拿着一只长得像箫一样的东西,那叫尺八。
忽然的,电音摇滚的音浪打头,很快的立马退去,全场被一阵鬼畜的琵琶声充满。
在这以前,年伦从来没听过这首叫做《千本樱》的曲子,然而这首曲子的第一个音符从朱心洁的指尖飘出来的时候,年伦真个人都吓蒙圈儿了。
年伦对琵琶的理解还停留在京城里说书台上两个老大爷抱着琵琶的样子,他曾经看过南京有美丽的女子穿着旗袍弹着琵琶,口中传来好听的吴语,然而此时他听到的却是另一番味道。
然而此时,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人面前,年伦忽然的觉得自己心里那层厚厚的土壤里,有什么东西涌动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在春天,雨露湿润,肥沃的土地下有东西再想拼命的冲破土地的束缚。
只这么一瞬,一闪而过的悸动让年伦的心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从幻境中被鬼畜的琵琶声拉回了现实,耳边依旧是朱心洁那一波高过一波的音浪。一阵一阵拍打着他的心房,她仔细看着台上的朱心洁,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折射着异样的光,指尖迅速的划过琴弦,有那么一瞬,年伦都要觉得朱心洁会把那个琵琶的琴弦给弹断了,那种力量和传统乐器完美的衔接在现代曲调中的感觉,实在太棒了。
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此时乐队的和音跟了上来,刚刚不见的鼓手此时拿着一个小皮鼓开始敲着,然而一只小鼓的鼓点似乎跟不上朱心洁的琵琶。
终于,朱心洁的琵琶放慢了下来,一旁的女生吹着尺八跟了上来。
琵琶声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是尺八悠扬的声音。刚才还在喧闹的酒吧忽然安静了下来。
尺八声渐渐停止,就在大家以为这曲子要完了的时候,一旁的鼓点忽然急躁起来,连忙跟上的是朱心洁的琵琶。
音浪再度袭来,舞池里人热情再度被调了起来。
年伦看着眼前的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他听不懂这首曲子的意思是什么,不由自主的,身子跟着这曲子舞动了起来。
一曲落幕,人群还在起哄,年伦也有些意犹未尽的笑了笑,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疯狂的被一首曲子带动情绪。
众人鞠躬谢幕,人群中传来了阵阵起哄声,大叔老板上台致谢,指了指朱心洁,介绍了一番,似乎还说了什么周六会继续,台下人声鼎沸,年伦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切,好像他也期待这周六。
朱心洁走了下来,把琵琶还给了服务生,然后朝着年伦走来,看着有些呆的年伦,问:“喂,吓傻了?”
年伦喝了一口鸡尾酒,竖起了大拇指,说:“你好棒!”
朱心洁得意笑了笑,点了一杯酒,说:“那当然!”
“你的琵琶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啊?难不难的?”年伦投去一脸崇拜的目光。
“很小就学啦,这首曲子算什么,琵琶曲难的曲子多了去了,最经典的,还是我们中国的《十面埋伏》,这首曲子呢,只是加入了很多现代元素让人更好的接受罢了,怎么,你也想学?”朱心洁得意的说。
台上的歌手,乐队,DJ,包括刚刚那个吹笛子的女孩儿继续又做回了原位,开始了他们今晚的工作,依旧唱着歌,这时穿花衬衫的大叔走了过来,朱心洁和那大叔谈笑着,然后朱心洁正式介绍了年伦,朱心洁对年伦说:“这是love song的老板,小林太郎,今天就是他请我们喝酒的,以前我经常在他的酒吧唱歌。”
年伦微笑的像小林点头示意,叫小林太郎如果朱心洁不告诉他是个老板,看面向还真像卖寿司的大叔。
朱心洁和小林又说了几句,然后杯子里的酒也没了,就向小林告辞,小林把他们送出酒吧,双方还约定了什么,走之前朱心洁还很热情的和小林拥抱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朱心洁看着一脸错愕的年伦,问:“你怎么了?”
“你以前?真的是唱歌的?”年伦有些不敢相信,朱心洁好像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酒吧那样嘈杂的环境中,第二次相见,朱心洁的嗓子就不太能说话了,说到底朱心洁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像会在酒吧里唱歌的那种类型。
“你看起来也不像画家嘛!”朱心洁回击道。
“嘿嘿,那当然,我这么帅应该去当模特。”年伦向来最喜欢用自恋来结束话题,看着朱心洁那一脸不屑就洋洋得意,继续问:“刚刚那些都是你朋友?为什么不等他们唱完了过来喝杯酒?”
朱心洁抱了抱胳膊,说:“现在才十点半,他们要下班也有一两点了,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们有我的电话,明天他们应该会来找我的。呃~~~对了,这周六,我们在love song 会有个小派对,你来不来?”
“派对?什么派对?”
朱心洁清了清嗓子,双臂展开,对着空旷的路上说:“当然是朱小姐回归演唱会!”
她往前走了几步,年伦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穿着自己的长毛衣,说:“今天才是礼拜一,离礼拜六还有好几天呢!那这几天我们做什么啊?”
朱心洁回头看着年伦,眨了眨眼,说:“没关系啊,你不是说想在日本玩玩,正好,我有个闺蜜可以带你玩玩儿,这东京附近一圈全是景点,你想去哪儿玩儿啊?”
“闺蜜?你不带我去?”年伦听她这样说,有一种被卖的感觉,明明说好是她带自己玩儿的啊。
“噗~你放心啦,我也会去,只是她是本地人,她比较熟悉就对了。就是刚刚那个吹尺八的妹子,漂亮吧!”朱心洁看了一眼年伦,年伦皱着眉想了想,刚才那个吹尺八的妹子,薄薄的齐刘海,和朱心洁比有一点丰满,穿着白色的长裙,圆圆的脸蛋,不过五官倒是没怎么看清。
“对了,你住哪里啊?明天我怎么找你?不如你来我那儿住?”朱心洁对这个叫年伦的男人有了一些好感并且发出了一个诚挚邀请。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羞涩的一米八男孩捂着脸娇羞的说:“哎呀~人家才认识你两天就这么直接,不好吧不好吧!~~”
朱心洁此时真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大耳刮子,根本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年伦看了挎着大包连忙跑了上去,“去去去,你那儿宾馆是不是很便宜啊!”
年伦住的地方和朱心洁住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朱心洁帮年伦开好房间,明天年伦早上直接过来就可以入住了。
两人分手之后,朱心洁回到酒店里,猛然发现自己还穿着年伦的黑色毛衣,这件衣服跟了她一天,衣服上起初她闻不惯的味道,现在居然有点适应。
想着这一天,仿佛过得很快很快,一回头就瞥见年伦带来的感冒药,还有那旁边的一瓶“多巴胺”。
朱心洁看着那瓶多巴胺,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会不会真的是糖而已?心里存了疑问,想着要好好求解。
洗了澡躺在床上刷着维特,傍晚发的那条维特已经有人在下面留言,都是些赞美的话,还有写叫哥哥转回头的。
这个账号,是朱心洁在日本朋友圈的账号,里面关注的都是日本以前的朋友,即便是在广东的她,久不久还会上去发几条动态,好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在所有的评论中,他看到了一个句号。
那个句号的主人是秀一。朱心洁的心咯噔一声空了起来。
对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他六年都没有更改,朱心洁点开那个头像,最后更新的时间是一年前,一年前秀一离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朱心洁那颗被封印的心似乎又开始悸动了起来。
对于前度这种东西来说,有时候可能已经没有爱了,更多的,是得不到的心结,朱心洁很清楚,自己就是如此。
放下手机,这种类似报复的快感并没有让他觉得开心,相反的,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本来按照原计划,她还想领着年伦去‘有意无意’的路过或者出现在秀一的视线里,然而现在她觉得,还是不要去惊醒过去的人,这一瞬,她开始有些害怕,如果真的再见到秀一,会发生什么。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惊扰记忆里的人
一夜无梦, 睡得很好。第二天还在梦乡里的时候, 朱心洁就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
随后传来年伦的声音, 一看手机, 不过才七点半, 压着心里的怒火披了一件衣服去开门。
年伦此时在门口有些激动和兴奋, 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激动什么。然而门被打开, 里面是还在与周公相会还没彻底清醒的朱心洁。
“大哥,你不用这么早吧!”朱心洁拖着慵懒的声音看着他。
“おはよう!(早上好)”年伦高兴的和朱心洁打招呼,这句日文很多人都听得懂, 是早上好的意思。
朱心洁白了他一眼,紧了紧衣服,随后朝屋里走去, 拿起一门卡递给年伦, 指了指隔壁再隔壁的房间:“喏,你的房卡, 收好了啊!”
