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一章:蛇君   我叫陈子轩,出生在川西南一个古老的小山村,那里四面环山,风景秀美,名叫青衣村。   在我幼时的记忆里,老家一直宁静而祥和,从未出现过超乎寻常的事情。直到我十岁那年,一座庙宇的拆迁,让这个世界在我面前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这座庙宇名为蛇君庙,顾名思义,此庙不奉仙,不敬神,供的乃是一头蛇中君王。   庙子不大,但位置十分重要,刚好建在村子与后山的必经之路上,庙前两棵大柳树枝繁叶茂,炎炎夏日之时,在庙前的平地上投下一片树荫,正是一个乘凉的好去处。但自我有记忆开始,却从未见过有人在此歇息。   村里的大人们严禁孩童在庙前玩耍,更不能私自进入庙中,一旦发现,那就是一顿暴打,绝没有轻饶的可能。唯有在一年一次的祭祀活动里,我们才能有幸瞻仰庙宇正中供奉的白蛇神像。那神像鳞甲森森,电目血舌,看上去自有一番威严气派。   按照庙前的石碑所记,这庙修建于康熙二十八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至于当初青衣村的先人们为何不奉神敬佛,反而祭祀这个类似于邪神的蛇君,这还得从我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故事说起。   话说清朝康熙年间,青衣村有个叫陈富贵的农夫,为人勤劳能干,忠厚老实。他靠着后山上的几亩薄田,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财,后来在邻村娶了个名叫秀莲的媳妇儿,两口子男耕女织,恩爱非常。过了几年,秀莲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叫做陈胜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倒是幸福。   直到康熙十七年,也就是陈胜之十五六岁的时候,一件诡异的事情降临到了陈家。那天,陈富贵和往常一样在后山的田里耕种,时值正午,艳阳高照,陈富贵在田中饥渴难耐,却不见妻子秀莲给自己送饭,不觉心生疑惑。   陈富贵腹中饥饿,加之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便放下田中农活,往家里赶去。孰料他行至半山腰,竟见妻子晕倒在路旁,篮中的饭菜洒了一地。秀莲两眼紧闭,面色桃红,腹部衣物内似有一大团东西,高高鼓起,时而还有蠕动的迹象。   陈富贵大着胆子上前撩起秀莲的衣物,却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一条拳头粗细的白蛇正趴在秀莲的腹部,盘作一团。那白蛇被陈富贵所惊,蛇首扬起,绿油油的眼睛盯着陈富贵,看上去狰狞无比。   陈富贵一愣,待回过神来,那白蛇已经游入路旁草丛,转瞬间便消失不见。而秀莲醒后,对当日的事情讳莫如深,不肯言语。   三个月后,秀莲的肚子渐渐凸起,一副有孕的模样。在古时,子嗣越多代表家运越好,村里人纷纷向陈富贵道喜,但陈富贵却是愁眉紧锁,脾气越发暴躁起来。   人族繁衍,皆是十月怀胎。但秀莲这一胎竟足足养了十二个月,最终在村里人的谣言与质疑中产下了个怪物娃子,这娃子形体似人,却全身长满白色鳞甲,一双竖瞳冷芒闪烁,当时就把接生的稳婆吓晕了过去。   这下村里可炸开了锅,村里的族老们带着人把秀莲和她生下的怪物娃子拖出去绑在了树上,他们说陈氏秀莲与妖怪私通乱了人伦大道,要把她和生下的孽种一起烧死。   而陈富贵当时就坐在门口一言不发,直愣愣的看着他媳妇儿被村民一把火烧成了焦炭。那个绑在树上的蛇娃,看着他老娘被活活烧死,吓得哇哇大哭,暗金色的眸子里满是怨毒与阴冷。   当村民们还要再点火烧蛇娃时,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黑风,阴风呼号,黄沙漫天,刮的人睁不开眼。当风静沙止后,那棵树上哪里还有蛇娃的踪影,甚至连秀莲烧焦的尸骨也随着黑风不翼而飞。   俗谚说的好,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这下村民们可慌了神,一头成了精的白蛇加上一个死了娘的蛇娃,相当于在村子上悬了把催命剑。   几个族老专程从县里请来了道士先生进山降妖,结果人进去了便再也没有出来。而三天之后,一股大雾将整个村庄笼罩,伴随着大雾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蛇蟒精怪,漫山遍野,无边无际。   大雾笼罩了一天一夜,雾散之后,尸横遍野,再无活物。   故事本应在此结束,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那陈富贵的儿子陈胜之恰好在县里参加府试,躲过了这一劫。   这陈胜之性格刚烈,眼见父母惨死,全村被屠,恨得目眦尽裂。他毅然放弃“童生”的身份,离开故乡,游历各路名山大泽,寻仙问道,以图复仇。   他这一去便是十一年的时间,当陈胜之重临故土,已是一身道家打扮,腰间一把法剑,手中一把拂尘,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按照我爷爷的说法,陈胜之独身进了山,与山里的白蛇大战三天三夜,最终一剑斩下了蛇头,将其镇压在了山脚,也就是如今蛇君庙所在的地方。   当我问及陈氏秀莲生下的蛇娃之时,爷爷摇了摇头,告诉我说,他不知道。   而当我再问到陈胜之为何要在山脚处为白蛇立庙,并让后人年年祭祀,虔心供奉的时候,爷爷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那个眼神,似乎是在看着一件稀世宝物。   这座蛇君庙历经三百年的风雨,依旧屹立不倒,它是我们村子的象征,更是村子的守护神。   据村里的老人们说,自从蛇君庙立庙以后,我们青衣村便风调雨顺,从无灾祸发生,哪怕是建国后那场席卷全国的大饥荒,村里人也能靠着后山上肥的流油的兔子、山鹿保全性命。   但好景不长,这一天,蛇君庙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结之日,灾祸也随之降临。   几个茶叶商人看中了我们村子后山那片肥沃的土地,他们要在后山弄个藏茶种植基地。藏茶这东西是我们地方的特产,是少数民族中近三百万藏族同胞的生活必需品,种这东西可谓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   县政府看中了高额的茶叶税金和经济增长的前景,对于这事儿是十分的热衷。茶商承包后山的土地,在政府的各种许利下,村民们倒是没多大意见,但是当说到要拆除山脚的蛇君庙修建盘山公路时,却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村民们顿时就翻了脸把那几个谈判代表赶出了村子。   县上的领导瞬间就怒了,妈了个巴子,这群山野刁民简直不识抬举。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给你来硬的,当即就派出了县上鼎鼎大名的王牌拆迁队,领头的正是号称“遇山拔山,过桥拆桥”的李刀疤。   那天,我正在村头的大树下和小伙伴一起玩弹子,突然间听到一阵轰鸣声,我抬起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村口的路上正开来两架大铲车,亮黄色的喷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疼。   在铲车的后面还有三辆拖拉机,上面站满了年轻的汉子,每个人手里都提着钢棍、大棒之类的,气势汹汹。   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给吓得愣住了,直到邻居的二毛拉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我们几个小屁孩跟在那几辆拖拉机后面,嬉笑着去看热闹。   等我们跑到山脚下时,蛇君庙已经被黑压压的人群围了起来,两颗古老的柳树在此刻显得有些孤单与无助。   “有财叔,不能让这几个龟儿子把庙拆了!”   “对呀,庙子不能拆!把他们赶出去!”   ……   我听到村民们叫着我爷爷的名字,赶忙从人群里挤了进去。爷爷一身灰布衣服站在面前的平地上,腰打得笔直,像是小说里一夫当关的勇士。   我上前叫了声“爷爷”,爷爷低头对我一笑,牵住了我稚嫩的手掌,我顿时感到心里一阵温暖,哪怕是此刻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拆迁队员,我的脸上没有一丝紧张。   爷爷是我们陈家的族长,而村里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陈,所以哪怕爷爷不是村长,但他说的话却是比村长还要管用,因为他的身后,站着所有的陈姓族人,宗法制度下的中国,血浓于水。   而爷爷年轻时曾下山跟着茶马帮走南闯北,据说还进过西藏,见过活佛。丰富的阅历和不俗的身手,更是让爷爷在村里倍受尊崇。   “陈有财,你个狗日的还要拦我?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李刀疤满脸狰狞的看着爷爷,他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   爷爷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恼怒,反倒是轻声笑道:“李二狗,你右脸上是不是还缺一刀,要不然看起来不对称哦。”   村民们尽皆哈哈大笑,把个李刀疤气的是七窍生烟,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原来这李刀疤本名叫做李二狗,在文革时期乃是红卫兵里的小先锋,当年破四旧时,这李二狗一马当先要来铲除蛇君庙这个封建毒瘤。   那时候,我爷爷年轻气盛,提了把柴刀守在了蛇君庙门口,把李二狗和他一群狗腿子堵在外面。李二狗以为爷爷吓他,嚣张的抬着腿就要进去,结果我爷爷一声不发,对着李二狗左脸就是一刀,刀过血流,李二狗从此改名叫做了李刀疤。   “我日你先人板板,陈有财你是要和政府作对不成!”李刀疤不自然的后退一步,生怕爷爷真的再给他来上一刀。   “我先人埋在山上,你去日吧。”爷爷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祖坟的方向,一脸“憨厚”的说道。   李刀疤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次虽然带了一票小弟来搞强拆,但在其他地方或许能畅通无阻,到了青衣村却是行不通。   自古巴蜀多豪侠,民风剽悍,加上青衣村一姓相承,村民都是血缘姻亲,团结无比。看着周围数百个拿着锄头、镰刀的村民,李刀疤心里有些发凉,他也没想到,都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了,这些人居然还和以前一样扭在一起,让他难以下手。   硬的不行,那就再来软的。   李刀疤捂着胸口顺了顺气,装作和颜悦色的说道:“有财哥,你也知道这是政府的决定,而且承包了后山的土地,对你们也是大有好处,到时候公路修起来,大伙进城什么的也是十分方便。这庙子拆了再重新建一个不就得了,让那几个种茶的出钱,到时候喷金抹银塑神像,岂不是更加气派。相信庙里的大神也是十分欢喜的。”   不得不说李刀疤这话说的十分有水平,爷爷顿时就沉默了,周围的村民也沉默了。是呀,政府出钱修路,确实会让大家的生活变得更加方便,而且那些茶商愿意出钱重修蛇君庙的话,那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爷爷抽出烟杆子,吧唧吧唧的吸了两口,说道:“李队长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让那几个种茶的立个保证修庙,这老庙,说拆就拆吧。”   爷爷刚说完,人群里就有几个老者抗议了。   我一个太爷爷,也就是爷爷的四叔开口说道:“有财呀,这庙拆不得,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能坏。”   我爷爷笑了笑,说道:“四叔呀,这上面要拆庙,咱也不能一直阻止是不?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们守不住的,再说让那几个种茶的重新修庙,也不算坏了规矩,就当给蛇君重塑金身了。”   四太爷没说话,其他几个老者也没吭声,他们老了,村里面的事还是要我爷爷说了才算,既然爷爷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就知道这蛇君庙是守不住的。   李刀疤见拆庙的事有了着落,大喜道:“各位放心,那几个种茶的龟儿子最有钱了,到时候让他们修个大庙子,给神像抹层金粉,包你们满意。”   爷爷摆了摆了手,让村民们退的远远的,他却拉着我的手坐到路旁的一个巨石上,看着李刀疤的手下开着大铲车将这座屹立三百年的蛇君庙彻底毁掉。   我能感受到爷爷的大手已布满汗水,他的口中一直低声重复着:“这就是命呀,娃娃的命呀!”   轰!   蛇君庙被铲车推倒,原本庙中威严的白蛇像倒在废墟上。隔了老远,我似乎能看到,神像血红的眼珠中有点点泪水流下。   半个时辰后,庙宇的废墟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快点来看,这庙子下面有东西。”   爷爷拉着我到了废墟前,这里已经被李刀疤的手下团团围住,人群的正中有一个大坑,坑里静静地躺着一口棺材。   一口白色的棺材。   “这神庙下面怎么会藏着棺材?难道这就是被镇压的白蛇?”人群里有个汉子紧张的说道,他也听过这蛇君庙镇压白蛇头颅的传说。   所有人全都看向我爷爷,他是陈家的族长,如果神庙里有什么秘密,他是最应该知道的人。   然而我爷爷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只是我感觉到爷爷握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妈了个巴子,这世界上哪里来的妖怪,还不是豁你们这群瓜娃子的。快点给老子把棺材撬开,我倒要看哈里头埋了啥子东西。”李刀疤见我爷爷没有反对的意思,趾高气昂的让手下去撬棺材。   