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慕景城   如果说,富商和嫩模是“外围女”利益链的两个终端,那么经纪人和私拍摄影师则是利益链中关键的两环。   秦念的经纪人A姐是个狠角色,手里的商业模特个个出水芙蓉,各善其技,在这样的交易圈子里尤为吃香。   A姐有个很铁的哥们叫钟崎,摄影圈子“很有名”的摄影师,从他手里拍出来的模特前景都十分可观,尤其客户源是暴发户,必然会争先恐后地提高价钱只为抱得美人归。   秦念被钟崎拍过一次,制服系列的作品。影响力不大,却很荣幸的被AG集团CEO看中。这无疑是给她自己一个打入富豪圈的“通行证”。   AG虽是21世纪的新品牌,但靠近几年的飞速发展,很快在国际上一炮打响,成为世界瞩目的全新奢侈品品牌。旗下的设计神童贺齐舟更是曾多次获得金顶奖,可以说是中国时装界的传奇人物。   秦念没有想到多年后还能亲眼见到贺齐舟,她的救命恩人,亦是她暗恋的人。   三年前,舅舅去世,舅妈将她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的她在冬夜里几乎快冻死在马路边,是贺齐舟发现了她,抱她上车并给她食物和水。   从那一刻起,秦念就喜欢上这个温柔善良的男人。   可是,贺齐舟就像天上的星星,耀眼而遥不可及。   直到在AG集团的电梯口与他擦肩而过,秦念再一次怦然心动,竟忘了自己是来见AG集团的CEO。   A姐拉秦念进电梯,一直碎碎念道:“秦念我可跟你说啊,见到慕总首先要记得微笑,然后声音放甜一点,跟慕总问候一声下午好。”   秦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脑海里全都是贺齐舟的侧脸及挺拔的身影。   电梯上升到顶楼,三十六楼。   A姐夹着包敲了敲门,然后笑眯眯地开门引秦念进去。   “慕总,人我给你带来了。“   秦念照着A姐说的,微笑并问候道:“慕总,下午好。”   据大众所知,慕总今年二十五岁左右,真实姓名不详、家庭背景不详、相貌不详,唯一受到记者采访到的是他成立AG集团时,邀请海外才子贺齐舟回国,报道里只捕捉到慕总和贺齐舟并肩前行的背影。但也引起不小的波动,光看挺拔高大的身影,就吸引了无数女性的好奇心,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有着什么样的相貌呢?是帅爆?还是丑爆?   这么年轻的富豪居然看上了秦念,A姐也是惊讶不已,同时也万分期待看到这位传闻中的慕总。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他的身后是整个C城最繁华的景色,高楼耸立,蓝天白云,男人背光而站,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唇角微微上扬,像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秦念嘴边的笑突然僵硬在脸上,脑子像炸了般轰轰作响,A姐的声音仿佛飘的很远,她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慕景城。 正文 突如其来的吻   A姐看得几乎呆住,眼前的男人虽一言不发,但气场强大,是她看遍所有企业家中最蛊惑人心的男人,A姐很快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说道:“慕总,您有什么安排直接吩咐秦念,我就先告辞了。”说完拍了拍秦念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蓦地萦绕起诡异的气氛,秦念很想平静下来,可是她怎么平静得了?眼前站着的男人可是毁掉她所有未来希望的罪魁祸首!   慕景城看着她,眼睛黑黑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看见我很意外吗?我也很意外你现在的职业,曾经的千金大小姐演变成现如今的商业模特。”慕景城的嗓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但秦念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像根刺一样狠狠扎进她的心窝。   公司有规定,若是模特擅自取消交易,将会赔偿一切损失,秦念最缺的就是钱,钱是她致命的弱点,有再多的怨言她都要嚼碎了往肚子里吞。   穷日子过多了,傲气早已消失殆尽,自尊心又不能变出钱来,她要它何用。   秦念定了定心绪,低声问道:“慕总,我现在能为你做什么?”   慕景城眯了眯黑眸,随后唇角浮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过来,干你最擅长的工作。”   秦念走过去,短短的六步仿佛带着她回到过去,无数零碎的往事片段汹涌而出。   秦念颤了颤手指,目光却坚定而笔直,“慕总,我擅长的活儿很多,你特指哪一方面?”   公司里一直有培训,所有人都必须掌握多种技能,唱歌、跳舞、泡茶、打高尔夫,尽可能把她们塑造成“名媛范”,秦念从小家底不错,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基础。