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进京   自打一年前江山易主,新王称帝,改国号为魏,年号元始,定都长安,总算结束了荒淫腐败的大周王朝,十几年动荡不安的局面早已使得江河破碎、生灵涂炭,如今新王朝刚刚建立,一切百废待兴,正如春日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充满生机和希望。
  
  在新王朝的庇护下,百姓不必再为战争东躲西藏,逐渐安定下来,随着时间流逝淡忘了战争带来的伤痛,开始了新的生活。
  
  长安城作为大魏的都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景象,从早到晚,来往车队和行人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今日,日暮将近,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染成了暖黄的颜色。
  
  远远的,可见城门外,又是一行乔迁的车队缓缓驶来,经过守卫放行之后,一辆辆豪华马车接二连三的进入了城内。
  
  其中间的一辆马车里,少女撩开帘子朝外瞧了一眼,回头喜笑颜开的说着:“娘,你快看,这京城里就是不一样,比我们安阳可气派多了!”
  
  “傻丫头,什么叫我们安阳?既然已举家迁徙京城,从今往后我们可都是京城里的人了。”妆容艳丽的妇人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得意。
  
  少女一想,笑容更加灿烂了:“娘说的是,应该说我们京城。”
  
  妇人勾唇笑了笑,将她的手牵了过来,说道:“心儿,这都要托你爹的福,他因为开国有功,现在贵为朝中重臣,我们也沾光举家迁到京城,到时候免不了与京城里的世家贵族有所来往,你可要记住,在京城里,举手投足不能丢了咱们谢家的颜面,还有……安阳那桩婚事,我们就退了吧。”
  
  谢兰心心里微微起了涟漪,虽然有些舍不得那桩婚事,可是,京城里那么多有权有势的王公贵族,一定有许许多多尚未娶妻的公子哥吧?或许更有皇子之类?倘若能嫁给皇亲国戚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想想,以前那桩婚事似乎根本不算什么,娘说得对,应该退掉。
  
  “任凭娘亲做主。”她小声应答。
  
  谢兰心是谢家的二姑娘,谢家原来在安阳城算得上是名门望族,即使是战乱政变,他们也都免于灾难逃窜,相对普通人家安定得多。
  
  可是,谢兰心的父亲谢岩放着富家子弟不做,十年前抛弃妻子跟随了起兵造反的叛军,离家已经十年时间,妻女一直是祖母和家族照顾,直到去年新帝登基,谢岩便成了开国功臣,任朝中重职,光耀门楣,并且接家乡的妻妾儿女进京共享荣华富贵。
  
  谢岩膝下共有两子三女,两个儿子年长,早已先后被带在身边,大儿子骁勇善战,可因为一次战败不幸身亡,二儿子如今年纪二十二,成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勇将,大女儿前两年已在安阳出嫁,二女儿谢兰心年方二八原本安阳已有定亲,三女儿谢兰若还未及笄,待字闺中。谢岩在安阳时只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以及三女儿谢兰若都是发妻所生,不过发妻因病早逝,只剩下妾侍赵姨娘,赵姨娘则共生有两个女儿。
  
  赵姨娘目光迷离:“你大姐出嫁得早也不知会有今日,她既然已出嫁,如今我又怎舍得你远嫁回安阳去,放心吧。”
  
  “……”
  
  与此同时,后方另一辆马车,坐在车头外的丫鬟撩开帘子,微笑着朝车内禀报:“姑娘,到京城了。”
  
  这辆马车里,一名少女穿着身颜色清浅的裙裳,安静的坐着,伸出捏着丝巾的手,白皙的手指轻轻勾起车窗上的帘子,瞄了一眼车外的景象。
  
  “还和以前一样。”少女呐呐的念了一句,目光还停留在窗外的街道上。
  
  这话倒是把丫鬟玲儿给逗笑了:“姑娘,你又没来过京城,怎会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
  
  谢兰若神色微变,尴尬的勾了勾唇:“我是说,和安阳一样。”
  
  “这里比安阳要大得多了,条条街道纵横交错,建筑不尽其数,若是独自出来,恐怕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再说了,就是皇宫就比安阳城里要大。对了姑娘,我听说这京城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新鲜玩意儿可多了去了,咱们安阳可没法比。”
  
  “是么?那以后一定要好好吃喝玩乐一下。”
  
  铃儿挤了挤眉毛,笑眯眯的说道:“而且我听说,这京城出美男子,那些世家公子个个模样俊美、才情无双,姑娘应当好好在京城找个如意郎君才是。”
  
  谢兰若瞠了她一样:“瞎说什么啊?”
  
  铃儿又窃笑一声:“不过,我们家姑娘貌若天仙,德才兼备,哪还需要找啊,估计风声一传出去,这排队上门提亲的人就把门槛都踏破了,到时候挑都挑不过来呢。”
  
  “就你贫嘴。”谢兰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前去把车帘子给扯了下去,不再理她。
  
  铃儿吐了吐舌头,还在外面得意的笑了两声,又开始把目光注意在两旁街道上,看着这繁荣喧哗的一切,忍不住一路啧啧惊叹。
  
  车队足足在长安城内行驶了有一个时辰,已是夜幕降临,总算是来到了目的地,一座宏伟豪华官家府邸外大门外。
  
  大门口早早就挂上了两盏火红的灯笼发出亮光,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的昂首挺胸,门外一群人等候多时,为首的那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便是这谢府的主人谢岩。
  
  原本应该人到了再去给谢岩请安的,可是毕竟是十年未见了,谢岩一听说家眷车队进入长安城,早早就迫不及待的领着人在大门口等着。
  
  家眷们一一下了马车,面着谢府大门走来。
  
  可见走在最前面的妇人穿着身紫红色艳丽裙裳,妆容华贵,容貌娇艳,此人正是谢岩的妾侍赵氏,这一左一右伴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少女,左边是赵氏所生的庶女谢兰心,右边是发妻所生嫡女谢兰若。
  
  一行女眷款步姗姗的走向前,来到谢岩身前,屈膝拜见。
  
  “见过老爷……”
  
  “见过父亲……”
  
  “好好,大家路途辛苦,不必多礼。”谢岩笑容可掬,目光扫过众人,先是上前拍了拍赵姨娘的肩膀,低头垂目看着她,轻声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只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赵氏心里一暖,眼睛里泛起了盈盈泪光,拿起手绢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泪水,带着笑意柔声回答:“辛苦的是老爷,妾身做的这些不足为道。”
  
  谢岩满意的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两个女儿,想起来相隔十年,当初两个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个个身材柳条,面容姣好,差点就认不出谁是谁了。
  
  “心儿、若儿?”谢岩指着两个少女辨别出了名字。
  
  谢兰心和谢兰若都上前一步来到他身边,又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爹爹。”
  
  谢岩看着两个女儿,笑哈哈的直点头叫好,然后目光落到了谢兰若的身上,握起她的手,欣然的点头:“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若儿,你和你娘当年长得越来越像,越来越漂亮了。”
  
  谢兰若许久未见父亲,都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此时一见,倒是觉得比印象中苍老得多了,又提起了早已去世的母亲,她不禁有些心酸。
  
  “爹爹过奖了。”谢兰若眼里含着泪光,嘴角却微微勾起。
  
  难得,母亲去世了这么久,谢岩还不忘提及。
  
  至于旁边的谢兰心,似乎感觉自己被疏忽了,不屑的瞄了一眼谢兰若,上前就勾起了谢岩的手,撒娇的说着:“爹爹,好久不见,女儿可想死你了。”
  
  “为父何尝不是,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们,是为父失责,今后我们一家再也不必分开。”说道这里,谢岩皱起了眉叹息,“只可惜,你们祖母没能过来。”
  
  谢兰若轻声开口:“祖母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在安阳生活了一辈子怕是突然搬到京城住不习惯,所以就留在安阳大伯那里,只愿我们闲暇之时能够回去看看。”
  
  “也是,她老人家怕是经不起这样长途跋涉,若儿,你祖母最疼的就是你了,待我闲下来必定领着你一同回去探望她老人家。”谢岩拍了拍谢兰若的手背。
  
  “好。”谢兰若自然不会忘记祖母的恩情,父亲不在家这十年,若不是老祖宗照顾着,还把她接过去从小养在膝下,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被赵姨娘那母女欺负成什么样子。
  
  谢岩随后回身指着谢府的大门,对众人说道:“自今日起,这里便是你们的家,各自院落都已安排布置好了,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大家齐声应答了一声。
  
  谢岩又道:“这些日子大家千里迢迢赶来长安,路途多有劳累,都先回屋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谈。”
  
  说着,他便走在前头,领着众人进了谢府大门,并让人带着谢兰心、谢兰若各自前去分好的院落。
  
  而只剩下赵氏与谢岩并排而行,互相牵着手,窃窃私语着什么。 正文 前世   次日清晨,雾气初散,晨光熹微。
  
  谢府,卧花园内。
  
  这院子如同园名一般,除了五间屋子和几条小径,几乎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一眼看去花团锦簇,色彩斑斓,美艳夺目,若是春风轻轻拂过,花香随风而去,便觉得芳香四溢,清爽宜人。
  
  谢兰若穿了一件鹅黄色菱纱百褶裙自屋里走了出来,一跨入院内,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
  
  昨夜进来时天色已晚,也没注意院子里的景象,今日一看四处繁花似锦,场景似曾相识,她倒是觉得有些惊喜。
  
  没想到这么巧,她又回到了这里,她前世住的地方,同一个宅院。
  
  看到曾经熟悉的一切,她勾唇浅浅一笑。
  
  可是,想起了前世的一切遭遇,她笑容又渐渐淡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前世她出生在长安城大户人家,算起来那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天下还是大周的天下,这座宅院还叫江府,她也姓江,名雪谣。
  
  前世的江雪谣出生名门,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从小与亲梅竹马的楚君墨有婚约,及笄之后便如期嫁入身为将门的楚家,夫妻和睦,丈夫对她宠爱有加,看上去这一生都会顺风顺水。
  
  谁料,成亲一年后,边疆战乱,楚将军带儿子楚君墨领军出征,不出几月,竟传回父子因战败一起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楚家又被奸人陷害,一家人都含冤入狱。
  
  江雪谣突遇变故,知道丈夫已死,万念俱灭,最终在狱中被逼服毒自尽。
  
  服毒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没想到她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再次醒来,她出生在了安阳城谢家,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女婴,成为谢岩嫡女,取名谢兰若。
  
  如今又是十四年过去了,谢兰若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们也突然举家从安阳城来到了长安。
  
  原以为,这辈子不会与长安再又什么交集,没想到上天安排,竟是又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这座曾经熟悉的长安城,江雪谣感慨颇深。
  
  十几年前,当初与丈夫楚君墨离别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即使是再经历一世,也无论如何无法忘却。
  
  “姑娘,一大早的,在这发什么呆呢?”玲儿不知自哪跳了出来,歪着脑袋盯着正笑容满脸的谢兰若。
  
  谢兰若听见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马上要去向爹爹请安,要带过去的礼物可装好了?”
  
  玲儿从后面抱出个方方正正的锦盒,笑眯眯的说:“早就备好了,咯。”
  
  “那我们走吧。”
  
  “好。”
  
  谢兰若目光从那些花朵上收了回来,前世的那些记忆也再次深藏在了心底,跟什么事没发生一样,朝门口走去。
  
  可是,她正走到门口,远远的隔着一扇院门,就听外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你看看,人家的院子多大,多华丽,满地都是花,名副其实的卧花园,百花齐放看得眼睛都花了,这香味就是远隔八百里都闻得到!哼,哪像我那个破院子,还什么梨心园,就几颗不开花的破梨树,爹爹也太偏心了,我就不是他女儿么?她什么都是好的,我就什么都没有!”
  
  “姑娘,你就少说两句吧,让人听见了多不好,再怎么说三姑娘也是嫡出,待遇好一些是应该的。”再说了,其实两个院子差别也不是很大。
  
  “你说什么?你这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白养你这么多年!”说得谢兰心生气,伸手就揪住了丫鬟的耳朵。
  
  “哎哟哎哟,姑娘我错了,疼……”
  
  “哼……”
  
  “姑娘,那我们还等不等三姑娘一起呢?”
  
