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新年钟声开启倒计时。
晚宴全场璀璨灯星“唰”一下熄灭。
“十三、十二、十一……”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黑暗中一起扬声呐喊。
灼热的气氛里, 唯有彩灯树旁的秦鹊紧阖双唇, 黑黢黢场地中,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她瞪大的眼珠却始终执着的盯着某一处。
她知道, 他就站在那里。
在倒计时还未开始前, 她就守株待兔的定好点踩好位, 这个位置是扑上去逃出来最佳位置。
她紧张的舔了舔唇,双手握拳。
“九、八、七……”
时不待我。
趁着未过去的酒劲儿,秦鹊拔脚开跑, 途中似乎还不小心撞到一个女人,她神力附身一把拽开她,继续跑。
然后蓦地撞入一个男人怀里。
“没事?”
低沉悦耳的声音砰然落进双耳, 仿佛在心尖尖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秦鹊心扑通扑通跳:“……”内心OS:“撞个正着?可以当做连上帝都赞成我的做法对不对?”
虽然……上帝很忙。
但秦鹊却汲取了几分勇气, 她胆儿肥的双手趁机揪住他的西服衣袖。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大约因为场地黑暗便绅士的并未推开她。
秦鹊得寸进尺朝他寸寸靠近, 然后从袖管摸索往上拽住他衬衣衣领, 扯得他低头瞬间凭感觉猛地亲上去。
鼻子微微撞上了鼻子。
痛。
但……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这就是吻的味道么?
“六、五、四……”
欢呼的音浪汹涌卷来, 秦鹊大梦初醒, 兀的松开手将他胸膛一推, 提着裙子旋身便逃。
这应该是她穿高跟鞋跑得最利索的一次了= =。
伴随着高昂的“三二一”落地, 时钟“叮”“叮”敲了十二下,全场灯火重燃,照亮场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男男女女, 大家举杯互道新年快乐, 其乐融融……
被推开的男人踉跄了下,一脸阴鸷稳定身形,将歪掉的衬衣衣领扶正,双眼微眯,循着“她”逃开的方向扫视一圈,形·形·色·色的男女中,皆谈笑宴宴眼眸含喜。
显然,人已经不在!
很好。
色胆包天酒后乱性都乱到他头上了?
靳鹤觉得鼻梁被撞得隐隐作痛,唇上萦绕的全是酒水味儿。
他指腹触了触,低头一看,额上青筋霎时作跳。
指上一道浅粉色的胭脂。
春意十足。
他怒意十足。
当即给助理拨了个电话。
……
秦鹊跑出大楼,裹着大衣闷在墙角大喘气。
冬天冷风灌进脖子里,她抖索了下,用冰凉的双手去捂发烫的脸颊。
天呐,她做了。
天呐天呐,她真的做了无数次梦里想做的事么?
她强吻了靳鹤?
胸口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秦鹊抚着唇,突然有点心酸。
她这场长达三年的暗恋,还未破土发芽就要胎死腹中了。
前些日子,她听闻公司员工八卦靳氏要和许氏联姻,门当户对的爱情,听说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她当时就知道,该结束了,很早很早就该结束了!在得知他并非普通职工,而是隐瞒身份体验基层生活的太子爷的那一刻……
可惜爱慕覆水难收,秦鹊默默仰望了他三年。
她拎着小包孤单单走在大街上,裸·露在外的小腿开始打颤。
辞旧迎新,哪里都热闹,彩灯斑斓美景如梦。尤其零点初过,四周络绎不绝的笑闹声闯入耳朵,她咬着唇,眼泪忽的就掉了下来。
停在路灯下,秦鹊蹲下身子埋头大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哭完后她秦鹊又是一条好汉,反正吻也吻过了,不算抱憾,反正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她能觊觎得了的。
回到家,秦鹊哭累了的捂着被子闷头大睡。
朦胧中,微信“滴滴”的声响从枕畔传来,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手臂,胡乱长摁关机,然后世界终于安静了。她冻得直哆嗦着重新躲入被子里,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秦鹊被宿醉的头痛折腾得早早醒来,她怨愤的裹了件宽松大毛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一脸不耐的踩着被子套上棉鞋。
嗯,自己给自己煮醒酒汤,就是这么虐!
喝了两口,嫌味道不好,她硬逼着再灌了两汤匙,直接浇给了窗台养着的几盆虹之玉,转身关上玻璃门。
新年的第一天啊……
她靠在墙上,都来不及缅怀她逝去的暗恋,转眼就猝不及防的又老了一岁!叹了声长气,秦鹊魔怔似的抬手触了触唇。
霍然就忆起昨晚的那个吻!
踩着十二点钟声的新年的吻!
软软的、暖暖的、润润的、带着些微薄荷的清香……
不、不、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胡乱摇头,把脑海里旖旎的画面都挥散,秦鹊给自己打气,不是说好了么?要斩断情丝重新做人!!!!
事实上,就只是放下一段对方并不知道的暗恋+单恋而已,何必说得好像曾经深爱过一样!