但是客户的爱好很多元化,秦念花了时间去练射箭,赛马,游泳,皮肤曾黑了一大圈。   慕景城的笑容不知何时早已消失,眼神里充斥着阴霾:“没想到秦小姐的活儿这么精通。”   秦念不懂他阴阳怪气什么,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慕景城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磨了磨牙根,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一手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整个按压在落地窗上,双手摁在她的头顶上侧,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目光无声,视线落在她微张的唇瓣,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慕……”秦念张口想要喊他的名字,他柔软的舌却立刻趁机钻了进来,蛮横地袭卷一切,堵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念蹙起眉,她从来不跟客户亲吻。   尤其此刻眼前的人是慕景城。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束缚,慕景城却死死压着她,力度霸道,根本你给她反抗的余地。   慢慢地,慕景城开始顺着她的颈线一路落下吻,烧灼一般地烫着她战栗的皮肤,一手开始往她身上更柔软的地方探去。   秦念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蕾丝包臀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曲线。   曾经的她,从不会打扮的如此成熟。   慕景城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秦念的脸,没有半点儿羞愧,像是习惯了公共场合暧昧,她的眼神是如此的镇定,甚至有点厌恶之意。   厌恶他?   就凭她现在的身份? 正文 这算不算报应?   慕景城狠狠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令他恶心。   秦念没有预兆,一只手撞到了玻璃上,疼得手都麻了。   却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慕景城单手撑在玻璃上,俯下精壮的身躯,全身上下散发着狂佞之气,声音戏虐:“秦念,真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一天。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秦念一怔,报应吗?站在曾经最痛恨的人面前,不仅没有能力杀了他,还要低声下气无条件服从他,这的确是她的报应。   秦念不愿再看他的脸,她垂下眼,心里只想着伸手擦拭自己的嘴唇,感觉上面像黏了什么东西,令她浑身难受。   慕景城看着这样毫无傲气的秦念,心里就像堵着一块石头,令他呼吸难以顺畅。他别开视线,说道,“去里面房间等我,我一会儿还有个会。晚上一起吃饭。”慕景城说完后退两步,两手插在西装口袋里,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如鹰般的眼神看着秦念,“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秦念眼底滑过一丝恨意,沉默的走进角落里的房间,关上门,身体靠着门板,慢慢慢慢往下滑,她双手捂住脸,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回忆却冲破闸门倾泻出来……   那一年,她还是个高一新生,慕景城比她高两届,正属于高考准备阶段。   那时候秦念早已和妈妈搬进慕家,慕爸爸对她们都很友好,唯独慕景城一直惹事生非,闹得家里始终无法和睦相处。   高考这一天,慕爸爸带着秦妈妈出去庆祝结婚纪念日。   慕景城高考也不参加就跑出去打架,蹭了一身的灰尘很晚才回家。   那晚是炎炎夏日,秦念穿着一件粉色的公主裙站在路灯下,手里握着一把公主扇,一边拍打着腿上的蚊子一边张望慕景城的身影。   一个人在家,她很害怕,所以一直站在这里等慕景城回来。   而慕景城心里只有满肚子的怒火,看着那个等待他的女孩,脑海里蹦出父亲和那女人甜蜜的画面,转而又想到母亲临死前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慕景城心里的恨意一瞬间爆发出来,他两三步跑到她的身边,擒箍住她的手腕,蛮横地把她拖到后花园,一只手堵住她的嘴,另一手去摸她的身体。   他要把这个家毁掉。他要毁掉这个女孩。   