  “等什么等?看着她就来气!”从小到大都看不顺眼,自然看着就来气,谢兰心白了一眼卧花园的大门,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哎,姑娘你慢点走,等等我……”
  
  随着说话的声音远去,门外的人也已经走远了。
  
  门里,玲儿已经气得一脸涨红,一脸幽怨的望着谢兰若:“姑娘!她们也太不像话了,闲话已经说到咱们家门口来了,你为什么拦着我呀?”
  
  刚才,若不是谢兰若拉着铃儿,恐怕她已经破门而出,去找那两个人大干一架去了。
  
  “你出去做什么?跟她们吵一架还是打一架?”谢兰若一脸平静如水,好像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跟她们好好理论理论,这些人就知道背后嚼别人舌根,姑娘,就你太能忍了!”
  
  谢兰若不以为意:“只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而已,不痛不痒,有什么好计较的。”
  
  而且,她根本不想与这些幼稚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不然会显得有点欺负人,算上前世,她也有三十好几岁了。
  
  铃儿还在不满的小声嘀咕:“现在不压压她们的气焰,等到真欺负到头上就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毕竟以后天天都要见面,总不能每天一见面都吵架吧,让人见了笑话,让爹爹知道了也不好。”谢兰若拍了拍铃儿的肩,“走吧,别让爹爹久等了。”
  
  随后叫了个小厮带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卧花园。
  
  这一路上,铃儿左顾右盼,又是忍不住一阵小声惊叹:“我说怪不得昨晚走了那么久才到,这府上也太大了吧,我看就是在府里我也得迷路!”
  
  谢兰若不禁轻笑:“有哪是你不会迷路的?”
  
  铃儿干笑了两声:“就我们那个小院子里还行……”
  
  “那你整天在院子里待着不出来不就好了。”
  
  铃儿瞪圆眼睛:“那可不行,姑娘出来我就得出来,姑娘不出来,我还是得出来。”
  
  谢兰若掩嘴一笑,倒是被逗得心情大好。
  
  她也左右环顾着府内,地方还与记忆里相差不多,只是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也不知前世的亲友都何去何从了,竟然沦落到宅子都卖了。
  
  正是此时,家仆领着谢兰若穿梭在谢府长廊之间,虽然低调安静,可是隔得老远,那抹清秀的身影就已落入了某人眼里。
  
  “那边那位姑娘是?”在谢府花园南边的一间水榭,正有个锦袍男子隔着一池春水望去,正好看到了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古色古香的长廊之间,那少女模样如花似玉,映着阳光肌肤晶莹剔透,走起路来姿态翩然若仙,就如掉落凡尘的仙女一般,映在男子的眼中,虽然在京城也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可此刻他竟有些挪不开眼。
  
  身旁年轻俊朗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也是有些疑惑:“她是谁啊?”
  
  锦袍男子无奈的一笑:“我说谢堇安,在你们谢府何时有个这么绝美的姑娘,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谢堇安又瞪大双眼,仔细瞧了瞧对面那抹身影,恍然想起来:“对了,我记得两个妹妹昨晚抵达长安城,我还没来得及相见呢,这定是我妹妹。”
  
  不过,几年不见,又隔着这么远,谢堇安也认不出来前面走着的是哪个妹妹。
  
  锦袍男子嗤笑,上下打量了谢堇安一眼:“就你这样,还能有长得这般好看的妹妹?不是一个娘生的吧?”
  
  谢堇安不悦的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就我这样啊?我长得也是貌若潘安,俊俏不凡,迷倒万千少女好么?”
  
  对方却冷嘁了一声,一脸嫌弃的模样。
  
  谢堇安忙站起身:“好了好了,你请自便,我要去与两位妹妹相见,叙旧一番。”
  
  锦袍男子拉住他:“不打算带我去?”
  
  “我们兄妹相见,你去添什么乱?喂,我警告你啊,我妹妹你可别打什么主意。”谢堇安将他甩开,轻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袍子,就才扭头转身,赶紧追了远处的身影而去。
  
  ——
  
  不多时,正缓步前行的谢兰若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惊得转过身去,就见了一个高挑健壮的俊朗男子站在身后,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二哥!”谢兰若一见男子就认了出来,
  
  这是她同胞的二哥谢堇安,小时候一直很疼她,只是多年不见,二哥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身材挺拔的青年男子,还多了几分俊朗潇洒。
  
  铃儿也行了一礼,喊了声:“二公子。”
  
  谢堇安从正面仔细看了谢兰若几眼,也是很快分辨了出来,笑颜逐开说道:“你是三妹吧?”
  
  谢兰若连连点头,笑容越发灿烂:“二哥,这么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对于这么一句,谢堇安难免有些无语,怎么他想说的话倒是被抢了?
  
  “三妹,你这是要去哪啊?”谢堇安转而问道。
  
  谢兰若如实回答:“昨夜到的时候天色已晚,所以今日特早些过来向爹爹请安,还有,从安阳带了些礼物过来给爹爹。”
  
  谢堇安撇了撇嘴:“只给爹爹带礼物了?”
  
  谢兰若故作尴尬:“对了,还忘记给二哥也带点礼物,二哥你宽宏大量,不会生气的吧?”
  
  谢堇安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长叹了一声道:“唉,看来几年不见,三妹是已经不把我这个二哥放在眼里了吧。”
  
  谢兰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拽了拽哥哥的袖子道:“逗你的,我就是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二哥呢,我给你带了,在屋里放着,你晚些过去拿吧。”
  
  谢堇安瞬间就展颜而笑,兴致勃勃的问:“三妹都给我带什么了?”
  
  “都是你最爱吃的,老祖宗还亲手做了杏仁酥,特地让我带给你的。”
  
  谢堇安感动得眼泪都花花了:“还是三妹好,老祖宗也最疼我了,她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
  
  谢堇安点头放心了许多:“走吧,我们一起去向爹爹请安,别让他们等急了。”
  
  “嗯,走吧。”
  
   正文 才艺   这一路走着,谢兰若和谢堇安两兄妹久别重逢,有好多话想说,聊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正院外头,院子里,可见赵姨娘和谢兰心也正等候在外头。
  
  谢堇安依旧笑着上前,朝着赵姨娘躬身抱拳的行了一礼:“见过姨娘。”
  
  赵姨娘娇媚一笑,上下打量着谢堇安:“堇安长这么大了,还真是一表人才,有你爹年轻时几分英姿。”
  
  “姨娘还与当初一样年轻美貌,一点变化也没有。”
  
  赵姨娘笑得是真开心:“就数你嘴甜。”
  
  谢兰心见着那两兄妹一同过来,心里本就不太舒服,此刻白眼瞄了两眼谢兰若,勉强的上前行礼,朝谢堇安喊了一声:“二哥。”
  
  谢堇安同样笑着回礼:“二妹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谢兰心扯了扯嘴角,心里却不太乐意,什么叫也?是刚才也夸过谢兰若漂亮了吧。这个二哥,还是一样见人就知道花言巧语。
  
  在外面嘘寒问暖了几句,总算是让谢岩传唤了进入厅堂之内。
  
  四人前后一起进屋,除了见谢岩端坐上方太师椅上,另外还有一名模样端庄大方的陌生妇人与他坐在一起。
  
  一进屋,众人行礼向谢岩问安,谢堇安主动向旁边那位端庄妇人也请安道:“见过母亲。”
  
  所有人听见谢堇安对那妇女的称呼,顿时脸上都露出了吃惊之色,正疑惑那妇人到底是谁,谢岩便开口招呼两个女儿过去,介绍那名妇人道:“心儿、若儿,还不见过母亲。”
  
  母亲?难道,这妇人是谢岩娶的续弦?
  
  众人都疑惑的目光看向那妇人,仔细的上下打量,不得不说,这妇人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身穿芙蓉色百花长裙,头上价值不菲的金玉头饰和翡翠耳坠,气质高贵典雅,一双眸子透出傲慢和冷艳。
  
  “愣着作何?这是你们的继母,还不上前拜见。”谢岩见两个女儿发愣,出声提醒了一句。
  
  谢兰心和谢兰若忙收回惊愕和疑惑,上前跪下叩拜行一大礼,唤了一声:“见过母亲大人。”
  
  这妇人,正是去年由新帝赐婚,谢岩刚娶回来不久的续弦,叶氏,名为秀云,身份高贵,曾嫁过一次,可丈夫死于战场,新帝登基后被赐婚给了谢岩。
  
  叶秀云淡淡挥了挥手:“不必行此大礼,都起来吧。”
  
  谢兰心和谢兰若这才起身,站在了旁边。
  
  当然,一旁的赵姨娘是最意外的一个,虽然极力掩饰现在波动汹涌的心情,可是手指紧紧攥着丝巾就暴露了她的心思。是啊,原本以为,来京城享受荣华富贵,这谢家后院就是由她做主了,可是没想到横空杀出了个不知道的续弦,虽是续弦,可也是谢岩的正牌夫人,而她赵姨娘只不过是个妾侍而已。
  
  赵姨娘极不情愿,可碍于礼数还是迈出僵硬的一步,挤出难看的笑容,招呼了一声:“见过姐姐。”
  
  “嗯。”叶秀云也没正眼看她,只是对身旁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端着几个锦盒上前,依次分发给了赵姨娘以及两姐妹。
  
  叶秀云居高临下的说着:“老爷为了给大家接风洗尘,早已发出请柬,今日会在府上设宴邀请宾客,到时候会有许多王公贵族前来赴宴,大家都应当穿着打扮体面一些。这盒子里是替你们做的衣裳,也没量过,都试试看合适不合适,还有一些珠宝首饰,就当是见面礼,记得穿戴上,不要失了我们谢家的颜面。”
  
  接过锦盒,谢兰心和谢兰若纷纷道谢:“谢过母亲。”
  
  “多谢姐姐。”赵姨娘也极力压制着,抿嘴挤出了一丝笑意。
  
  “都是一家人,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谢岩带着温和笑容,待大家都在两旁入座之后,寒暄几句,谈到两个女儿的问题,谢岩便想起来问:“心儿、若儿,这些年为父不在身边,不知尔等可都有学到什么才艺么?”
  
  赵姨娘赶紧抢在前头夸赞自己女儿:“心儿勤学苦练,如今善于刺绣,还弹得一手好琴。”
  
  “是么,那心儿还真是才貌双全,难得,难得。”谢岩点点头,又看向谢兰若,问道:“那若儿呢?”
  
  谢兰若抿唇含笑,端坐着,谦虚的低头道:“什么都会一点点。”
  
  本是面无表情,可见谢兰若谦卑的回答,一旁的叶秀云竟是勾了勾唇,开口追问:“什么都会一点,是何意思?”
  
  谢兰若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铃儿很配合的站出来,不适时宜的插了句嘴:“我们家姑娘,不但会描龙绣凤,这琴棋书画诗酒花,可谓是样样精通,是安阳数一数二的才女,特别是一手好琴仿佛天籁,到这京城来,估计也没几个大家闺秀比得上……”
  
  “铃儿,不得无礼。”谢兰若把铃儿拉回身后,窘迫的笑了笑,“铃儿这丫头闲散惯了,不知礼数,还望爹娘不要怪罪她多嘴。”
  
  而且,铃儿这么给她吹捧,怕不是一件好事。
  
  谢岩和叶秀云听了铃儿的话,相视一眼,倒是会心一笑。
  
  “若儿当真是样样精通么?”谢岩多年来没与家里联系过,对女儿状况一概不知,所以听了还不太相信。
  
  谢兰若还是很谦虚:“只是会一点点,爹爹别听铃儿胡说。”
  
  铃儿暗下有些委屈的嘀咕,自己本来就是说的实话嘛,她们家姑娘就是全能,特别厉害!在她看来,京城里肯定没人比得上。
  
  然而此刻,赵姨娘和谢兰心都别开脸躲得远远的,免得找上她们问话,还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
  
  叶秀云自然不信铃儿的话,这长安城冠盖满京华的才女多了去了,谢兰若一个从安阳过来的丫头,年纪轻轻,虽长得清新脱俗,可怎能与京城里的名门闺秀相比,还敢自称才女。
  
  “安阳才女来了京城,可不一定排的上名号。既然若儿满腹才情,又善于琴艺,待今日宴会之上,与宾客献上一曲如何?”叶秀云淡淡开口,提出让谢兰若在今日宴会上献艺,到时候是才女还是吹嘘,自然一目了然。
  
  “这个……”谢兰若有些为难,也不知是好是坏。
  
  叶秀云轻哼了一声,一脸的轻蔑模样抬高了语调:“怎么,若儿难道怕闹了笑话?”
  