李刀疤在当红卫兵那几年挖棺鞭尸,推庙砸神的事干的不少,一点都不讲这些规矩。但是他那些手下却不同,他们大都是些没啥文化的汉子,对有些东西还是非常忌讳的,神庙下面埋白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撬棺。   “一群怂包。”   李刀疤面子有些挂不住,恨恨的骂了一句,然后斜着眼睛向我爷爷问道:“陈有财,我把这棺材撬了,没意见吧?”   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我抬头看向爷爷,恰好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抹精芒。不过我当时还小,也没在意,只是心里十分激动的看着李刀疤,故事里被镇压的白蛇,我可是一直好奇不已。   李刀疤拿了根撬棍就往白棺材走去,他在两手上吐了口唾沫,双手用力将撬棍伸进棺材的缝隙,大喝一声,一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模样。   轰!   一声巨响,李刀疤因为太过用力,跌坐在地上,而白色的棺材板随着撬棍一起翻落下来,露出了棺材里面的东西。   我顿时听到周围一片吞口水的声音。   因为棺材里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全身赤裸、不着寸缕的女人。   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勾魂夺魄。 全部章节 第二章:面具   这是被镇压的白蛇?   以我当时的年纪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故事里邪恶狰狞的蛇君会出现在白色棺材里,还是以一个女人的形象出现。   棺材里的女子长相秀美,螓首蛾眉,面若桃花。她双眼紧闭,两只玉手放在胸前,神态极其安详。   李刀疤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棺中的女人,顿时哈喇子流了一地,两只眼珠里全是贪婪与欲望,左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扭曲。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好奇的看着棺材里的女人,直到我看到那女子左肩上的一个印记,那是一只鸟,一只金色的凤鸟。   我顿时就害怕了,因为我的左肩上也有一只这样的鸟,和女人肩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我身上的是青色。   记得小时候,我问爷爷,为什么我的肩上会有这个印记,爷爷听了我的话,顿时哈哈大笑,他告诉我说,这是胎记,这是只有我才拥有的东西。   我有些恐惧,为什么一个棺材里的女人会和我拥有一样的胎记,我抬起头,惊慌的问爷爷:“爷爷,那女人身上为啥子……”   爷爷似乎知道我的意思,他还没等我说完就一下捂住我的嘴巴,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郑重地说道:“这是你的命,也是我们陈家的命!”   我被爷爷眼中的严厉所慑,不敢再开口,只是脑袋里一直想着,为什么这会是我的命?   另一边,李刀疤满脸淫邪的说道:“陈有财啊,你们这破庙下面不是镇压着白蛇脑壳么,咋个变成了个不穿衣裳的女人,该不会是你们老祖宗……嘿嘿嘿嘿。”   我感觉到爷爷握着我的手变得更加用力,他眯着眼睛看着李刀疤,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李刀疤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他刚刚拆掉蛇君庙完成了任务,就变得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当他看到我爷爷那嗜人的眼神时,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刀疤就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赐,不觉有些害怕。   “老大,这女的有点不对哦!如果她是建庙的时候埋进去的,三百年时间早就烂完了。”李刀疤的一个小弟突然开口,周围的人顿时感到一惊。   是呀,一个正常的人如果在棺材里待上三百年,早就变成一堆白骨,又怎么会和白棺里的女人一样,肌肤红润,彷如再生。   李刀疤先是脸色一白,不过马上就转为血红色,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转过头对着他那群小弟吼道:“你们懂个锤子!这说不定是哪个龟儿子这两年偷偷埋的!”   “你们以为这是妖怪?啊呸!老子在那十年的时候砸了多少寺庙,连观音菩萨的脑袋都被我拿锤子敲下来耍过,要是真有这些东西,老子还能活到现在?要是这是妖怪,老子把脑袋扭下来给你们当球踢!”李刀疤对着他的小弟们一顿训斥,面色赤红,口水乱飙,大有一副横扫牛鬼蛇神的气势,直骂得他那些小弟羞愧的低下脑袋,不敢还嘴。   我站在爷爷身旁看李刀疤骂他的狗腿子些,笑的肚子差点抽筋,当时就感觉这人实在太逗。   等李刀疤骂的爽快完了,他才满脸淫笑着走向白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看老子来摸一下是不是妖怪,嘿嘿嘿。”   我不喜欢李刀疤脸上淫邪的表情,拉了拉爷爷的衣角,希望爷爷能阻止李刀疤靠近白棺里的女人。但爷爷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多事,继续看下去。   就在李刀疤正要将手触碰到棺中女子的胸部时,异变陡生,一股微风刮过,棺中的女人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她的整个身体转瞬之间便化作一抔尘土随风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隐约间好像看到了那女子在化作尘土的一刹那,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她看着我,如秋水般的眸子里充满哀伤。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象,总之当我回归神来,棺中女子已随风而去。当若干年后,我破解了所有的布局,知道了所谓的真相时,我才明白她眼中的哀伤从何而来。   李刀疤眼看着白棺中的女子在他面前化作飞灰,他当场就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那些拆迁队员也是发出阵阵惊呼,甚至还有几个年岁大的跪在地上,磕头作揖,嘴中念念有词。   爷爷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李刀疤等人的丑态。然后,他摸了摸我的脑袋,对我说道:“乖孙,看爷爷给你弄样宝贝。”   爷爷也不等我回答,一跑一跃间就到了白棺前,他像苍鹰探爪一样伸出左手,在白棺里抓了一把,当他的手缩回来时,掌心已多了一样青绿色的物件。而爷爷看也不看手中的东西,他转身向我跑来。   在他的身后,原本盛放女子的白色棺材就像气球漏气一样,迅速瘪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掉在地上化作了一张白蛇皮。   白蛇皮鳞甲分明,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刚刚缓过气的李刀疤再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看到他的裤子上似乎有水渍蔓延开来。   女子化飞灰,白棺变蛇皮,接连两样超越常理的事在这个无神论者面前发生,最终这个锤过菩萨脑袋的李刀疤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爷爷拉着我的手向家里走去,至始至终他也没有回头看那张白蛇皮一眼,似乎他对这一切一点不在意。   我转头看到李刀疤那群手下混乱的场面,不由得抿嘴一笑,一个十岁的孩子哪里能感觉到这事情的诡异,只是觉得这些场景就像说书人嘴里的法术一般,而爷爷就是西游记里孙悟空,一伸手棺材就变成了白蛇皮,实在是神奇无比。   “有财叔,那里发生了啥子,咋个那些龟儿子鬼哭神嚎的?”有几个陈家人见爷爷走了过来,连忙上前问道。   因为爷爷作为陈家族长的地位,他让村民们离蛇君庙远一些,这些老实的村民果然是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但又对里面的情况十分好奇,这毕竟是他们祖辈供奉了三百多年的古庙。   “你们想晓得哇,那就自己过去看。”爷爷伸手指了指蛇君庙的方向,那些早已心痒难耐的村民们听到爷爷的话,哪里还能忍住,瞬间一窝蜂的涌了过去。   “有财,那庙子下面的东西……”几个族里的长辈又上来把我爷爷围住,他们有些欲言又止,脸上有些焦急。   爷爷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没有事的,放心好了,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   几个老辈似乎还有些担心,但我爷爷却是对他们摆了摆手,牵着我就往家里走。不过刚走出几步,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那几个老辈和留下的村民说道:“对了,你们通知下村里的人,不要去后山,至少在我开口之前,全都不要上去。”   一个太爷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陈氏族长,一言九鼎,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只要你姓陈,就必须遵守家族的规则。   爷爷说完话牵着我转身就走,他脚步很快,快到我都要跟不上了,他就直接把我提起来放在背上,背着我回家。我趴在爷爷的背上,十分的有安全感,不过我隐隐间能感受到爷爷的身体像是在颤抖,他似乎在紧张亦或是激动。   回到家里,我妈正在院子里晒棉花,她是外村嫁来的,对村里的蛇君庙并不关心,所以就没跟着去看热闹。   爷爷对我妈点了点头,背着我就进了堂屋。他把我放在一张凳子上,自己坐在一旁,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绿色的物件。   这就是爷爷从白棺材里掏出的东西了。我趴在桌上,看爷爷捣鼓着这玩意儿。   这是一张青铜铸成的面具,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面具上青黄交错,但最吸引人目光的是这面具的造型。   宽阔的嘴巴,斜向伸展的大耳朵,额头正中还有一方小孔,我凑近了看,才发现这小孔里镶了个饰物,饰物呈环形,外圈由四只逆时针飞行的凤鸟组成,内圈却刻有一个诡异的符号,这符号太过扭曲复杂,我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眼花。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是这面具的眼睛,这对眼睛目框深凹,眼球外凸,近乎成了凸起的柱型,看上去实在是奇怪的紧。   “爷爷,这是啥子东西,好怪哦!”我摸了摸面具上那对凸起的眼球,向爷爷问道。   爷爷用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面具,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隔了一会儿,他才对我说道:“乖孙啊,这是先人们留给你的宝贝,不过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再大些,爷爷就把它给你。”   爷爷此刻的样子和每年我妈说要替我保管压岁钱时差不多,我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毕竟这个又丑又怪的面具对我没啥吸引力,还不如我兜里的弹珠让我感兴趣。   我打了个哈欠,也没管拿着面具陷入沉思的爷爷,一路小跑着出去,找我的小伙伴们玩弹子去了。   一天很快过去,直到当晚的夜深之时,我被一阵争吵声闹醒,我抹了抹眼睛,有些好奇的走到门口,看到我爷爷和我爸正在堂屋里谈论着什么,我赶忙趴在门缝里头悄悄往外瞅,心里有种做间谍的刺激感。   “老汉儿(四川话里父亲的意思),你就让那几个龟儿子把庙推了啊!万一出了事咋办?”我看到我爸有些激动,脸色通红的向我爷爷发问。   爷爷拿着旱烟杆吧唧吧唧的吸着烟,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说道:“你懂个锤子,祖上传下的东西就应在我乖孙身上了,现在有人帮我们拆了庙,还能省点力气。”   我爸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争辩道:“但是轩娃子才十岁啊,一旦出了事情,那就……唉……”   爷爷一拍桌子,对着我爸怒斥道:“你个龟儿子的脑壳有屎,好的不说尽说些乌鸦嘴的话。你以为我不想再等几年?但是时间到了有个屁的办法,这就是命,是我乖孙的命!”   我爸被爷爷吼住,不敢还嘴,坐在凳子上,有些委屈。   爷爷放下烟杆,站了起来,对着墙上挂着的日历看了许久,才悠悠说道:“那些东西来就来吧,还有我这把老骨头顶着。而且先人们除了祖训外,还曾留了句话下来,整整传了三百年啊!”   爷爷转过身,我看到他的双目中绽放出璀璨的神采。   “羌江水不干,陈家运不绝!” 全部章节 第三章:断头   “羌江水不干,陈家运不绝!”   听到爷爷说的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羌江,我倒是知道,山下那条穿城而过的青衣江水,似乎就被称作羌江。这江水有近三百公里长,灌溉了西川的大片土地,而它在流经乐山的那一段又被唤作“平羌江”,李白诗中“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的“平羌”说的就是这条江水。   