秦念惊恐不已,张嘴想要喊他的名字,慕景城却狠狠将她压制在草坪上,不顾她的感受占有了她的身体……   那一年,她才17岁。慕景城的爸爸和秦念的妈妈在回来中途发生车祸,两人当场死亡。   慕景城受到很大的伤害,他把全部的不幸都怪罪在那个女人身上,包括那个女人的女儿。   他绝情地赶走她,只丢给她一些衣物。秦念无路可去,选择投奔唯一的亲戚舅舅。   可是舅舅一直都有心脏病,在一次应酬上突发心脏病,舅舅也离开了她。   舅妈像当年的慕景城一样赶走了秦念……   秦念没有想到这多年过去了,她居然又见到慕景城,这个给她带来最大伤害的男人。 正文 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   慕景城开完会回来,就直径走向休息室。   一推开门发现秦念缩在窗边凝视着窗外。   她的背影给他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实在扎眼难受。   他皱起眉,叫她的名字:“秦念,你给我起来。”   闻言,秦念乖乖起身,转身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悲伤化为浅笑,她问道:“慕总,该一起吃饭了吗?”   秦念表现出一贯虚伪的温柔,她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多一分钟和他在一起,她都会陷在痛苦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慕景城沉默的看着她,双手悄然紧握成拳。   她就这么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份?!   慕景城一路阴沉着脸开车,秦念猜他一定是开会时公司出了什么事。可,能有什么事呢,他不还是抽出时间来折磨她。   她不再恨他,不代表他也不恨她了。   秦念望了眼车窗外,是一家高级西餐厅,秦念来过一次,有位客户包她来谈生意,酒过三巡,客户倒也没有为难她做别的事,豪爽的给了她三万让她先行离开。   这是秦念遇到的所有客户里最好伺候的一位。而现在,慕景城不仅是她讨厌的人,她也是他一直以来怀恨在心的人,两者结合在一起,慕景城不把她的自尊心踩在脚底踩碎踩烂,她都难以脱身。   谁让她缺钱,谁都得罪不起。这也印证了慕景城的话,这都是她的报应。   优雅的钢琴曲,浪漫的烛光晚餐。   秦念习惯了大口喝酒的方式,在她陪客户应酬时,没人愿意花高代价喝上等的葡萄酒,这些人五大三粗的,也根本不会品酒,与其糟蹋了葡萄酒,不如喝茅台,又贴面子,喝起来又闹得凶,秦念的酒量也是这么练成的。   侍者在开葡萄酒,慕景城挑了两只酒杯,原来喝个葡萄酒酒杯也有讲究。   秦念漫不经心的看着侍者倒酒,动作规范又娴熟,烛光映照着酒红色的液体,秦念下意识看了眼慕景城。   他摇晃着酒杯,也在看她。   秦念视线移到牛排上,那么点大,根本吃不饱,看来晚上去医院前要买盒泡面。   秦念又想起A姐送她来AG集团路上说的话:“秦念啊,慕总可不同于你往常招待的那些小老板,他可是花了五十万包你一夜呢。你可想明白了,慕总包你不是为了应酬,别到时候捅了篓子,我都救不了你。”   A姐的隐喻她怎会不懂,要是真放不下,她也不会出现在AG集团。   可她没想到慕总就是慕景城,和他呆一夜,她想都不愿想象,因为她深知自己完全做不到预先打算的献身。   “先生女士,祝您用餐愉快。”侍者弯了弯腰,拿上餐盘离开。   秦念回过神,余光看了眼舞台上弹奏钢琴的女生。年纪不大,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工作服,像是做兼职的大学生。   慕景城品了一口红酒,目光始终淡淡的:“好久没听你弹钢琴了,耳朵甚是想念,等会上台弹一首。”   秦念平静的看向他,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正文 他带她去聚会   她记得慕爸爸一直很喜欢听钢琴曲,家里也有一台昂贵的钢琴。慕景城从不碰,慕爸爸也不会弹,秦念为了给慕爸爸生日弹奏一曲钢琴曲,就偷偷学了好久。有一次周末,秦念趁家里都没人在,又开始练习曲目,其实她已经练得很熟了,但是怕当场发挥时紧张,所以决定再练几次。没想到被慕景城发现。   他站在楼梯口,钢琴放在落地窗旁,阳光倾泻进来,秦念闭着眼睛享受着指尖流淌出的每一个音符,快乐、自由。   她不知道慕景城看了多久,在她合上琴盖起身离开时发现慕景城就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秦念跑回自己房间,拿上书包出去上补习课,回来时她看见慕爸爸拿着拖把杆在打慕景城。在慕爸爸怒气冲天地臭骂声中,秦念对上慕景城的眼睛,他冲着她扬起一丝冷笑,目光冷冰而溢满仇恨。   他毁了那台崭新的钢琴。   秦念看见慕景城招来侍者,示意他领着对面的小姐上台演奏一曲,秦念连忙阻止:“慕总,我好久没碰过钢琴,早就不会弹了。”   慕景城看了她一会儿,转而对侍者说:“下去吧。”   秦念松了口气,餐厅这么多人,让她演奏一曲岂不是糟蹋了这么好的气氛。   慕景城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秦小姐这双手是用来伺候男人的。”   