随即她便想关上门, 年伦连忙拦住了她的动作, 问:“不是说今天要出去玩儿么?”
“出去玩儿?”朱心洁搜脑刮肠, 想着昨夜的事, 好像是答应了这货要带他逛逛日本来着, 可是现在她真的很困,非常非常困。又看了看时间,磨磨唧唧到了快八点, 看着面前像小学生知道要去秋游远足一样兴奋的却又不舍得浇灭他的兴致, 一咬牙,说:“好吧好吧,真是难伺候。你等我一下,我穿个衣服!”
“好好好!”年伦兴奋道。
只听到砰的一声,朱心洁把门关上了,年伦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走回了自己房间等着朱心洁的召唤。
女人如果说要穿个衣服,那千万不要以为他只是穿个衣服。
一般而言,在约会中,女方如果要男方等待,其实在某些国家是允许的。
在英国,淑女的标准有一个,就是要迟到,也就是说,绅士一定要能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女士。
朱心洁倒不是有意让年伦等,而是年伦实在来得太早,她想了想,昨晚怎么也没定个时间,弄得现在这么麻烦,大清早搅扰了她的好觉。
朱心洁里面穿了件白色的蕾丝衬衫,拿出昨天刚买的外套,是件麂皮绒风衣,深驼色,配上一顶小礼帽,把头发全部拨到而后,画了一个淡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敲了敲年伦的门,然而现在两个人反转了场景,朱心洁倒是看到一个满脸睡意的年伦来开门,恍惚间不禁苦笑,看看了时间,原来自己磨蹭到了九点。
朱心洁抱歉了笑了笑,然后年伦问:“姐姐,我现在是要去哪儿玩儿啊?”
年伦这样一问,朱心洁这才想起,原来自己也没定今天的行程,好在她还有个百事通闺蜜,说:“等等啊,我问问我闺蜜。”
随即,掏出手机火速拨打了个电话,年伦只听到朱心洁呱唧呱唧的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日文,然后对自己说:“来日本呢,最不能错过的,一个是看樱花,一个是泡温泉,现在是没有樱花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泡温泉的,不如,今天就先去泡温泉?”
年伦听到泡温泉这三个字,双眼放出了金光,似乎好像能占便宜一样很狗腿的看着朱心洁,然后听到朱心洁说:“呐,你这个表情就算你同意啦!狐子说阿森他们几个今天他们也放假,会和我们一起去。”
“壶子是谁啊?阿森又是谁?”年伦问。
“狐子就是昨天吹尺八的妹子,她本来就是神奈川人,所以这次我们算去他家玩儿,至于阿森,就是昨天那个打碟的DJ,说了你也不认识。快点,收拾收拾东西,今晚我们要在那儿住一晚,早知道就不帮你开房了……”朱心洁嘀咕说着。自己又走回了房间拿了什么东西,就又走了出来。
刚抬到云端又跌落谷底的心情恐怕就是这样,年伦刚觉得可能会在温泉浴场里能占什么便宜,忽然听到他们昨天那几个乐队的朋友也要去,就感觉自己好像自己是顺便跟着朱心洁去玩儿一样。不过怎么样也好,好歹也算有向导了,就算自己要和牛皮糖一样廉价也要牢牢沾着朱心洁他也是乐意的。
看到朱心洁去而又返,还没反应过来的年伦被朱心洁拽了出去,朱心洁说:“愣什么啊,你不饿啊?我饿了!”
两人在楼下的蛋糕房里随便塞了一点,然后朱心洁带着年伦去坐电车,一个多小时以后在神奈川下车,然后他们约定在车站见面。
在电车上,人不多,年伦旁边坐着朱心洁,从侧面看,朱心洁略施粉黛,小礼帽微微遮住额头,干净的中长发放在身后,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
好看的侧面在阳光的斑驳下迅速的在他身边留下阴影,那一幕很安静。年伦很认真的看着她,似乎是年伦第一次看朱心洁,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朱心洁。
忽然的,朱心洁扭头看他,眼神里透着疑窦,问:“喂,一直看着别人很没礼貌的大哥。”
年伦嘿嘿一笑,“我一看你就觉得手痒!”
在中国的语境里,尤其在广东,手痒似乎意味着要打人。
朱心洁微微皱眉,咬着嘴唇刚想说什么,年伦补充道:“我觉得我的灵感好像回来了一点点!看着你我就好想画画~”
年伦大吐一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朱心洁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问:“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咦?为什么要看我身份证?”年伦捂着口袋。
“拿来看看嘛,最多等下给你看我的!你不是说你帅么,我看看身份证就知道你这张脸有没有动过刀子,别以为整容是女生的专利!男人臭美起来更不要脸~”朱心洁顿时想起了他那个周扒皮老板瑞安。
年伦鼻子哼哼了一声表示不情愿,说:“整容我是没整过,不过,我身份证倒是十分不像我就是了!每次过机场安检的时候都要认好久。”
“拿来看看嘛,不要这么小气啊大哥!”朱心洁抱怨着,已经开始动手去抢他的钱包。
年伦有些招架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说:“好好好,给你看给你看,不许笑啊!”
说罢,年伦从钱包里缓缓的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朱心洁。朱心洁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好不羞涩的笑声,笑声回荡了整个电车箱,直到看到旁边的人在看她才致歉的和别人点头致意。
年伦一把把身份证抢了过来,略微生气的说:“早说不给你看了!”
“你以前这么肥的?!”朱心洁看了看现在的年伦,白白净净的面皮,剑眉英目,带着一个圆圆的细黑框眼镜,加上微卷的微长的黑头发,今天年伦也带了一顶帽子,配上他穿的毛衣,显得很合适很帅气。
现在的年伦真的很帅,就像他自己说的,不做模特算屈就他了,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偏偏要靠才华活着。
只见年伦点点头,把身份证收好了,朱心洁说:“一般来说呢,人,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都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下定决心把自己改变得面目全非。本小姐断言呢,你的这身肉,还有你的这张脸,估计很有故事,以后有时间,慢慢告诉我吧!嘻嘻~”
朱心洁似乎对年伦这身肉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见了很感兴趣。年伦苦笑了一下,朱心洁继续道:“你比我大两岁,以后我叫你年大哥吧!”
年伦十分,百分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几乎在用鼻孔鄙视她,说:“朱小姐,可不可以换个称呼,这个‘年大哥’怎么感觉和武大郎是一个时代的。你昨天不是叫我哥哥嘛?”
