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救命稻草 第1章 一个交易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沈和只感觉到冷。 刚才母亲打来电话，说天冷了，叫他记得添衣，问他工作得好不好。他回说一切都好。实际上，他不好，很不好。 三个月前他失业了。一个严重的失误，使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本来是部门经理的责任，最后却落在他一个人的头上。他离开了，同事们对他表示感激，部门经理还承诺给他介绍新工作。 可是感激没有任何用处，承诺的新工作只干了一个星期就黄掉了。他发出无数份求职邮件，跑了很多次人才市场，得到的只有杳无音信和失望。 刚才，他去找他的女朋友苏珊。她一手拉着门，把他挡在了门外。透过对他敞开20公分的门，他看见了屋内的一个陌生男人，衣冠楚楚，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她压低声音对他说：“沈和，你还不明白吗？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们不合适。你，你是个好人，但是……” 看着苏珊眼中乞求的神色，沈和转身离开了，而那扇门，也在他身后合上。 现在，沈和独自走在夜幕降临的大街上，心中恍惚。他和苏珊是大学的同学，毕业后他追随苏珊来到了余州，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合适了？ 是啊，不合适，毕业这两年，他一直原地踏步，苏珊却一路顺利，坐了直升机一样的往上升，薪水已经拿到他的三倍。 现在的他甚至还倒退了，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无业游民，怎么配得上职场新秀苏珊呢？是不合适，不合适。 沈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是给自己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一起看电影，同吃着一罐爆米花；在必胜客用情侣吸管喝一杯饮料；在海边光着脚奔跑追逐；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一起醒来…… 曾经的那些日子、那些回忆，如今全都一文不值，什么都不是。 不知不觉的，沈和就走到了江边。凭栏而望，茫茫的江水静静地流淌着。他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口袋里还有最后的十块钱。 虽然失业三个月，他还是按时寄钱回家，早上他已经寄出了最后的1500元。他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母亲说。 “我是一个loser。”沈和对自己说。 一无所有，他体味到了什么是一无所有。焦虑、痛苦，还有连挣十块钱的办法都找不到的那种无望。“我连一份搬砖的工作都找不到。” 黑夜让人更加的忧郁和绝望，他望着翻涌的江水，心底涌上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冲动，就是翻过护栏跳下去。有个声音在召唤他：跳下去，跳下去一了百了，再没有烦恼。 “小伙子，你要跳江吗？” 沈和机械地回头，看见一个穿风衣的中年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周围没有别人，刚才问话的人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沈和还发现自己正跨在栏杆上，再跨过一条腿，然后纵身一跃，就可以融化在那滔滔的江水里了。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写一份遗嘱，是否应该写下几行字留给这个世界呢。 “小伙子，你是不是想死？”那个中年男人又问。 沈和虽然有些恍惚，但还是觉出了面前这个人的奇怪之处。看见有人要跳江轻生，不是应该劝解一下什么的，怎么这人问的话这么古怪。 “小伙子，你要是不想活了，别浪费了一条命，跟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中年男人的眼里闪着精光，像看猎物一样盯着沈和不放。沈和不由打了个寒噤，警惕地反问：“你谁啊？” “我是谁，我会告诉你的。我们谈谈吧，前面有个咖啡馆，我请你喝一杯。” 见沈和一脸的怀疑和戒备，中年人又说：“你一个准备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怕我杀了你吗？” 沈和点点头，觉得这人说的也对，于是把一条腿收回来，跳下围栏，跟着中年男人朝咖啡馆走去。 坐在灯光昏黄的安静的咖啡馆里，喝了一口中年男人给他叫的咖啡，一股暖意慢慢在身体里弥漫开来。中年男人开口说话了： “知道吗，左脑和右脑的记忆能力是1:100万，然而一般人只会用左脑记忆，这是一种巨大的浪费。我的药丸，服用以后能够激发右脑工作，让你踏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奇妙旅程。而你所要做的，再简单不过了，就是服用我的药丸。免费的，不要你一分钱。你只要张开嘴巴，用一点白开水，吞下我的药丸，静静的等候奇迹的到来就对了。” 中年男人说得天花乱坠，沈和觉得自己的大脑都顿住了，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对方的话，并且怀疑面前这人是个疯子。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药，你骗谁呢。要吃死人的，大叔！” “你还怕死吗？”中年男人狡猾地笑着，“你本来就是个准备去死的人。让我来猜猜，失业、失恋、失眠、绝望，口袋里掏不出二十块钱。怯懦、死宅、不合群，人生做出的最勇敢的决定就是去死。” 沈和低下了头，感觉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疯子面前无所遁形。 “连死都敢的人，还不敢吃一颗小小的药丸吗？与其白白地去死，不如拿你的命来做一个赌注，跟我做个交易，也给自己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 “你不想纵横职场吗？不想抢回自己的女朋友吗？不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吗？不想看看那些曾经轻视过你的人，是怎样在你面前躬身低头的吗？” 对面的疯子目光灼灼，沈和心动了。 这温暖的灯光，醇香的咖啡，混合着疯子所描述的种种诱惑，将他团团包围，让他无法拒绝。 疯子把一张名片和一个用透明小袋子密封的蓝色药丸放在沈和的面前：“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一粒药丸的药效是半个月左右，因人而异，有长有短。什么时候吃，是你的自由，你自己做决定。” 走时疯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2章 不会更糟了 沈和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右手捏着那张名片和药片，左手捏着十块钱。为了节约仅有的十块钱，他选择了步行。 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才走回自己居住的小区。路过楼下花坛，无意间看到地上有一枚一元硬币。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弯腰捡起，放进了左边的口袋，和那十块钱一起捏在手心里。 上楼，开灯，关上房门。他坐进椅子里，从口袋里拿出那两样东西，在灯下仔细地看。 名片很简单，就一个名字和头衔“陈世昌教授”，外加一个手机号码，除此之外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这样风格的名片，不是大咖就是骗子。 他放下名片看这粒药片，蓝色的，扁圆形的，上面还有个字母M，看起来简直就像一粒M&M's巧克力豆。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妈妈，想到自己不能死。他八岁的时候没了父亲，是妈妈含辛茹苦把他养大。 妈妈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能就这么只顾自己地走了，那会给妈妈带来多大的痛苦，那分明就是要妈妈的命啊。他打了个哆嗦，后怕起来。 