这才是慕景城,用言语践踏她的尊严。   秦念混迹酒肉圈子这些年,什么本事没学到,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倒领悟的十分透彻。   她笑了笑,举起酒杯说:“慕总,我敬您一杯。”   慕景城没有要举杯的意思,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切牛排,就这么让秦念尴尬着。   这种情况,秦念又不是没遇到过,客人让她敬酒时,有些人看不惯她的身份故意忽略她去敬别人,一开始秦念会尴尬脸红,而现在,她完全可以做到继续卖笑。   秦念放下酒杯,准备去切牛排。就在这时,一道豪迈的笑声落入她耳中:“慕总啊慕总,怪不得大伙儿请你吃饭你三番四次拒绝,原来是忙着幽会佳人。”   慕景城起身,同来人握手,“没想到万总也约在此处,大家都在包厢吗?”   万总:“都齐着呢,就差慕总您了。”   “实在不好意思,万总和大家说一声,我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会儿去包厢和大家喝几杯。”   “慕总,佳人在此你还怕跑了不成。您看在我面子上,现在就去走个过场,也算是给我撑下场,那帮人知道了你不来,一个劲地灌我酒,我这才出来躲一会儿。”   万总满身酒气,的确喝了不少,慕景城沉思了一会。   秦念起身说道:“慕总您去吧,我在这等您。”   万总笑眯眯道:“慕总不如带着这位小姐一起,给大伙介绍介绍。”   慕景城冷着脸说:“不必了。”目光投向秦念,继续说道,“你在这等着我。”   慕景城的语气有点警告的意思,万总看了秦念一眼,意味不明。 正文 舅妈   秦念独自一人很快吃掉牛排,没有外人在,她也顾不得如何品红酒,直接当白酒一样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包里的手机突然作响,秦念心里咯噔一下,生怕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来电显示:彭护士。   “秦小姐,您赶快来医院一趟,病者家属和咱们院里的护士吵起来了!”   舅妈和护士吵架?秦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离开座位,“怎么回事?是阿佑出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隐约听到嘈杂的声音,彭护士大声说道:“病者没有事,是你那舅妈,硬是不放过我们院的护士,都把人家骂哭了!您赶快来医院一趟吧!”   秦念已经跑出餐厅,突然又想到慕景城还在里面,要是出来发现人没了,肯定会联系A姐,那她就倒大霉了。   可她现在又没有慕景城的手机号,迫于无奈,秦念又折回餐厅,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潦草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并附上一句:慕总,实在不好意思,有急事需要处理!   秦念匆忙赶到医院,刚踏出三楼的电梯就听见舅妈的嗓门在服务台叫嚷着:“我就没见过像你这种医德败坏的护士!”   彭护士在人群里看见秦念,焦急又无奈地跑来上说:“家属已经骂了半个多小时了,我们护士已经到了歉,可她还不罢休!秦小姐,你快去劝劝她,其它病人还需要休息,她再不消停,我们就让保安报警处理了。”   秦念以为多大的事,原来是几个护士在服务台聊202室病者家属,也就是她舅妈,没想到舅妈刚好经过,听到一护士说她好吃懒惰,平时碰都不碰她儿子,就没见过这种母亲。沈雁飞当时就对护士发起火:“我碰不碰我儿子管你们什么事儿?我花了钱请看护,事情不让她让谁做?”   护士当时顶了几句,可哪知道沈雁飞闹起来没完没了,还把人家骂哭了。医院主任跑出来劝慰,护士也道了歉,可沈雁飞就是不罢休,闹得来看病的人都围在这看热闹。   秦念拨开人群,拉住沈雁飞的胳膊,说道:“舅妈,你消消火。人家再怎么不对,毕竟也道了歉,你就别计较了。”   没想到沈雁飞看到秦念,火气更旺:“你看看你挑的什么医院!什么素质!”   秦念被吵得太阳穴直跳,连拖带拉把沈雁飞推进了病房,“嘭”地一声隔离了外界的喧嚣。   沈雁飞气还没撒够,冷着脸对秦念说:“你推我进来干什么?”   “舅妈,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小姑娘也没得罪你什么。”   “什么叫没得罪?秦念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舅妈,你不帮我讨回公道,还向着那个臭丫头说话,我们慕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   “我没良心?”秦念指着自己的心,自嘲地笑了笑,“舅妈,你可别忘了,当初舅舅去世那天,是您翻脸不认我这个外甥女,把我赶出家门,你现在说我没良心?”   秦念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以前舅妈再怎么过分,她都能忍受。