只是这江水和我家到底有啥关系,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好了,你娃儿快点去睡觉了。”爷爷对我爸说了一句,同时还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顿时一个机灵,几步小跑窜进了被窝,这半夜起来偷听大人谈话的感觉倒是挺刺激的。不过小孩子忘性大,眼睛一闭,很快进入了梦里。   在梦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她穿着绣满各种珍禽异兽的衣裳,脸上带着一个古怪的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眼球呈圆柱形鼓凸出来,她像是在向我招手,我看到她,伸出了手……   梦,碎了。   我睁开眼,发现太阳已经照到了屁股上,我揉了揉眼睛,穿衣服起床。我心里有些疑惑,现在虽然是暑假不用上学,但是平常我妈都会很早的把我叫醒,不让我睡懒觉,但今天却任由我睡到太阳高挂,这实在是很奇怪。   我穿着拖鞋进了堂屋,桌上孤零零的留着两个馒头,大概是给我留的早饭了,但奇怪的是家里并没有人,我叫了几声,也没见人回应,就顺手拿了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我刚出了门,就看到邻居家的二毛从后山的方向跑回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二毛,你咋个了,脸咋那么白的?”我嘴里啃着馒头,含含糊糊的问道。   二毛看了我一眼,伸手指向后山的方向,有些哆嗦的说道:“老庙子那里死人了,唉,你自己去看吧。”   我这人好奇心有些重,听到二毛说的含糊,心里顿时感觉就像被猫抓了一样,痒痒的,撒开腿往原来的蛇君庙所在的地方跑去。   我速度很快,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蛇君庙前,因为庙子被拆掉的缘故,这里显得有些宽阔起来,此刻在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人声鼎沸,有些嘈杂与混乱。   隔了老远,我就看到我爸和我妈站在人群外面,我妈蹲在地上,脸色有些惨白,她的脚下还有一摊呕吐物,看来这就是我老妈的杰作了,而我爸站在我妈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着什么。   我藏在几个汉子身后挤进人群,特意避开了外面的我妈和我爸,我怕被他们看见了就不让我进去看热闹。   我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因为个子小的缘故,行动十分的敏捷,很快就挤到了内圈。途中我撞到几个汉子,他们有些恼怒,正要开口呵斥的时候,发现撞到他们的是陈氏族长陈有财的孙子,只能悻悻的作罢,我向他们做了个鬼脸,又往人群里继续挤。   我刚刚挤进最内侧,就看到我爷爷站在里面,他的腰打的笔直,如苍松般挺立。我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唤了声“爷爷”。   爷爷看到是我,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说道:“乖孙呀,你也跑来看死人啊,你妈刚刚可是吓得脸都白了。”   “我没看过嘛,而且我胆子可大了。”我抱着爷爷的手撒娇,然后顺着爷爷的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吓了一跳,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我害怕的竟有些发抖。   人群的最中间,昨日那个白棺材所在的地方,有十多人跪在地上,他们穿着灰蓝色的制服,与昨天李刀疤那群手下的衣裳一模一样。   最恐怖的是这些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脑袋,不,准确的说是他们的脑袋被他们的双手捧着,原本长着脑袋的脖子连接处是参差不齐的肉皮、软骨,有些人的气管和食管被扯了出来,耸拉着吊在胸前,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把脑袋扭了下来,在他们的身下是满目的血红,猩红的血水近乎汇聚成一方池塘,刺眼夺目,恶臭扑鼻。   这些无头的尸体围成一个圆圈,在他们的正中跪着一个肥硕的尸体,惨状与周围的人无异,但是他双手上捧着的人头我却是认的,人头上扭曲的左脸有着一道斜向的刀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双目暴凸,近乎将眼眶撕裂,里面满是恐惧。   他是李刀疤!就是昨日那个宣称砸过菩萨脑袋的李刀疤!   “呕……”   我顿时只感觉胃里风起云涌,翻腾不已。我放开爷爷的手,蹲在地上,将刚刚吃下去的馒头又给吐了出来,身体有些抽搐,双手冰冷。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见到的还是这种最为恐怖与凄惨的死状,这一幕在我的童年生活中一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哈哈,你个瓜娃子晓得厉害了哇,还真以为你啥子都不怕?”爷爷看着我的样子哈哈大笑,他伸出一只大手放在我的背上。   我顿时感到一阵温暖从爷爷手上传来,胃中的翻腾平息了下来,身体感觉舒服多了。   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污渍,再看向那群无头的尸体时,虽然还有些恐惧,但却已没有适才那么强烈了。   “爷爷,他们咋个死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我抬起头,向爷爷问道。毕竟李刀疤和他那群小弟昨天都还是一群活生生的人,结果一晚上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圈冰冷的无头尸体,这实在是让人不解。   爷爷看着李刀疤的无头身体手中捧着的那个狰狞头颅,冷笑道:“他昨天不是说要把脑袋扭下来当球踢么。”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热闹,对这些人怎么死的,并不关心。毕竟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面对这些血腥的东西还是十分害怕的。   “警察来了!”   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喊,顿时拥挤的人们让出一条小道,从里面钻出了几个警察。   这些警察里带头的是一个中年胖子,他一双小眼眯在一起,肥嘟嘟的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笑面佛。   他的身后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那个戴着一副眼镜,嘴角还长了一颗痣,一副挺文雅的样子,而那女子一身警服,面容姣好,只是脸上冷冰冰的一片,让人感觉她就像是一座冰山,难以接近。   “有财叔,这是县公安局的林警官。”一个中年汉子小跑着过来,对我爷爷说道,他叫陈大发,是我爷爷的子侄辈,也是这青衣村的村长,只是因为在这村里我爷爷的强势,他这个村长当的倒是十分憋屈。   爷爷轻轻地应了一声,对陈大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陈大发有些尴尬,看了我爷爷一眼,低着头快步离去。   “陈有财,青衣村陈家的族长是吧,我是县公安局的林耀武,这起案子由我们县公安局来接手。”那中年胖子对着爷爷解释道,在往常一般的案件都是镇上的派出所来解决,如今来的竟是县公安局的人,看来县政府的领导们对这事儿是十分的重视。   我听到那胖子的名字,突然想到学校里老师教过的一个成语,不由嘀咕道:“林耀武,耀武扬威。”   噗嗤!   林耀武后面的四眼警察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连那满脸冰霜的女警也是嘴角上翘,眉毛都给笑弯了。我爷爷更是摸着我的头,哈哈大笑起来。   林耀武有些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小朋友很聪明嘛,学校里应该是名列前茅吧。”   我有些脸红,瘪了瘪嘴,不好意思说我在班上的成绩是倒着数的。   经过我的打岔,气氛倒是变得轻松起来。虽然那十多具无头尸体的惨状让这几个警察也是不忍直视,但凭借良好的职业素质,他们倒是很快的就平静了下来。   胖子警官林耀武问了我爷爷一些问题,点了点头,然后又向我询问一些细节,毕竟昨天拆庙时活下来的就剩我和爷爷两人了,而他们可能认为小孩子说的话会更可信吧。   我看了一眼爷爷,爷爷表情很平静,对我说道:“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爷爷既然开了口,我就把昨天看到所有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全部说了出来。等我说完,眼前的三个警察全都呆住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是说庙子下挖出了副白棺材,然后棺材里的女人化成了灰,棺材又变成一张白蛇皮?”那女警说道,脸色的冰霜已不翼而飞。   “是呀!”我点了点头,双手还给她比划了大棺材的样子。   三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林耀武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又向我爷爷问道:“有财叔,你认为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爷爷掏出旱烟杆吸了两口,慢悠悠的说道:“你问我他们咋死的,我咋个知道勒。”   顿了一下,我爷爷又说道:“不过你看他们的脑壳,连气管都扯出来了,你觉得是人干的事么?”   林耀武听了我爷爷的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是说,他们是妖怪杀的?”   爷爷嘴里吐出个烟圈,说道:“这是你们警察的事,别来问我。”   林耀武这回没说话,他对着后面的四眼警察耳语了几句,似乎是在让他记录什么。反倒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女警开了腔,她说道:“陈有财,你昨天从棺材里拿出的东西,可能是重要线索,你要上交给我们。”   这女警的声音挺好听的,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可以。”爷爷表情平静地说道。   我听到爷爷答应要上缴那个面具,顿时就急了。虽然我对那个古怪的东西并没兴趣,但毕竟爷爷说了那是留给我的,如今拿给那些警察,心里感觉好不爽。   我拉了拉爷爷的手,希望他拒绝,结果爷爷低头对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全部章节 第四章:地龙翻身   我不开心,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给这些警察。   爷爷没有管我的情绪,他牵着我带着几个警察回了家。我爸和我妈还没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家里空荡荡的。   爷爷让那几个警察坐在堂屋里,他进了房,不一会儿就拿了个东西出来。我眼睛尖,看到那东西虽然也是个青绿色的面具,但是却和昨天的那个不太一样。   爷爷手中的这个面具较小,眼球鼓起的程度也没有昨天的那个明显,而且面具额头正中的小孔里并没有带凤鸟的饰物,看上去显得空洞。   我捂住嘴偷笑,原来爷爷还有个小的,他把这个假货给警察,而我的那个却是留了下来。   还没得爷爷坐下,那个四眼警察发出一声惊呼,从爷爷手里夺过了青绿色面具,他的眼镜近乎抵到了面具上,满脸激动。   “张小勇,你咋个了,是不是认出来这是啥子。”眯眯眼林耀武见四眼警察这么激动,连忙开口问道。   那张小勇拢了拢眼镜,一脸激动的说道:“我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是广汉三星堆那里出土的文物啊!和照片上简直长的差不多!”   “广汉三星堆。”冷面女警轻声说道,她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   “你看这个鼓出来的眼球,这是三星堆出土文物的典型标志,这可是国宝级别的东西,据说和古蜀文明有着莫大的关系,价值重大!”张小勇唾沫四溅,满脸通红的说道。   林耀武从他手上接过面具,细细端详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   “问题是广汉三星堆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广汉在成都那边,离我们这儿可是有几百公里。”女警纤细的手指敲着桌子,面带疑惑。   林耀武把面具放在桌上,说道:“许梦涵说得对,而且那三星堆的东西既然关系到古蜀文明,那至少也是上千年,甚至两三千年。但是这面具是从庙子下面的白棺材里拿的,那庙子最多也就三百多年,时间上完全对不到。”   “会不会是先有棺材埋在那里,然后再修的庙子。”女警许梦涵拢了拢散下的秀发,低声说道。   林耀武摇了摇头,他也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放在我爷爷身上,一双咪咪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爷爷没搭理他,等美滋滋的吸了口旱烟,才慢悠悠的说道:“你别看我,我老头子是没文化的,你们说的啥子三星堆、古蜀什么的,我不懂。反正这东西是给你们了。”   最终,这三个警察也没从爷爷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能在这儿得到一个疑似三星堆物件的面具,也够他们向上面交代的了。   