  “并非如此。”谢兰若也是有实力的好么,毕竟活了两世不是白活的。
  
  另一边,家主谢岩心里琢磨着,今日设宴本就是为了让京城的人知道他将妻女从老家接了过来,若是让女儿在宴会上献艺,在豪门世家众多人面前露个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谢岩也赞同:“秀云说的对,心儿、若儿,你们二人今晚宴席上就各自为宾客献上一曲,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既然父亲都开口了,谢兰若沉默片刻,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吧,听凭爹爹安排。”
  
  谢兰若都答应了,作为姐姐谢兰心哪好意思拒绝。
  
  可是,谢兰心就有得头疼了。
  
  等到从正院里出来,一路回到梨心圆,谢兰心一进屋还没来得及锁门,就开始欲哭无泪的抱怨:“娘!你说什么我弹得一手好琴啊?现在好了,爹爹让我宴席上为宾客献艺,就我那琴艺,让我去献丑还差不多!这可怎么办好。”
  
  赵姨娘回身关上房门,上前小声安慰:“怕什么,弹就弹嘛,你那首名曲《阳春白雪》还是弹的不错的,不然《春江花月夜》也可以,再说了,这也是难得在世家公子们面前露脸的机会,你千万不能错过啊,不能便宜了三丫头。”
  
  谢兰心翻了个白眼,更加想抱头痛哭,虽说她是会弹那么好几首琴曲,也还弹得不难听,可是要让她和谢兰若一比,简直是没有一首拿得出手的,到时候还不给她做了陪衬了。
  
  难道,要她去求谢兰若手下留情,弹得难听一点,好歹给她留点面子么?
  
  可是,她又实在说不出口。
  
  没想到赵姨娘也正想到这里:“你莫要担心,待会儿见了三丫头我跟她说说,让她给你留些面子。”
  
  ——
  
  至于另一边,从谢岩那里离开之后,谢堇安便将谢兰若一路送回了卧花园,顺便要取了礼物带回去。
  
  临走的时候,谢堇安不忘提醒谢兰若,道:“三妹,这京城里俊俏公子诸多,待会儿你若是看上哪家公子,尽管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打听打听,记住了么?”
  
  “知道了哥哥。”谢兰若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到看上哪家公子,其实,她心里只有前世的夫君是最好的,哪又看得上其他人,至今还没考虑过要婚嫁的事情,大不了就一辈子不嫁好了。
  
  “你好好准备一下,时辰不早,我要去接待宾客了。”谢堇安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了卧花园。
  
  待只剩下谢兰若和铃儿主仆二人在屋里时,铃儿才忍不住小声嘀咕:“姑娘,姨娘和二姑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二姑娘明明就有过婚约了,怎么刚才老爷夫人问起,她竟然回答没有?”
  
  刚才在谢岩哪里的时候,确实问起了两位姑娘可有婚约的事情,而谢兰心前两年在安阳城谈过一门婚事,这件事谢岩并不知道。
  
  谢兰若瞪了铃儿一眼,道:“你别多嘴,恐怕是二姐不满意那桩婚事退掉了吧。”
  
  铃儿点点头,还想说什么。
  
  谢兰若白了她一眼,训斥道:“就你话多,刚才若不是你多嘴吹嘘我是什么安阳才女,晚上我也不必去献曲。”
  
  铃儿倒是得意:“我只是实话实说嘛,姑娘你确实才艺超群,晚上若是琴声一出,保证这些世家公子姑娘全都傻眼……”
  
  “好了好了,别只顾着吹牛,赶紧去把我那古琴取出来收拾收拾。”
  
  “好好,我这就去。”
   正文 又见   待到午时过后,阳光明媚,谢府宾客已陆陆续续临门,被邀请入府上香蝶苑歇息。
  
  香蝶苑位于谢府东南面,是府上最大的一座花园,内有人造湖水和假山,还有众多亭台楼阁、长廊水榭等建筑鳞次栉比,更种有许许多多名花异草,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正值春日,香蝶苑内百花争艳,杨柳飘絮,前来赴宴的男女宾客分开安置,相识的大多聚在一处,三两成群,热闹不凡。
  
  谢家女眷以及前来赴宴的女宾,此刻正围坐在香蝶苑中央的一处四角方亭里,吃着精致美味的糕点,品着新摘的鲜美好茶,谈笑风生。
  
  谢兰若被家仆领到亭子里,首先来到了继母叶氏的跟前,行了一礼道:“见过母亲,女儿来迟了,还请见谅。”
  
  叶秀云坐在那里陪着宾客闲聊,赵姨娘和谢兰心也早就坐在亭子内,众人齐齐朝谢兰若看来,不禁微微惊诧。
  
  谢兰若穿的是叶氏早上给衣裳,不过是随便挑选的浅紫色丝绸做的裙子,加上几样并不是很名贵的首饰,这么一穿戴在她的身上,称着白皙如雪的肌肤,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抹去了之前的清秀可人,多了几分高贵华丽的气质。
  
  相比之下,同样是叶氏赠与的衣裳收拾,穿在赵姨娘和谢兰心身上不免有些别扭。
  
  “若儿,你过来。”很快回过神来,叶秀云露出一丝浅笑,勾手将谢兰若叫到身边,将她朝着围坐在周围的一些贵族妇人介绍了一番。
  
  “谢三姑娘还真是如花似玉的可人儿,不知可有婚配了?”
  
  “尚且待字闺中。”
  
  谢兰若毕恭毕敬,依次向各家的夫人和姑娘都问了好,随后就走到一边,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坐下,有意无意的听着她们交谈,随口喝着茶,侧脸看向亭外的湖面和远方,神游天外。
  
  “若儿,姨娘跟你商量件事情如何?”
  
  突然自耳边传来的声音,将沉思中的谢兰若唤醒了回来。
  
  谢兰若扭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赵姨娘挪到了她身边坐着,还异常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姨娘,什么事?”谢兰若也是一脸疑惑。
  
  “你也是知道,你二姐她最近不曾练琴,琴艺有些生疏了,你看今日献曲之时,能不能……”赵姨娘嫣然笑了笑,伸出手指在桌上拈起一块桂花糕,给谢兰若递了上来。
  
  谢兰若接过桂花糕,大概已经知道赵姨娘话里的意思了。
  
  毕竟姐妹都要上去弹琴一曲,而谢兰心琴艺实在不怎么样,只是赵姨娘找不到可以夸奖的地方了才拿出来说说。
  
  “知道了,姨娘放心,我自有分寸。”谢兰若看着赵姨娘一笑,将桂花糕送入嘴里咬了一小口,算是答应赵姨娘的要求。
  
  谢兰若本也不想太出风头,怕是惹来什么是非,所以当然会保留一些实力,顺便卖给赵姨娘母女一个人情也不算什么。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一座四层阁楼处,正有一锦袍男子依在楼上栏杆上,居高临下的四处张望。
  
  “四皇子,你今日为何心不在焉的,也不来与我等喝上几杯。”有人在背后笑着询问。
  
  “谢堇安哪去了?”被称为四皇子的俊朗男子漫不经心的回头。
  
  “刚才见他在那边招呼宾客。”
  
  “将他给我找来。”
  
  “是。”
  
  不过片刻,谢堇安就被人拉到了他的面前。
  
  谢堇安很随意的上前问:“怎么了,大四皇子找我有何要事?”
  
  四皇子勾住他了脖子拉了过来,在耳边轻声问:“喂,带你那妹妹前来相识一番,如何?”
  
  谢堇安故作无知:“哪个妹妹?”
  
  四皇子一拍他打脑袋:“少跟我装蒜,今日早晨见到那个。”
  
  “四皇子,你就放过我家妹妹吧,我家妹妹尚未及笄,初来京城心思单纯……”
  
  四皇子叹息:“谢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是想认识认识,并无其他意思,你放心。”
  
  “可是……”
  
  “谢堇安,你还放心不过我?我是那种轻浮的人么?”
  
  谢堇安无可奈何,只得答应:“唉,那好吧,我这就让人叫妹妹过来拜见四皇子,行了吧?”
  
  说到这个四皇子,正是新帝的第四个儿子,名为温景瑞,与谢岩的二儿子谢堇安同岁。当初还在领军征战天下时,二人便并肩作战,早已兄弟相称,所以即使如今温景瑞贵为皇子,与谢堇安相处时还是谦和随意,没有摆什么皇族的架子,经常都来谢府上玩耍,今日也是一大早就过来找他。
  
  其实,四皇子样貌长得一表人才,为人也德才兼备,很受京城诸多女子的欢迎,只可惜早已婚配,有了正皇妃。
  
  也正是因此,谢堇安才不愿意四皇子对他家三妹有所意图,毕竟若是让四皇子看上,即使是嫁给入皇室毕竟也只是妾侍,他心疼妹妹,可不愿意妹妹今后受人欺负,看人脸色。
  
  不多时,谢堇安就派了人把三妹谢兰若叫到了楼阁侧面人较少的屋子。
  
  谢兰若见了谢堇安,笑颜如花的问:“二哥,叫我过来作甚?”
  
  “没什么,就是看你坐那儿无所事事,也没有什么熟识之人,便叫你过来这边,也好自在一些,来,进来坐下吃点东西。”
  
  谢堇安拉着谢兰若进屋,就见了屋里四皇子还坐在屋内。
  
  谢兰若疑惑屋里怎会有人,看了一眼谢堇安。
  
  谢堇安拉着她上前介绍道:“三妹,过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四皇子。”
  
  谢兰若一听是皇子,下意识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民女谢兰若拜见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立即热情的站了起来想要过去扶她:“谢三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
  
  不过四皇子刚伸出手,谢兰若已经被身后的谢堇安扶了起来,谢堇安轻笑道:“三妹不必对他拘礼,四皇子与我曾是生死之交的好友,经常在谢府出入。”
  
  四皇子看了一眼谢堇安,笑得有些尴尬,复又坐下,连点头:“对对,谢三姑娘千万别对我拘礼,喊我一声四哥便是。”
  
  “是。”谢兰若起身,看了眼谢堇安,抿嘴微笑着点点头。
  
  “来,过来坐。”谢堇安正要拉着妹妹进屋入座。
  
  “好。”
  
  可是,谢兰若答应了,还没来得及过去,突然感觉背后刮来一阵凉风,后脑勺一丝莫名的电流,呆滞在了原地,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门外。
  
  这大门敞开,可见一个深蓝锦袍的男子正从门外路过,他玉冠束发,侧面看去剑眉入鬓,一张俊脸如同玉雕而成,高挑的身姿挺拔,脚步轻盈,带着一股凌然的气势。
  
  谢兰若一眼看到这名男子的样貌,便是心里猛然一跳,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
  
  可是男子从门外一晃而过,转眼就离开了视线。
  
  谢兰若没有多想,两步就朝门外直奔追了过去,一时情不自禁,出门就喊了一声:“君墨!”
  
  可是,待她来到门外,朝着长廊前后望了一眼,却发现这走廊上空无一人,不见了刚才那个男子身影。
  
  她赶紧又追出去几步,到了拐弯处,就见四处都是三两成群的宾客,扫了一眼却根本不见刚才那个男子的身影。
  
  “三妹,你怎么啦?”谢兰若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谢堇安也跟了出来。
  
  谢兰若还在四下张望,又问:“二哥,刚才你可有看见门外有人经过?”
  
  谢堇安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没有啊。”
  
  谢兰若寻找无果,这才低下头来,琢磨着,难道是刚才看错了?
  