他不能死，他曾经说过，要让妈妈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幸福快乐。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那十一块钱，想到明天是房东来收房租的日子，真是能让人愁死。 不会更糟了，还有什么比死更坏的。沈和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端详着手里这粒M药片，忍不住对半咬开，想看看中间有没有巧克力夹心。 没有巧克力夹心，只有又苦又涩又酸的一股怪味。他连灌几口水，将这粒药片吞下了肚子。然后他在心里说：妈妈，这次如果我死了，不能怪我，不是我自己要死的。 沈和并没有死。三十分钟后，他全无一点睡意，精神饱满，并且越来越亢奋，跃跃欲试地要干点什么。 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一本是图书节的时候打折买的、一次也没有看过的《诗经》，另外两本是苏珊留下的，考营养师证用的专业书。 这几本书都不是沈和要看的，可今天他却象着魔似的翻开了书，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他的大脑从未有过的清醒，所有的文字都清晰地复制在了脑袋里，而且速度很快，不加思考。 难懂的文言诗句以及注释，全部印在脑海里。还有什么中医饮食调补理论、各类食品的营养价值，也全都装进了脑袋里，想不要都不行，拦都拦不住的感觉。 看完这几本书，沈和终于有了倦意，躺在床上睡着了。 次日清晨，沈和睁开了眼睛。 这一晚虽然只睡了五六个小时，却耳聪目明，神清气爽，比睡八九个小时还要精神。 洗漱之后，他去楼下买了一个包子一袋豆浆，解决了早餐，兜里还剩下七块钱。 打开电脑，他再次开始寻找各种招聘信息。又发了一批求职邮件出去后，他往后一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口气没有叹完，传来了敲门声。 门口站着房东的女儿，沈和见过两次。 “我妈叫我来收一下房租。”门口的姑娘对他说。 沈和把她让进屋来，踌躇着要怎么开口。 姑娘身材姣好，留着一个最近很流行的lob头，手上抱着一摞书。她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一双眼睛却特别灵动，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地看着沈和。 沈和抓了一下脑袋，期期艾艾地说：“这个，这个，是这样的，房租的事能不能给我缓两个月？我一定会交的，就是最近有些困难……”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要回去问我妈。”姑娘说着就往外走。 如果按平时，一向不怎么会交际的沈和也只能这样了，只能让姑娘就这么走了。可是今天，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劲，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这样就没任何机会了，要做点什么，再努力一下！ 他抢上一步拦在姑娘面前：“一个月，宽限一个月也行。你帮我跟你妈说说好话，我这个月一定会找到工作的！” 姑娘瞪着他看，“你该不会是好几个月没工作了吧？”她聪明地从沈和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信息，了然地说，“你几个月都找不到工作，这个月就一定能找到？算了，这我也管不着，你还是跟我妈说去吧。” 她绕过沈和往门口走，沈和再次拦住她。她急了，推了沈和一把，“你干什么！别挡着我，我喊人了啊！” 推搡之间她手中的书稀里哗啦掉在了地上。沈和忙蹲下帮她捡书，然后就惊奇地发现，竟然都是营养师考证用书，正好都是他昨晚看过的。 “郑舜华。”沈和念出了书上的名字。 姑娘一把抢过那本书，沈和把其它几本也都递还给她，说了一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姑娘愣了一下，脸上神情缓和下来说：“你知道？” “《诗经》郑风里的，你的名字取的真好，真巧妙。” 郑舜华说：“同学都说我名字土呢，没想到你是个识货的。” 沈和笑笑说：“怎么会土，这么风雅讲究的一个名字。你要考营养师？我正好也看过几本，对了，有一本参考书不错的，对案例分析很有帮助。” “真的吗？”郑舜华来了兴趣，“什么书？我案例分析是弱项。你也考过营养师？” “没有，我以前的女朋友考过，我就是拿她的书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是不是啊？有看这种书打发时间的吗。那我考考你。”郑舜华也不急着走了，考起沈和来。 “有位女士，30岁，近一个月来感到眼部不适、发干，有灼烧感，畏光、流泪。到医院就诊，医生诊断是一种营养素缺乏病。请根据上述案例描述，分析是什么营养缺乏，应给予怎样的膳食建议？” 沈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可以判断是VA缺乏。这位女士可能是吸收不良，也可能患有其他代谢疾病、消化疾病。估计有在节食减肥，导致长期富含VA的食物摄入不足，脂肪摄入不足。”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3章 意外收获 郑舜华一双眼睛越来越亮，边听边点头：“然后呢？” 沈和说：“然后嘛，膳食建议就是要摄入富含VA的食物，动物性食物有动物肝脏、蛋黄等，植物性食物是一些深色的蔬菜、水果，比如胡萝卜、菠菜、芒果、橘子等等。” 随后，郑舜华翻开自己的作业又问了沈和几题，沈和对答如流、头头是道，让郑舜华惊叹不已。 “你真的只是随便看着玩的？你真没去考过营养师证？” 沈和笑了一下，略有些腼腆，“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可能最近小宇宙爆发，记忆力比较好一点吧。” “不是好一点，是超厉害好吧，而且分析能力强好吧。我也都背下来了，可是一到分析题就犯糊涂，不知道该往哪边靠。” 郑舜华对面前这个大男生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她诧异先前跟着妈妈也见过这人两次，几乎没什么印象，完全没有存在感。没想到真人不露相，可见人是需要了解的。 “你还没找到工作吗？不会吧，你这么厉害。” 沈和也在为自己异乎寻常的记忆力和学习力暗自惊叹，这粒蓝色的药片这么灵？看来那疯子教授有两下子，不是骗子。可是这有什么用，他还是找不到工作，口袋里只有七块钱，只够买三个半包子的。 沈和苦笑了一下说：“可惜没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工作还是没有着落。” “怎么没用，当然有用！”郑舜华心头一热，古道热肠起来，就是想帮一下面前的这个人。“我舅舅公司就正在招聘，这样，我帮你问一下。” 郑舜华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问沈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和。” 郑舜华点点头，拨通了电话，在电话里跟她的舅舅说了一通后挂了电话，对沈和扬了一扬手机，得意地一笑：“成了，我这就带你过去。” “这个，”突然到来的好事让沈和有些手足无措，“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要不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过去。” “没事，不麻烦，我本来就要去舅舅公司有点事，正好顺路带你过去。” 沈和进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穿上外套跟着郑舜华出了门。 当他坐在敞亮的总经理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的时候，还处在做梦一样的感觉中。 郑舜华的舅舅马总，不高不矮，略微发福，五官跟外甥女依稀有些相似。他看了看沈和，和气地问：“你想应聘什么职位啊？” 沈和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热情的郑舜华拉到这里的，他心里没着没落地说：“我，我学的是计算机，以前在公司是做系统维护的。” “我们公司目前招聘的职位是行政和销售，行政的人选已经定下了，销售嘛，再加一个名额也问题不大。” 马总不太好拒绝自己的外甥女，销售人员的流动性很大，干了几天就走人的情况很多，到时候这个小伙子干不下去，也怨不得别人不给机会。 郑舜华马上说：“可以的，可以的，沈和可以做销售的。” 马总哈哈一笑说：“行，那我跟李经理说一声，你去他那儿报到。