朱心洁感觉,现在要她叫年伦哥哥,似乎真有点叫不出口,憋了憋嘴,说:“还是叫你名字吧,嗯~你的日文名字很好记,发音和中文也差不多——年輪!等下我就这样介绍你好了。”朱心洁自己盘算着,两个人一搭一唱的聊了一路,因为可能境遇相近,灵魂相近,就连颜值也相近,这个现实的社会让在异国他乡偶然间相遇的两个人,似乎走得特别近。
有人说,骨子里叛逆的人,都可以称之为艺术家。他们的骨头里有风,喜欢随着风飘摇,风停在哪里,他们就留在哪里,风起了,又即将飘去下一个落脚点。
中国人的根与家的观念很重,总觉得树高千尺难脱树根,一个人即便离家再远,心飞得再高,他终究都还是要回来。
从而,父母希望子女有事业,却不希望他离家太远;妻子希望丈夫出人头地,可是却想着他能多顾家。就是这样一个十分矛盾的体系,在中国人与人之间,存留了很多年。
朱心洁和年伦差不多,他们被禁锢在城市里太久,和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这个信息早已远离文化背景的时代,仿佛给了他们太多的梦,然而却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以至于仅仅是因为一件小事,便能成为火山爆发的原由。
每个人都有去远方的心,就看那个远方够不够吸引你。
朱心洁此时此刻估计和年伦想的差不多,她偷偷看了一眼年伦的侧颜,他此时看着窗外的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等电车靠站。
神奈川到了,两个人下了车站,随着人流缓缓走出了车站,而就在这时,隐隐的,朱心洁听到了一段钢琴曲,熟悉得快要让他心里流血。
一时间,她的脚步有些慌乱,以至于年伦差点和她走散,年伦在后面叫着朱心洁,朱心洁循着那声音走了,年伦好不容易跟上朱心洁的脚步,拐弯之后才发现朱心洁在一个电视屏幕前停了下来,她在看的是一个反复播放的竹炭洗面奶的广告,里面引用了一小段钢琴曲,然而就是这段钢琴曲,像黑洞一样,把朱心洁吸来了这里。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箱根温泉旅馆
“怎么了?”年伦有些不解的问。
“没什么, 就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叫秀一的混蛋。”朱心洁没好气的说, 然后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是的, 那个叫山口秀一的混蛋。比朱心洁大四岁, 朱心洁还在读大学的时候, 他就已经是一名优秀的作曲家兼钢琴家了。
一股独有的日本男人的书卷气吸引了朱心洁。
朱心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他穿着燕尾服,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正在殿堂上弹钢琴,那是大学里同学们争相去看的一个音乐会,朱心洁是怎么也不会想到, 在同一天里,这么快又会和这个男人相遇第二次,是在酒吧里。与早上的不同, 酒吧里的秀一完全换了一个人, 狂野的气质,就是这样一个人, 像一头野兽一样冲进了她的后花园, 捣毁了她自以为是的青春和骄傲。
那一次, 朱心洁对自己说, 如果能在明天之前再遇到他第三次, 就一定要和这个男人谈恋爱。然而那时离12点只有一个半小时。
她作弊一样的和自己赌气, 说如果自己不离开酒吧,那这样就不可能再会遇到他第三次。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秀一中途离开, 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理说, 这样的情况是不允许出现的,然而那一次他火急火燎的走了。
这似乎是一个机会,也似乎是一次预言。
就在朱心洁和朋友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男人冲了上来求他们把刚刚拦到的出租车让给自己,自己有急事。
那人就是秀一。就这样,他们在一天之内,相遇三次。
后来朱心洁了解到,那天晚上秀一的母亲过世了,作为家里的长子必须赶回去处理后事。
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在安慰秀一的时候,他们相恋了……
回忆里的人,似乎一直都是那样的好像是两个人,一面是温文尔雅的眼镜书生,一面是放荡不羁的洒脱诗人。
朱心洁不想去回忆他们为什么分手,她只觉得六年前的分手不是真的,那次伤痛让他现在都透不过气来,她宁可觉得,这六年,是她做的一个梦,一个被禁锢在广东的噩梦。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会变成现在这么帅么?”年伦把双手放在下巴,比了一个‘我是一朵娇花’的手势,一边看着朱心洁一边眨着眼睛。
朱心洁被他逗乐了,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准备结婚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跑了!”年伦面无表情的说。
朱心洁吃惊的合不起嘴,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居然是真的。
“真的?”朱心洁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到现在身上还有因为减肥留下的橘皮纹,五年前我两百二十斤,那时候女朋友虽然不像你这么漂亮……”年伦第一次夸她漂亮,朱心洁有些错愕,问:“你居然会夸人啊!”
年伦没有理会她,说:“但是却是从高中开始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女孩子,她很普通,似乎永远不可能和艺术这个词有任何联系,她不嫌弃我胖,我也很感激她,带她认识我的朋友,慢慢的融入我的艺术圈子,她开始是很抗拒的,可是慢慢到了后来,她似乎慢慢变了,她开始疯狂的整容,买名牌,认识不同的人。最后,结婚前和别人跑了!”
年伦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朱心洁托着下巴,问:“该不会是你兄弟这种老梗吧!”
“不是我兄弟,不过也是个我的朋友,她给我的理由是,她受不了我的体重。拜托,我的体重不是忽然就这么重的,从她认识我开始就这么重的好吧!”说道这个,年伦有点激动。
朱心洁顺着年伦的背,说:“不气不气啊,过去了过去了,你看你现在这么帅,咱不理会那种女人啊!不过你真的很棒啊,居然真的可以瘦的下来,怪不得别人都说胖子是潜力股。”
年伦下巴一撩,得意的眼睛放光,说:“那是。”
一般来说,要安慰人的话,要把比他更惨的故事说出来,基本上就能达到安慰的效果,人都是喜欢对比的,当他发现自己过得比你好的时候,恐怕他就不会太难过;所以,当觉得自己很惨的时候,要和居委会大妈多聊聊天,你就会发现,在同一个小区里,有很多比你还惨的人。
但是这个办法的副作用就是,也许你会发现起初他们是互相安慰,到了后来他们在互相比惨。
这时候,朱心洁的手机响了,是狐子打来的。
电话里的狐子说他们已经在车站附近的商店街上了,叫朱心洁去那里和他们汇合。
放下电话,朱心洁带着年伦像商店街走去。
朱心洁说:“箱根这个地方呢,自古以来就是温泉圣地,到了现在依旧是日本著名的温泉之一,狐子家里的舅舅是箱根人,开了一个小酒馆,舅娘则打理着一个不大的温泉旅馆,如果是明年三四月,我们可以一边看落樱,一边泡温泉,一边喝着清酒,一边看富士山,啧啧啧~想想就觉得美~呼呼~”
朱心洁自己解释着,仿佛自己已经在温泉里的样子,年伦问:“还可以看见富士山?”
朱心洁点点头,说:“其实还是要看运气,你看今天的天气是个阴天,狐子说,箱根常年都是下雨,一旦下雨就看不到了!对了,你的日语这么烂,谁给你的勇气自己来日本玩儿连个团都不报的?”
这是朱心洁最怀疑的问题,只听见年伦说:“我日语不好,我英语好啊!我以前是在英国留学的。”
朱心洁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说:“你不知道日本人英语发音很不准的么?而且,就好像我们现在去箱根,接触的都是大叔大妈,你觉得他们会和你说英语?”
年伦嘿嘿一笑,说:“所以啊,我这不是傍上了你嘛!”朱心洁真恨自己这张嘴。
两人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儿在冲他们挥手,朱心洁看到,很激动的跑了过去,年伦看着两个人热情的拥抱,打招呼。年伦默默的在一边看着他们聊着天。
在白天的光下,他看清了狐子的长相,肉嘟嘟的笑脸上刻着两个酒窝,梨花烫的头发,显得人分外的可爱。
狐子的目光也落在年伦身上,看了一眼年伦,然后捂着嘴问朱心洁,朱心洁也神神鬼鬼的看了他一眼,拉着狐子说了会儿悄悄话,年伦知道这两个女孩子在讨论自己,然而并不能说什么,看他们越笑越大声,实在忍不住,就问:“喂喂喂,你们说我什么坏话呢!”
狐子那笑成半圆形的眼睛看了一眼年伦,走到他身边,抓了抓他的手臂,问朱心洁:“彼は以前は本当にこんなに太っているか?”(他以前真的这么胖么?)
朱心洁忍住笑意说:“このあなたは彼に聞いて。”(这个你要问他。)
狐子长大了嘴,有些吃惊。用中文问:“年倫さん,以前……真的……两百斤?”