  对啊,楚君墨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刚才那个是他?定是出现幻觉了。
  
  “三妹,你看见谁了么?”谢堇安又追问。
  
  谢兰若抚着胸口,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可能是我眼花了,见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谢堇安笑笑,拍拍她的肩膀:“恐怕是长得相像的吧,我们回去吧,四皇子还在里头等着。”
  
  谢兰若点点头,转身跟着谢堇安往回走。
  
  路上,谢堇安小声对谢兰若道:“三妹,你觉得四皇子如何?”
  
  谢兰若心不在焉,淡淡回答:“四皇子英俊潇洒,平易近人。”
  
  “四皇子与我相交多年,成为皇子之后也没有架子,确实是个好人,只可惜,四皇子已有家事,不然啊,若是将三妹你许给四皇子,男才女貌,那可是天作之合啊,哈哈……”谢堇安带着开玩笑的意味,看似不正经,却是话中有话。
  
  谢兰若听的出他话里大概的意思,不悦的撅起嘴:“二哥,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兰若怎么高攀得起。”
  
  谢堇安就没再多说,带着谢兰若回到了房间内。
  
  之后,四皇子与谢堇安兴致勃勃的饮酒吟诗,高谈阔论,谢兰若则坐在旁边听着,时而回答问题,倒是少了许多拘束。
  
  等到今日的宴席即将开始,三人才各自分开,去应该待的地方候着。
  
  这场盛大的宴席直到日暮降临才正式开始,这时候,香蝶苑内已经灯火通明,喧哗一片。
  
  宴席布置在四层阁楼上,四楼安置的是谢家主人及贵宾,三楼安置的是各家女眷,二楼则是其他的客人。
  
   正文 断弦   阁楼四楼贵宾所在的厅堂内灯光明亮,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谢家两位姑娘的献艺自然成了今日的重头戏,二姑娘谢兰心先一步弹了一曲《阳春白雪》,清脆悦耳的声音整个阁楼都能听见,赢得阵阵掌声,大多连连赞赏谢二姑娘琴艺绝佳,一曲弹毕,紧接着轮到谢三姑娘谢兰若献曲。
  
  谢兰若一袭浅色丝绸裙裳,黛发及腰,肌肤如雪,姗姗走到堂上,隔着一扇屏风,朝着堂上众人行了一礼,轻柔的嗓音恭敬道:“兰若为诸位献上的是一曲《渔舟唱晚》,献丑了。”
  
  话毕,场外叫了几声好,谢兰若缓缓入座,纤细手指抚在琴上,灵巧的一动,便是一声声美妙绝伦的音乐响起,其声渐渐,绵软悠长,隔着百花屏风,仿佛自天外传来。
  
  这宴席上宾客原本谈笑风生,饮酒作乐,可是不知怎么的,琴音一起,都一一被琴声所吸引,逐渐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静静聆听这美妙的音律,仿佛这一瞬间画面凝固,只剩下余音袅袅,绕梁不断。
  
  一时间,阁楼上鸦雀无声,只有优美的旋律回荡着,悦耳动听,引人入胜。
  
  曲子弹到一半,正当大家听得入神,突然“嘭”的一声脆响,琴声戛然而止,这一瞬间,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家心里难免惊讶,惊讶的是自己竟然被琴声吸引,仿佛被带到了那渔舟之上,心旷神怡,忘记了身处何处,于是,曲子没完突然停止,让众人心里多有一丝不舍。
  
  家主谢岩最先提出疑问:“若儿,怎的,突然不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厅堂一侧的百花屏风方向,似乎在等待着里头谢兰若给出回答。
  
  “回禀父亲,女儿失误,弹琴时用力了一些,不小心将琴弦弹断了,还伤了手,实在抱歉,恐怕今日不能弹奏下去了。”谢兰若翩然站起身,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谢岩心里暗叹惋惜,点头道:“既然误伤,赶紧找大夫看看,你且先下去吧。”
  
  “女儿告退。”谢兰若领命,起身便缓步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宾客们大叹可惜,不能将这般美妙的曲子听到结束。
  
  上座处,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也是一脸失望的表情,叹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没想到谢三姑娘如此超凡琴艺,只是,没能听完一曲实在可惜,可惜。”
  
  谢岩心里微微得意,笑道:“四皇子过奖了。”随后向在座宾客致歉,“实在抱歉,扫了诸位的雅兴,小女被断弦误伤,实在无法继续弹奏,还望见谅。”
  
  四皇子轻笑:“既然如此,也只得等下次有机会再欣赏了。”
  
  “一定一定。”
  
  大家虽然感觉到可惜,可是既然谢兰若手指伤了,也没法让她继续弹下去,只得念念不舍的作罢。
  
  谢兰若随后告退离开席位,离开之前,不自觉的回望了一眼宴席之上。
  
  这宴席上根据宾客人数,整齐的罗列着数十张小型桌案,正前方一张,两侧依次排列着下去。
  
  坐在正上方的是谢家家主谢岩,左右两侧首席坐着的,左边是四皇子温景瑞,右一边是个锦袍的男子。
  
  谢兰若这一回眸,一眼看见了坐在首席位置右边的那个锦袍男子,登时惊呆。
  
  这名锦袍男子,不就是刚才从门外经过那个么?还真的有这个人存在,并不是她眼花看错了。
  
  正面看去,那人真是和记忆里的楚君墨像极了,只是,似乎年龄要大,俊美无双的面孔多了几分成熟,看上去棱角分明,还有就是身上的气质与楚君墨完全不同,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眼前男子带着一股冰冷的气焰,面无表情,眸光空洞深不见底,众人都在喝酒交谈之时,他却坐在那里安静独饮。
  
  呆滞的望着那男子不知看了多久,谢兰若心里有了个疑惑,这人是和楚君墨长得太像了么?或许,难道楚君墨还活着?
  
  算起来,如果楚君墨还活着的话,到如今也有三十几岁了,和那边锦袍男子的年纪应该差不太多。
  
  一阵一阵的疑惑从心里滋生,谢兰若心神恍惚不定。
  
  “姑娘,这琴弦我可是调好了的,你怎会弹断了还受伤了呢?我们去找大夫看看吧。”铃儿担忧的拿过谢兰若的手,查看手指上的伤口。
  
  “没事,只是破了个小口子而已。”谢兰若收回手指,似乎并不关心这个。再说了琴弦本就是她故意弹断的,也好给赵姨娘一个说法。
  
  “都流血了,你还说是小口子?”铃儿皱着眉头,取来一块丝巾,将谢兰若那纤细白皙的手指那处流出鲜血的地方裹了起来。
  
  “真的不要紧。”谢兰若一心只想着席位上坐着那个锦袍男子,又回头望了一眼远,拉过铃儿,小声说道,“铃儿,去把二哥叫过来好么?我有事情问他。”
  
  “可是……”铃儿担心她手上的伤有些犹豫。
  
  谢兰若已经等不及了,赶紧推了她一把:“你别可是了,快去。”
  
  铃儿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前去叫人传消息,让谢堇安出来一趟。
  
  谢兰若在三楼一间房内等待时如坐针毡,心里就在重复想着,或许那个人是楚君墨,或许只是长得像,然而现在光凭猜测也确定不了。
  
  等到门外有一丁点儿动静,谢兰若立即两步小跑过去,开了门就喊:“二哥……”
  
  “姑娘,是我。”就见站在门外的是铃儿,不见谢堇安。
  
  谢兰若问:“二哥呢,没叫来么?”
  
  铃儿进屋,回身又关上了门:“二公子现有要事,要稍后再来,让姑娘等等他。”
  
  谢兰若有些失望,回身又在椅子上坐下,呆愣愣的看着某处出神。
  
  铃儿走到一旁,伸手摸了摸谢兰若的额头,疑惑的嘀咕:“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怎么魂不守舍的?”
  
  谢兰若多年来已经养成淡然自若的性情,一向见了任何事情都会波澜不惊,可是这次却有些失常,铃儿跟随她多年,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自家姑娘今日不知怎的,竟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大不相同。
  
  谢兰若甚至没心思掩饰,只敷衍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姑娘,铃儿服侍你多年,一直尽心尽责,难道姑娘连铃儿也信不过,不愿意说么?”铃儿稍微有些失落,怕是姑娘见外。
  
  谢兰若抬头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多想,我只是……刚才见一男子……想向二哥打听打听。”
  
  铃儿眼睛一亮,笑道:“姑娘,你可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谢兰若只得腼腆的勾了勾嘴唇,其实,和看上哪家公子的意思也差不多,不然她也没有其他借口打听别人。
  
  铃儿顿时喜笑颜开:“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是哪位公子,竟能入得姑娘你的法眼,能说说么?”
  
  谢兰若瞪了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急什么,待我问问二哥,也不知人家有家室了没有。”
  
  铃儿一想:“也对,这个定要问清楚,我们家姑娘要出生有出生,要才貌有才貌,可不能委屈了嫁与人为妾呢。”
  
  谢兰若干笑了一声,其实,她连嫁人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嫁给人为妾了,上一世都没做过妾侍,楚君墨也不曾纳妾,这一世更别提了。
  
  “好啦,你不许说出去,让人传了是非,惹了笑话,唯你是问。”谢兰若指着她的脑门,毕竟铃儿话多,要多叮嘱她几句不该说的别说。
  
  铃儿立马发誓:“我保证不透露半个字!”
  
  主仆二人闲聊不多时,总算等到了谢堇安前来敲门。
  
  铃儿也想知道自家姑娘到底看上了谁,赶紧去给谢堇安开了门。
  
  谢堇安进屋,回身关好门,上前来随意的就在桌边坐下,还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下,笑容满面的询问:“怎么了三妹,这么急叫我过来有事?”
  
  谢兰若虽然等不及想知道那人的身份,可还是耐着性子,小声的问:“我想向二哥打听个人。”
  
  谢堇安正喝水呢,差点就喷了出来,赶忙凑上来,挤了挤眉毛,笑问:“怎么,三妹果真看上哪家公子了么?赶紧说来听听,坐什么位置的?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谢兰若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语塞,一时也没敢说出来,会不会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啊?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打听他到底是谁,真的好么?如果他不是楚君墨怎么办?
  
  谢堇安倒是不耐烦了,催促道:“哎呀,三妹,你跟我害什么臊啊,赶紧说来听听,让二哥给你一点意见。”
  
  原本已经急得想一见到谢堇安就问他,可是这时候谢兰若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的憋出来了几个字,问道:“就是,坐在爹爹旁边那个……”
  
  谢堇安脸色一变,笑容全无:“妹妹,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四皇子他已有家室,你若是看上她,岂不今后要委屈你……”
  
  谢兰若赶紧辩解:“不是四皇子,是另外一边那个。”
  
  于是谢堇安脸色更加难看了,似乎蒙上一层乌云,差点没气得断气过去:“那还不如看上四皇子呢。”
  
   正文 孤星   屋里谢堇安语气坚定,叹息道:“谁都行,就他不行,三妹,你趁早断了这念想!”
  
  谢兰若一脸茫然,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是我的恩师,曾与陛下结义金兰,情谊深厚,一直辅佐陛下,战场上他便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大魏第一猛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开国数他头功,被册封为临王,是大魏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异姓王。不得不说,他身份高贵,也确实样貌俊美无双,不知多少女子曾慕名追随,只可惜都没有好下场,听闻此人曾克死全家,算命的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孤独一生。这几年,陛下也赐过几次婚给他,可那些姑娘不是婚前重病就是断手断腿,所以至今孤独一人。”谢堇安若有所思,一面回忆一面诉说着。
  
  谢兰若撇下眉头,还有些不信:“他名叫将离?”难道不叫楚君墨么?
  