待遇情况李经理会跟你讲的。” 马总打电话给那个李经理把事情说了，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了，他又接起了电话。 这就成了？自己东奔西跑两个月都没找到工作，现在只要一句话，连简历都没要，就能上岗了？真像做梦一样。 惊喜之后是恍惚，恍惚之后是忐忑。趁着马总还在接电话，沈和碰碰郑舜华的胳膊，悄声跟她说：“我没做过销售，什么也不懂，又不擅于跟人打交道……” 郑舜华看着他说：“没事儿，我觉得你能行。先干着吧，边干边找机会。干销售不错的，每一个成功的企业家，首先都是成功的推销员。加油干吧！” 受到她的鼓励，沈和很感激，“太谢谢你了！我，我……” “没事儿，我也是为了自己嘛，你赶快赚钱，好赶紧把我们家房租给交上，嘿嘿。”郑舜华狡黠地笑说。 因为是中午时间，马总招待两人吃了一顿公司盒饭。沈和捧着盒饭，差点就热泪盈眶了，总算又解决了一顿饭。 刚才坐公交用了两块钱，此时口袋里还剩五块钱。虽然工作有了着落，可是发工资还要等一个月，下一顿该怎么办？ 饭后，郑舜华走了，沈和独自去找李经理。 李经理大概三十出头，瘦高个，戴一副黑框眼镜。他叫沈和填了一份表格，把工作时间和待遇情况跟他简单说了说。 这位李经理极忙，说话期间不断接着电话，一会儿手机，一会儿座机，还有下属进来让他签字。以致于跟沈和的几句话说得支离破碎，好在沈和也都整明白了。试用期三个月，底薪800元，外加提成，次日开始正式上班。工资很低，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 走出美佳食品公司的大门，沈和摸摸兜里的五块钱，决定步行。还有一个月才能发工资，这期间的交通问题还好解决，公共自行车加步行。麻烦的是吃饭问题，中饭有公司解决，早饭和晚饭怎么办？ 他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台笔记本电脑了，总不至于卖电脑。他摇摇头，决定先不想这些问题。他直奔本市最大的书店，他要去看书。 沈和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如痴如醉，浑然忘我。直到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个不停，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书。透过窗户看窗外的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这座城市是这样热闹繁华，而他，是如此的孤独。 出了书店，他直奔附近的大超市，他要去那里解决自己的晚餐问题。 超市里，食品区的促销小姐们热情地吆喝着：“新品免费品尝！” 沈和品尝了几块新品饼干、牛肉干，又品尝了一下几种口味的酸奶，最后在方便面促销台前停了下来。 促销小姐正在煮方便面，看见他就招呼道：“帅哥，尝一下吧，马上就煮好了，我们新出的蘑菇面。” 沈和吃了一碗蘑菇面，一次性的碗太小了，他越吃越饿，就厚着脸皮问：“还有别的品种吗？” “还有一种海鲜面，稍等啊。” 沈和候在旁边，又吃了一碗海鲜面。那促销小姐不知是对沈和特别关照，还是看出了他的狼狈，竟又给他盛了一碗。 沈和正高兴地吃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奇异的笑声，接着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问：“白吃的东西好吃吗？”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4章 行走的钱袋 “白吃的东西好吃吗？” 沈和回头，正对上一张俊秀的笑脸。一个长相好看的小青年，正笑嘻嘻看着他。沈和不理他，回正脑袋，继续吃自己的免费方便面。 那小青年站到他身边，好像跟他很熟似的，“喂，我看了你很久了，你把能免费吃的都吃了个遍，你得有多穷啊，只有贪便宜的大妈会这么干吧！” “你管得着么！你得有多闲，才能一路跟着我。” 沈和本是个有些唯唯诺诺的人，今天他也不知怎么了，胆子忽然大了，对这个多管闲事的陌生人能不客气地给以回敬了。 正好他也吃完了面，就把一次性的小碗扔进垃圾桶，向促销小姐道了谢，然后转身朝超市外面走。 那管闲事的小子竟跟上了他，嘴里还不闲着：“喂，你是穷的都买不起饭了吧，既然你这么穷，那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沈和心说：这两天真是邪门了，都是找我做交易的人。 “喂，不理人啊！这么穷，还这么傲，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哈，能让本少爷跟他谈交易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个。” 这么狂！沈和的手碰到了口袋里的五块钱，想起自己的处境，他暗自叹了一口气，问：“你要跟我谈什么交易？” “这就对了。”那小子很高兴，“我猜，你是外地人吧？大学毕业来余州的吧？一个人住吧？付不起房租了吧？很简单，你出房子，我出钱，你给我地方住，我给你付房钱。” 沈和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子，既被他突兀的行事风格惊到，也被他的“透视能力”惊到，怎么我就这么好猜？随便一个人都能把我一说一个准。 那小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吊儿郎当地说：“还犹豫什么，你又不是妹子，怕什么。我会付房租给你的，你这么穷，还不赶快抱紧我的大腿，这样就不用到超市干白吃这么穷酸的事了。” “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还不如搬砖的，连饭都吃不上。放心，本少爷别的没有，就只有钱了，你说多少就多少，一句话的事。” 沈和狐疑地问：“你那么有钱，干嘛不自己租房子住，干嘛不去住宾馆，干嘛要找上我？” 有钱的小子一挺胸脯，高高昂着头，一脸傲慢地说：“本少爷跟你谈交易，是看得起你。本少爷是讲究人，怎么能住宾馆呢！太low。看你清清爽爽是个读书人，住你家是看得起你。” “再说了，你不是缺钱嘛，我这也算助人为乐，给自己积点福。”说着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沈和的脸说，“你长的还行吧，不过我取向正常，你不用害怕。” 沈和白了他一眼，说：“月租2000，现结。” “没问题！”那小子吹了一声口哨。 沈和满心怀疑，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可他也不怕什么，他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失去的。现在对他来说，没钱比其它任何危险都更可怕。 “我叫张书胜，喂，你叫什么名字。” “沈和。” 沈和把张书胜带到自己住处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这两天尽干些疯狂的事了。 张书胜站在房间的中央，嫌弃地扫视着屋内的陈设，说：“这么小，这么简陋，你讹我呢。你全部租金也就2000一个月吧，你是叫我做冤大头，自己一分钱也不用出了是吧！” 还真让他说对了，沈和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赌徒，他出言讥讽道：“你不是别的没有只剩钱了么？吹牛呢吧！爱住不住，反正就两千，要住现在就付钱。” 张书胜对他简直刮目相看，“厉害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实际上是个奸商。”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因为是老小区的房子，面积比较小，格局也不太好。张书胜晃晃悠悠把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边看边摇头说：“这样的房子也要两千？奸商啊奸商。” 沈和淡定地说：“我来给你普及普及什么是奸商，什么是真正的无奸不商。古代的米商做生意，除了要把斗装满，还要再多舀上一些，称好分量之后再做个添头，让斗里的米冒尖儿，所以叫无‘尖’不商。本来的意思是赞美，赞美，懂吗？” “可以呀，厉害了，有意思，有意思。看来跟你住一块儿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本少爷没看错。”张书胜指着沈和住的那间说：“我住这间。” “这间是我的。”沈和忙说。 “不管，我是出钱的人，你得让我满意。”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沓钱数了数，“给你，两千。” 