这句话发音有些不准,但是年伦听明白了,他扶额看着苍天,天呐,为什么朱心洁这个女人会把他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狐子。
看着狐子一脸期待的目光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见年伦尴尬的点了点头。狐子惊叹的说:“すごい!”狐子两眼放光。而年伦现在的感觉就是,狐子对自己的印象,估计就是个两百斤的胖子瘦下来的人干。
狐子拉着朱心洁又悄悄的说了几句,其中年伦偶尔听到了一句什么男朋友的,然后看了看朱心洁的反应,朱心洁有些不好意思的,并没有拒绝。
一种对男女之间关系的本能告诉他,或许自己真的成了某个备胎,或者说,为了刺激前度的男人。
年伦对此并不在意,或者说,他很乐于其中。
异国他乡遇到一个能让自己看着不讨厌反倒很舒服的女人把自己幻想,当成了备胎,反正也不是真的,就当做是个艳遇好了,想着晚上的温泉,年伦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出了朱心洁曼妙的身材……
“喂,你傻笑什么呢?”耳边传来朱心洁的声音,年伦从臆想中回归现实,眼前俨然已经多了5个人。
年伦像个二愣子一样的挠了挠后脑,问:“你……你朋友?”
在他眼前的,有一个带着头巾穿着棒球服的男人,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黑框眼镜男人,还有两个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孩儿,看得出是双胞胎,还有一个就是狐子。
朱心洁一一介绍,狐子的全名小野狐,带头巾的男人就是昨天的DJ上村森;黑色风衣的男人是他们的主唱,不过昨天年伦没看到他,朱心洁说,他昨天是有事没去,所以昨天晚上场子里也没开腔唱歌,而那个人叫吉田明;旁边的双胞胎姐妹倒是很少去场子里唱歌什么的,朱心洁介绍,他们的乐器是三味线,两姐妹当时也是因为这个乐器才认识的朱心洁,一个叫北川纪香,一个叫北川藤美。
当朱心洁向他们介绍年伦的时候,朱心洁想了一下,说了一大串,虽然年伦没听懂什么,可是看到几个人频频点头好像很尊敬的样子,然后几人都点头敬礼,年伦也愣愣的微微鞠躬。
朱心洁对年伦说:“我和他们说,你是一个流浪画家!”朱心洁笑了笑,忽然的,年伦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疾驰而过,好像那天晚上听到朱心洁用琵琶和电音混合的那首千本樱给他的灵感一般。
只是一瞬,年伦抓住了他。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温泉清酒富士山
狐子的舅舅家并不远, 坐车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那条街都是温泉旅馆, 朱心洁说, 泡温泉还是要找这种民宿类的旅馆最好, 最好家里有一定历史的, 并不一定要很豪华, 但是一定要很有日本本土的感觉。
狐子的舅舅和舅妈也是因为生意认识的,两人老老实实的经营着自己的生意,男的开酒馆, 女的开客栈,当年伦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11月底的天气, 箱根开始飘洒起细细的雪花, 酒店的位置是在两座山里,气温比外面更低了两度, 年伦只穿了件毛衣, 狐子的舅妈看到便给他拿了件外套, 还贴心的问长问短, 虽然年伦听不懂, 可是朱心洁在一旁翻译着, 年伦知道这样一个陌生人能如此关心自己,瞬间感动非常。
朱心洁的几个朋友,其中那个叫吉田的主唱似乎懂一些中文, 能够勉勉强强的和他交流, 有时候朱心洁在和他们玩儿在一片的时候,并没有时间照顾他的时候,吉田就会来和年伦说说话,如果说年伦是个心细的男人,那年伦在吉田的面前,就成了飞灰,根本排不上号。
狐子的舅妈给他们留了一间很大的房间,那个房间离温泉最近,现在刚吃过午饭,原来年伦提议去池子里泡会儿,吉田就说,刚吃过午饭,血液集中在胃部,如果马上去泡温泉容易晕厥。
年伦会意的点了点头,吉田建议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出去走走,一行人都答应了。
箱根的景色很多,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来,或者更热一点来,可以坐上登山电车,电缆车看看逶迤的溪谷和优美的湖光山色,不过今天天气有点不太好,阴阴的,还飘起了雪花,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就去逛了逛早云寺,仙石原,九头龙神社。
逛完这几个景点,在路边的面馆里吃了面,一路散步着走回去,消食到酒店,正好泡温泉。
狐子的舅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浴衣和毛巾等温泉必备物,还准备了清酒和和果子。
等几人换好了浴衣,穿过一条很短的小路,路上还是很冷的,几个男生住在一起,几个女生住在一起,当年伦来到汤池的时候,池子里的上村和吉田已经在泡着了,然而看了一眼,池子里没有女人,后来听到隔壁有女子调笑的声音,年伦这才知道,原来日本泡汤的规矩是男女分汤的。
不久后,几个男人都已经泡上了,是男女混浴的露天温泉,不过中间隔着一个隔断,有些人是裸浴,有些人身上还是裹着浴衣。
很快的,就听到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三味线的声音,年伦喝了一口小酒,温泉热气氤氲,透着雾气,好像听到了什么欢快的声音,再仔细一听,是三味线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旁的吉田笑着说:“她们又开始了~”
年伦看了一眼吉田,然后看着上村似乎也很兴奋,上村不怎么会中文,可是还是用日语和年伦交流着。
虽然年伦听不懂,但是对于上村的热情还是很积极的回应着。
泡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泡汤的人似乎对这三味线很喜欢,因为还没见过哪个温泉酒店在泡汤的时候还有这种附加福利。
此时的雪花飘了下来,年伦坐在汤池旁边的石头上休息,因为泡得太久脸上红晕还未退去,他明明只喝了两杯,可是却有点醉了,在这样一个醉人的场景里。
上村指了指远处,说:“富士山。”
富士山这三个字,日文和中文的音是很相近的,即便有人和你说日文,也是能听得出他的意思。
年伦顺着上村指的地方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明日の朝なら、見えるよ。”
这一句,年伦就头大了,一旁的吉田笑着说:“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啦。”
年伦哦哦着点了点头。然后像一条蛇一样顺着温泉的石头又滑到了池子里。又喝了一杯酒,身边的人已经为这三味线的曲子开始打起了拍子。
忽然的,推门被狐子的舅妈拉开,呈现在眼前的是北川姐妹,他们穿着浴衣在弹着三味线,此时泡温泉的人们都开始喝彩。
北川姐妹一人弹了一个和音,两人加起来是一首完美的曲调,年伦并不知道他们弹的是什么,但是一般日本本土长大的都知道,那是桃太郎中的一首选段,本来是应该有个女歌者颂歌的,可惜现在没有,可是即便单听着这曲子,也是种极美的享受。
等到曲子结束,温泉池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今天虽然不是周末,可是这个小旅馆里还是很多人。
就在大家以为结束的时候,推门又被舅妈拉上。
年伦饶有兴致的看着,然后等待着下一个惊喜。
如果说刚刚的那首桃太郎的曲子让大家沉浸在日本传统文化的魅力里,那这一首以楚汉之争为题材谱写的《十面埋伏》就是十足十的中国传统经典。瞬间,就让人顿时从氤氲的醉意中顿时清醒了过来。
作为中国人的年伦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只是他此时看着那透着光的推门,上面淡淡的映照着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他仿佛能感受到朱心洁指尖在琵琶上划过的力度。
此时心里那颗刚刚涌动了一下的种子,在肥沃土里的种子,似乎又动了一下。
年伦此时觉得自己的身子很轻,好像在池子里飘了起来,忽然的,觉得四周冰冷了起来,再睁眼一看,自己已经泡在了冰凉的河水里,四周是剑拔弩张的汉军,而他自己,俨然已经变成了那在乌江边腹背受敌的楚项羽。
年伦身披铠甲,二十八铁骑已经全部战死,耳边依旧是朱心洁的那首《十面埋伏》,然而他不知怎么的,忽然看到朱心洁化身虞姬舞剑,自己对朱心洁唱着:“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朱心洁身穿古装,眼神期艾,双手舞动,在人群中和歌:汉军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幻境中,年伦看着朱心洁提剑自刎,最后死在了他怀里。
年伦变成了项羽,而朱心洁则变成了虞姬,虞姬已死;此时汉军将项羽四面围困逼到了乌江边。
乌江的水冰冷刺骨,让年伦的血液瞬间凝结成了冰。