  谢堇安微微点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三妹,你看上谁也好,可万不能看上将离,首先,他是我恩师,又是父亲老友,与你辈分不同,你倒是应该叫他一声叔叔。其次,他身边的女人都红颜薄命,你们不会长长久久,即使我同意父亲也不会同意。唉,这京城里俊俏公子多了去了,改日我带几个门当户对的给三妹你随便挑就是。”
  
  谢兰若心里所想的和谢堇安不同,她只是琢磨着将离与楚君墨的联系,对于其他话都没听进去。
  
  “我知道了二哥。”谢兰若心不在焉的回答。眼见着谢堇安这么反对,估计她如果提出想见一下将离的请求,应该也是不可能的了。
  
  谢堇安以为她是听进去了,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我还有些事先行离开,临王的事你别想了,去玩吧。”
  
  谢兰若点头道好,谢堇安这才放心离开。
  
  随后谢兰若让铃儿稍微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又回到了女眷所在三楼宴厅。
  
  女眷的宴席布置要密集一些,倒像是寻常喝茶小聚,几缕纱帘悬挂,几盏香薰缭绕,数张梨花木几案围绕放置着,众多女宾席地而坐,说说笑笑。
  
  谢兰若刚进入厅里,就感觉众人目光奇异的朝她看了过来,时而还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什么。
  
  她装作不见,淡然如常的回到位置,向叶氏行了一礼。
  
  叶氏淡淡问:“坐吧,听闻若儿方才在楼上弹琴伤了手指,不知伤势如何?”
  
  谢兰若席地入座,如实道:“并无大碍,多谢母亲挂怀。”
  
  “是不是丫鬟没把琴弦调好?”
  
  看叶氏把矛头指向铃儿,谢兰若赶紧维护:“不是,是女儿自己不小心。”
  
  叶氏转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若儿那首曲子弹得的确不错,改日伤好了到我院里来再弹一曲可好?”
  
  谢兰若有心与叶秀云交好,于是很乐意的就答应了下来:“母亲何时想听了,传唤女儿便是。”
  
  随后那些贵妇也三三两两的说了起来。
  
  “谢三姑娘还真是弹得一手好曲子,有机会可否请姑娘到我们刘府来弹上一曲。”
  
  “对啊,方才没能听完还真是可惜,谢三姑娘若是方便,随时可以来我们安宁侯府,想必老夫人定喜爱听你这曲子……”
  
  “我们王府也随时欢迎谢三姑娘前来玩耍,小女与三姑娘年纪相仿,也善音律,相信你们二人能成为闺中好友……”
  
  “……”
  
  诸如此类,大多数世家夫人都对谢兰若表现出好感和欣赏,当然也不乏许多在一旁默默无言心生妒忌。
  
  至于谢兰心,此刻坐在一旁脸都已经黑了,心里不乐意到了极致。以前在安阳的时候谢兰若琴弹得好已是出了名的,这点谢兰心早就知道,却没想到,谢兰若这次故意弹断了琴弦,说是给她留些颜面,却让前来的宾客对她更是印象深刻,都还惦记着她这没弹完的曲子,想请她到各家府上去再欣赏回味。
  
  众位贵妇争先恐后的谢兰若上门做客,其实也是证明,谢三姑娘才貌双全,今日之后,很快就会在京城内声名鹊起,美名远扬。
  
  宴席上,谢兰若一直应付着,其实心里还惦记着那个长得像楚君墨的男子,思来想去,还是无法释怀。
  
  “母亲,我有些不舒服,恳请先回屋歇息可好?”既然已无心留在宴席上,谢兰若只得恳求先告退。
  
  叶秀云对谢兰若的印象有些改观,很干脆的就答应:“好,若儿近来劳累,就先回去歇着吧。”
  
  于是,谢兰若向众人告退,自三楼宴厅溜了出来,就在香蝶苑花园里闲散晃悠。
  
  已入夜,香蝶苑内除了那栋灯火通明的阁楼,其余□□之间漆黑一片,只有沿湖边而建的石灯散发出微弱光亮,湖边清风吹在身上,感觉有些冰凉。
  
  因为宾客都已经聚集到了阁楼处,如今花园里空荡荡的一片,四下无人,倒是显得寂寥冷清。
  
  铃儿一直跟随在谢兰若身后,此刻将一件雪白披风给谢兰若披上,有些疑惑的问:“夜里风凉,姑娘,你不是要回屋歇息吗?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了,怎么也不见回去?”
  
  原本以为谢兰若是要回屋的,可是谢兰若就在这湖边来回走动,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谢兰若全没听见铃儿的话,倒是突然惊喜的笑了出来,拉着铃儿道:“我想到了,铃儿,你可否去给我找支笛子过来?”
  
  铃儿一脸狐疑:“找笛子做什么?”
  
  “我突然想吹笛曲,你赶紧去吧,我在湖心亭子里等你。”
  
  铃儿更加不解了:“姑娘,你会吹笛曲?”
  
  话说,跟了谢兰若这么多年,铃儿还真没听她吹过笛曲。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去就去。”谢兰若对自己想到的法子已经欣喜不已,催促着铃儿赶紧去取笛子。
  
  铃儿虽很不理解,可也只能听吩咐,前去找笛子。
  
  至于谢兰若要笛子的目的,是因为她实在想见那个临王一眼,二哥肯定不愿意帮她,所以她只得自己想法子。
  
  记得,前世她很喜欢听楚君墨吹一首叫做《水云游》的笛曲,所以她决定此刻在这吹上一曲《水云游》,若是能够把那个临王引过来,那临王肯定就是楚君墨!
  
  谢兰若独自在亭子里坐下,没等一会儿,铃儿便将一根精致白玉笛取了过来,送到了她手上。
  
  “姑娘,你为何突然要在这里吹笛子啊?”铃儿依旧不解。
  
  “就是突然想吹而已。”
  
  谢兰若凭着记忆,琢磨了片刻曲调,随后将这玉笛一头横放唇边,手指按住孔隙,轻轻吹了旋律出来。
  
  这笛曲悠扬婉转,在安静无人的亭子里回荡,一声一声犹如莺歌,声声渐渐,飘在湖水上,随着层层水波,伴着阵阵清风,参合着远处阁楼上的喧闹,更显得幽静动人。
  
  一曲作罢,谢兰若收回玉笛,四下张望。
  
  事实和想象中不大一样,笛曲《水云游》是吹了,虽然不算曲艺精湛,可也过得去,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过来,也不知那临王是听见没听见。
  
  铃儿不禁拍手叫好:“姑娘,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姑娘吹笛子也吹得很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走吧,回屋歇息了。”谢兰若在亭子里已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过来,也就失落的叹息一声,打消了念头,起身领着铃儿,缓步离开了那座亭子。
  
  可是正要走出湖心亭,在这水廊的对面,却有一个幽冷的声音传来:“方才吹笛子的是你?”
  
  谢兰若抬头,就见对面静静的负手站立着一个锦袍男子,身姿挺拔纤长,气势凌然。
  
  她心头一跳,半张着嘴,屏息凝神,望着他,竟一时间仿佛失了魂。
  
  他竟然真的闻声而来,难道他真的是楚君墨?
  
  “吓到姑娘了么?实在抱歉,在下路过此处,听闻笛声美妙,情不自禁前来一看吹奏之人,却没想到是位姑娘,实在冒昧。”他抱拳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若是姑娘不方便,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
  
  谢兰若上前一步叫住:“等等。”
  
  将离背对,墨发随风,昏暗光线下形如鬼魅。
  
  “你只是路过?”谢兰若原本以为他是闻声而来,却不想他说是路过,倒是有些意外。
  
  将离点头,依旧背对:“是,在下无心惊扰。”
  
  谢兰若想了想,却又有些失望,难道他不是楚君墨?是啊,声音听起来也不太像。
  
  正当谢兰若想得出神,对面将离却磁性低沉的声音问:“你是方才席上献曲的谢三姑娘吧?”
  
  谢兰若回神:“正是。”
  
  “谢三姑娘方才那首曲子弹得甚妙,为何要故意断弦?”那冷幽幽的声音明明是从前面传来,却让谢兰若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谢兰若一愣,回答:“你怎会知道我是故意断弦?断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将离寻思一番,道:“是么,不知谢三姑娘竟也会吹笛,这笛曲从未听过,是谢三姑娘自创的么?”
  
  谢兰若彻底心凉了,这笛曲明明就是楚君墨创作的,这将离看上去一无所知的样子,估计他和楚君墨没有什么关联了吧。
  
  “是一位故人创作的。”谢兰若回答。
  
  “希望改日有幸能向谢三姑娘请教一下这首笛曲。”
  
  谢兰若略显窘迫,只得干笑了一声,行了一礼道:“小女不才,哪敢教临王吹曲。”
  
  说到这里,将离幽幽的转过身来,眸光微微眯起,饶有兴致的看着谢兰若:“你知道我是谁?”
  
  谢兰若苦笑:“听我二哥说起过,你是临王将离,按理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叔叔才是。”
  
  将离竟然一脸的满意的点着头:“小侄女儿乖,叔叔今日有要事且先行离去,改日再请你吃糖。”
  
  说完也不等谢兰若回答,将离便一挥衣袖,告辞离去,那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无尽黑暗之中。
  
  谢兰若只觉得一头的冷汗。
  
  看样子,将离就是将离,并不是他的楚君墨,不管是言谈或是举止,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楚君墨的影子,就空长了一副相似的脸而已,虽然这么好看的一张俊脸很不容易撞脸,可事实摆在眼前又能如何。
  
  这湖中长廊上,只剩下谢兰若呆呆的站立着,恨不得多看几眼那个以前只能出现在梦里的身影。
  
  一旁的铃儿默默的伫在那里,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呢?还好她识相,躲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铃儿望了一眼将离离开的方向,心里不禁叹息,说实在的,将离的样貌确实长得举世无双,任凭哪个女子见了也会心动,也不怪她们家姑娘看中了他。只可惜,这种天煞孤星,她们家姑娘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免得也红颜薄命。 正文 用心   宴会一直持续要深夜,宾客才陆陆续续的散去,灯光一点一点熄灭,香蝶苑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和黑暗。
  
  一名丫鬟脚步飞快,小跑回到梨心园,开门进屋。
  
  这闺房内轻纱缭绕,灯火温馨,只见谢兰心一身浅色里衣,正坐在悠闲的坐在妆台前,一手握着木梳,顺着肩边秀长的黑发一梳到底。
  
  丫鬟婉儿进屋,来到妆台前。
  
  谢兰心放下手中木梳,侧脸看了一眼她,问:“怎么样,打听到了什么?”
  
  婉儿笑着连连点头,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身,小声说道:“今日啊,坐在老爷身边的,年轻那个是当今四皇子,与二公子交情颇深,听说经常来我们府上玩耍,另一边那个是临王,再下面是……”
  
  她絮絮叨叨的,几乎是把宴席上的贵宾都说了一遍身份来历,特别是诸多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
  
  “好好好了,剩下那些无关紧要的就不用说了。”谢兰心很快就将她的话打断了,兴致勃勃的问,“爹爹身边坐那个就是四皇子么?看他模样英俊不凡,可有婚配?”
  
  婉儿如实应答:“好像有了。”
  
  不过,就算有婚配,这皇家的妾侍,也要比寻常家里的妻室要尊贵吧?再说了,她这出身,就算嫁给寻常人家也不一定能为妻。
  
  谢兰心这么一想,若是能攀上四皇子这条黄金腿,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再说了,四皇子英俊潇洒,简直是人中龙凤,也正合她的心意。
  
  “婉儿,你注意着点,下次若是四皇子来府上,我一定要见一见他。”谢兰心笑得更加欣喜,拿起妆台上的木梳,给婉儿递了上去。
  
  婉儿应了一声,接过木梳,站起身,过来替她梳头。
  
  至于谢兰若这边,因为手指上的一点伤势,谢岩大动干戈,还专为她找了大夫,又是人参燕窝等补品送到了院里,好像对这个女儿更加上心了。
  
  等到次日,突然一大车的礼品被送进了卧花园。
  
  铃儿拿过礼单,再看了看这一车子的礼盒,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是谁送来的?”
  