沈和接过两千块钱，之前的一点骨气立刻就没了。他好像没见过钱似的，使劲控制住自己，才没让接过钱的手发抖。 “行吧，”沈和说，“那间很久没住人了，我打扫打扫。你也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后天搬过来住。” 张书胜往沈和的床上一躺，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说：“我没行李，今天，现在，就住下了，你别想骗我走。” 沈和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会没行李，那你之前住哪儿？你从哪儿来？” “有钱走遍天下，要行李干嘛，什么都可以买嘛。我能从哪儿来？我就是本地人。” “本地人你不回家住！” “小爷我乐意！” 沈和不再说什么，他并没有要劝这位财主回家的意思，他可不想跟钱过不去。 “沈和，给我买套洗漱用品回来，还有内裤、袜子，要贵的，我可不要便宜货。”这位小爷抖着腿又发话了。 沈和正准备去收拾自己晚上要睡的床铺，听了回过身来，手一摊说：“拿钱来。” “开口闭口都是钱，没钱寸步难行，世态炎凉啊。”张书胜拿出手机，“你微信多少，加个微信，我微信转账给你。” 两人互加了微信，张书胜立刻给沈和转了一千块。沈和看他一眼，转身出门了。他无怨无悔地出门给小爷采购去了，有钱的最大，谁叫他人穷气短呢。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这一个月的生活费不用愁了，等下个月拿工资就能交上房租了。总算能松一口气了，他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等神经放松下来，沈和在心中探究起了这位从天而降的小财神张书胜。他怎么就盯上自己了？他有家不回非要跟自己合住是几个意思？这人心真大，就这么住进一个陌生人的家。不管怎么说，这小子真有点钱，管它！有钱人家就是怪事多。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5章 你很吵！ 不管是快乐还是煎熬，都将随着黑夜过去，当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沈和到美佳食品公司上班了。 李经理指着角落的一个座位对沈和说：“你以后就坐那儿。” 然后扔给他一个文件夹：“你熟悉一下东_湖区4号片区，今天去跑惠利便利店，这周你的任务就是让惠利进我们的货。” 说完李经理就走了，丢下一脸懵懂的沈和。 沈和很快看完了文件夹里的资料，把李经理的话想了好几遍，没有想出什么眉目，于是出发去惠利便利店。 到了惠利，沈和向一位女店员说明自己是美佳食品公司的。女店员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女人，拿起门边的扫帚朝着沈和的脚下就扫了过来，沈和忙向后闪躲，一直被她的扫帚逼到门外，紧接着又朝他的脚下泼了一盆水。 “美佳的业务员，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那女人恶狠狠地说着。 女人好像有三十多岁，妆有些浓，黑眼睛红嘴唇，本来也有几分好看，但此刻一脸凶相，就显得不那么好了。 “上次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怎么还来？脸皮怎么那么厚！还不赶快走！告诉你，来一次赶一次，识相的就别再来了！”然后又对那店员说，“听见没，美佳的人，谁也不准放他们进门，谁放进门扣谁奖金！” 沈和还没被人这么骂过，他想走，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脑袋好像一个庞大的机器，高速运转，好像都能听到齿轮的声音。各种讯息文字不断闪回，最后，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就这样走。 他在惠利门口无所事事晃荡了半天，才离开。晚上回到家，就被张书胜拖着去中介看房子。 “你又找什么房子？” 张书胜说：“我要开个音乐工作室，这个花钱比较快。” 沈和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表示不懂富二代。 “走，陪我去一趟，请你吃一顿。” 沈和一听有吃的，立刻痛快地跟他去了。 饱餐一顿，又跟着中介看了两处房子，张书胜当即看中了一处。原来是个车库，离居民楼距离稍远，做个隔音的话会不错。 到中介公司准备签约的时候，中介接了个电话，面有难色道：“已经有客户要签约了。”透过听筒，可以听见对方嚷嚷的声音很大。 中介抱怨道：“这个客户来看了几次都没定，今天我说有客户定了，他就急了，非要赶过来。” 张书胜忙说：“这不行哈，我先定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你们做生意要讲诚信。” “我知道，我知道，我话都跟他讲的很清楚了，那人很不好说话，我也是头大了。” “赶快签约，签了他也没话了。” “合约还在打印，马上就好。” 然而不等合约打印好，那批人就到了。 看见进门的三个人，张书胜骂了一句：“特么的，冤家路窄啊。沈和，你打架行不行，一会儿帮我打架！” 沈和看看来人，又看看张书胜：“咱们是文明人，能讲道理的绝不打架。要打你自己打去。” “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哥们！” “不是，”沈和果断摇头，“我们昨天才认识，你觉得我们算哥们吗？” 张书胜瞪着沈和，没说话。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走近了，怪腔怪调地说：“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败家子啊！” “原来是张二狗啊！”张书胜立刻毫不客气地回敬。 那个被叫做张二狗的勃然大怒：“你小子，又来跟老子抢，从小到大你都抢我的，我告诉你，这房子本少爷今天要定了！小王！” 中介小王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那位张二狗说：“合同拿来，我要签合同！” “抱歉，这位张先生，合约是按照那位张先生谈好的条件打印的。这位张先生，我们还有很多房源，您再看看别的好吗？”中介小王像说绕口令似的。 “不好！”张二狗先生大声说，“我就要这套，他出多少钱？我出两倍！” 张书胜冷笑：“没本事的东西，也学别人拼钱了，想想自己的实力再说话！” “败家子，你有钱？还不是坑爹的钱，有一分是你自己赚的不？” 这句好像戳到张书胜的痛处，他炸毛了，上去就要打人。 这边沈和忙拉住他，小王和另一个工作人员也劝住了那三人，“先生，先生，消消气，消消气，两位张先生，我们去会议室谈，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 一行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地进了中介公司的会议室。 张书胜和沈和坐在长桌的这边，那三人坐在长桌的另一边，小王和另外那个劝架的工作人员守在头尾两个位置。两拨人被桌子隔开，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那位张二狗先生不肯老实坐在椅子里，那把椅子似乎也不太好，他一动就发出嘎吱声，沈和不禁皱了一下眉。 小王开动脑筋，不断提出各种通融的方案，不过不是被这个张先生拒绝，就是被那个张先生拒绝。两个张先生骂骂咧咧的打着嘴仗，沈和坐在一边倒是把他们的关系理清了。 那位被张书胜叫成张二狗的，是张书胜二叔家的孩子，这其中牵扯着什么豪门恩怨。张书胜作为长房长孙，从小就压着二叔家的一头；而张书胜又无所事事只会败家，所以二叔家的对他很不服气。 不管以前的是是非非，今天这件事是二叔家的不占理。可他气焰嚣张，不论小王提什么方案，他都不松口，场面弄得没完没了很胶着。 同时，张二狗的椅子不时发出的嘎吱声让沈和焦躁，也不知怎么了，那声音好像被放大了，像一把电锯在脑袋里锯。 沈和忍不住对张二狗说：“张先生，你能不能不要摇了，声音太难听了。” 张二狗一脸蛮横地说：“难听你朝北听！本少爷想摇就摇，唧唧歪歪的事多，又不是娘们，什么难听好听的。” 说着他还故意使劲摇晃几下，嘎吱吱，嘎吱吱，座椅很配合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很吵！”沈和缓缓地说着。 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他放在桌下的拳头慢慢握紧，脸色也变得凶狠起来。毫无征兆的，沈和倏地站起，纵身一跃跳上了会议桌，一步就跨到对面，随即跳到张二狗的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顿铺天盖地的老拳。 