他不是在泡温泉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耳边又传来了将士们的怒号,每一个人都像是看着锅里的肉,个个都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
对于楚汉之争的结局,年伦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此时沦陷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项羽,然而就在他提剑自刎,那一剑准备下去的时候。
朱心洁弹的那首《十面埋伏》戛然而止。
池子里传来了热烈的掌声,年伦也从自己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手里还在做着自刎的姿势,那一瞬年伦觉得自己有点傻。
年伦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回来了,发现自己此时还是在泡温泉,刚才的冰凉刺骨,和十面埋伏仿佛只是一场梦。
总算知道了什么叫黄粱一梦,醒来的时候,那锅黄粱还未煮熟,而自己却经历了人的生老病死。
那是年伦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感觉自己被朱心洁的曲子带入到了一个世界,看着推门被拉开,而此时已经换成了一首极为温和的《琵琶语》,朱心洁穿着淡蓝色的浴衣,耳边插着一朵粉色的花,神情温柔,配上这首曲子,好似戳中了所有男人的心。
中国的琵琶,和日本的三味线音色极为相似,可是却又本质的意义的不同。牡丹与莲花不能媲美,当初北川姐妹就是因为这两种乐器相识,而此时,他们正在给大家表演着。
琵琶语中女子的低声浅唱,那似水的温柔。这声音从穿着浴衣跪坐在地上,怀抱琵琶的朱心洁手中传来,那一瞬,年伦好像觉得这个女人在发光,一种摄人心魄的光。
夜里,年伦躲在被子里,却怎样都睡不着了。想着晚上在温泉里被朱心洁带入的那一个梦,这一路来的见闻,心里那颗种子终于从土里冒出了一个头。
看了看旁边的几天和上村,年伦蹑手蹑脚的爬到隔壁的小走廊,借着灯光,在一张广告纸的背面,用铅笔画下了今夜的梦。
那一个关于十面埋伏,英雄与美人的梦。
画面潦草不堪,他在自己灵感涌出的最后一霎,停下了铅笔。
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思如泉涌,下笔如风。
第二天,大家还在沉睡的时候,年伦穿着浴衣又来到了昨天的那个温泉池子。
此时天已经亮了,灰色的天,还在凝结着冰霜的树叶,池子边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慢慢浸泡下去,暖意袭来,今天可能会是个晴天。
推门被打开,走过来的朱心洁看到年伦泡在池子里,下半身裹着一条毛巾,吓得后腿一步。看清了池子里的人是年伦之后大呼一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谁呢!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睡不着啊,咦?你也来泡温泉啊?”年伦看到朱心洁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筐。
“你吃过东西了没有?就来泡温泉,你也不怕晕在池子里?”朱心洁本来拿着几个和果子准备自己吃的,继续说:“虽然是昨天的,这么冷的天也不会变质,你将就着吃吧。”随即,朱心洁把手里的和果子分了两个给年伦,自己向旁边的小路走去。
“你去哪儿啊?”年伦本以为朱心洁会和他一起泡的。
“后面有个私人的小池子,我才不和你泡呢,你想得美。你警告你啊,别过来啊,不然我揍你!”朱心洁等着年伦威胁道。
年伦有些莫名其妙,问:“为什么不能过去啊?怕什么啊,大家都是成年人,况且你不是穿得好好的么,还怕我看你啊!”
年伦对此万分不解,朱心洁暗气暗憋,最后说:“在日本呢,其实泡温泉是不穿衣服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呐,现在呢,本小姐现在要去旁边的池子,私人池子去泡个汤,你!公的,你要是敢过来一步,我戳瞎你的狗眼。听明白了没有!”
对于在中国土生土长从没来过日本的年伦,是万万没想到日本泡温泉的规矩居然是这样的,回想了一下昨夜,似乎自己身旁的大老爷们也有很多是裸着的。
年伦咽了口唾沫,顿时觉得自己已经脑补了几十集邪恶的爱情偶像(dongzuo)片了。
年伦呆坐在池子里,看着朱心洁越走越远,心里那感觉就像有只猫再挠,挠得他难受得要死要活的。
听到朱心洁下水的声音,年伦觉得自己鼻子湿湿的,手指一擦,居然流鼻血了,这还什么都没看,居然就这么不争气的流鼻血,如果真的看了,还不是血脉膨胀而死。
年伦赶紧从温泉里出来,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凉快了会儿,擦了擦鼻血终于缓解了一些。
啃了两口和果子,一抬头,看到昨天上村说的那个方向,云雾渐渐散去,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富士山。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记忆里的秀一
年伦就这样, 越泡越热, 越热越难受, 索性起身走回了房间。
一旁的朱心洁听到年伦上岸的声音, 噗嗤一声笑了。昨夜表演后自己只是在房间里的浴缸里泡了会儿, 此时才是真正的泡在了露天的池子里, 暖意袭来, 忽然又困了。
没过十几二十分钟,朱心洁收拾好也回到了房间。
早上大家陆陆续续都起了身,旅馆的师傅们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朱心洁和狐子还有北川姐妹来到餐厅的时候, 同行的几个男人已经快吃完了,狐子和朱心洁说,舅妈对他们昨晚帮忙的演出十分高兴, 说如果以后有机会, 一定要提早预约,这样他的旅馆一定天天爆满。
狐子有些难为情, 几人看到她扭扭捏捏就问她怎么了, 原来, 狐子的舅妈和舅舅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再在旅馆里表演一晚。旅馆的费用舅妈出。
听到这个请求, 几人都笑了。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几人很高兴的答应了, 并且承诺今晚会给大家不一样的触觉。
艺术家的世界其实很微妙,他们需要的其实是一种赞同,和厨师一样, 看到客人们觉得自己的东西美味幸福的表情, 那就是最大的价值。希望别人能认同自己的世界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到自己。这是每一个艺术家的心愿。
有人喜欢自己的表演,那是最大的奖励。
狐子高高兴兴的去和舅妈说了,然后舅妈兴高采烈的端着更丰盛的早餐给他们,然后扯了一张海报贴了出去。
看到这个,吉田和上村都笑了,年伦问:“那今晚,我们也要去表演么?”
朱心洁在往嘴里塞面包,有些不解的问:“你会什么?”
年伦大为不解,顺了顺头发,觉得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拽了句日文:“絵を描く!”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似乎在提醒着大家,好歹他还是个画家啊!
被年伦逗乐,吉田说:“那你画画不?”
年伦猛的点了点头。几人当即决定,晚上会在旅馆里再表演一个晚上,然后年伦会即兴作画送给宾客。把大家的意思转达给狐子舅妈,舅妈和舅舅高兴得合不拢嘴。
然而晚上的事情解决了,白天做什么呢?他们已经不太想再出去玩儿了,吃了早餐在屋子里说着话,忽然上村提议大家来打麻将,可是三男四女要怎么打却是个大问题。
朱心洁说,年伦直接可以忽略,因为他根本不懂日本麻将的规矩,而吉田不会打,剩下的就轮着来好了。
日本麻将的规矩说麻烦也不麻烦,只是很多和中国麻将有些差别。
别说日本,就连在中国,不同地域也有不同的规矩,广东人去四川打麻将也会不习惯,四川人去山东打麻将也会不顺溜。
年伦再次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朱心洁说:“你如果实在不会打麻将,就在旁边帮我们端茶倒水吧,实在不行,你可以继续泡一天的温泉或者睡一整天。”
年伦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权衡再三,他选择在屋子里看他们打麻将。
狐子舅舅家的酒馆有一个小小的麻将室,里面的一应俱全,唯一好的就是他们不用再跪着了,年伦来日本这几天,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跪得碎裂了。
此时,大家都穿着和服浴衣,围着一张麻将桌,朱心洁,上村,北川姐妹四个人开桌。
起初年伦还有些兴趣,然而到了中午,年伦就觉得自己就真的像个多余的。这时狐子和上村在旁边也有些乏味,好在狐子多少会说有些中文,不然几个人真的要死在语言障碍上了。
年伦就拿出了手机,这次他出来是一个人,知道不会有太多人帮他拍照,所以也带了个自拍杆,年伦说:“Let's take a picture?”