  送礼的人笑道:“这是我们四皇子送给谢三姑娘的,谢三姑娘琴艺绝妙,望改日有机会能够来宫里弹奏一曲。”
  
  铃儿拿了礼单,却不敢收下,慌慌张张的跑进屋里禀告谢兰若。
  
  “姑娘,外面有人送来一车礼物,说是四皇子送的。”
  
  “什么?”谢兰若正在亲手修理昨日那副断弦的古琴,见铃儿进来禀报有人送礼,也有些惊讶,赶紧放下手上的事情,随着铃儿一起出了门。
  
  来到院外一见,果真是华贵礼品装了一车,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珍奇异宝,诸如此类。
  
  虽然送礼的人说了一堆好话,可是谢兰若思索之下,还是将这一车的礼品拒之门外。
  
  “姑娘,为何不收四皇子的礼物啊?”礼品被送走,铃儿难免觉得有些可惜。
  
  那么多珍贵礼物,即使是出生在大户人家的谢兰若也不曾见过。
  
  “寻常来往可以,但无故收人这么贵重的礼物,收不得。”谢兰若倒是因此有些发愁,四皇子多次向她示好,这又送上贵重礼物,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铃儿不太明白的点了点头。
  
  再后来这几日时间,也陆陆续续有各个世家的礼物送来,不少贵重之物,谢兰若未免麻烦,几乎都会拒之门外,除了某家姑娘送来了琴弦和刺绣。
  
  铃儿更加不明白了:“姑娘,你怎么只收这件礼物呢?”
  
  谢兰若笑了笑:“这位姑娘有心,送的琴弦材质上乘,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刺绣也是出于心意并不珍贵,看来她是真心与我交好。”
  
  铃儿立即查了查这是哪家姑娘送的:“我看看,这是顾家二姑娘顾月见送来的。”
  
  谢兰若道:“铃儿,你去把我上次秀的兰花荷包回赠给这位姑娘,邀请她有空来府上坐坐。”
  
  “是。”
  
  因为那日宴席上的一曲断弦琴曲,谢三姑娘算是一夜之间在这京城里打响了名声,大家人口相传,说是谢三姑娘风华绝代,貌若天仙,于是除了这几日连连不断的送礼上门,另外就是上门说亲事的红娘快把谢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近日来,每天早晨谢兰若到主母那里请安,谈的都是谁家又上门说媒的事,然后拿各家公子的画像给谢兰若看过。
  
  谢兰若都一一回绝,有个很好的借口,便是:“二姐都还尚未婚配,女儿年纪不到,怎能先行一步。”
  
  叶秀云似乎并不在意:“心儿也有几家上门说亲的,若是你选好了,便把她的也订了。”
  
  这语气,无非就是让谢兰若先选,选到自己中意的便订好亲事,至于谢兰心,不过是庶女而已,上门说亲的不是续弦就是妾侍,要么就是残疾,到时候随便订个像样的人家,也就算对得起她了。
  
  听到这样的话,赵姨娘和谢兰心自然心里不悦至极。
  
  凭什么谢兰若就喜欢哪个自己选,而她们家谢兰心就只能随便订一门亲事,还是为了方便谢兰若出嫁呢?
  
  想想赵姨娘就觉得气不过,她冷下了脸,不悦的道:“心儿怕是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还希望姐姐眼睛擦亮点,别误了心儿终身。”
  
  叶秀云听话里意思不对,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会故意给她找些歪瓜裂枣么?”
  
  赵姨娘脸色很难看的干笑了一声:“姐姐莫动怒,我的意思是希望姐姐给心儿挑选亲事也上心一些,我们家心儿也是秀外慧中呢。”
  
  叶秀云翻了个白眼,瞄了一眼旁边坐的谢兰心,有些话想说,可是碍于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拉低自己的气度,只得憋了回去。
  
  其实吧,谢兰心长得也是一标志的美人儿,带着点妩媚动人的气息,才艺也算过得去。可是京城这种地方,像谢兰心这样的出身、样貌、才艺都平平无常的多了去了,实在不算稀罕,可是像谢兰若这样样貌惊艳,才艺绝伦,还又听话又懂事的好姑娘,那才叫少见。
  
  当然,因为前几日谢兰若把各家送来的贵重礼物全都拒绝了,叶秀云暗自对她更加欣赏。
  
  “好了,谈婚论嫁这种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若儿你尚未及笄,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挑,若是有看上的就告知父亲母亲,我们自会为你做主,你这般懂事,应该是会挑人的。”叶秀云话里当然也暗示,即使是谢兰若看上的,当然也要门当户对他们才会同意。
  
  谢兰若点头:“女儿知道了。”
  
  另一边的谢兰心简直满心的不悦,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下来之后四下无人,才敢在母亲面前撒娇抱怨。
  
  “娘,这几日三妹那园里好多人给她送礼物,她竟不知好歹,全都回绝了!”谢兰心又羡慕又嫉妒,简直恨得牙痒痒,等了几日了,怎么也不见有人给自己送礼物呢,全都是送到卧花园去的,而且,听说就连四皇子也送了一车的奇珍异宝,更可恶的是,那谢兰若竟然什么也没收,全都给拒在门外了。
  
  这送上门的好事,谢兰若竟然看不上,不是不知好歹又是什么?
  
  赵姨娘想了想,也不知那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劝女儿道:“好了,你别管她那些,回去认真绣个牡丹手帕,改日拿去送给主母。”
  
  想到叶秀云今日说的话,谢兰心有些不情愿:“无缘无故,送她东西做什么?”
  
  “你啊,就是没三丫头懂事,三丫头就知道把园里亲手摘的花,做成花茶送给主母,你看把她高兴的。你呢?哼,哪天被嫁给瞎子瘸子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活在梦里!”赵姨娘指着她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不得不说,谢兰若讨人喜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卧花园里开的花多,她便摘了些,晒干了做成花茶,送给了叶秀云一些,也送了赵姨娘一些,虽是小事,可就是让人觉得有心。
  
  赵姨娘其实奢求得不多,只想女儿在京城找个好人家嫁了,可是这事儿不是她做主,若是惹得叶秀云不开心,那说不定哪天就把她女儿随随便便的嫁了,所以,她只得劝劝女儿,好好讨好一下主母。
  
  谢兰心无缘无故被说了一顿,心里不悦,可只得照赵姨娘的吩咐,回去绣牡丹手帕。
  
  又是一日,谢兰心正坐在屋里,很不情愿的挑针引线,绣着手里的牡丹手帕,绣了几针戳到了手指,还气愤的把绣帕给扔了出去,想一想,又捡了回来继续绣。
  
  她的丫鬟婉儿突然闯了进来,欣喜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谢兰心笑颜逐开,扔了绣帕,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是么?快快快,给我换件衣服,我要过去看看。”
  
  婉儿赶紧去衣柜里找衣服。
  
  “哎呀,这件不行,太艳了,这件也不行,太老气了,这件吧,唉,也不好,还是这件吧……”
  
  总之,谢兰心在屋里挑选了半天衣裳,最后挑了一件桃红色的裙裳,又仔细的梳妆打扮了一番,总算欢喜的跑出了门。
  
  结果一打听,这四皇子一到府上,竟然就点名要谢兰若过去坐坐。
  
  谢兰心轻哼了一声,当即就去了卧花园,正巧碰见谢兰若从院子里出来。
  
  “三妹,这是要去哪?”谢兰心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上前就热情的勾起了谢兰若的手。
  
  对于谢兰若来说,一看见她异于往常的热情,就隐约感觉到了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是四皇子来府上找二哥,可是二哥有事出去了,这便让我过去坐坐。”谢兰若如实的交代,随后又诚心诚意的邀请道,“二姐,你现在有事么,要不,你随我一起去吧?”
  
  其实,谢兰若是不愿意与四皇子单独相处,孤男寡女,怕是到时候尴尬,所以便想拉上谢兰心一起。
  
  谢兰心一听,都快要心花怒放了。
  
  不过,她如果爽快的答应了,会不会意图太明显了啊?谢兰心按捺住心里的欢喜,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我也不认识四皇子,会不会不太好?”
  
  “见一面不就认识了么,走吧。”谢兰若拉着她就一起走。
  
  其实,谢兰心不要太开心好么!这个三妹,总算做了一件让她满意的事情了。 正文 拒收   待到在湖心亭见了四皇子温景瑞,两位姑娘都上前跪下行礼道:“臣女见过四皇子殿下。”
  
  “姑娘请起,都说过了,见了我不必行此大礼,就当见了你们二哥便行。”温景瑞忙起了身,招呼她们起来。
  
  谢兰若起身,只道:“君民有别,礼数是应当的。”
  
  与此同时,谢兰心在一旁用手肘撞了撞谢兰若,示意她将自己介绍给四皇子认识。
  
  谢兰若会意过来,忙拉着她介绍道:“殿下,这是我二姐谢兰心,方才路上偶遇便拉她一起过来拜见殿下,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温景瑞似乎此刻才注意到,原来谢兰心正站在旁边,他含笑看了一眼谢兰心,道:“二姑娘可是那日弹了一曲《阳春白雪》那位。”
  
  谢兰心心想着四皇子还记得她,愈发欣喜,上前屈膝一拜:“正是,殿下还记得兰心,实属荣幸。”
  
  温景瑞也礼貌性的夸赞道:“原来二姑娘也是花容月貌,蕙质兰心呢。”
  
  受到夸赞,谢兰心深吸了一口气,神采飞扬起来:“多谢殿下赞赏,其实……”
  
  只不过谢兰心还没说得上话,温景瑞已看向谢兰若,质问的语气道:“兰若姑娘,那日我让人送来礼物,你为何拒收?”
  
  被忽略的谢兰心难免有些尴尬,脸色也冷了下来,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
  
  谢兰若早知再见了四皇子他肯定会问起此事,所以先前就准备好了措辞,此刻娓娓道来:“殿下的礼物太过贵重,兰若承受不起,还希望殿下今后莫要再让人送来了。”
  
  温景瑞撇了撇眉头,道:“只是些寻常礼物而已,兰若姑娘你琴声绝妙,我听得赏心锐目,便让人送些礼物嘉奖一下,并无他意。”
  
  谢兰若微微摇头:“在殿下看来只是些寻常礼物,兰若自然也知道殿下心意如何,但是在别人眼中看来就不一定如此了,殿下若喜欢听民女琴声,命兰若献上便是,无需礼物嘉奖,希望殿下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对啊,即使谢兰若知道四皇子只是觉得她曲子弹得好,所以赏赐一些礼品,但是在外人看来,便会流言蜚语了。
  
  温景瑞勾唇露出一丝苦笑,摇头叹息道:“真拿你没法子,不过,即使那日的礼物不收也罢,今日这件你可一定要收下。”
  
  说着,温景瑞勾了勾手,背后便有奴仆端着一样东西上前,仔细一看,是一副精工细致的古琴,通体黑色却隐约泛出幽绿,犹如藤蔓缠绕古木之上,这琴仿佛拥有魔力,并未有人弹奏,却让人觉得有一股优美旋律传出。
  
  温景瑞让人将这副古琴放在桌案上,笑道:“这副是名琴绿绮,是我千辛万苦让人找来的,你快试试用起来如何?”
  
  这古琴绿绮,谢兰若显然有些惊喜,目光定格在精美的古琴上,缓步上前,便屈膝席地坐在地垫上,手指轻轻抚上琴弦,指甲一拨,便有一声脆响传出。
  
  “不愧是绿绮,声色极佳,实属难得。”谢兰若由衷的赞赏了两句。
  
  其实,她一眼喜欢这琴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前世楚君墨曾经拿回一副古琴送给她,也就是眼前这副绿绮。绿绮琴还与曾经一样,只是重新修补过,琴弦也换过新的。
  
  看见绿绮琴,谢兰若就忍不住想起了前世,想起了楚君墨,顺便也想了一下那个临王将离。
  
  温景瑞笑道:“兰若姑娘既然喜欢,何不奏上一曲?”
  
  谢兰若看喜欢这琴,笑问:“可以么?”
  
  “自然可以,这琴本就是打算今日赠与姑娘你的,希望你喜欢。”
  
  谢兰若笑容渐渐淡去,沉思片刻,虽然有万般不舍,但还是起身,远离了那副古琴站在一侧。
  
  虽然很想要这副琴,可是,如果收了,这副琴的意义并不是楚君墨相送,而是四皇子相送。
  
  想来,四皇子千辛万苦找来这副珍贵古琴,这要送给她,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殿下,兰若刚才已经说过了,受不起这般珍贵的礼物,还请殿下收回。”谢兰若低下头,站在一边眉目暗沉。
  
  温景瑞眉梢一撇,似乎有些不悦:“你既喜欢这琴,为何不能收下?”
  