一切的发生只在几秒之间，沈和的动作连贯而迅猛，打得张二狗少爷嗷嗷大叫，周围的人却还怔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左右两个跟班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朝沈和的身上招呼拳头，想要解救自己的老大。沈和对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毫无反应，只一门心思朝张二狗的身上狠打，那不顾一切的认真劲，颇有亡命徒的架势。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6章 药物反应 一旁看傻眼的张书胜终于反应过来，他也学样跳上桌子冲到对面，帮沈和打旁边那两人。 最后反应的是中介公司的人，小王上前拉架，另一个拉开会议室门去叫人。不一会儿冲进好几个保安，大家七手八脚齐上阵，终于把战场中心的几个人给分开了。 张二狗先生终于被解救了出来，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真的成了被痛打的落水狗。沈和的脸上也挂了彩，左脸颊上有点破皮，微微渗着血。 他一脸从容地坐在椅子里，安静极了，好像刚才疯狂打人的那个不是他。只有脸上留下的印记好像在默默告诉人们刚才的战况。那个记号在他的脸上，倒像是英雄的勋章，为他平添上了几分迷人的男人的魅力。 另几个人都没有受什么伤，只不过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些。张书胜衣服歪到了一边，一双眼睛却放着亮光，一脸兴奋和崇拜地对沈和说：“你果然是我的哥们！你太厉害了，太帅了！你打架是这个，帅呆了！”说着他对沈和竖起了大拇指。 沈和看了张书胜一眼，没有说话。此时的他只觉得疲惫，非常疲惫，全身无力，靠在椅子里不想动。可是在旁人看来，倒好像是慵懒、笃定的感觉，那是一种胜利者的气场。 张二狗先生也不较劲了，拖着不利索的腿脚很利索地走了。张书胜收拾残局，给中介公司赔了点桌椅钱，然后把合同给签了。 从中介公司出来，张书胜还是一脸的膜拜：“沈和，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沈和，我要是妹子，一定会爱上你的。” 沈和冷哼一声说：“所以说你不是妹子。妹子爱的是有钱的，不用自己打架，只要抬抬下巴，就会有人替他打架。” 张书胜摸着自己白皙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提醒了我，我不就是妹子们最喜欢的类型么，要颜有颜，要钱有钱，就缺一个打手了。这样吧，你来当我的打手，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滚！” 第二天，沈和又去惠利晃悠了半天，老板娘不在，店员对他倒是客气，虽然不敢让他进店，但倒了杯热水端出来给他。 沈和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好像对声音特别敏感。走在马路上，周围人的各种声音他都听得格外清晰，而且不会搞混，而且对他们身份的判断会自动跳出来。 小女孩说：“妈妈，我要买棒棒糖。”他知道她是育才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一个男人在打电话：“我五分钟就到。”他知道他是财富大厦的公司职员。 再回想自己昨晚的打人行为，沈和觉得自己很陌生，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下班回到家，坐在电脑桌前，无意间看见鼠标旁边有个撕开口子的透明小塑封袋，里边曾经装的是M药片。 他迅速打开电脑，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输入“陈世昌”三个字，有个古人叫陈世昌，还有几个商人叫这个名字，就是没有一个是教授的。 他想了想，又输入“M药片”，看到有人在问药片上有个M是什么意思，有人回答是指摩尔浓度。他又换了几个搜索字，终于搜到了跟他想知道的东西有点相关的信息。 “麦德林尼被称为是一种聪明药，是真的吗？” 他迅疾点开链接。 “麦德林尼片，能使人集中注意力，提高记忆力和学习效率，本来是用来治疗某种精神疾病的药物，却被某些人当做聪明药使用。” “境外有人非法研制和使用所谓的聪明药，使用后的副作用包括头疼，眩晕感，难以入睡，嗜睡，恶心，腹泻，便秘，肠气，胃痛，减重，味觉怪异。出现红疹，水泡，脱皮，荨麻疹，瘙痒，声音嘶哑，呼吸困难，吞咽困难等症状，必须立刻停药，前往医院就诊。” “国外有人声称研制出新型基因药物，脑部活性多肽，能改变人大脑的工作状态，开发人的潜能，但官方宣布其为非法。” “M国一青年神经错乱自杀身亡，据查其生前长期服用一种M药片。该青年的私人医生涉嫌非法试药被拘捕。” 看到这里，沈和的心突突直跳，脸也烧灼起来。他正要继续查询，电脑屏幕黑了。 是张书胜关了他的电脑，笑着对他说：“走，跟我去酒吧玩儿！” 沈和想对他发火，张书胜立刻说：“晚上又吃的盒饭吧？我请你吃好吃的。” 沈和犹豫了一下，张书胜立刻加了一句：“500块。” “成交。”沈和立刻伸出一只手。 张书胜拿出五张放在他的手上说：“你还真是见钱眼开，只要有钱就行。” 沈和没说话，一边收起钱一边盘算，也好，酒吧很吵，去酒吧看看，在那么吵的环境里，自己会有什么奇怪反应。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第一，记忆力好得不正常；第二，睡眠少却很精神；第三，对声音敏感；第四，会因为刺耳的声音暴躁失控。 张书胜开车带他到了酒吧，走进灯光闪烁的音乐声中，沈和发现自己一切正常。即使舞池中歌手在唱摇滚，也没有出现烦躁的情绪，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吧台边吃了一份薯饼，手里拿着一杯酒，他心情愉悦，有些享受起来。 张书胜这个小疯子，正在跟一帮年轻男女跳舞，看着他那疯狂的样，沈和有些替他担心，担心他会把自己的骨头晃折了。 沈和拿着酒杯走到离热闹中心远一点的地方，发现了楼梯。他抬头看，觉得站在二楼的回廊上往下看会感觉很不错，于是就沿着楼梯朝楼上走去。 走上二楼，看到几个客人。再往里走，就没什么人了。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独自站在扶栏前。 那个女人的侧面很美，一头棕色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倾泻在她的后背和肩头，柔软地包裹着她。婀娜的身材，微翘的下巴，挺直的鼻梁，浓密的睫毛，一个唯美的剪影。 当她转过脸的时候，更为惊艳。她画着浓妆，能hold住浓妆的女人并不多。雪白的、弧度优美的脸颊，黑黑的大眼睛，艳红的嘴唇，这样的妆容放在一般人脸上可能就是俗艳，放在她的脸上就是美艳。 那精致的、如画一般的女人看见了正盯着她看的沈和，她定定朝他看了一会儿，唇边慢慢、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或者那还不能称之为笑，而只是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动了，她朝沈和走来，姿态妖娆。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7章 多变的女人 并没有几步路，那女人却走得风姿绰约。当她停在沈和面前的时候，沈和明白了一个词的含义，那就是艳光四射。 沈和有点不敢看她，却又贪婪得看不够。那女人问他：“帅哥，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她的声音是醉人的，就像他手里的这杯美酒。不，比之更为迷人。 沈和情不自禁地说：“你真美。”说完，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她笑了，随即又收起了笑，冷冷地说：“男人，都是这个样子。” 沈和觉得手里的这杯酒有些不合时宜，让他有些无措。 这样盯着姑娘的脸看似乎不太好，沈和垂下眼睛，却更尴尬了。她穿着领口开得很低的红色连衣裙，露出胸前美好的曲线。 好不容易让自己移开视线，沈和这才注意到，在他的侧前方，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站在阴影里，所以他之前没有看到。 美丽的女人冷哼道：“好看吗？” 沈和移回视线，眼神有些闪烁。他有些吃不准她问的是什么，想说“好看”，却又临时改口说“不。” 女人眯了眯眼睛问：“不？” 沈和忙说：“好看。” “流氓。”女人说出这两个字，就转身走回到她先前站的那个位置。 沈和脑子里揪成一团，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女人这种不明生物还真是难懂。 