“拍照?”吉田笑着问,年伦点了点头。
狐子也意会了她的意思,然后,他们就不同变换着姿势,拍了半个小时……他们到底是有多无聊。
忽然的,狐子看了看自己手机,年伦瞟了一眼,是狐子抱着一个孩子的相片,年伦问:“你的baby?”
狐子笑着点了点头:“他叫小狐狸。”
狐子的笑容有些苦涩,年伦又问:“你出来玩他在家里爸爸照顾吗?”
说到这个话题,狐子低下了头,说:“小狐狸的爸爸,不喜欢小狐狸……”留下一句话,狐子转身离开了,年伦感觉自己好想说错了什么,触碰了狐子的禁忌。
夜晚,作为特约嘉宾,几人虽然还是穿着浴衣,可是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舅妈特地找了个小广播吆喝,说着今晚的活动。会有小曲听,会有画像赠送。
因为不是提前几天做的活动,所以今天来的客人们都有些惊讶。
夜幕降临,踩着点,年伦的画板就位,吉田作为歌者最后出场,上村则找了面鼓,狐子的尺八,北川姐妹的三味线,朱心洁的琵琶,加上最后出场的吉田的用日本传统唱腔出现和歌。
这轮番的轰炸,让来泡温泉的人们有些嗨,因为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泡温泉的时候有这样的表演。
年伦画了三幅画,都是即兴的速写,画的是一对夫妻,一家三口,和一个女孩儿。
第二天他们要走的时候,狐子的舅妈还很舍不得,千交代万交代,如果下次他们来一定要提前一个礼拜打招呼,他好把活动的海报招呼出去。
年伦觉得自己的心暖暖的,虽然他们艺术表现的方式不同,可是殊途同归,所有的艺术家都是要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孤独的艺术不是没有,而是太难坚持,久而久之会变成真的疯子。
接下来要去哪里,其实上村早有安排,上村他们接了一个表演活动,是在浅草的演出,说到浅草,上村尴尬的看了看朱心洁。
朱心洁有些尴尬的请他继续说。
后来年伦才知道,原来朱心洁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忘不了的混蛋山口秀一,就住在京台东区浅草寺附近。
而那个活动的发起人,正好就是山口秀一的前妻的弟弟。
朱心洁扶额,这关系的确有够复杂,但是她决定去看看,毕竟,逃避不是唯一的办法,这也可能是另一个契机,上天又再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彻底的忘记这个人。
关于秀一的点滴,朱心洁多少还是问了问上村,上村和秀一最熟,然而上村也说,自从秀一离婚后,整个人似乎变得有些古怪,离婚之后的秀一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仅不再作曲了,听说整个人也颓废了下去。
“听说?”朱心洁重复着上村的话,一旁的狐子说:“是啊,我们这一年来也没见过山口,他不但停止了推特的更新,似乎有意的想避开我们。”
这离婚到底给了秀一多大的打击啊,朱心洁在心里滑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想想当时,就在朱心洁做好了一切准备想嫁给山口秀一的时候,居然被告知他们分手了。
是的,被告知分手了。
当事人被告知分手了,而不是协商。
对于他们这段感情起码的尊重和礼貌都没有的,秀一告诉朱心洁,他爱上别人了。
爱上别人了?朱心洁回想起了他们当时分手之前,秀一那些奇怪的举动,可能是自己太爱这个男人了,以至于心太大,容忍他半夜接电话,夜不归宿,和别的女人脸贴脸合影。
忽然的,朱心洁很想见见这个六年前甩了她的男人,忽然的很想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当时的痛苦。
报复的笑容浮现在朱心洁的脸上,他拉着年伦去了一家租赁和服的店,反正现在离晚上的表演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浅草寺的旁边,有很多租赁和服的店,当然,和中国在旅游景区里那种出租古装拍照的一样,就算在极为重视本土文化的日本,也有出租很LOW的店。
几人跟着朱心洁,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看上去比较正宗的和服,北川姐妹和狐子说,现在即便是在日本,尤其是在艺妓街上,看到穿和服的人,也多数不是日本人,很多都是外国游客体验的,日本人也只有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会选择和服出行。
说罢,狐子指了指路上两个跑过去金发闭眼的妞儿,朱心洁笑了笑,然后上村说今晚他们的表演也是要穿和服,只不过是改良过比较时尚的和服也就是了。白天没事的时候可以在浅草寺附近逛逛。
当他们走进一家和服租赁店,几个店员就开始窃窃私语,朱心洁和他们说要租和服的时候,店员很殷勤的把店里刚做好的和服拿给他们看。
看到热情的店员,朱心洁很疑窦的看了看狐子。
狐子和北川姐妹都是日本人,家里也有一两套好的和服,三人摸了摸质感,新的和服的确很棒。
日本女人对和服的喜欢,是发自骨子里的,相反的,旁边的三个男人就随意很多了。吉田和上村随意选了两套,然而年伦随便挑了一套,朱心洁却不干了。他拉着年伦选了好半天,原来,朱心洁有选择恐惧症,面对三套不同的和服,而自己不知道选那套的时候,作为朱心洁的跟班,年伦至少应该穿得和自己相似。
看到朱心洁和年伦比划了半天,狐子和北川姐妹还有吉田都在窃窃私语。
对于年伦的身份,朱心洁一直隐晦不明没有具体说。他们一直猜测着年伦是不是朱心洁的新男友,而此时,朱心洁伸长了耳朵听着背后几个人的话,心里满意极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在朱心洁终于一狠心决定了今天穿什么和服的时候。
一个看着像老板的妇人走了上来,和朱心洁提了一个要求。
朱心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看了看身边的年伦。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洁白无垢
年伦看着惊愕的朱心洁, 然后听到朱心洁反问了一句日文, 妇人双掌合十像是在祈求。
狐子马上跟了上来, 继续搀和着, 神情惊讶, 语言不通的年伦静静的看着他们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可狐子随即看着年伦, 指着他问:“確定彼と?”(确定和他)
妇人点了点头, 带着祈求说:“私達が本当に必要で新郎新婦のモデル,この二人は本当に似合う。”(我们真的继续新郎新娘模特,这二位真的很般配)
狐子鄙夷的看了一眼朱心洁和年伦, 年伦实在忍不住了,问:“到底什么事啊?”
朱心洁说,“这位老板缺两个新郎新娘的模特, 想叫我们帮忙拍两张照挂在店子里。”
朱心洁在犹豫, 毕竟她和年伦不是真的情侣。
一旁的吉田打趣说:“如果他不愿意,我也可以啊!”
本来还在犹豫的年伦, 马上答应了;人其实有时候想法是挺贱的, 自己不要的, 别人一去抢, 就知道要珍惜了。
年伦想了半天我愿意怎么说, 硬生生拼凑了两个字:“私は——は。”(我的, 是)
朱心洁十分嫌弃的看着年伦,自己明明还没答应啊。
店主得到年伦的同意,深深鞠了个躬:“本当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真的是十分感谢!)继而转身问朱心洁:“お嬢さんですか?”(这位小姐呢?)