  收下了,是不是就表示她接受四皇子的好意了?不行,那就更不能收了,她并不想接受四皇子的好意,昨天是一车礼品,今天是一副名琴,明天又会是什么?说不定就要把她接回宫里去了。当然,又或许四皇子确实只是单纯的喜欢她弹琴,可不得不以防万一。
  
  “兰若用惯了自己那副琴,那是娘亲留给我的,也不怎么用其他的琴,这名琴送给我也就浪费了,实在抱歉,不能收下。”谢兰若只得找了个借口。
  
  温景瑞脸色渐渐就冷了下来,瞪大了双眼,眸中充满恼怒之意:“今日,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当然了,他这几日废了这么大的劲,动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才得来这古琴,眼看能讨得佳人欢心,没想到她竟还是不肯收下,温景瑞自然极为不悦。
  
  “殿下息怒。”谢兰若赶紧跪下致歉,低着头不再说话。
  
  谢兰心见四皇子发怒,也只得跟着谢兰若跪下,可是却已经被气得翻了个白眼,若是这古琴是送给她的该多好?
  
  “谢兰若,我告诉你,今天这绿绮是我赏赐给你的,你不收就是不给我颜面,不给我皇家颜面!”温景瑞转过身去,声音变得冷厉了许多,确实是生气了。
  
  他自从做了皇子,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送东西竟然还送不出去。
  
  一旁谢兰心见了四皇子怒发冲冠的模样,自然有些害怕,忙凑到谢兰若的身边,拉着她劝慰:“三妹,既然殿下恩惠,你就收下吧。”
  
  谢兰若早就知道自己的作为会触怒了四皇子,可她目光依然坚定,语气也毫不退让:“恕难从命,四皇子若是要怪罪臣女,臣女也无话可说,可这琴,还是请殿下收回成命。”
  
  温景瑞都要被气死了,怎么这谢兰若这么冥顽不宁?
  
  “这琴既已带来,就没有我带回去的道理,哼,你既不肯收,那这琴赏给谢二姑娘吧!”话毕,温景瑞白了地上还跪着的谢家两姐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拂袖,带着人离去。
  
  谢兰心一听这琴要给她,心里一喜,便叩首,道了一声:“多谢殿下恩赐。”
  
  转眼,温景瑞此刻已经走远,身影消失在了院内林木之间。
  
  许久,谢兰心起身,欣喜若狂的去到桌案边,手指轻拂了那副珍贵古琴,又是一阵欢喜,随后忙唤来丫鬟仆人将这绿绮琴抬回了她院里。
  
  谢兰若跪在地上许久也没起身,直到丫鬟铃儿都等不及了,担忧的上前问:“姑娘,你怎还跪在这里?四皇子已经走好久了。”
  
  “不是我不起来,是我脚麻了起不来,快过来扶我。”谢兰若皱起眉,勾手叫铃儿过来。
  
  铃儿赶紧上前扶着她起来,在一旁坐下:“刚才见四皇子怒气冲冲的离开,可是出什么事了?”
  
  谢兰若勾唇苦笑:“我把他得罪了。”
  
  铃儿惊讶的瞪大了眼:“姑娘,你竟得罪了四皇子?那可怎么办才好,会不会惹来祸事啊?”
  
  谢兰若摇了摇头,笑道:“不会有事,若是其他人我倒不敢得罪,既然四皇子与二哥相交甚好,想必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不会太跟我们谢家计较,最多只是为难我罢了。”
  
  “那可糟了,若是以后四皇子想着法子整你怎么办。”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谢兰若耸了耸肩,随后道,“快扶我回屋吧。”
  
  谢兰若跪得腿麻,此刻只得让铃儿扶着她回去。
  
  不过,想想刚才那副古琴绿绮,其实谢兰若还是挺心疼的,毕竟那是前世楚君墨曾经送给她的礼物,现在落到了谢兰心手上,简直是暴敛天物。
  
  另一边,温景瑞受了一肚子气,气势汹汹的就来到某人的书房里,往榻上一坐,“嘭”的一掌拍在桌案上。
  
  “你受了气,拿我的桌子出气,这算什么事?”旁边某人冷幽幽的声音传来。
  
  温景瑞看了他一眼,又泄了气,一脸苦闷的趴在桌上。
  
  “怎么,那琴她不喜欢?”
  
  温景瑞叹息一声:“喜欢倒是喜欢,就是不肯收下,我就不明白了,她为何不收我送的礼物?”
  
  “管你,既然她不收,那还给我。”那人慢悠悠的坐上前来,朝他摊出手。
  
  温景瑞一愣,尴尬的勾了勾唇:“我一气之下,送给谢二姑娘了。”
  
  “……”
  
  温景瑞一脸为难:“王叔,该不会要我去拿回来吧?”
  
  “你说呢?”
  
  “可是,我堂堂四皇子,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来的道理?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你当初求我的时候,说送给谁?”
  
  其实,温景瑞打听了好久,才知道这名琴绿绮一直收藏在将离的临王府上,所以亲自上门求了将离好几天,说是要送给谢三姑娘,名琴配上佳人乃是绝配,求了好久,将离总算才肯答应给他,当然,也是知道这琴要送给谢兰若才给的,可不想竟送给了别的人。
  
  “你拿点更值钱之物去换回来即可,辛苦了。”将离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说完转身回去继续看书。
  
  “……”温景瑞感觉自己简直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时进退两难。 正文 来历   于是次日,那绿绮琴在谢兰心手上还没捂热乎,弹都没来得及弹一次,就被四皇子让人给收了回去。
  
  不过,作为补偿,四皇子给谢兰心送来了一车的名贵礼物,谢兰心本就不懂那什么名琴,所以自然更喜欢金银珠宝,愉快的就把琴还了回去,拿着手上的奇珍异宝喜不自胜。
  
  知道这动静之后,铃儿笑得直不起腰,跑到谢兰若面前嘀咕:“姑娘,你没看见,二姑娘收了四皇子的豪礼,高兴得都快上天了,她可不知这都是我们家姑娘不要的,而且,我听说四皇子把那琴给要回去了,哈哈……”
  
  谢兰若觉得也有些可笑,就是不知道为何四皇子把琴送出来,竟然又给要回去了。
  
  她捂嘴轻笑了两声,又瞪着铃儿训斥:“这话跟我说可以,不许出去胡说。”
  
  铃儿点头:“我知道,这些是非我才不说呢。”
  
  “那就好。”
  
  “对了姑娘,我刚收到一份请柬,是前些日那个顾姑娘让人传来的。”说着,铃儿从袖子里取出一份请柬,给谢兰若递了上来。
  
  谢兰若取来一看,唇角微微勾起了几分。
  
  铃儿凑上来个脑袋想要看,可是不识几个字,只得询问谢兰若:“姑娘,上面都写些什么啊?”
  
  谢兰若收了请柬,含笑解释:“是说后日在玉镜湖边有个茶花会,到场的都是些各个世家的姑娘,与我年纪相仿,前些日那个顾姑娘也要去,让我随她一起,好见上一面。”
  
  铃儿一听,也很是欢喜:“我听说玉镜湖是这京城的名湖,不少人近日前去春游踏青,可热闹了,姑娘若是要去,能带上我么?”
  
  “我去哪没带上你?”谢兰若白她一眼,“待明日告知主母一声,再给顾姑娘回信。”
  
  “主母应该不会反对,那我赶紧去给姑娘做身衣裳,到后日好穿。”
  
  谢兰若点点头,便允了铃儿去办。
  
  等到谢堇安办完事回府,听说了昨日谢兰若把四皇子气走的事情,赶忙来找了谢兰若询问缘由。
  
  谢兰若如实交代,只是因为坚持不肯收四皇子送的东西,把四皇子给得罪了。
  
  谢堇安这才放下心来,便又问:“四皇子一片心意,你为何不肯收下?特别是那副绿绮琴,他定是费心思去临王那里求来的。”
  
  “什么?”谢兰若听了,目光一定,大为吃惊。
  
  吃惊的是谢堇安说了一句:这琴是从临王那里求来的。
  
  谢堇安又缓缓道:“我听说,绿绮琴一直收藏在临王府上,四皇子应该是去求了临王将琴给他,他才拿来赠与你。”
  
  所以说这绿绮琴真的是从将离那里拿来的么?
  
  原本已经打消了将离与楚君墨有关系的想法,可是听说绿绮琴是从将离那里拿来的,突然又觉得有些微妙,这会是巧合么?
  
  “临王怎会有绿绮琴呢?”谢兰若呐呐自问。
  
  “临王府上应该收藏了不少稀奇之物,一副绿绮琴应该不算什么吧。”说到临王,谢堇安突然想起妹妹曾经打听过临王,好像有些想法的,于是他赶紧又转移了话题,“其实并无大碍,四皇子宽宏大量,明日我带你登门赔礼道歉,想必他也不会计较。”
  
  谢兰若沉吟许久,淡淡说道:“我看不必了吧,我没收的礼物,四皇子都送到二姐那里去了。”
  
  谢堇安撇下眉头:“二妹收了?”
  
  “来者不拒。”
  
  “……”谢堇安想了想,看样子谢兰若是不想与四皇子见面,也好,他们暂时不要相见,也好让四皇子打消念头,于是道,“那罢了,我替你向四皇子道歉便是了。”
  
  “那多谢二哥了。”
  
  “你我何必言谢。”
  
  等到谢堇安走后,谢兰若又陷入了一阵怀疑和懊恼之中。
  
  为什么绿绮会这么巧来自将离那里?
  
  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疑惑,不弄清楚的话,总觉得不能安心。
  
  可是,她一个闺中姑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将离,即使见到了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和他说话,即使说话了也不好直接问他怎么会有绿绮琴,看起来举步艰难。
  
  思来想去,谢兰若始终苦恼不堪,只得告诉自己,或许真的是巧合吧。
  
  回想起来,最后见到这绿绮琴的时候,还是前世江雪谣发生变故之前,那时候琴在楚家,这么多年了,琴流落到了将离手里,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日后,谢兰若如期赴约,穿了一身绫罗落梅绣群,打扮清秀,坐上马车出了谢府,朝着玉镜湖赶去。
  
  在玉镜湖边有座名为望月阁的茶楼,这喝茶赏花,各家闺秀相聚之处就在望月阁。
  
  望月阁绕湖而建,主楼只是两层的茶楼,可占地宽广,还有众多分阁,期间交叉着花园湖水,可赏花、可赏月、可赏湖,还可乘花船游于湖上,取景美不胜收,京城里许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姑娘都喜欢来此聚会。
  
  到了望月阁,由伙计领着来了临湖边的沉香分阁外,便见了等候在外面多时的顾家姑娘。
  
  这顾家姑娘顾月见,一身宝蓝色衣裙在身,身材娇小可人,模样浓眉大眼,仿佛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蓝色蝴蝶,笑容亲切的上前迎接。
  
  “你就是谢三姑娘吧?”顾月见上前,含笑行了一礼。
  
  谢兰若也回了一礼,笑道:“正是,多谢顾姑娘盛情邀请。”
  
  “你叫我月见便是,那日在你家听了你弹琴,我便早就想与你见上一面,总算有机会见到,也就不必那么多礼数了。”顾月见上前,热情的拉起了她的手,又问,“我让人送上的犀牛筋做的琴弦可还好用?”
  