美丽的女人应该是被人环绕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个人待在这里，看上去有些孤独。 沈和再次去看那个隐在暗处的人，那人留着短发，一身黑色西装，身形纤瘦，像个女人。那人的脸半明半暗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严肃而没有表情。沈和揣测着“她”的身份，觉得那人很像是干保镖的。 “帅哥，会跳舞吗？”美丽的女人又说话了。 “不，不会。” “那你会什么？” “我，……”沈和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会的，最后他说了一句，“我喜欢看书。” 美丽的女人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又或者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她看着下面的舞池，对沈和说：“帅哥，你为什么站那么远？走近一点，这里视线很好，可以看到全景。” 沈和走过去，站到她的身边。她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气味，他不禁侧转头去看她，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引力，促使他要向她靠近。 “走开，你离我太近了！”女人语气不善地说。 沈和一点脾气没有，乖乖挪开了一点。 这个女人问题可真多，也很作。沈和总以为苏珊比较作，可是和面前这个女人比起来，那真不算什么。然而，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论怎么作都是应该的，她是可以拥有任何特权的那种女人。 “咔”，轻轻的一声响，沈和回头去看。他看见暗处的那个装束像男人的女人，应该是女人，点燃了一支烟，刚才是打火机的声音。 “别管她，那是我的保镖。”身边的女人说。 沈和转回头，女人又问他：“帅哥，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朋友叫我来，我就来了。”沈和回答。 女人转过来，面朝着沈和，用一双美丽的有些迷蒙的眼睛望着他，“你为什么老是拿着这杯酒？”说着，她伸手过来，轻轻拿走了沈和手里的酒杯。 沈和低头看她的手，白皙而纤细，食指上的宝石花戒熠熠生辉，和她的手十分相配。她的身上好像无处不美，能令人着魔。“咔”，又是一记轻微的响声，沈和仿佛从短暂的幻觉中醒来，他再次去看阴影里的女保镖。 女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她姿态优美地蹲下身，把从沈和手里拿过来的酒杯放在了地上。然后她站起来，用一个手指头勾住他衬衫前襟上的一粒纽扣，微微用力，他就跟着她走了。 她倒退着，缓缓把沈和带到远离保镖的地方停住。他们两人离得很近，仿佛能够听到对方的心跳。她微仰着头，用迷人的声音对沈和说：“帅哥，你脸上的记号很sexy。” 沈和感觉心脏在胸口狂跳了几下，那美丽的女人微微一笑又说：“想找点刺激吗？” 脑袋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沈和，这个女人在耍他，如果他说好，接下来迎接他的可能是一个巴掌，也可能是更大的麻烦。 但是，无所谓。他盯着她美丽的眼睛看，那双眼睛好像美丽的漩涡，就要把他席卷进去。他愿意沉沦其中，就算溺死在里面也心甘情愿。 “咔”，他又听见了这个声音，离得这么远，这声音怎么比刚才还要响！他烦躁起来，这烦躁的情绪从心底的一个地方冒头，一直往上升，一直往上升。 他甩了一下脑袋，微微皱了皱眉，对面前的美人说：“不想。”然后，他掉头走了。 沈和做了一晚上的梦，她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抓不到。 早上起床，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后悔。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大傻瓜，不，不是像，根本就是，是一个彻头彻尾、货真价实的大傻瓜。 高兴也好，痛苦也好，庆幸也好，后悔也好，地球始终旋转。是个成年人，就要上班。 沈和到公司打卡，然后继续去惠利。今天他帮惠利的女店员搬货，女店员对他很感谢。 从惠利回来，迎面遇见正要出门的组李经理。李经理跟他错身而过，突然又回头叫住他：“沈和，没事就跟我走一趟吧。”于是沈和就糊里糊涂跟着他走了。 原来李经理是去参加一个培训会议，本来是要带业务骨干小刘的，小刘不知为什么没有出现，他临时起意就叫了新人沈和。 “一个营销培训会议，主讲的都是职业经理人，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要好好把握。不要像有些人，浮躁，稍微有点成绩就膨胀了。” 听着李经理的话，沈和连连点头称是，心里琢磨着他是在说谁膨胀。 培训地点是在余州大学内的一个阶梯教室，进了教室，沈和习惯性往后排走，被李经理一把拽住，两人坐在了第一排。 李经理对他说：“干什么都要有争第一的精神，不要往后躲。” 沈和点头受教。李经理又说：“今天主讲人里还有李芸熙。” “李芸熙是谁？”沈和问。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8章 我不认识你 李经理说：“李芸熙，是李瑞的女儿。” 李瑞是本省著名的企业家，上新闻总是在一众企业家里排第一个，是只能仰望的人物。原来是富二代啊，沈和不以为然，坐在那里走神。 “欢迎，来自梅肯智讯的李芸熙李经理！” 当李芸熙走进来，走上讲台，主办方报上她的姓名、职位的时候，沈和回了神，并坐直了身体。 她白着一张脸，不施粉黛，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她的头发梳得光光的，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束成一个发髻，没有一点装饰。她穿一身灰色的西装，西装上衣加西装长裤，有点老气横秋，但合身的裁剪，还是显露了她窈窕的身材。 沈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芸熙的脸看，并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虽然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李芸熙感觉到了来自台下的两道灼灼的目光，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目光扫过，没有在他的脸上多做停留。 “营销是什么？它不仅仅是销售。营销发展到今天，是更全面的沟通和交换的过程。全球大部分产业产品过剩，问题不是出在供给层面，而是在需求层面。过多的产品在追求过少客户的青睐……” 沈和从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这么认真地听一堂课。他十分的专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虽然好像基本没表情，都被他印刻了下来，收藏在记忆的小抽屉里。 她分明没什么技巧，好像也不在意自己这种毫无亲和力的授课方式会不会没有共鸣，她似乎根本不在意外界的反应。这是件奇怪的事，一个从事营销研究的专业人士，竟然根本不在意听众的反应和现场的气氛。 即使这样，听众们还是很捧场。也许是因为她的自信和专业值得一听，也许是因为她清丽脱俗的气质值得一看，也许是她那了不起的父亲给予她的与生俱来的光环，谁知道呢。 而沈和的心情还有不同，看着此刻古板、寡淡的她，回想昨晚妖娆、美艳的她，心中有一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的喜悦。 “全球化、资讯科技和网络，给市场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对企业生存环境产生了革命性的冲击。只有逃脱传统的营销局限，由营销来打造企业战略，才能对市场容量和企业自身定位做出更明确的界定，也才能在转型中蜕变成功。这就是今天我要讲的，谢谢大家！” 掌声响起，沈和跟着鼓掌。她鞠了一躬，收拾了讲义、优盘走下讲台，主办方接着介绍第二位主讲。 沈和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看见她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又跟会议主持说了几句，然后就拿了包往外走。 李经理早就注意到沈和火热的眼神，他调侃道：“看呆了？