朱心洁还在纠结, 她问了问狐子, 狐子也想了想,还是支持她。
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同意了,不过她说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拍,顶多只能拍一个小时,因为他们是来浅草玩儿的。
店主万分感激的同意了,并且客气的免去了他们一行人在店里的消费,还精心的为个人梳妆,再知道他们是来浅草演出的时候,店主大吃一惊,原来北川妹子就是最近很火的双胞胎三味线组合。
店主惊讶的看着北川姐妹,对朱心洁和年伦的热情马上分了一半给他们。
正在梳妆的年伦伸头问朱心洁,“北川姐妹很火么?”
朱心洁这时被两个店员伺候着穿衣服,点了点头,说:“日本相当重视本土文化,包括在日本的传统音乐和现代流行音乐的结合。所以,当初中国的女子十二乐坊,在中国的时候没怎么火,反倒是在日本迷倒了一大堆人。可见,并不是我们的文化没有魅力,而是在中国不受重视。”
这个是事实。
朱心洁被两个店员勒着腰,顿时觉得有点难受。朱心洁觉得好在今天早餐没吃什么,不然这一嘞,非把他给勒吐了不可。
年伦说:“所以说,艺术家都是孤独的,其实在中国,乃至全世界,两极分化很严重,名气这个东西和你的作品有时候是不成正比的,有些音乐和画一样,你觉得难听的,但是喜欢的人多了,便成了流行,当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你已经趋于劣势了。”
朱心洁已经不想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了,知道搞艺术的痛苦,所以朱心洁的重心并非在艺术上,当初他们完全可以以一个和风乐队出道的,然而因为一些事情,并没有顺利踏入日本的娱乐圈,然而他们所有人的意志也并非非要在日本娱乐圈大红大紫不可。
他们做音乐的意图很简单,有人喜欢他们的音乐,有人能记得住他门,就像昨天晚上,有人为你的表演喝彩,这就是价值。
控制自己的艺术乃至生命,不要被他控制,才能不变成疯子,当然,这是一个悖论,因为艺术而成为疯子的人太多了。
梳妆用了不过一个小时,最先好的还是吉田和上村,然后是狐子和北川姐妹。然后年伦穿着新郎的衣服就出来了,虽然年伦并没有分清楚新郎的衣服和吉田和上村穿到底有什么差别。
最后出来的是朱心洁,朱心洁穿的那一身白无垢婚服并不是传统的白无垢,而是经过店主改良较为现代的白无垢,亚麻色的头发做了一个简单的髻,白色的樱花从头发上垂落下来,头上也没有像传统的白色头包。
当年伦看到朱心洁那一瞬的时候,忽然心里动了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面前的朱心洁很漂亮,一种能撞击他心灵的漂亮,然而因为文化的差异,年伦并没有像看到自己新娘子一样的激动。
在中国文化里,喜庆的日子里当然还是要以红为主,第一次看到一身白衣的新娘年伦有些不能理解。
耳边传来了赞叹声,北川姐妹和狐子都在惊叹朱心洁的美的时候,上村说了一句话,虽然年伦没听懂,但是他从音译听得出,那句话里有“秀一”这两个字。
朱心洁的脸立马黑了,很不高兴的说:“だまれ、言わないで。”(闭嘴,不许说)
吉田和上村相视一笑,没有说什么。
店主一直赞叹着自己的目光,然而此时,摄影师已经在门口给北川姐妹拍照了。
店主的意思是想要他们穿着这衣服坐着日本传统的小车在浅草寺附近拍几张标志性的照片。
路上,他们已经成功俘获了游人的心,很多人,就连日本本土的游客都拿出相机给他们拍照。
其实就年龄而言,他们的年纪在日本已经算是叔叔阿姨了,在日本本土,他们更喜欢的是少女,然而朱心洁今年已经快三十岁,好在从外面上来看并不能看出来,也正因如此,在别人的眼里,她顶着一张顶多二十四的脸,还可以骗一下青少年。
年伦和朱心洁走在一起的时候,单从外貌而言,他们走在一起,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走在一起,的确要比秀一合适多了。
吉田这样和上村说着。因为当年的确是对不起朱心洁在先,因为一个上升的机会,遇到了当时是唱片制作人的前妻,两人认识不到三个月,在朱心洁毕业的时候,山口秀一提出了分手。
对于这件事,上村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他目睹了秀一的出轨,目睹了负气回国的朱心洁。
然而对于年伦,上村和吉田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朱心洁的谁,他们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像他们的颜值那样,如此相配。
年伦很高,以至于和服店准备的衣服有些短,朱心洁一直有些羞涩的低着头,本能的提现了日本新娘的娇羞。
狐子把脸凑过来,用中文说:“你们真的不牵手么?装也装得像一点嘛。”
朱心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用手里的扇子捂住了下半张脸。
当日,摄影动作麻利,避开了人群,他们在浅草寺一处僻静人稀的地方合影的时候,年伦走过矮矮的桥,朱心洁跟在后面,年伦回头,见穿着木屐行动不便的朱心洁走路有些不稳,自然而然的伸出了手,问:“要不要扶?”
朱心洁一手扯着裙摆,一手缓缓的伸出。
就在这一刻,这个由心而发的细节,被摄影师捕捉了下来。
在回到和服店,脱下繁琐的和服,摄影师指着今天拍的相片,年伦还是最喜欢那张在桥上的。
年伦在前面想要牵着后面的朱心洁,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成为了他们今日拍的相片中,所有里面最喜欢的一张。
完成了这个任务,朱心洁总算脱下了那一层一层厚实的白无垢,穿上了自己的便装,还没来得及看,一旁的狐子就在呱呱的叫着饿。
此时他们也换了便装,没有了腰带的束缚,胃一下子就空了起来。
朱心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
店主愧疚的和他们说着感谢的话,还说会请他们吃饭。
婉拒了店主的邀请,他们留下了邮箱,只说想要他们把相片给他们拷贝一份,店主爽快的答应了,并一路微笑着把他们送出了店。
从和服店里出来,一行人马上钻入了一家小吃店。
浅草寺的附近几乎全是吃的,现在他们已经血槽空了,需要吃的。
因为晚上有演出单位请他们吃饭,所以现在三点了他们也就吃得不太饱,人形烧,章鱼小丸子,九重,狐子是大胃王,当朱心洁他们都打了饱嗝了,狐子说他还可以吃一碗面,北川纪香笑着说,所有人里,就她是吹奏乐器了,如果真的吃撑了,吹奏到半打嗝怎么办。
一句话让大家都笑了,狐子这下是感觉到了,自己当初应该和他们一样学弹拨乐器的。
看着路边的拉面,狐子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吃下几块肥牛。
吃饱喝足,血液回流到胃部,大脑缺氧,年伦一直在打哈欠。看看时间,已然已经四点多,吉田和上村建议不如先找到主办方,他们会提供休息的地方,大家休息好一些,晚上表演的时候精力充沛。
他们的意见大家一致通过,其实累了一天,的确有些困了。
第一站:东京釉色多巴胺 视觉与听觉的冲击
休息的地方是一个小旅馆, 就在大家快要睡着的时候, 朱心洁找到了上村, 朱心洁和上村认识要比秀一晚一点, 但是作为他们共通的朋友, 朱心洁当然知道这一天里, 上村几次三番提及秀一是什么意思。
两人平心静气的坐了下来。朱心洁问:“他现在过得不好?”
上村摇摇头, “感觉,整个人都废了。”
“废了?”朱心洁对秀一的变化,好像有那么点感觉, 因为当年他的出轨给自己造成的伤痛,现在全部被另一个女人还了回来,终于, 一丝报复的快感袭过, 可是更多的,却是震惊。
上村点了点头, “本来在去年, 他接了一个动画公司的单子, 会给里面谱曲, 因为希子提出离婚后带走了他一部分的资源, 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和动画公司闹翻了,因为在约定时间内没有交出曲子,所以赔了一笔违约金。”
朱心洁默然, 上村继续说:“本以为他会振作起来, 可是没想到,他像一只鸵鸟一样躲了起来,我们也很久没见他了,不过他被八卦杂质拍到过一个身影,他满脸的胡渣,神情很憔悴。阿洁,如果你再见到他,你能不能鼓励他,我想现在能帮助他的只有你了!”