我看着警察们匆匆离去,准备向爷爷询问今天的事情,可是还没等我开口,爷爷就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才说道:“乖孙啊,有些东西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是你的命,也是我们陈家的命!”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这样说,特别是“这是你的命”这句话已经连续说了好几遍,我很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爷爷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的一抹疲惫,我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   我相信,爷爷是不会害我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拆蛇君庙后的第七天,在这几天里,林耀武等人又来过村里几次,只是无论他怎么询问与探查,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新线索。   后来,他最后一次来村里时和我爷爷说县上似乎要放弃了调查,把李刀疤等人的死亡归于灵异类的无解案件。   毕竟李刀疤和他的十几个手下死的实在是蹊跷,事发当晚,李刀疤等人全都在离死亡现场十几公里外的县城里,而且每个人所在的地方都不同,但在第二天竟全都跑到了蛇君庙那里,再加上那种活生生把人脑袋扭下来的恐怖力量,基本上排除了人类作案的可能。   “当然了,如果这事情是人类做的,那这个人也不是我们这种小警察能惹的。”这是林耀武离开时对我爷爷说的话,我看到他说这话时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爷爷,目光灼灼。   至于那个疑似三星堆文物的面具,他们已经送到了成都的研究所,那里会再进行各种鉴定与测试。而在这起事件中最诡异的那张白蛇皮,也就是那白色棺材化作的蛇皮,警察找遍了李刀疤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一般。   村子似乎是平静了下来,李刀疤等人的死亡渐渐没人再议论,而蛇君庙被拆之后,已经有人去勘测地形,准备修建公路,那几个要承包后山种植藏茶的商人也和村民们签订好了土地的承包协议。   一切似乎都要变的正常,但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奏罢了。最开始出现的矛盾便是我爷爷在拆蛇君庙的当天,对村里人所说的在他没开口之前不要上后山的话。   在这青衣村里不管是农夫还是猎人,后山的意义对他们都是十分重大的,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怕是现在将土地承包给了茶商,但在藏茶基地没修建起来前,大多数的村民还是每天习惯性的往山上跑,或是采摘野菜、菌菇,亦或是放套抓野兔。   但我爷爷一句话就将他们上山的希望堵死了,他们自然是不太高兴,或许陈姓的族人还会在乎一下爷爷这个族长的话,但那些外姓村民可管不了这么多,爷爷毕竟只是陈家的族长,是没有权利命令他们的。   外姓的村民们不听爷爷的话,该上山的就上山,而陈姓的族人看到这些外姓人不仅在山上没出事,还能抓到肥硕的野兔和采摘丰富的蘑菇野菜,他们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对爷爷十分不满。   这年代毕竟不同于以前,随着外来思想的扩散,宗法制下的中国家族式社会正逐渐瓦解,家族中族长、族老等人地位逐渐下降,特别是新一代的年轻人们受到自由思想的冲击,对于爷爷那种一言九鼎的权利更加不满,甚至起了反抗心理。   当一群人冲进我家院子的时候,爷爷正躺在一张老式的竹椅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给我讲着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一个光着上身的壮实汉子一进来就大声嚷嚷道:“有财叔,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上山!你看那些外姓的人这几天上山下山的也不是没出事情嘛!”   “对呀,为什么不要我们上山,你看隔壁家的王老大昨天还在山上抓了只野鸡,那狗日的回来还在我面前一阵炫耀。”   “就是呀,凭啥子不要我们上去!”   ……   院子里被这群人闹得乱哄哄的,我有些烦躁,不开心的看着他们。   爷爷见我不高兴了,一对眉毛顿时皱了起来,他一下站起,对着院子里的族人们吼道:“妈了个巴子,你们这群龟儿子的闹啥子闹,想上山的就自己去,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上山就是茅房里面打灯笼——找死!到时候出了事别来找我!”   院子里的人全都被爷爷突然的发怒给吓住了,毕竟爷爷当了几十年的族长,在他们的心里还是极其的有威慑力。   “有财叔……”   一个年轻人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我爷爷给打断了,爷爷冷冷的说道:“话已经给你们说明白了,想死的人就去上山!好了,现在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别烦到我乖孙!”   一群人唯唯诺诺的出了院子,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有没有听进我爷爷的话。   “爷爷,你好歪(四川话里等同于“凶、厉害”)哟。”我嬉笑道,看到一群人被我爷爷吼住,我感到十分有趣。   爷爷重新坐在竹椅上,叹息道:“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啊,这要是运气不好,上了山就跑不掉喽。”   我好奇地问道:“为啥子跑不掉,山上有老虎啊?”   爷爷听了我的话,哈哈大笑道:“山上不仅有老虎,还有狗熊、豹子、豺狗,还有好多好多吃人的东西勒。”   我以为爷爷说的是真的,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爷爷看到我的样子,摸了摸我的脑袋,低声道:“等着吧,都等着吧!”   “爷爷,你在说要等啥子哦?”我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爷爷躺在竹椅上,看着后山的方向,满是沧桑的脸上竟罕见的出现一丝担忧之色,他语气沉重,缓缓说道:   “地龙翻身!” 全部章节 第五章:决裂   “地龙翻身?爷爷,这话是啥子意思哦?”   我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却无法理解,只能向爷爷求助。   爷爷从腰间掏出旱烟杆,放上烟叶点燃火,等他美美的吸上一口后才对我说道:“快了,你很快就知道了。”   地龙翻身这四个字,正如爷爷所说,我很快就明白了它的含义。   就在当天晚上,万籁俱寂,夜深人静之时。   整个山村突然间变了样,先是凄厉的狗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家里的母猫叼着猫崽上了树,圈里的牛羊猪马不停地蹬腿刨地、嚎叫着想要翻出圈墙,笼子里关着的大公鸡更是强行挣脱了出来,飞到大树上深夜打鸣,而山路上更有成群结队的老鼠惊恐乱窜……   接着便是一阵天崩地裂的架势,巨大的摇晃将我从睡梦中强行震醒,我睁开眼只觉窗户在剧烈抖动,床铺近乎被摇的散了架,四周的墙壁更是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   我顿时吓得哇哇大哭,第一次见到这彷如末世般的情景,我的心脏剧烈跳动,两腿有些抽筋,竟只能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砰!   就在绝望的时刻,我的房门被人一脚喘开,我爸满脸焦急的冲进来,从床上抱起我就往外跑。   片刻的功夫,我爸就抱着我跑到了外面,此刻整个山村都变得异常的混乱,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我妈一下冲过来把我抱住,哭着喊我的名字,她的脸上全是泪水,滴落到我的嘴中,咸咸的。   我当时也被吓懵了,加上我妈抱着我的力气非常大,勒得我喘不过气,我在她怀里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我松开,她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大地的震动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便停止下来,天地重归平静,但整个小山村却是炸开了窝。   好几个老人跪在地上,对着蛇君庙的方向磕头作揖,他们的脸上满是惶恐,嘴中不断说着求蛇君原谅的话语,原来他们认为这是蛇君对他们拆庙的惩罚,那种片刻间山崩地裂的手段也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能做到。   我被我妈抱在怀里,看着周围混乱的景象,心里突然想起爷爷下午说的话,这就是地龙翻身吗?   “老汉儿呢?张小薇,你看到老汉儿没有?”我爸突然向我妈问道,满脸焦急。   我妈一愣,摇了摇头,说道:“没看到啊,娃儿他爷爷不会有事的吧?”   原来刚才大地震动的时候,我爸一边让我妈跑到院子里,他一边来抱我出去,但是在那危机的时刻,谁也没有去注意我爷爷。如今震动平息,我爸才发现爷爷不在,他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爷爷在那里。”我伸手往院外指去。   我看到爷爷正站在村道上,直愣愣的看着后山的方向,周围的混乱似乎都不能吸引到他丝毫的注意。   我爸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到爷爷没事,他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对我妈说道:“小薇,你把娃娃先抱着在院子里坐一下,不要进屋了。”   “刚刚应该是地震,我在外面听人说过地震之后可能还会有余震发生,屋里太危险了。”我爸对我妈叮嘱了一番,然后他捏了捏我的脸蛋,向爷爷走去。   我看到我爸走到爷爷身旁大声说着什么,然后我爷爷对我爸说了几个字,我爸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到我爸垂在腰间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爷爷把我爸推到一边,然后大步走过来,从我妈手上把我接过去,笑问道:“乖孙啊,刚刚你怕不怕?”   我本来是想要说“怕”的,毕竟刚刚我在床上吓得腿抽筋爬不起来,差点就给吓尿了。可是当我看到爷爷打得笔直的腰时,我改口说道:“不怕,一点都不吓人。”   我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对我说一句话:“我们陈家的人,一辈子腰要打直,头要昂起,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无所畏惧的闯过去!”   爷爷听了我的话,大笑道:“好,这才是我陈有财的孙子!”   就在这时,我爸走过来大声说道:“老汉儿,你让我把轩娃子带进城嘛,再在村里住下去,我们都会被你害死的!”   我第一次看到我爸这样对爷爷说话,他满脸赤红,脖子上青筋鼓起,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啪!   爷爷一巴掌扇在我爸脸上,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斥道:“你狗日的耍长了,敢对你老子这样说话,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和我妈都吓了一跳,爷爷暴怒的样子让我感到十分恐惧,我妈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的性格比较温婉,面对这种事根本不敢插嘴。   我爸捂着脸,双眼通红,他死死的盯着爷爷,然后伸出手指抵住我的额头,对爷爷大吼道:“你看清楚,这是你孙子,是你亲孙子!”   爷爷情绪也上来了,他先是指着我爸然后又指着我,说道:“你不要忘了,你姓陈,他也姓陈!这就是命,是陈家人的命!”   “你锤子大爷(大概等同于语气词吧)的命!你把妈害死了,把龙娃子也害死了,你还要想怎样?非要让轩娃子死了你才甘心?”我爸目眦欲裂,盯着爷爷的眼睛里全是愤怒与哀伤。   我爸今天或许是把在心里埋了十几年的话一起说了出来,他表情十分激动与悲痛。他话中被害死的妈就是我的奶奶,只是在我记事开始,似乎就从来没见过她,而那龙娃子好像是我的哥哥陈子龙,我爸和我妈的第一个孩子,但我也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听旁人说他在大概三四岁的时候跌进青衣江里淹死了,至今连尸骨都没找到。   我妈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将我的衣服都打湿了大半。我也是吓得呆住,我第一次看到爷爷和我爸吵到这种程度,他们的样子太吓人了。   爷爷听了我爸的话,举起的手无力地放了下去,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气力。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爸神情渐渐平静,他看了我和我妈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爷爷哀求道:“老汉儿,我不晓得祖宗们留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轩娃子是我的娃娃,是你的孙子,我求你放过他!放过他吧!”   我爸跪在地上向着爷爷磕头,我妈紧紧地抱着我埋头哭泣,我也吓傻了,忍不住大哭起来。   爷爷的面容在这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愣愣的看着正哇哇大哭的我,最终叹息道:“轩娃子是我孙子,我不会害他,先人们也不会害他!”   