李芸熙是很漂亮，很优秀，不过她这样的女人，也只能远远看看了。” 沈和说了声“我去下厕所。”就急匆匆离开座位走了出去。 他的思维还没有理出头绪，身体已经先行了。他只知道自己应该追出去，跟她说一句话，否则他会再后悔一次。 没想到她走得很快，沈和一直快到停车场才追上她。 “李芸熙！”他心急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不管这是否唐突。 她停住，转过身来看着他。他几步跨到近前，然后适时地刹住了车。 此刻，他叫住她，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芸熙等了一会儿，见他只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就板着脸冷冰冰地说：“我不认识你，这位先生你有何贵干？” 沈和想了想，说：“我觉得现在还一味强调全球化，是对目前世界经济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问题的一种无视。欧美许多国家和企业已经开始转向反全球化的研究。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出现了很多负面的影响，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到……” “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李芸熙打断他的话，傲慢地反问。 “不，对，是的，是吧。”沈和乱七八糟地说着。 李芸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她看着沈和脸颊上那个细细的，还没有掉落的小血痂说：“你是哪个公司的，什么职位？” “我叫沈和，是美佳食品公司的，业务员。”沈和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烧。 沈和以为会从李芸熙的脸上看到嘲讽的表情，但是并没有。不过她说出的话可并不好听，“沈和？沈和，你的职位太低了。” 说完这句，李芸熙扭头离去。 沈和看着她走向自己的汽车，打开车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 他不知道她昨晚为什么是那样的装扮，为什么会企图勾引一个陌生男人。他不知道哪一个她是本来的她，但他知道一件事，不论是昨晚，还是今天，她始终都离他很遥远，远到无法触及。 她的汽车从他面前经过，她开得很慢，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透过车窗对他说了一句：“帅哥，再见！”然后汽车加速，扬长而去。 这四个字好像又给了沈和一个幻想和希望，他笑了。就像昨晚那样，她叫他帅哥。帅哥，就像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像他们之间有种比一般人亲近的联系。也许有点自作多情的可笑，但是令他喜悦。 沈和回到大教室继续听课。听完所有讲话后，在返程的路上，沈和问李经理：“李芸熙，为什么不在自己家的企业工作？” “哈，追求个性吧。”李经理说，“李芸熙从美国学成回来后，死活不肯进自己老爸的企业，非跑到洋公司里去打工。没两年就做到项目经理，年薪150万。都说这个女人不得了，独立，高智商，不过，如果不是有这么个老爸，她能这么顺利？能升这么快？人家那是看她老爸的面子……” “洋公司不讲关系，看的是个人能力。”沈和不愿意李芸熙被人质疑。 “扯淡，洋公司到了国内，就要入乡随俗。你以为洋公司就那么纯粹？他们在国际上没少玩花花肠子，不比我们少讲关系。他们也想跟本土有实力的企业搭上关系……” 沈和不再说话，听李经理侃起了国际风云。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9章 教授与命案 “最高人民法院近日发文，为民间投资健康发展提供司法保障，平等保护非公有制经济。” “小B拍广告众人伺候，孕肚明显凸起。” “热点城市房价涨幅领先的根源之一依然是供需矛盾，防泡沫和去库存只能二选一？” “俄唯一航母出征一路喷黑烟，被嘲笑是烧煤船。” “大牌Z的小娇妻，红衣粉唇显俗气。” “摩苏尔战事胶着两随军记者遭射杀。” ………… 各种资讯爆炸般的在沈和的脑袋里交替回旋，经济、时事、娱乐八卦，什么都有。沈和并不想记住这些，但只要眼睛扫过的画面，耳朵扫到的声音，全都会清晰地被记住。 商店里正在播放的电视机，公交车里的车载电视，出租车里的广播，源源不断进击他的大脑。他想逃跑，跑到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晚上回到家，他感觉疲惫。他突然意识到，他吃下M药片已经是第五天了。那天他在网上搜索资料被张书胜打断，紧接着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之后又被李芸熙占据了心绪，使他暂时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他打开电脑，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查找陈世昌的背景资料。然而一无所获。又去几个医学院网站查陈世昌的名字，依然没有任何线索。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沈和索性用上了英文搜索。虽然以前他的英文不怎么样，但今天却好像运气特别好，特别顺利的捕捉到了一些他能识别的关键字。通过这些词语片段，对于M国的那桩命案，沈和得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命案发生在三年前，一名白人青年神经错乱，跳楼自杀。在他身上找到一粒可疑的药片，经检测其成分怪异，有一些不明成分难以界定。该私人医生被捕后，有不明背景的人给他请了强大的律师团，最后，那名医生被无罪释放了。有媒体愤然，长篇累牍地发表抨击的评论，但几个月后也不了了之了。 关于那名医生，网上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也不知道他被释放后的行踪。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特里克”，从照片上看是个白人，灰色的眼睛，棕色卷发，看起来有四十多岁。 而那青年服用的药片，沈和搜索了许多照片，终于在一张放大的法庭照片上看到，跟他服用的药片几乎一样，蓝色的，上面有个字母M。 看到这里，沈和打了个寒颤。他害怕了，联想到最近自己的身体反应，他害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疯子。 回想那天自己的胆子真大，就这么吃了陌生人的药片，真是不怕死。也是，他当时正准备去死，怎么会怕死呢。当时怎么就决定去死了呢？现在，冲动过后，再没有一点儿去死的勇气了。 他判断，这药片绝对不会是麦德林尼片，M药片，是跟麦德林尼片完全不同的药。麦德林尼片是一种特殊的，必须在专业医生指导下限制使用的药品；而M药片，根本就是未知的，不能证明的，非法的，至少目前是。 药片使人头脑特别兴奋活跃，思路清晰敏锐。但太过庞杂的信息涌来，又使人难以适应，有种失控的趋于癫狂的感觉，令人害怕。 这个陈世昌，到底是什么人？跟境外那个医生是不是一伙的？国内网站根本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沈和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找出那张陈世昌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被接起来了，“Hello！” “Hello！”沈和也跟着说了一句，“陈世昌教授？” “是我。”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正是那晚那个疯子教授的声音，他笑起来，“哈哈，小伙子，是你吗？你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你已经吃了药吧？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沈和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三年前，M国有桩案子，一个青年神经错乱后自杀身亡，他就是长期服用M药片的，他的私人医生被拘捕，后来又被无罪释放。你给我的药片，就是这种药片吧？你和那个医生，是同一个组织的吧？” “看来你的确是吃了我的药片，所以才这么聪明。找到工作了吗？生活是不是开始有转机了？