女人发泄内心狂躁向来都很简单很粗暴,虐男票或者虐男票的钱包。
很不幸,她无男票可虐,只能虐自己+虐自己的钱包。
秦鹊换了身衣裳,拿包出门,去K11血拼。
逛逛逛、吃吃吃、买买买。
半年的工资眨眼烟消云散,泡儿都没鼓一个。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
秦鹊看了眼两手满满的购物袋,以及橱窗玻璃面上倒映出的自己的……一头卷毛QAQ!
内什么,从新做人,从头开始,嗯,只能怪发廊贴的标语太具诱惑力,让她一时不小心迷失了自己……
满载而归的回家,秦鹊才想起被自己打入枕下冷宫的手机。
她开机,微信消息简直爆棚。
除却各个群内抢得要炸的红包之外,还有几条朋友发来的复制粘贴祝福= =,以及……公司同事小倩的语音留言。
本以为是祝福之类。
秦鹊点开,霎时手机传出一道喜悦得好似普天同庆的欢呼声。
“小鹊鹊,你造嘛,发财啦!”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内容如下。
“天啦撸,本以为今年元旦的抽奖豪车已是嚎破天际,哪知嚎中更有嚎中手,简直嚎无人性,嗷嗷嗷!”
= =第三条语音。
“蹬蹬蹬小鹊鹊呀小鹊鹊,零点钟声过后,大BOSS给全体员工发红包啦,你人不在,我打电话你也没接,所以我帮你领啦,金额分别是666、999、6666、9999元,妈个叽我自己抽了666,反倒给你抽到9999,简直虐cry,我不管我不管,请客请客请客!”
紧接着最后一条。
“嗷呜,你造的,美色与钱财,都是我所欲也!红包不是重点,重点是BOSS亲自发诶,男女分开,男士是公司女神赵总监亲自发,女生是大BOSS诶,天啦撸,wuli小鹤鹤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自带柔光有木有?他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光看脸就可以自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尖叫声太过刺耳,秦鹊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手机,有些纳罕的蹙眉。
集体发红包?她从实习就在千茗集团,迄今都快三年,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惯例,新发起的花式?
秦鹊给小倩语音道了谢,顺带问了句原因。
微信里很快就有了回复。
不过大约小倩人在外头,夹杂着些许风声人声的杂音。
“我也不大清楚诶,听说是BOSS临时起意决定好好犒劳下大家,直接让他特助半个小时内匆匆准备好的。不过抽红包活动快结束时,我左右联系不到你,就跑回去想说明情况替你领取。结果刚好不小心偷听到大BOSS和赵女神聊天内容,不过依稀就偷听到boss说了句什么他想要捉一只胆大包天的醉酒小偷,别的就没听见啦!”
小偷?
还醉酒的小偷?
晚宴场地是在超高档会所曲仙居举办的诶,怎么可能会有小偷能溜进来?
唔,兴许是小倩听错了?
秦鹊望天,思索了两秒,一脸“定是如此”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章
三天元旦假期很快结束。
秦鹊穿上新买的红色呢子大衣, 对着镜子在唇上涂了浅浅一层蜜粉色胭脂, 然后随手抹了点CC霜, 抓了抓大卷发, 搭地铁去公司。
千茗集团旗下涉及商业地产、高级酒店、连锁百货、旅游投资、文化产业几大产业。其中又数地产历史最为悠久规模最为庞大, 故, 商业地产这块儿直接融入了集团总部大楼, 旗下员工皆在此办公。
而秦鹊则是地产分司里的一名规划设计师。
她匆匆走到通体偏蓝的高层大厦下,刷卡上楼。
“来了?总监说半小时后开会。”
“嗯好,谢谢!”秦鹊冲同校师哥赵渊笑了笑, 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在他眼前一亮的眼神调侃下,尴尬的连忙走到座位上把包放下。
设计部十之八/九都是大老爷们儿, 自打半年前另一位女士辞职回老家结婚生子后, 设计部里如今就秦鹊一位宝贝疙瘩,于是她格外深受各位前辈爱护= =。
“唷, 小鹊鹊今儿真美!小女孩一夜变成妩媚女郎了哦!”
“唔, 谢谢。”
“交男朋友了?都打扮成朵花儿了。”
“并没有, 谢谢。”
“小鹊鹊有没有想好今晚施舍我们当中哪条单身狗一点狗粮?”
“叔叔们我们不约, 谢谢!”
……
以上就是十好几个汉子百忙之中还不忘过来调/戏她几句的日常一景。
车轮经验后, 秦鹊应付起来已经相当得心应手= =。
她打开电脑, 笑着把资料打印好,和大家一起走进会议室。
总监在投影仪屏幕上展示他们接下来要开发的一块地皮,以及其他部门整理上来的一些周边人文和环境。
秦鹊单手撑着下颚, 目光盯着前方,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地就晃出另一幅场景。
三年前。
她还不配正式坐在这里,因行政部门被调去总部布置会场,临时就把她拉来权当助理做记录。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个和他同期进公司的男孩子。
当她每天还在疲惫不堪的忙着整理图纸资料时,他竟早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令她必须仰目的位置,不止是她,连许多经验丰富资历深厚的老前辈都坐在下首仰望着他,并且皆一脸服气的神情!