爷爷说完话,就踏步走出院子,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孤单、落寞,原本打得笔直的腰在这一瞬似乎佝偻了下来。   这一晚是不平静的、混乱的,因为怕余震,我们不敢进屋去睡,是我爸冲进了屋子从里面抱出来铺盖和席子,我们一家就在院子里打了个地铺。我妈在席子上垫了床棉絮,把我放在上面,身上盖了床被子。   我之前受到惊吓,加上突如其来的睡意,我很快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之间,我被一阵哭声惊醒。我睁开眼看到我妈正在低声哭泣,泪如雨下,而我爸坐在她旁边,搂着我妈的肩膀,低声说着什么。   我立马睡意全无,假装闭上眼睛,悄悄把耳朵绷直,偷听我爸和我妈的谈话。   “汉涛,你真的要走啊?这刚刚才地震了,我好害怕。”我妈低声说道,声音说不出的柔弱。陈汉涛是我爸的名字,据说当年他出生时有个算年先生给他算过,说他命里缺水,所以爷爷才给他改了两个水字旁的名字。   我爸声音有些低沉,说道:“这青衣村几百年都没出现过什么灾害,结果这把蛇君庙一拆掉,又是死人又是地震的,你看李刀疤那群人的死相,这是人能做出来的吗?这几天村里人都在说庙子下的妖怪跑出来了,要杀人报复呢!”   “而且你看到我老汉儿那样子没,这李刀疤等人的死和这次的地震,他都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似乎全部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我敢说,这些事,他肯定提前就晓得了。”我爸脸色凝重的说道。   “你们陈家到底有啥子秘密?我嫁到你家来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我妈有些幽怨的说道。   我爸说道:“陈家的秘密我也不晓得,反正和那个蛇君庙绝对有关系,我以前听老人们说,蛇君庙只要毁了,这村子就会出大事的!我老汉儿肯定在谋划着一件关系到轩娃子的事,我妈和龙娃子的死,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我妈听到我爸提起死去的奶奶和我的哥哥,顿时又有些悲伤,身体无力地靠在我爸身上。   “我以前在成都帮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道长,那是一个十分有本事的人。我这次就是要去找他,求他帮我家轩娃子渡过这一劫!而且我还要弄清楚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爸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   这是一个青绿色的铜铸面具,面具上有一个人脸,宽嘴大耳,凸起呈圆柱状的眼球,额头正中的小孔里还有一个镶着凤鸟的饰物。 全部章节 第六章:中邪   我瞪大了眼睛,借助朦胧的月色看到我爸手中的面具,正是那天爷爷在白棺材里取出的东西,还说是先人们留给我的宝贝。   只是这东西不是爷爷一直替我保管的么,怎么会跑到我爸的手上?   “这是啥子东西?”我妈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面具,不解的问道。   我爸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所以才想去弄清楚,我总感觉这东西非常重要!”   “那你从哪里弄来的?”我妈说道。   我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看了看四周没人才低声说道:“从老汉儿屋里偷出来的。”   “好了,趁老汉儿没回来,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时间里,你要保护好娃娃,小心一点。”我爸对我妈叮嘱了一番,拿起旁边一个收拾好的行囊就出了院子。   他在离开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刚好与正抬着头偷窥的我四目相望,我赶忙一缩脖子,躺在床上装睡,我爸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我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我妈给我弄了些吃的,等我解决完肚子问题后,才看到爷爷满脸疲惫的跨进院子。他是陈家的族长,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自然要出面处理,安抚族人,照顾伤者之类的事他也要安排一下。   只是后来当我长大,回忆起这件事时,却对爷爷的做法十分疑惑,他既然能提前告诉我说会发生地龙翻身,那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但却并没有去通知族人们做预防措施,这作为一个族长来说,是十分不合常理的。   除非,爷爷别有算计?   爷爷一回来就进了屋,很快他房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面色阴沉的走出来,对我妈说道:“汉涛呢?”   我妈一惊,喏喏的说道:“汉涛说他去成都了。”   爷爷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厉声问道:“他把我东西拿走了?”   我妈低着头,有些不敢看爷爷。   “妈的,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爷爷面色铁青,一摔门走了出去。   ……   这次的大地震虽然看上去摇晃的剧烈,但其实震级不高,造成的威力并不大,村里也就是有几户人家的土房子被震垮,十多人受伤,至于死亡的倒是一个都没有。这次的地震更多的是给从未经历过这种灾难的青衣村人带来一场心理上的恐惧。   地震之后的几天里,县上的领导来到我们这个小小的村落慰问和指导工作,随行的还有几个戴着眼镜的地震专家,据他们说,这次的地震不到四级,并没有什么破坏力,只是因为地震的震源就在我们村子的后山,所以我们这里才会感觉的那么剧烈。   但村民们可不吃专家的这一套,他们固执地认为,这场地震就是蛇神对他们拆除庙宇的惩戒,毕竟哪有几百年都没出事,而一拆了庙宇就是又死人又地震。又惊又惧的村民们找到我爷爷,闹着说要把后山收回来,把茶商赶走,重新给蛇君修庙。   那几天我爷爷心头正冒着火,把这群来找他扯皮的村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最终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只是青衣村私下里有一股暗流涌动。   直到几天过后,村里的赵老五嫁女儿那天再次出现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他们”的身影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所隐藏的东西,到底是有多么的光怪陆离。   记得那天,我很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和邻居家的二毛一起往赵老五家走去,他家今天女儿出嫁,按规矩是要在村里摆宴席的。   我们这些小屁孩最期待的就是去缠着来接亲的新郎和新娘,给他们闹,然后他们就要给我们发喜糖吃,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颗水果糖都能让我们这些小孩子高兴好久。   我们去的早,就眼巴巴的站在赵老五家的门口等新郎来接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村口方向终于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很快的,一辆贴着喜字,挂满彩条的桑塔纳停在了赵老五家门口。我跟二毛流着口水看着这辆小汽车,眼睛里全是羡慕,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能开的上一辆桑塔纳简直就是有钱人的标志,不过我后来才知道这辆桑塔纳其实是和新郎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的,他是新郎的朋友。   从车上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前面一个胸口别着大红花的眼镜男子大概就是新郎了,听我妈说这新郎是成都人,在我们县上的某单位工作,家里还挺有钱的。   我跟二毛赶忙上前一口一个“恭喜”的叫着,只把新郎乐得咧开了嘴,从西服兜里掏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给我们,差点把我牙齿都给笑掉了。   赵家的亲戚赶忙把新郎等人迎了进去,就留我和二毛在外面瓜分战利品。隔了一会儿,我们准备进去入席了,结果还没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声,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叱骂声震得门口的大树哗哗作响。   我跟二毛十分好奇,赶忙溜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赵老五正脸红脖子粗的对着他闺女,也就是新娘赵晓燕一顿乱骂,新郎尴尬的站在旁边,脸色涨的通红,周围还围了一圈赵家的亲戚和看热闹的村里人。   有热闹看了!   我往嘴里放了颗大白兔奶糖,拉着二毛就往人群挤。   “你个狗日的东西,你有本事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们刚过来就听到赵老五大吼了一声,差点没把我笑喷了,周围也是一片笑声,赵老五这样骂他闺女不就等于在骂自己是狗么,骂人也不带这样的嘛。   “说就说!我才不会嫁他这样的窝囊废,我有男人了,我要嫁的男人是个神仙!”赵晓燕顶了她老爹一句,斜着眼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新郎,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这赵家的闺女不会是疯了吧,居然大白天说出这种荒唐话。   赵老五气得浑身发抖,不过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新郎不干了,他怒吼道:“赵晓燕,你个疯婆娘到底要怎么样?要不是媒人一直说你好,你以为老子会瞧得上你?!我一个单位上的干部,一个月八九百块钱的收入,在县上也是一等一的身份,说我窝囊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宗翰哥,别这样。”和新郎一起来的年轻人连忙上前劝道。   赵老五也是傻了眼,他可是费尽心机才让自己闺女攀上了新郎这根高枝,眼看新郎生气,他赶忙上前女婿长女婿短的劝说。   “哼,王宗翰,你脑袋有屎吧,你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凡人,是个凡夫俗子!”赵晓燕对新郎翻了个白眼,然后又花痴的自言自语道:“我赵晓燕要嫁的可是山上的神仙,他长得是那么的俊俏,而且又温柔又对我好,他还能点石成金,长生不老。我们可是胡仙子做的媒,我跟他才是真心相爱!”   赵晓燕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左手,她捞起嫁衣,指着手腕说道:“你们看,这就是我男人送给我的宝贝,他说我只要带着它就能容颜永驻,百病不生。”   周围的人全都傻了,赵晓燕的左手腕上带着的哪里是个什么宝贝,明明是一个绿油油的蛇环,说白了就是一条小蛇用头咬住尾巴形成的一个圆环,赵小燕手上的带着的蛇环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一身翠绿的鳞甲,一双小眼睛还阴冷的看着众人,吓得一旁的我打了个寒颤。   “我的男人说他要娶我过门,要和我一起长生不死!咯咯咯!”赵晓燕发出渗人的笑声,她温柔的抚摸着手上的竹叶青,一脸的痴迷之色。   赵晓燕的老妈顿时就吓得哭了出来,周围的人也是连忙后退,生怕那头竹叶青一下窜出来咬上一口。   赵老五脸色铁青铁青的,他哆嗦道:“疯了,这个女子疯了!”   “依我看,嫂子不是疯了,她是中邪,被东西给缠上了!”跟着新郎一起来的年轻男子站出来说道。   “徐文泽,你是说赵晓燕被鬼上身了?”新郎王宗翰也是反应了过来,赶忙开口。   年轻人徐文泽摸了摸鼻子,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被鬼缠了,不过肯定是有问题,嫂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赵晓燕的老妈在一旁听到徐文泽的话,赶忙哀求道:“那该怎么办,小伙子,求求你救救我幺女呀!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徐文泽见众人都看着他,赶忙说道:“阿姨别这样说,我认为还是去找个先生看看吧,我记得县城里最近来了个道家的真人,据说是从峨眉山来的,道法高深,不如请他来试试,说不定能治好嫂子。”   旁边的赵老五听了半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脸色大变,哭叫道:“我晓得了,肯定是前几天拆掉的蛇君庙!李刀疤这个狗日的杂种拆了庙子,让蛇神发怒了,他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要拖累我家幺女,我日他先人板板!还有陈有财这个杀千刀的老东西,拆庙也是他点了头的事,啊啊啊!”   我听到赵老五骂我爷爷,顿时就火了,刚想站出来争辩几句,结果刚动身就被人抓住肩膀,弄的我动不了。我扭头一看,发现竟是我妈,她对我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赵老五,你是在骂我吗?” 