现在再想想那晚的自己，是不是很傻很愚蠢？不过也幸好你那晚够蠢，才能有机缘吃到我珍贵的药片。” “这药片的副作用是什么？”沈和故作镇定地问。 对方倒是直言不讳：“可能会神经质，非常警觉，对周围的噪声敏感，对周围人大幅度的动作也会异常敏感和焦虑。” “只是这样？”沈和觉得他有些轻描淡写。 “哈哈，就这些。”电话那头的陈世昌又笑起来，“我是个诚实的医生，严谨的科学态度，和对生命的不断探索是我一生的追求。我的研究，可以改变人类，造福人类。” “是吗？那么，那个死去的青年又算什么？” “那个年青人，不是因为我们的药片而死的，我只能说到这里，信不信随你。年青人，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如果我没有算错，还有两天，药效还有两天就会消失，我们需要见个面了。我需要了解你的用药感受，好针对你的情况做个体调整。” “陈教授，陈医生，你这是违法的。”沈和大声说。 “谬误越大，真理取得的胜利就越大。真理之前是毁灭。” 沈和对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说：“好的，是应该见个面，你在哪里？” “我来找你，你说个地址吧。”电话里的陈教授说。 “我在美佳食品公司上班，午休时间可以见个面。” “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半，离你公司一站路的安宁街，有家92°C咖啡馆，我们在那儿见面。” 说完陈教授就挂了电话。 沈和看着手机屏幕发愣，安宁街，92°C咖啡馆，这个陈世昌了解得还真清楚。如果刚才陈世昌直接报出他上班的公司是美佳，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陈世昌，好像就该是无所不知的。 第1卷 救命稻草 第10章 92°C咖啡馆 沈和不时地看着时间，越到中午越是心绪不宁。他没滋没味地几下吃完盒饭，12点不到就出发了。 他走得很慢，然而只有一站路的路程，他走得再慢也很快就到了。安宁街52号，92°C咖啡馆，当他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时，只有12点10分。 咖啡馆里客人不多，他没有叫咖啡，喝着免费的柠檬水，等待陈教授的到来。门铃响了两次，进来的人都不是陈世昌，直到指针走到12点25分，依旧不见陈世昌的踪影。 手机响了，是陈世昌打来的。他变更了见面地点，叫沈和到再下去一站的胜利宾馆一楼茶吧见面。沈和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他厚着脸皮，不顾店员的白眼走出了咖啡馆，直奔陈世昌说的茶吧。在茶吧等了十分钟，等来的又是陈世昌的电话，说还是在老地方92°C咖啡馆见面。 “你以为搞特工啊？” 沈和恼火地要骂人，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回拨过去则无人接听，气得他只能乖乖往回走。 第二次走进92°C咖啡馆，就在沈和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坐着的人正是陈世昌。他笑着朝沈和招手，沈和没好气地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 陈世昌穿着件毛衣，头发有点卷曲，梳得很整齐，戴着一副眼镜，像个学者的样子，跟那晚见到的感觉略有不同。 他问：“喝点什么？我买单。” “焦糖玛奇朵。”沈和没好气地说。 等服务员走后，陈世昌笑着说：“焦糖玛奇朵，这是女孩子爱喝的。” “那又怎样，这家店，也只有这个最贵了。”沈和咬牙说。 陈世昌打量着他，说：“脾气见长，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你以前的脾气怎么样？” “你管我！” “我问你的每句话，都很重要，好好回答我。”陈世昌说。 沈和像个叛逆少年，没有什么好态度，“陈教授，耍我玩呢！刚才你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看我玩呢，看着我来回跑，好看吗？”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耍你的意思，是出于安全考虑。” “安全考虑？怕警察抓你啊？你跟M国那帮人是一伙的吧，拿我当小白鼠呢吧？你在国内找了几个像我这样的小白鼠了？”沈和一连串地发问。 陈世昌神情严肃地说：“沈和，你是唯一的一个。” 沈和看着他的眼睛，笑了：“那我应该感到荣幸咯？” “沈和，”陈世昌认真地说，“我说过，我是个诚实的、严谨的研究者，对生命的不断探索是我一生的追求和理想。我的研究，可以改变人类，造福人类。也许人们会认为我是个疯子，但是，谬误越大，真理取得的胜利就越大。真理之前是毁灭。” “毁灭的是谁？我吗？”沈和问。 “你放心，如果有毁灭，第一个人一定是我。”陈世昌说。 沈和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也许他从来都不知道。 他曾经的生活只是打打游戏，做一些不难的程序，每天可以吃到好吃的，身边有相爱的人。可这些，也没能保住。他把生活过得一团糟。 “我只是个小人物，什么人类，什么毁灭，什么真理，都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就甘于做小人物吗？”陈世昌问他，“如果有机会成功，有机会成为那颗璀璨的星，谁会拒绝？” 沈和嗤笑道：“吃了你那颗药片，就能成功了？也是，可以成功地头顶光环上天堂了。” 陈世昌好像没有听到沈和的话，他的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他说：“我们的大脑，孕育着无穷的力量，目前只使用了百万分之一，至少比计算电子慢了100万倍。我的药片，可以激活大脑皮层，完全开发大脑的运行。到2030年，我们还可以利用纳米机器人，通过毛细血管以无害的方式进入大脑，并将我们的大脑和云端联系起来。” “真疯狂！” “人类可以变得更聪明，拥有更强大的创造力，那些科学未解之谜会一个一个被解开，宇宙的奥秘，生命的奥秘，全部都会有答案。我们可以抛弃上千年不再使用的陈旧基因，使人类更健康，甚至永生。这一天，就近在眼前，也许就在2030年，你能看到。” 沈和觉得这简直匪夷所思，“你是疯子吗？” “只有疯子才能推动科学的进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拥有你想得到的一切！机会就在你的面前，你可以做第一个人，拥有超智慧，超力量的第一人。”陈世昌的眼睛里好像燃烧着火苗，“你就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吗？非常想要的那种，想要照顾的亲人，想要拥有的女人，以及创造你生命的延续。” “狮子用牙齿和利爪征服世界，英雄铁马兵戈争霸天下，而今天，王者用头脑和智慧掠夺财富，并控制世界。人生就是一场冒险，一场赌博，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赢了，就是百分之百。现在，这个机会，就在你的面前。”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沈和知道，自己被他说服了。心中的火被燃起，他有想要的，他当然有想要的。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他们在咖啡馆谈了许久，最后，分手前，陈世昌又给了他一粒药。 “以后我们每周见一次，我会给你带来下一周的药。” “就不能一次给我吗？” “不能。还有，平时有需要有问题随时电话给我。” 陈世昌站起来，向沈和伸出了手，他们握了手。陈世昌说：“祝你这周好运！” 陈世昌让沈和先离开。 沈和走出咖啡馆，朝公司方向走去。走出几十米后，他又折返回来，鬼鬼祟祟躲在一个街边花坛的后面，往咖啡馆门口张望。他期望这一会儿的时间，陈世昌还没有走出咖啡馆。 他耐心地等待，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就在他以为陈世昌早就已经离开，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确定一下的时候，咖啡馆的门开了，陈世昌走了出来。 陈世昌毛衣外面加了件黑色风衣，带着顶帽子。他在咖啡馆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沿着左侧的一条马路离去。 沈和悄悄跟上，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他要看看，这位神秘的教授，究竟落脚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