唯独今天,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正文 阿佑的病   沈雁飞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顶嘴,竟有些愣住。但没过几秒,沈雁飞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声音越加尖锐:“秦念,这就是你跟舅妈说话的态度?”   秦念不想吵架,她软下语气说:“舅妈,看在阿佑的份上,你就别计较了。”   “我计较?那个死丫头背后说我坏话,被我逮着了还理直气壮,我不过就是教训一下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成了我计较了?!秦念,说到底,你就是不把我当舅妈看!舅妈当初再怎么对你不好,不还是照顾了你两年!”沈雁飞一点怒火都没消,反而更受了刺激般,越说越来劲,“现在你舅舅死了,阿佑又成了植物人,你舅妈我拉下老脸求助你,你就神气了是吗?就可以随便说我的不是了?行,我现在就带着阿佑转院,不靠你一分钱!”   沈雁飞说着就去拿阿佑的病例单。   秦念无可奈何,拦着沈雁飞,也不知道她哪来一股劲,秦念拦也拦不住。   秦念急的眼圈通红,她抱住一动一动躺在床上的阿佑,嘶哑着嗓子说:“舅妈,我错了,你别带着阿佑走。他不能离开氧气瓶,会死的!舅妈,你消消气,我现在就去找院长举报那个护士,您别去找医生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沈雁飞顿住脚,打开的门又被她关上,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语气却依旧冷冷的,对秦念说:“舅妈就是觉得这里的护士根本没有医德,阿佑住在里面我怎么能放心?万一以后出个什么事怎么办?况且,这里的医疗设备我早就觉得老旧,阿佑常年又离不开氧气罐,我们俩老是轮流值班根本不是个办法,万一我以后病逝了……”   秦念擦了擦眼泪,问:“舅妈,你的意思是?”   沈雁飞立刻说道:“干脆咱们转到C市人民医院,那里医疗先进,又靠着市区,去哪儿都方便。”   秦念睁大眼睛,想说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溢不出来。   沈雁飞蹙眉说道:“秦念,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愿意给阿佑最好的医疗环境吗?”   秦念摇摇头,低下头说:“不是这样的,我也想阿佑有更好的医疗环境。”   可是她没有那么多钱,光是这里每个月的医疗费她已经向A姐透支了近六十万,就算慕景城付给她五十万的陪夜费,那也远远不够支撑今年。再转到C市人民医院,那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如果她的命值得了阿佑一辈子的医疗费,她一百个愿意。可是她贱命一条,不能死,她死了,光舅妈一个人根本就无法维持现状,阿佑也会失去生命。   “舅妈,我不想瞒你,我现在欠朋友很多钱,能让阿佑这样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实在没有能力把阿佑转到人民医院。舅妈,你先忍忍,等我以后有钱了……”   “忍?这种医院我已经忍了很久!”沈雁飞坐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想了想说,“不如我把房子卖了,应该也能值个八十万,我们先把阿佑转到人民医院,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秦念在心里轻嘲地笑了笑,八十万?八十万花在人民医院顶多半年!半年后怎么办?逼着她去卖吗?   未必有人愿意花这钱。 正文 五十万一个月   秦念还想劝沈雁飞几句,包里的手又响了起来,秦念嗅了嗅鼻子,说:“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她现在只想呆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发泄心里压抑着的痛苦。   她跑到消防通道,里面的黑暗完全掩盖了她的眼泪。   手里的电话停了又响,秦念无暇顾及,她放声哭泣,像个无助的小孩。   可是电话一直契而不舍地打进来。   隔着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手机尾号,9999。   她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会不会是慕景城?   不容多想,秦念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心情,接起电话:“喂,你好。”   除了有点嘶哑,倒听不出哭过的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过来,压低着语气,似在隐忍着怒气。   “你在哪儿?”   是慕景城,秦念猜的没错,她扬起头,逼迫眼角的眼泪流回去,看着漆黑的过道,说道:“慕总,实在很抱歉,物业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漏水了叫我赶快回去。我不知道您在哪个包厢,就擅自离开了,真的很抱歉!”   慕景城冷笑:“家里漏水?你住哪里?”   秦念咬住嘴唇,一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她说:“名苑。”舅妈家的房子。   慕景城突然说:“既然家里漏水,就搬去我那里住。”   秦念怔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您刚刚说什么?”   慕景城不耐烦的吼道:“少给我装糊涂!”   秦念依旧弄不明白,他这是要包养她?   不,她不可以。   可脑海里突然冒出沈雁飞刚刚说的话:“你难道不愿意给阿佑好的医疗环境吗?”   阿佑,那个听话懂事爱分享自己零食和玩具给她的乖弟弟。每当沈雁飞有什么不满想要动手打她时,阿佑总会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她,跟舅妈对抗。   这样的爱在秦念心里早已根深蒂固。面对现在这样的阿佑,秦念日日心痛,她很想给阿佑最好的东西,也很想阿佑终有一天会醒来,这些都需要钱……   “秦念,你给我说话。”慕景城咬牙切齿地低语,感觉每一秒的等待都很漫长。   秦念闭上眼睛,她贴着墙蹲在地上,内心挣扎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慕总,只要您答应每个月给我汇五十万,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去您那儿。”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要不是秦念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真以为慕景城挂了电话。   半晌后,慕景城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秦念,五十万一个月,直到我玩腻为止。”   秦念一手捂着眼,一手握着手机,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勾起一抹笑。   “谢谢慕总。”   慕景城率先掐掉电话。   没过半分钟,手机进来一条短信,银行卡提醒到账五十万。   秦念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渐渐视线再次模糊,啪嗒,有东西落在屏幕上。   ·   秦念回到病房里,沈雁飞正坐在沙发上拨橘子吃。这时候的橘子很酸,屋子里一股酸味。   “去哪了?刚刚那死丫头过来赔礼道歉,拎了一袋橘子过来,哼,想这样打发我没那么……”   “舅妈,阿佑的病例单在哪?”   “你要病例单干嘛?”沈雁飞吃了块橘肉,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秦念说:“办住院手续。”   沈雁飞眼睛都亮了:“真的?你借到钱了?” 正文 只是这次是情妇的身份   秦念找到病例单,回应沈雁飞:“舅妈,我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了,他们都觉得我这个人特别不靠谱,都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你说我还能上哪儿借钱?”   沈雁飞找上门之前,秦念在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由于学历低,又没有家,秦念特意找了一个能包吃包住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也攒到不少积蓄。那时候她和几个同事关系还不错,偶尔出去一起逛街看电影。秦念还打算年底去看望阿佑,给他买身新衣服。却没想到沈雁飞找到她,告诉她阿佑在体育课上突发心脏病,现在病保住了,但是已经成为了植物人,每天要靠氧气罐活着。   秦念掏光了所有的积蓄,可远远不够,她向同事借了钱,七凑八凑才把当月的医疗费缴齐。   然而到了下个月,再加上住院费,秦念不得不再次向身边人借钱。   上个月的钱都还没还清,她又伸手借钱,那个时候已经很少有同事愿意借她钱。   她辞掉了服务员的工作,找到A姐做商业模特。   说白了就是供客人挑选,进行不正当交易。   一开始秦念还有点骨气,始终不肯到那一步,只得拼了命地陪客人应酬,喝酒,唱歌,每天深更半夜地回到医院,再替沈雁飞的班。秦念有无数次想要放弃的念头,但看着心跳监护仪上参差不齐的线条,无形中她又有了信心。   秦念办理好转院手续已经晚上十点多,安顿好阿佑,秦念又出去给沈雁飞买了晚饭。   沈雁飞隐约猜到这钱是从何而来,居然在秦念临走前说了句:“谢谢,好在阿佑有你这个姐姐。”   秦念一路哭回名苑。收拾好东西,按慕景城短信里发的定位搭车赶了过去。   