全部章节 第七章:无为真人   一道硬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爷爷走了进来,面带笑容的看着我。   我一个燕子归巢,扑进爷爷怀里,顿时感到满满的安全感。爷爷摸了摸我的脑袋,对着赵老五说道:“赵老五,你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赵老五也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刚在背后骂我爷爷,结果就被事主听到了。他不免有些尴尬,不过一想到自己闺女的样子,他只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大声说道:“有财叔,不是我骂你,而是你看看这叫什么事,我幺女大喜的日子变成这种样子,明显是被东西缠上了,你敢说和你们拆的蛇君庙没关系?”   爷爷听罢赵老五的话,冷笑一声,道:“你们自己不听告诫上后山招惹了精灵,现在还来怪我?你幺女被山上的东西看上了,恭喜你呀赵老五,都快成妖精的老丈人了!”   爷爷这一番话说的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色,有好些不听劝阻上过后山的人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赵老五的婆娘更是一下跌在地上大声哭闹,凄惨得很。   爷爷看到众人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对正痴迷的抚摸着竹叶青蛇环的赵晓燕说道:“你那小情郎可是一身白衣,头戴白冠?”   赵晓燕斜睨了爷爷一眼,自顾自的说道:“我家男人可是后山上白虺帝君的儿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这群凡人要是再来破坏我和他的良缘,必将尸骨无存,咯咯。”   赵晓燕笑的阴冷渗人,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幸好我妈在旁边把我抱住,要不然我差点就吓得跌在地上。   “哼,一头爬虫也敢自称帝君。”爷爷低声说了一句,眼中暴射过一缕精芒,他抬起头看了看赵晓燕家的围墙,嘴角竟勾起一抹弧度。   我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那砖头砌成的围墙上正趴着一只黄毛生物,脸长牙尖,一双细眼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院中的众人。它见我看了过来,对我龇了龇牙,随后身子一动蹿下围墙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竟是一只黄毛狐狸,也不知它是怎么用短小的四肢爬上这近两米多高的砖墙的。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村里的村民们听说赵老五家幺女中邪了,全都跑来看热闹,结果刚一进来就听到爷爷和赵晓燕的对话,每个人都感觉身上冷飕飕的。   赵晓燕嘴里的白虺帝君莫非就是蛇君庙里供奉了三百年的那头白蛇?好多老人都吓得跪在地上,嘴里说着向神仙讨饶的话。   旁边的新郎王宗翰此刻也是心里直发毛,他把胸口的大红花一把扯下扔在地上,怒吼道:“妈了个巴子,这个婚老子不结了,你们搞的啥子名堂,这婆娘她要嫁给妖怪就让她嫁去!”   他身后的徐文泽却连忙伸手拉住王宗翰的肩膀,向他使了个眼色,说道:“宗翰哥不要慌,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道士先生看看才好。”   徐文泽趴到王宗翰耳边耳语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王宗翰脸色变了数遍,最后咬着牙对徐文泽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赵老五脸上横肉不住抽动,他此刻也顾不上安抚他的“女婿”了。赵老五一下跪在地上,抓住我爷爷的双腿,大哭道:“有财叔啊,我赵老五是粗人,以前冒犯的话还请多担待,不过我家晓燕你可是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本事大,还请救一救我就幺女。”   另一边赵家的亲戚也全都涌了上来,不住地向我爷爷求情,希望能救一救中邪的赵晓燕。   我爷爷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你们找我也没用,听那小伙子的,去县城里请个道士来吧。”   赵老五一愣,才反应过来我爷爷说的小伙子是站在一旁的徐文泽,而其他村民见状也是闹哄起来,说是要大家一起凑钱请个最厉害的道士来把妖怪一网打尽。那些不听劝阻上过后山的人特别积极,他们可不想落到赵晓燕这个地步。   赵晓燕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乡邻父老,冷笑道:“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居然想去找那些只会招摇撞骗的废物,惹恼了我男人,你们全都要死,咯咯……”   我看到赵晓燕眼睛变得一片幽绿,就像是她手上缠着的那条竹叶青。   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喜事闹成了这个模样,赵家的亲戚把还在胡言乱语的赵晓燕关进了房间,让她妈和几个女人守在他身边。   而赵老五搭着王宗翰的婚车往城里开去,说是要去找徐文泽所说的那个峨眉山来的道长。   我和二毛可不管这些,见事情弄得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小孩进了席位,把桌子上的酥肉、排骨啥的大吃特吃,对他们这些大人的烦心事可不关心。   差不多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再次开进了村子,停在赵老五家的门口。院子里的人听到车响,全都跑到门口看热闹,我也被爷爷牵着跟了上去。   赵老五和王宗翰先下了车,徐文泽也从驾驶位下来,打开后门,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   里面先是下来了一个穿着道袍的小胖子,岁数看上去大概和我差不多,但是体型却是我的两倍以上,胖嘟嘟的脸上有着一对细长的眼睛,他满脸傲气的扫了四周一眼,然后对车里说道:“师父,到地方了。”   “嗯。”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接着,从里面下来了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老者,这老者白发苍苍,颌下一缕长须随风而动,看上去一身仙风道骨,好似神仙中人,让人一看便会觉得他道行高深,法力高强。   “道长,我家幺女就在里面了,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呀!”赵老五低声哀求道。   那老者点了点头,一甩袖子就往院里走去。他旁边的道袍小胖子冲到前面,对着站在门口的人群大声说道:“让开,让开!我师父来了,闲杂人等全都闪一边去!”   村里人大都是山野农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眼见这道袍老者一身仙气,心里已是先畏惧了几分,此刻被这小胖子一吼,村民们大都闪到一边,给这老者让出一条大道。   我也准备跟着别人让到一边去,但我爷爷这时却拉着我一动不动,彷如脚底生根一般,站在门口看着那老道士。   “你这老头是耳朵聋了不成,快给小爷让开!”那小胖子见我爷爷站着没动,瞬间就火了,他上来就是一顿乱吼,还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来推我爷爷。   “你这死胖子才聋了!你脑壳有屎吧!”我看到小胖子骂我爷爷,马上就不高兴了,直接骂了回去。   道袍小胖子听到我骂他,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他跟着那老者巡游四海,所过州市上到政府领导、商界达人,下到走卒贩夫、乡野村民,哪一个不对他们尊敬有加,以贵宾礼相待。结果今天居然在这小小的青衣村被我骂了一顿,他当场就给气炸了。   后面的赵老五看到我和那小胖子起了冲突,赶忙上来劝架,一脸谄媚的对小胖子说道:“小道长息怒,乡下的娃娃不懂规矩,冲撞了你,还请多多包涵,不要跟这小娃娃一般见识。”   这时后面的道袍老者也走了过来,徐文泽和王宗翰跟在他身后,一脸的恭敬。   “杨坤,不得无礼,修行之人切忌妄动肝火。”老者捋了捋颌下长须,脸上竟带了一丝笑容,对小胖子开口说道。   那小胖子杨坤楞了一下,不明白平日间最讲究排场和面子的老者今日怎么会转了性,不过他也是伺候了这老者多年,赶忙收住火气,垂手退到老者身后,一副恭谨的样子。   道袍老者见杨坤如此知趣,也是暗自点了点头。接着他朝前两步走到我跟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只珍稀动物一样,看得我心里面直发毛。这老者苍老的脸上竟泛起一抹潮红,嘴角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大。   老者看着我有些激动的说道:“小娃娃,你……”   可惜,还没等他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跨步上前挡在了我身前,隔绝了老者看向我的视线。   “道长为啥这样看着我家乖孙?”这高大的身影正是我爷爷陈有财,他此刻挡住老者,开口发问。   那老者看到有人上前捣乱,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了起来,不过当他听到这人是我爷爷时,他轻咳一声,做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这位兄台,贫道看你家这小娃娃与我道家有缘,不如让他入我门下,随贫道修行道法,他日修得道果,羽化登仙,岂不快哉!”   这老者说完之后,脸上竟露出一抹期待之色,与他原本超然脱俗的气质完全不符。   我走到一旁,看到我爷爷双目中闪过一丝冰冷,但脸上却布满笑容,说道:“敢问道长在何处仙山哪处洞府修行?敢问道号为何?”   那老者还没回答,一旁的小胖子却是跳了出来,趾高气扬的说道:   “我家师父乃是峨眉山纯阳殿第三十六代传人无为真人是也!” 全部章节 第八章:作法   “峨眉派不都是女人吗?我记得电视上说峨眉派掌门是灭绝师太来着,不会是骗子吧?”我站在旁边嘟囔着,那时候刚好电视里经常播放马景涛版的《倚天屠龙记》,对于这自称峨眉山传人的师徒两人,我越看越觉得不靠谱。   旁边站着的小胖子杨坤听到我的话气的眼睛都瞪红了,他伸出手指着我,骂道:“你个狗日的小……”   不过还没等他骂完,我爷爷就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伸手就要给那杨坤一巴掌,后面站着的徐文泽和王宗翰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眼前这老头居然敢打无为真人的徒弟,他这是活腻歪了么?   “兄台,何必与这娃娃一般见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道袍老者无为真人不知何时竟站到了杨坤身侧,挥手间手中一道拂尘直卷向我爷爷的手掌。   哼!   我爷爷冷哼一声,手中掌指突变,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将那拂尘一搅,竟扭成一个麻花状,无为真人大吃一惊,手中拂尘还待再变,却是已经晚了。   啪!啪!   连续两声爆响,我爷爷在小胖子脸上来回扇了两个巴掌,直扇的小胖子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肥嘟嘟的小脸上赫然留下了两个血红的巴掌印。   周围众人顿时哗然,后面跟着的王宗翰和徐文泽赶忙上前扶助晕乎乎的小胖子,王宗翰对着爷爷怒道:“你这老东西是要咋个,真人都站出来说话,你还要动手,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   “妈了个巴子,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们陈家人先把你弄死!”   “敢威胁我们陈家的族长,你狗日的不想活了。”   ……   我爷爷还没说话,周围站着看热闹的陈姓族人不干了,好几个汉子站出来对着王宗翰一番威胁,吓得王宗翰连退几步,脸都白了。   旁边的赵老五也是心惊胆颤,这两个道长可是他千方百计请来救自己幺女的,结果还没进屋就和这青衣陈家的族长起了矛盾。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他赵老五上去就给他两拳,打的人满地找牙,但这陈有财他却也是得罪不起,只能觍着脸上来拉住我爷爷说道:“有财叔,别这样,给我赵老五一个面子行不?”   我爷爷没出声,给赵老五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开,把个赵老五气的浑身哆嗦。   一直没吭声的无为真人在小胖子脸上轻轻摸了两下,那血红色的掌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退,不一会就恢复了正常的皮肤颜色。   “师父,你可要为我做主呀!”小胖子拉住无为真人的衣袖,一脸委屈。   无为真人没有回答他,反倒是对我爷爷说道:“没想到阁下竟也是个隐藏的高手,刚才的事也就算了,毕竟是小娃娃之间的冲突。不过,你家这娃娃拜入我……”   “这事情你就不用说了,你这叫癞疙宝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爷爷冷笑一声,打断无为真人的话。   无为真人还没反应过来,我爷爷朝前两步走到他面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峨眉山纯阳殿,呵呵,好大的名头。连自家道观都丢掉的丧家之犬,也敢来抢我陈家的人,还是先回去把那群秃头赶走吧!”   