上村激动的说道,朱心洁听到起先是心疼,可是她赌气说:“帮他?我为什么要帮他?”
上村低下头,说:“你就当可怜他,可以么?”
可怜他?朱心洁不禁哑笑,可怜他?当初这个男人做出这样的事,可曾可怜过自己?
见朱心洁不说话,上村继续说:“可能他今晚会来,你和年伦先生……”
“怎么了?你怕他受不了刺激啊?”朱心洁挑衅问。
“我还是希望你能鼓励鼓励他,当初是他不对,可是他现在也得到相应的惩罚了,你就当是报应,大家朋友一场,你也不希望看着他继续堕落吧。”上村激动的说着。
堕落?是啊,那时在神奈川车站听到的那首钢琴曲,是当年他们读书的时候作的,秀一说,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卖掉,因为那首曲子写的就是他们的爱情。
朱心洁想着从前秀一的样子,那个穿着燕尾服的秀气男人,坐在钢琴前面,像一个绅士一样把那首叫做《夕颜》的曲子弹给她听,秀一说,那是为了她写的。那首曲子俘获了朱心洁的芳心。说好不管是什么人,出多少钱,他都不会卖。
秀一还说,那首曲子还会有一个姐妹篇,朱心洁一直在等着,山口秀一会用那曲子的姐妹篇来向他求婚。
然而前天在车站的广告中听到了这首歌,朱心洁不禁苦笑,她似乎很期待着和山口秀一的相见,她很像看看,这个曾经让她付出全部真心,把她伤到到现在都走不出阴霾的男人,现在到底落魄成了什么样子。
一丝复仇的微笑爬上朱心洁的嘴角,她对上村说:“阿森,如果我能再见到秀一,或许我会考虑帮你,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觉得我有多重要,也许在他的心里,我不过是一个他作曲失败,撕烂揉碎的曲谱而已。”
朱心洁说完,起身离去,上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年伦是被一阵吵杂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没了影,再一找,他们都跑到一个化妆间里去了。
原来大家都在为晚上的表演在做准备,北川姐妹穿着一红一绿的两套时尚和服,是那种上半身是振袖,下半身是荷叶边蓬蓬裙配黑袜的行头,手臂裸.露的部分,用类似墨汁的颜料,一个写上了纪香,一个写着藤美。
年伦再一看,狐子已经收拾好了,她穿的和北川姐妹不同,是一身碧蓝色类似二尺袖的改良和服,有一边袖子是没有的,那边裸.露的手臂写着小野。
房间里还有几个年伦不认识的人,服侍都是改良的和服,但是在裸.露的部分都写着自己的名字,一个写着五十岚,一个写着山谷。狐子说她们也是乐队的朋友,只是他们不是作为传统乐器出现的。年伦和他们一亿打招呼,然后就去找朱心洁去了。
找了好久,当年伦看到那把琵琶的时候,知道里面的一定是朱心洁。
果不其然,当年伦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裸.露的背,然后整个背部写着一个大大的“潔”。
可能是听到身后的动静,朱心洁回头,年伦一愣。原来此时的朱心洁穿着的是一个改良的旗袍,背部的部分挖了一个大洞,裸.露的部分他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极美的线条,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如果没有人说她的年纪,可能真的不会想到,朱心洁已经快三十岁了。
朱心洁把头发盘了起来,问:“你醒了?”
年伦点点头,问:“我还没见过你真的上台呢!今晚还是弹琵琶?”
年伦看了一眼在旁边的琵琶,朱心洁点点头,顺手拿了过来,说:“那我也只会这个呀,我的嗓子又没好完全,唱歌是肯定不行了。”
朱心洁在的地方,是一个休息室,原来她早就已经梳妆完毕在这里等待召唤。
年伦看了看朱心洁,把中长的头发盘在了脑后,鬓边插了一朵牡丹的假花,与别人不同的是,她穿的是一身红金色的旗袍,一股浓浓的中国女人味儿的气息传到了年伦面前,问:“这琵琶是你的?”
“嗯,当初我从中国带来的,不过后来就留在了日本,那个叫小林的老板一直帮我保存着,我回国之后他说要寄给我的,不过我一直说总有一天我会自己回去拿,他就一直放在酒吧里,等着我。”
对于乐器的知识,年伦了解得不多,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只觉得好听,他也只懂得听;然而自己做不到的,别人能任意穿梭的领域,都是大触。
年伦问:“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在茶楼里听弹评,旁边的就是一个像你这样穿着旗袍的女孩子在弹琵琶,不过可能是我们江浙一带的曲调都很婉转,前几次听你这么……激烈的弹法,还让我耳目一新。”
年伦的脑子里,似乎只剩下那个弹琵琶的女孩子,一边弹着似水流长的曲子,一边再用吴侬软语说着书的影像。
“这你就错了。每一种乐器都有刚柔之分,就说琵琶呢,有十面埋伏的刚强,也有普庵咒那样的温和,至于你说的弹评,也不尽是软语吧。对了,嗯……就像画一样,抽象派和映像派的区别,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朱心洁解释道,年伦笑了笑,他期待着朱心洁晚上的演出,他开始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好像一口井,源源不断喷勃出源源不断的惊喜。
“对了,晚上呢,我给你弄了张票,vip区的,最好的位置,你要是饿了呢,那边有面包,我们估计要表演结束才会吃东西,如果没有意外,可能会在9点结束,你可别饿晕了哦!”朱心洁指了指一边的面包,然后把手里的票塞到了年伦手里。
华灯初上,在浅草寺不远的地方搭建了一个舞台,年伦早早的就来到了会场,现场根本没有什么票号,来的人都是远近的游客,游客吃饱了来看看表演,年伦这才觉得被忽悠了,这还用得着什么票啊!
年伦啃着手里的面包,人群渐渐的多了起来,大家手里也都有票,不过因为现场没有座位,所以大家都是站着的。
日本人对于公共秩序与环境的保护极其重视,年伦看着大家都很自觉的把自己带来的垃圾又放回自己的包里,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可是忽然的,为这样的自觉深深去敬佩。
那是一整个乐队的出现,朱心洁排在舞台的后面。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安静的艺妓舞者,打着伞缓缓走出来,天上似乎飘着雪一类的东西,灯光聚拢在她身上。
那个身着艺妓衣服的女子妖艳得让人窒息,然后耳边传来了日本传统唱法的一首歌。
年伦一是听不懂,二是不太了解其中的文化内涵,他在台下看着觉得倒是很赏心悦目。
艺妓缓缓走到了舞台中间,贝斯和琵琶的声音缓缓传来,艺妓放下了伞,开始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随着节奏越来越快,艺妓那灰白色的头发散落,随即而来的,她把自己身上厚厚的和服也脱了。
原本以为包裹得很好的和服,只用了一瞬,瞬间换装,她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用和服色彩包裹着的礼服。
深V的礼服露出浅浅的乳.沟,手臂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猩红的双唇开和着,然而此时的音乐,已然从静谧变成了疯狂。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歌着鼓动起大家的情绪;紧随其后的,是快到让人窒息的旋律。
琵琶声,三味线,以及那两个年伦不认识的妹子弹奏的筝的旋律,丝毫不输西洋乐器。
人们渐渐看清了歌着身后的乐队,狐子,北川姐妹,那两个弹筝的妹子,还有吉田和一个年伦不认识的男人。
吉田和狐子一样,吹的是一种叫尺八的乐器,在吵杂的歌曲中,似乎已经快要听不见尺八的声音,然而等那一首歌唱完,又恢复了静谧的世界,悠扬的竹笛和尺八缠绵悠长。
那一刻,年伦似乎看到了他们背后出现了一根一根的竹子,而自己的手里手里好像多了一把刀,再一看,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日本.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