  谢兰若笑着点头:“好用,我正愁京城里很难找到,多亏你及时送来。”
  
  “要是需要的话,我那里还有,都是我娘托人从外面带回来的。”顾月见牵着她又往阁楼里走去,一面还问,“对了,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早就痊愈了。”
  
  “太好了,你又可以弹琴了,待会儿姐妹们来齐了,会互相讨论下琴技,你可一定要教我们几招。”
  
  谢兰若谦虚道:“说不上教,可我知道的定不会隐瞒。”
  
  “走吧,先进去坐。”
  
  说着话,二人不知不觉就已经进到屋里。
  
  此刻屋里并没有其他家族的姑娘,反倒是坐着个模样斯斯文文的男子,见了有人进来便立即站起了身。
  
  顾月见拉着谢兰若进屋,向她介绍道:“这是我哥顾长生,时辰还早,我一个人等得无聊,便让他先过来陪我坐坐。”
  
  顾长生一身白衣,手握折扇,风度翩翩,样貌也清秀俊朗,抿嘴一笑,温润如斯。
  
  他握拳行礼道:“谢姑娘,早闻大名,长生这厢有礼了。”
  
  谢兰若也行了一礼:“见过顾公子。”
  
  顾长生又是一笑:“既然已有人陪着妹妹说话,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你们慢慢聊,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唤上一声即可。”
  
  谢兰若点头:“恭送公子。”
  
  随后顾长生又和顾月见说了,便告辞离开了房间。
  
  他出门之后,顾月见窃笑了一声,拉着谢兰若道:“我哥哥向来腼腆,见了女子都会脸红,他可是慕名而来,专程想要见见谢姑娘你的庐山真面目。”
  
  那日谢兰若断弦之曲虽然出名了,可因为隔着屏风,见过她本人样貌的为数不多,想见她真人一面的却数不胜数,这个顾长生也就是其中之一。
  
  谢兰若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见的?”
  
  “大家听闻你弹了一曲‘断弦绝唱’,都想知道你是不是与传闻中一般美貌如花。”
  
  “那恐怕是要让诸位失望了呢。”
  
  顾月见嗤笑一声:“你还真是谦虚,我看你容貌恍若天仙,让人见了魂牵梦绕还差不多,哪里会有失望之谈。”
  
  “你别笑话我了。”
  
  “我可是说真的,我哥哥若是被你勾走了魂,我可不会放过你。”
  
  “那我岂不冤枉死了。”
  
  “哈哈……”
  
  二人一见如故,说着话,越说越觉得亲切,也就大方的开起玩笑来。
  
  等到各家十多个姑娘都到齐了,顾月见将谢兰若介绍给了大家认识,随后便喝茶的喝茶、赏花的赏花,或者是三三两两的去外面游湖。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像顾月见这么友好热情,就比如吧,有姑娘就对谢兰若弹的琴表现出了质疑。
  
  “其实那日的曲子,也没见得有多好听啊,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念念不忘呢?”不知哪位姑娘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另就有一个跟着附和:“虽然我那日没去,没听见,可我觉得就算她弹得再好,也比不上我们玉卿姐姐,玉卿姐姐可是出了名的京城第一才女,还曾给陛下献过才艺,陛下都夸赞这琴技无人能比呢。”
  
  就见一旁穿着一身雪白衣裳的少女满意的轻笑了一声,提议道:“我那日也不舒服没能去谢家,没听见这传说中的‘断弦绝唱’,既然今日谢姑娘在此,不如就为我们大家再演绎一下吧。”
  
  “玉卿姐姐说得对,要知道这琴到底谁弹得好,现场比一下不就行了。”
  
  “谢姑娘,可愿意为我们弹上一曲那日的《渔舟唱晚》,让我们大家都见识见识。”
  
  “对啊,谢姑娘,弹一曲如何?”
  
   正文 比较   她们有意针锋相对,谢兰若听了这些话还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不动,顾月见倒是先看不过去,站出来说道:“诸位姐妹这算是什么话,谁弹得好,谁弹得不好,这有什么可比的?”
  
  “怎么,不敢比么?”某个穿着红衣的姑娘这语气里有挑衅的意思。
  
  顾月见看她们气势汹汹,正要开口说话。
  
  谢兰若伸手将她拉住,勾唇露出嫣然一笑,不急不缓说:“确实没什么可比的,大家仔细想一想,玉卿姐姐已经是京城第一才女了,我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若是我比输了还好,大家都并无什么损失,可若是我赢了,那就有损玉卿姐姐的名声了,岂不得不偿失么。”
  
  那红衣姑娘明显有些怒意,拍了桌子站起来:“笑话,玉卿姐姐会比不过你么?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另外也有人跟着附和:“对啊,玉卿姐姐才情绝世,你只不过是不知哪个小县城里来的,哪见识过京城里的音律,哼,还敢这般狂妄。”
  
  谢兰若心里有些不悦,京城里的很了不起么?她前世也在这里土生土长活了十几年好么!再说了,安阳城也是一方有名的大城,怎么到她们嘴里就是小县城了。
  
  想来这些人就是排挤她是刚来京城的,而且一来就这么名声大作,所以看她有些看不顺眼。
  
  虽然心里腹诽,可谢兰若表情依旧淡定,轻飘飘的瞄了她一眼:“安阳城可不是什么小县城,想必姑娘你还是应当多看几本书,了解一下风土民情。”
  
  “你是讽刺我?”
  
  谢兰若一脸无辜:“我可没这个意思。”
  
  “你……”看谢兰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她说起话来绵里藏针,这某家的姑娘嘴上吃了亏,自然有些恼羞成怒。
  
  可是她正要起身与谢兰若分说,便被人给拉了回去。
  
  一旁那位白衣姑娘便是他们口中的京城第一才女水玉卿,一袭白衣,容貌清丽,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忙笑颜如花的出来解围:“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姐妹,各自少说几句,别伤了和气 。”
  
  红衣那姑娘勾起水玉卿的手,噘嘴道:“玉卿姐姐,她竟敢小瞧你。”
  
  “晴儿,别说了。”
  
  “是……”虽然还不肯罢休,可水玉卿一开口,大家还是很给面子,都安静了下来。
  
  随后,水玉卿朝着谢兰若扭头过来,赔笑道,“谢姑娘,妹妹们不懂事,多有得罪。”
  
  谢兰若看她举止得体,温婉大方,也就笑着赔礼:“是兰若语气重了些,还望大家不要介怀。”
  
  水玉卿轻笑:“其实大家就是早闻谢姑娘琴艺绝佳,所以都想见识一下,并无其他意思,若是真要比,玉卿当是比不过的。”
  
  “玉卿姐姐谦虚了,兰若以前就听闻这京城第一才女琴技高超,能弹奏出天籁之音,早便想听上一曲,如今有幸得见,不知玉卿姐姐可愿意满足我这个心愿?”谢兰若这话当然是捧了水玉卿,也将弹琴这事推给了她。
  
  水玉卿一听自然大为欣喜,谢兰若以前在安阳就已经听闻过她的名声,那她岂不是美名远扬了?这一高兴,自然一时得意忘形,答应了下来:“既然兰若妹妹想听,那我奏上一曲又有何妨?”
  
  谢兰若露出惊喜神色:“真的么?那太好了。”
  
  水玉卿笑道:“不过,待我奏完一曲,可就轮到妹妹你了。”
  
  一人弹奏一曲,当然也就是要当众较量一番的意思,看看到底谁弹琴弹得好,这对于水玉卿保住名声来说很重要,自然也很慎重。
  
  谢兰若点头:“那是当然,姐姐先请。”
  
  随后便叫了人去备琴,不多时,一副古琴抬了上来放置在前方桌案之上。
  
  水玉卿上前盘腿坐下,试了下琴音,觉得用着还顺手,便道了一句:“诸位妹妹听过不少次我弹的曲子了,也并无什么新意。”
  
  和她交好那个红衣姑娘慕雨晴应和:“玉卿姐姐弹什么都好听,随便选一曲吧。”
  
  水玉卿寻思了一下,很自信的道:“既然兰若妹妹的《渔舟唱晚》拿手,那今日我也来弹上一遍吧,希望不会抢了妹妹的风头。”
  
  其实谢兰若心里冷笑,渔舟唱晚不是她弹得最拿手的好么?
  
  随后,就听琴音骤起,屋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宛转悠扬的音调在屋里回荡,大家都听得认真入神,一时忘记身处何处。
  
  顾月见此刻小声的凑到谢兰若的耳边,疑惑的问她:“兰若,你真要和她比较?”
  
  谢兰若蹙了蹙眉,轻声道:“我突然想如厕,先出去一趟。”
  
  顾月见还没反应过来,只问:“要我陪你去么?”
  
  “不必了,还请你帮我解围吧。”
  
  于是,趁着大家都正听水玉卿弹琴听得入神的时候,谢兰若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溜到了门边,趁人不备,跑了出来。
  
  等到谢兰若走了片刻,顾月见才缓过神来,她这是要临阵脱逃了。
  
  外面铃儿看自家姑娘溜了出来,立即就跟了上去:“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在弹琴么。”
  
  “弹什么琴,要弹她们自己弹去,我可要先走了。”谢兰若翻了个白眼,就寻了没人的路,乐呵呵的溜出了沉香阁。
  
  谢兰若没想过要和那个什么水玉卿攀比,说到底,到底谁弹得好谁弹得不好,还不都是她那些姐妹说了算。她那么众星捧月,大家都捧着,肯定都说她弹得好,然后再给谢兰若难堪,到时候想走可就得低着头了。还不如提前溜走为好,说她不战而败也好,说她不屑于攀比也罢,以后再见了,赔礼道歉一声就过去了。
  
  铃儿跟随在后面,虽然有些不明白,可也没再多问。
  
  远远的,听着沉香阁里传出的曲子,铃儿才问:“姑娘,我怎么觉得她弹得和你一样呢?”
  
  谢兰若笑了笑:“我可没她弹得好。”
  
  确实,水玉卿这第一才女之称不是浪得虚名的,琴曲上确实有一手,这个谢兰若不得不承认,若是真比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还好溜走了。
  
  偌大的望月阁内除了阁楼还有满地的鲜花,在这□□之间走了许久,主仆二人还没有走出去。
  
  不多时,身边的铃儿突然惊呼:“姑娘你快看,那个不是四皇子么?他怎么也在这儿。”
  
  谢兰若回神,朝着铃儿指的地方一看,果真就见了四皇子一身蓝瓷色云纹锦袍,气度不凡的迎面走来,单独一人没带护卫,脚步飞快。
  
  这里只有一条路,四皇子看似远远的,可走这么快不出片刻就能撞见。
  
  谢兰若忙转身换了方向:“避一避吧。”
  
  前两日才得罪了四皇子,此刻见了面岂不是尴尬?还是赶紧躲一躲为好。
  
  “那我们要回去?”
  
  这一条路,一面是四皇子走过来了,而另一面是回沉香阁的路,回去估计就遇见水玉卿正在找她,拉她去弹琴。
  
  “不行,不能回去啊。”谢兰若止住脚步,前后一想,两边都不能去,还真是进退两难。
  
  铃儿灵机一动,拉着谢兰若就穿过了浅浅花丛,来到了湖边:“姑娘,那边有一艘游船,我们上去躲躲吧?”
  
  周围的树木和花丛都低矮,肯定躲不了,也只有靠在湖边的一艘中等大小的游船可以躲一下,而且这艘船看上去也没人的样子。
  
  “好。”于是谢兰若同意,拉着铃儿,两人上了游船,就在夹板外的一处可以遮挡视线的地方躲了起来。
  
  说来,谢兰若觉得也是可笑,自己竟然沦落到见四皇子都要躲起来的地步了,这是要多凄惨?
  
  不过躲了片刻,谢兰若露了个眼角出去偷瞄了一眼,更是吃了一惊,小声嘀咕:“他怎么朝这边过来了?”
  
  躲在游船上,却不想正看见四皇子径直的朝着游船走了过来。
  
  铃儿也是一脸呆懵,摇头道:“我不知道。”
  
  “嘘,别出声。”
  
  “嗯……”
  
  不过一会儿,这四皇子就上了船,再然后,就听船舱里有男子说话的声音传来。
  
  “唉,王叔,你怎么还有闲心来这里玩耍?”这是四皇子的声音。
  
  “闲来无事,来这里坐坐,怎么了?”
  
  “没什么,我路过此地,听说王叔在此赏湖,便来告诉你一声,那副琴我已要了回来,要我给你送回府上么?”
  
  “不必了,再过半月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她一向喜爱音律,便将这琴送给皇后娘娘吧。”
  
  四皇子笑了笑:“是以我的名义,还是你的名义?”
  
  “那就看你的孝心如何了。”
  
  四皇子冷嘁:“切,我早就准备好送给我母后的礼物了,何须你这破琴?好了,我还有要事去办,先行告辞。”
  
  说完,四皇子才辗转自游船里出来,大步流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