我看到无为真人的脸瞬间变成血红色,眼睛里充满恨意,他全身升腾起一股强大的气势,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爷爷冷笑一声,没搭理他,拉着我走到一边,把路给让了出来。旁边的赵老五、王宗翰等人赶忙上前劝住无为真人,将其拥着往院子里走去。   “爷爷,你今天好可怕。”我小心翼翼的说道,虽然爷爷以前脾气不是很好,但也不会像今天一样主动挑衅,甚至对一个小道士动手。   爷爷楞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摸着我的脑袋轻声说道:“爷爷做的事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乖孙啊,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不太听得懂爷爷的话,索性也不管了啦,我拉住爷爷的袖子问道:“爷爷,那两个道士是峨眉派的人,那他们会九阴真经吗?会不会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呀?”   爷爷听了我的话,瞬间就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甚至差点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等爷爷笑够了,他才对我说道:“他们可不是电视上那些峨眉派的人,而是峨眉山纯阳殿的道士,他们呀,供奉着上洞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在道教传承里面也是有一席之位的,只可惜几百年前道门衰落,佛教兴盛,好好一座道家第七洞天峨眉山竟被一群外来的秃驴给占了去,他们这些道士也被赶出了道场,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道人。”   爷爷顿了顿又说道:“这牛鼻子老道脸皮也真是厚,明明那纯阳殿道场都变成了佛教供菩萨的庙子,他居然还敢在外面自称纯阳殿传人,也真是难为他了,哈哈。”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爷爷看到我的样子,笑道:“走吧,去看看这牛鼻子老道是怎么作法的,我倒要看看这吕祖传下的法术到底是有多厉害。”   我被爷爷牵着进了院子,一进去就看到无为真人和他的小徒弟被众人围在场中,正在给赵家人说着什么。   “道长啊,我家幺女怎么样了?”刚一过来就听到赵老五满脸焦急的看着无为真人。周围的人也是满脸期待,这个老道人看起来一身仙气,法力定是不凡。   真人笑了笑,又捋了捋他招牌式的白胡子,朗声说道:“此乃小事,你家的女娃被只蛇妖给勾了魂而已,待贫道做法降妖便是,一定还你家一个清净。”   众人见无为真人说的如此轻松,仿佛这真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小事,不由得更加敬佩,有几个女人端来茶水和点心,真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反倒是一旁的杨坤坐在一边大吃特吃,嘴里塞的鼓囊囊的。   我跟着爷爷坐在一旁,看着无为真人指挥着赵家人搬来一张香案,在上面放了三个焚香用的香炉,显得十分正式和庄严。   无为真人从人群中看到我和爷爷,他面无表情的从爷爷身上扫过,当看到我时,他的眼神瞬间又明亮起来,那种眼神像是贪婪又像是渴望,看的我心里直发麻,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爷爷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无为真人才恋恋不舍的从我身上收回目光,脸上还带着一丝惋惜。   赵家的人把中邪的赵晓燕拉了过来,赵晓燕看见无为真人摆下的阵势,马上就开始大喊大叫,不断挣扎。但她终归只是个女流之辈,被她老爹赵老五抓住,动弹不同。   无为真人走到赵晓燕面前,一把抓起赵晓燕的左手,捞起红色的嫁衣,露出了手腕上那条绿油油的竹叶青蛇环。   “你个臭道士,你敢动我,我男人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生吞活剥!”赵晓燕厉声尖叫,,满脸狰狞,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她左手上的竹叶青更是用阴冷的眼睛盯住无为真人,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上一口。   无为真人并不接话,他冷笑一声,伸出一只苍老的手就向竹叶青蛇环抓去,势如雷霆,快如闪电,竹叶青刚扑至半空就被抓个正着。无为真人五指快速交错,在这条竹叶青身上不同部位各点了一下,就见这条毒蛇软绵绵的垂了下来,再无一丝反抗之力。   真人微微一笑,旁边的小胖子杨坤马上拿了个布袋过来,将竹叶青放入其中后顺势打了个结。   赵晓燕眼见竹叶青被捉,脸色大变,挣扎的更加剧烈,一瞬间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气力,一下就从赵老五手中挣脱,向着杨坤手上的布袋扑来,看样子是想抢回那条竹叶青。   无为真人冷哼一声,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黄纸符箓,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诡异符号,看上一眼我都觉得眼花。   只见那无为真人身子一动,就像是缩地成寸般直接挡在了赵晓燕面前,手中符箓朝前一贴,刚好贴在了前扑过来的赵晓燕额头上。   赵晓燕双眼眼白外翻,瞬间便晕了过去。   这一系列的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赵晓燕已经昏倒在地。赵老五有些焦急的问道:“道长,我家幺女……”   “没事的,我用镇魂符暂时镇住她的魂魄,待我捉住那只妖怪,你家娃娃自然就会恢复正常。”无为真人对着赵老五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这时,一旁的小胖子杨坤双手捧着一个玉蝶走了过来,玉牒上还放着一根造型奇特的银针。   无为真人用银针在赵晓燕眉心正中轻轻刺下,然后以一种极为奇特的规律不停抖动,待银针取出之时,上面已多了一滴鲜血,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滴鲜血与常人不同,竟呈现出罕见的银白色,在阳光下显得明亮晃眼。这神奇的一幕看的周围的村民啧啧称奇,对于眼前这个法力高深的道家真人更加佩服。   杨坤双手捧着玉蝶恭谨的放在香案正中,那三个香炉面对的正前方,接着又将那条软绵绵的竹叶青取出,放在玉蝶中,围绕着那滴银色血液呈一个环形。   无为真人让赵家人端上早已准备好的清水,洗净双手,然后将身上的道袍整理工整,迈步走到香案前。   真人看到周围的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看贫道这就将那几只作乱的妖孽唤来,还你们青衣村一个太平!” 全部章节 第九章:妖媒   上洞八仙,神气统天。吕祖大圣,威光万千。   上天下地,断绝邪源。乘云而生,来降坛前。   降临真气,穿水入烟。传之三界,万魔擎拳。   无为真人恭敬的将三柱灵香点燃,然后嘴中念念有词,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法剑,他脚下踏着玄妙而奇异的步罡,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着实是繁杂无比,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纷纷称赞。   真人手中的法剑越舞越快,那三柱灵香也随着剑舞越烧越短,香案之前,青烟缭绕仿如人间仙境,真人舞剑的身影好似云中的仙人。   我看到这白发老头作法,身姿飘逸,精彩绝伦,我不由得向爷爷问道:“爷爷,这老头子耍的啥子武功,看起来好巴适哦!”   爷爷此刻也是脸上带着一丝赞叹,他听到我的话,笑着说道:“这老道士耍的可不是武功,而是他纯阳殿的祖师传下的唤妖法术。啧啧,这纯阳殿供奉的吕祖乃是道家里出了名的剑仙,被尊称为剑祖,以剑入仙道,惊才绝艳。”   “那几个精怪勾了赵家女子的魂,才让她如中邪一般。这老道士用镇魂符镇住她的魂魄,然后用法针逼出妖血,喏,就是盘子上那滴银色的血。他再以妖血和青蛇为媒介用道法拘唤妖精,哼哼,这老道士倒是还有几分道行。”我爷爷掏出旱烟杆,点上火,美美的吸上一口。   我有些惊异的看着爷爷,不知道他怎么会懂的这么多,似乎所有的事都瞒不过他一样。我有些激动地说道:“爷爷,那几只妖怪会被抓过来吗?我好想看看妖怪到底长的啥子样子。”   爷爷朝着天上吐了个烟圈,慢悠悠的说道:“等着看吧,呵呵。”   就在这时,那无为真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黄色的符箓,他将符箓往天空一扔,一剑迅速穿过符箓正中,符箓遇剑急速升腾起一束青色火苗,眨眼之间,火苗就将画满诡异符文的道符吞噬,化作一摊灰烬。   无为真人口中念着繁复拗口的咒语,将剑上道符灰烬撒入玉碟之中,覆盖在银白色的妖血之上。   做完这一切,无为真人收剑停歇,桌上三柱灵香的烟尘竟逆风而动,往后山的方向吹去。无为真人原本红润的双颊此刻竟有些苍白起来,旁边的赵老五赶忙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毛巾,让真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道长,这?”赵老五有些迟疑的问道,他看到这无为真人法事做完后除了香烟逆风飘动外,并没有出现什么东西和奇异事情。   无为道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将徐文泽端过来的茶水美美的品了一口,并没有回答赵老五的话,反倒是伺候在一旁的小胖子杨坤站出来说道:“慌什么,待这灵香寻到妖孽的所在,自会将它拘唤过来,安心等着就是了,我师父出手,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杨坤神情倨傲的环视众人,周围的村民被他凌厉的眼神看的唯唯诺诺,不敢对视。当他看到我爷爷时,细长的眯眯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之色。我在一旁看到他看过来,连忙伸出右手,对他比了根中指,气的他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村里的村民们听说城里来了个道法高深的道长来捉妖,全都跑到赵老五家看热闹,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妖怪到底长的啥子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香案上的灵香也是越烧越短,眼看就要见底了,也没见到什么妖怪被抓过来。场上的村民私下里开始谈论这个老道士到底能不能行,纷纷对无为真人投以质疑的目光,甚至连赵老五也在心里暗自嘀咕自己不会是花了钱请了一对骗子回来吧。   而无为真人却是稳坐太师椅,自顾自的品尝着茶盏上的香茗,优哉游哉,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小胖子杨坤也是满脸轻松,当他听到周围村民的谈论时,他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屑,仿佛是在看一群蝼蚁一般。   “爷爷,这老头子真的能把妖怪抓来吗?”我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有什么类似妖怪的生物出现,不免有些失望。   爷爷听了我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竟有些复杂,他摸着我的头说道:“乖孙啊,不要慌,那些东西你这辈子会看到很多,很多……”   爷爷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还带有一丝伤感。我不懂爷爷话里的意思,觉得挺莫名其妙的,还待再问。爷爷却突然抬起头看向院门口,说道:“来了。”   而一直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无为真人也在这时睁开了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脸上挂着一丝笑容,看向门口。   我听到守在门口的村民们发出阵阵惊呼,然后就看到一头长脸尖牙的黄毛狐狸从院外小跑着进来,它满脸扭曲,露在外面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它的小眼中充满了挣扎之色,身体也似乎在颤抖着反抗,但却丝毫没有作用。它的身上缭绕着一层青烟,这是那香案上三柱灵香的产物,正是这青烟强行驱使着这狐狸过来。   当狐狸被迫跑到无为真人面前时,那三柱灵香也刚好烧到尽头,一瞬间全部化成了飞灰,那狐狸身上的青烟没有了灵香的支撑渐渐散去,但是这黄毛狐狸却是并没有借着这机会逃走,反而一下趴在地上看着无为真人,身体瑟瑟发抖,两只小眼珠里全是惊恐与哀求。   周围的人顿时啧啧称奇,每一个人都看着趴在地上的黄毛狐狸指指点点的,但我却是有些失望,本以为妖怪是像电视上演的那种青面獠牙的会说话会妖术的,没想到竟是一只普通的黄毛狐狸,我以前也在电视上的《人与自然》看过狐狸的纪录片,感觉也就和普通的猫狗差不多,没啥意思。   “真人,不是说害我家幺女的是只蛇妖吗?怎么会招了只黄毛狐狸过来?”赵老五虽然平常是个大老粗,但对他幺女却是十分上心,此刻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马上就开口向无为真人询问。   哼!   无为真人冷哼一声,听到赵老五的话,他脸色显得十分难看,他也不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箓就往黄毛狐狸额上贴去,那黄毛狐狸看上去虽然害怕但却不敢反抗,任由老道士把符纸贴在它头上,然后就双眼一翻眼白,晕了过去。   “师父,这……”杨坤有些迟疑的问道,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以往作法无往不利的师父,今天怎么会没有抓来蛇妖,反倒是弄了只狐狸过来。   无为真人听到徒弟的询问,再看到周围村民们质疑的眼神,甚至连请他来的徐文泽和王宗翰也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真人脸色越发难看,几乎成了青灰色,他冷笑道:“那只蛇妖倒是有些道行,哼,待贫道亲自上山将它捉来就是了,也算为你们村子除掉一害。至于这黄毛狐狸,就是那蛇妖与你赵家女娃的媒人了。”   全场哗然,人群中议论纷纷。   妖怪居然还会有媒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简直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我也有些惊奇,虽然我岁数还小,但也知道媒人这东西是给男女结婚牵线的,和电视剧里的月老差不多。   我眼巴巴的看着爷爷,在我看来,无所不知的爷爷一定会给我一个解释。果然,爷爷看到我眼中的疑惑,笑了笑说道:“谁说妖怪就不能有媒人了,据上古记载女娲祷祠神,祈而为女媒,因置昏姻。这天地间阴阳交合婚姻之事就被定了明媒正娶之礼,有媒为正道,无媒为苟合。神有月老,人有人媒,妖自然就有妖媒。这狐狸之物机灵狡诈,最善言辞,正是妖媒之中的佼佼者。”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爷爷在我心中的形象无形中又高大了几分,也不知道没上过学的爷爷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   而在另一边,无为真人让赵家人收了香案,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冠,对一旁的小胖子说道:“杨坤,去把为师的法器拿来,今日我就要把那妖孽抓出来,替天行道,哼!”   我看到一旁的爷爷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他低声说道:“去吧,去吧,这一天陈家人已经等很久了……” 全部章节 第十章:祖传宝物   无为真人一身蓝色道袍,手中一把拂尘,背上一柄法剑,满头苍发,一缕长须,站在风中,飘飘然而绝世独立,彷如仙人下凡。   他的身后,小胖子杨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乾坤袋,满脸倨傲,似乎袋里装了什么了不的的东西。   师徒二人既说要上后山除妖,周围的村民便如炸开了锅般,许多人嚷嚷着要跟着上山看无为真人捉妖,整个赵家院子里人声鼎沸,喧闹不堪。   “你们闹个锤子!上山捉妖,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天上的神仙下凡啊?上去了下不来的时候,有你们后悔的!”我爷爷突然站起来,对着人群大吼道,声如雷霆,一下子就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原本好些嚷着要跟着去看热闹的人顿时不敢开腔,他们也不是傻子,我爷爷的话虽然说得粗鲁了些,但也不免有些道理。刚才无为真人摆出那么大的阵仗也没把正主招来,反而只弄了只狐狸,这说明山上的那个主儿也是道行不浅的,万一自己跟着上了山,无为真人没干赢妖怪,那岂不是大家都操蛋了?   谁的命不是命啊,犯不着为了看个热闹,把自己命都搞丢了。赵家院子这一瞬间竟出奇的安静了下来,只把一旁的无为真人师徒气的七窍生烟。   特别是无为真人,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刚才那副超凡脱俗的仙家模样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指着我爷爷,哆嗦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爷爷刚才那句话虽然表面上是提醒村民,但暗地里还不是在讽刺无为真人不知好歹,自以为是神仙下凡,法力却不一定能够降服妖怪。   无为真人自幼行走江湖,活了这么多年,又岂会听不出我爷爷话里的意思,加上刚才在门口时我爷爷的故意挑衅,他此刻对我爷爷竟起了怨恨之心,多年修得的了然道心在这一瞬间已经乱了。   “你、你……”无为真人指着我爷爷,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旁边的徐文泽等人见无为真人被气着了,赶忙上前说道:“真人莫生气,这些山野村民不识好歹,识不得仙家法术,真人您乃是真仙下凡,抓个小妖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莫与这些人生气。”   无为真人脸色难看,看着周围那些带着质疑的村民,冷笑道:“区区一个蛇妖而已,贫道刚刚只是小看了他的道行,被它逃了去。贫道这就上山把他降服,也让你们看看我道家的手段。”   徐文泽、赵老五等人簇拥着无为真人往后山走去,但奇怪的是那一直站在徐文泽旁边的新郎王宗翰此刻却犹豫了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就在赵家等着,不跟着上山了,看来他也是受到我爷爷刚才那番话的影响,有些怕真人的法力不够,不仅降不得妖反而会丢了性命。   他这一行为却是把徐文泽气了个半死,毕竟这无为真人是徐文泽提议请来,如今不仅那些山民们质疑,甚至连自己的兄弟都开始不相信了,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自己的脸吗?   无为真人在临走前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我爷爷,这死老头子从他一到村里就给自己下绊子,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   爷爷看到无为真人回头望来,他对着真人的方向吐了个大烟圈,张嘴笑了笑,露出嘴里的几颗黄板牙,看上去一副友好的模样,把真人气的一个趔趄,差点就出了丑。   “有财叔,我们……”几个村里的年轻人见无为真人走远,开口对爷爷说道。   “你们想看热闹,就在这儿等着吧,跟着上山去把命丢了可就划不着喽!”爷爷鼻子里喷出两道烟气,抬了抬眼皮对他们说道。周围的那些老人们深以为然的点头应和,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管无为真人有没有本事降服妖怪,对于这种有生命危险的事,还是少掺的好。   爷爷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慈祥的说道:“乖孙啊,跟爷爷回家,爷爷给你看个东西。”   我顿时就来了精神,忙问道:“爷爷,你要给我看啥子东西哦?”   爷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脸神秘的说道:“看咱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喽。”   我点了点头,心里想到爷爷说的宝贝不会就是那个从白棺材里拿出来的青铜面具吧,只是那面具不是被我爸拿走了吗?   我心里暗自嘀咕,还待再问之时,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我妈这时却开了口,她一把把我拉过去,说道:“轩娃子,今天下午就和妈在一起,别到处乱跑。”   我看到我爷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听到我妈说话的一瞬间,两只眼睛中冒出凌厉慑人的光,他对我妈说道:“小薇,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自己的孙子,我还带不得?”   我妈被爷爷看的一个哆嗦,她性格本就柔弱,再加上我爸没在身边,她根本就不敢顶撞爷爷,只得喏喏的说道:“老汉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哎呀,我想带带娃娃。”   我爷爷冷笑一声:“你想带娃娃,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我要带我孙子,你没意见吧!”   我看到我爷爷原本慈祥的脸上竟带了一丝狠辣,他死死地盯着我妈,看上去我妈如果说一个“不”字,爷爷就会动手的样子。   我妈被爷爷盯的低着头,不敢说话。我心里有些慌乱,一个是我爷爷,一个又是生我养我的母亲,两个都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我此刻不知道该怎么办。   爷爷看我妈不说话,他把旱烟杆拴在腰上,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就往家里走去。我被爷爷抱在怀里,回头看向我妈,我看到她的脸上竟带着泪珠,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茫然。   我家离赵老五家并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爷爷抱着我很快就回到了家里,他并没有在院子里和堂屋停留,带着我就直接往他的房间走去。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进爷爷的屋子,但却是我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和观察,狭小的房间在昏黄的灯光下(九几年的土灯泡亮度很烂的)显得有些阴森,一张陈旧的书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黄纸书籍,我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里面很多字都不认识,看了封面,上面赫然有着四个用毛笔书成的大字,我只能勉强认得其中两个是“五行”两字,其他的却是不认得。   “乖孙啊,不要心急,等这次成功了,爷爷自然会教你这些东西。”爷爷看到我在翻那些书籍,脸上变得柔和了许多,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与渴望。   我不明白爷爷说的“这次成功”是啥意思,我把书放下,对爷爷说道:“爷爷,你说要给我看啥子宝贝呀,上次那个丑八怪面具被我爸拿走了诶。”   爷爷听了我的话,气着说道:“别提你爸那个龟儿子,等他狗日的回来,我要打断他的腿!”   等爷爷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才走到墙角的那架老式木床前,他手搭在床架子上用力把木床往外移动了大概半米的样子,然后俯下身子把墙角上的一块砖给扣了出来,那地方就像是没用过水泥一般,被我爷爷很快就扣了十几块砖出来,露出一个近半米长的大坑,这坑里居然还埋了一个已经接近腐朽的木盒子。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爷爷做完这一切,没想在我家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关,就像是电视里演的那些特务之间利用树洞之类传递物件一样。   爷爷小心翼翼的把木盒从坑里拿出来放到床上,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爷爷苍老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似乎这木盒对他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三百多年了,我陈家二十多代人整整谋划了三百年!如今竟应在我陈有财的孙子身上,哈哈哈……”   我看到爷爷用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木盒,一脸癫狂的大笑,他此刻的情绪看上去非常的激动,是我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   “爷爷。”我喏喏的呼唤道,此刻的爷爷在我眼中竟显得有些陌生起来。   爷爷笑了好一阵,才听到我在叫他,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将情绪收敛了起来,对我说道:“爷爷没事,只是刚刚太高兴了。”   我看到爷爷用手拭去木盒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似乎在他的眼中那不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木盒而是一个绝世珍宝一般。   我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爷爷打开盒子,我也想要看看爷爷口中的宝贝是什么东西。   吱!   一声尖细刺耳的声音传入耳朵,爷爷把木盒打开了,但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宝光四溢、光彩夺目的景象,反而只有两个用蓝布包裹着的东西静静地躺在盒里。   我有些失望,这两个东西都挺长的,其中一个接近一米,另一个稍短一点,但也没短上多少。   爷爷此刻并没有在意我的神情,他仿佛是在面对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灵,他恭敬的用双手将那个最长的包裹取了出来,放在床上,自己却跪在地上对着那东西恭敬的磕了个头。   爷爷见我坐在床上没有反应,连忙一伸手把我拉下来,让我和他一起跪拜磕头,我感觉有些好玩,就像是电视里的拜师礼一样,学着爷爷的样子跪着地上和他一起磕了九个头。   等磕完了头,我才一脸嬉笑的问道:“爷爷,我们这是干嘛呀?为啥子要给这东西磕头?”   但爷爷并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神情恭敬的捧起那件长条状的物体,将上面包裹的蓝布一层层打开,露出了下面的物体。   白色的鳞甲在灯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