慕景城的住所是一栋依山而建的别墅,茂密葱茏的竹子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穿过竹林,是一扇月亮门,进入月亮门,就是别墅第一层的院子了。   建筑的中与西结合,尽显雍容华贵。   司机师傅看得有点呆,惊叹道:“这别墅建的可真隐蔽。”   秦念没吭声,低着头在翻钱包。   只听见对方又说:“姑娘,你住这啊?怎么没专门的司机接送呢?”   秦念掏出一张五十,随口说道:“今天司机请假。”   车灯打在院子里,有人开了大门,是位五十岁出头的妇女,可能是别墅的保姆,她眯着眼睛张望了几眼,不确定的问道:“是秦小姐吗?”   秦念下了车,答应了一声。司机下车帮忙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忍不住又说道:“这房子可真气派,姑娘你命真好啊。”   秦念看了他一眼,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她说:“师傅,您回去慢点开。”   司机点点头,抓了抓头发道别。   慕景城不在别墅,保姆领着她直接去了二楼卧室。秦念走到窗边,外面景色被黑暗笼罩,隐约可见天边的山尖轮廓。   时隔多年,她居然又和慕景城同住屋檐下,还是情妇的身份入住进来,真是够讽刺她的。   秦念没有认床的习惯,但在这个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思绪万千,黑暗里仿佛突然冒出一双手,托着她整个身体带进回忆里。 正文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秦念第一次见到慕景城是在一家火锅店,隆冬时节,吃火锅再好不过了。   正巧赶上周末,店里生意十分火爆,慕海岩开车带着秦念母女俩先到了包厢。   隔着移门,外面的嘈杂声依旧清晰可闻,慕海岩递给她一本菜谱,和蔼地说:“念念,想吃什么你就点。”   这已经不是秦念第一次见慕海岩,简琴上半年就说她会有个新爸爸。秦念对于“爸爸”这个概念很模糊,在秦念刚会下地走路的时候,她的爸爸就已经病逝,简琴一个人拉扯她长大成人,所以秦念还是很向往父爱。简琴带她见过几次慕海岩,他们一起去了游乐园,还一起在她们家吃饭。慕海岩会送她很多玩具,教她画画,给她讲笑话,秦念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爸爸”。   慕海岩很高兴她能接受他,于是很快安排了这次饭局,主要是让慕海岩的儿子和秦念母女俩见个面。   秦念点了个鸳鸯锅,服务员开始上锅,热腾腾的热气很快聚拢在天花板,配菜什么秦念还在细细翻阅,正查找着最爱吃的年糕在哪,身侧的移门突然被人拉开,秦念循声望去。   嘈杂的环境下,少年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大衣,脖子里围着黑色的羊绒围巾,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他的目光透着凉气,乌黑的短发也略有些凌乱,他走了进来,拉上了移门,然后一语不发的坐到慕海岩身边。   秦念突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熏的,她的脸有些发烫。   简琴看向秦念:“点好没?把菜谱给哥哥看看。”   少年在解围巾,闻言抬起头看了秦念一眼,冷淡的说:“不用。”   秦念握紧菜谱,看了看简琴,又看了看慕海岩。   慕海岩立刻冷下脸指责道:“进来也不知道跟简阿姨和念念打个招呼。”   简琴打圆场:“孩子们第一次见面,难免生疏不爱讲话,没关系的,多了解一些就没事了。”   秦念当时真这么想,哥哥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所以表现得这么冷淡。正如简琴说的,多了解一些就没事了。   正式见过面之后,秦念才得知少年的名字叫慕景城,比她高两届,已经是高二的学生,学习成绩特别棒,就是不爱讲话。   秦念当时正是中考阶段,基本上所有副课都让给主课老师讲题目。美术也是如此,在最后一堂美术课上,美术老师为了放松学生们的心情,代领全班学生到操场上户外写生。   秦念就读于C城最好的中学,与高中归属在同一校区,中间只隔了一条人工湖。   秦念跟着大队伍向操场前行,篮球场上有班级在活动,几个男生正打篮球。   旁边都是观战的高二女生,她们个头就比秦念这堆人高出半截,她们青春靓丽,褪了不少稚嫩的气息。   秦念托着画板正在取景,余光一闪,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慕景城只穿了一件藏蓝色毛衣,衬托出他更加白皙的皮肤,他弯着腰正拍打手中的篮球,目光盯着敌友,踩着运动鞋的双脚极有力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跃而起,伴随着周围女生的阵阵尖叫,他手中的篮球抛了出去,划过天空,准确无误地落进篮球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