年轻的他站在屏幕下,淡定从容的介绍着他的理念他的抱负,他看似谦卑,但眸子里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自负,仿若不止屏幕里装着的这块地皮,只要他想,这万千丘壑都能在他手中翻云覆雨,最终幻化成他眼里的一颗星!璀璨夺目最耀眼的星星……
散会后,秦鹊仍有些没从回忆里醒神。
她抱着资料回到工作岗位,努力挥开关于他的一切,打开CAD平面鸟瞰图。
本来中午小倩约了她一块吃饭,可设计部一旦忙起来真是昏天暗地,秦鹊回了句不好意思后便重新投入到图纸里。
下午下班前一个小时,她正从总监办公室讨论完方案回来,师哥赵渊便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她诧异挑眉。
“顶楼珊珊给你打了内部电话,叫你忙完就上去一趟。”
赵渊食指往上戳,有些纳罕的挤了挤眼色,放低声音道,“找你干嘛?”
珊珊是BOSS老大的秘书之一,顶楼自然是老大的整片地盘。
秦鹊懵圈的摇了摇头。
她知道才怪了,“电话里没说?”
“没。”赵渊摇头。
秦鹊奇怪的歪了歪头,思索着放下手上的图册,该不会是……
惊恐的瞪大双眼。
她一秒否决了这个可能性,秦鹊吐出一口浊气,不是她太过看轻自己,而是……
只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是谁,他一定念不出她的名字,一定记不得她的样貌!
所以,黑咕隆咚中的一个短暂的吻!
他也只能当做被猫猫狗狗蹭了一下然后转眼遗忘在脑海吧?
嘛,把自己比喻成猫猫狗狗的秦鹊烦躁的抓了把卷发,踩着平底靴搭电梯去顶楼。
红色数字不断往上跳,一层层UP,终于“叮”一声划开。
说不紧张忐忑是不可能的,关键秦鹊怎么都想不出个甲乙丙丁来。
不管是秘书部还是靳鹤本人,貌似都没见她的理由吧……
总之,还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秦鹊轻手轻脚被珊珊笑着迎进去。
“老板在里面,他公务处理完就出来,大约五分钟左右。”
接过珊珊递来的咖啡,秦鹊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探,“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珊珊笑着耸了耸肩,“我先出去了。”
“好。”
秦鹊放下咖啡,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上顶楼,毕竟作为规划设计师,更多打交道的都是图纸和顶头上司。
一周能碰巧看到他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提打招呼了……
而且,秦鹊收回打量室内的目光,在心内浅叹一声。
他压根不记得她。
就算曾经的她差点主动跟他告白……
正当思绪神游之际,蓦地,虚掩的门内忽然传来一道稍显冷漠寡淡的男音,透着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语气。
“你心底应该清楚我找你上来的目的是什么。”
秦鹊“唰”的抬头,她目不转睛盯着那扇露出一丝罅隙的门,本就不安的心剧烈跳跃起来,砰砰砰!
在跟她说话?
这是在跟她说话么?
呼吸一滞,秦鹊整个人僵硬石化,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短暂的缄默之后。
靳鹤低沉的声色再度如宣判的锤音响起,“怎么,非要我拿出证据?”
还……还有证据呢?她难道真的落下了什么证明身份的证据?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灰姑娘?水晶鞋?都什么跟什么啊……
秦鹊觉得真的不好了,她脑中一片雾茫茫,满屏尴尬快要溢出来,元旦夜那个吻?
吻?
他知道是她?
天呐!
不想活了怎么办?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要炸开,手脚无处可放,秦鹊好似浮在高空,下一瞬就直接坠落深海……
“我、我……”她撑着沙发背站起来,脸蛋一会苍白一会转换成爆红,她呐呐抖动双唇,蓦地深深闭眼,睫毛疯狂的战栗,“对、对不起,我那晚不是故意要亲你的!”
接下来。
好似有一个世纪般的沉默!
秦鹊颓然的眯开眼缝,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该立马夺门而出……
可……双脚却走不动了啊!
“砰。”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轻微的开门声。
秦鹊鼓起勇气掀起眼皮。
然后,呵呵!
——她看到建筑工程部徐工脸色惨白的走了出来,额头布满细碎汗渍,似乎很是紧张难堪的面容。
不过……
他离开之际。
总觉得抬头朝她看来的一眼带着那么几许若有所悟以及调侃的意味。
“……”
秦鹊陡然失重的栽坐到沙发上。
她瞪着无神的眼瞥头看窗外的暖阳艳光……
刚才,发生了什么?
欲哭无泪的咬了咬唇,到底发生了什么?蠢哭了怎么办?
“秦鹊?”
恍然一道透着疑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秦鹊蓦地回头,恰好撞上他刚从她胸口工作牌移到脸上的目光。
她居然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走出来的……
许是室内,BOSS他只穿着轻薄的黑色毛衣,眸中幽深无光。
“是。”
她生无可恋的……回。
正文 第三章
然后现在。
光线明亮的办公室里。
二人对坐。
——尴尬。
当然, 可能只是秦鹊单方面的尴尬罢了。
因为BOSS看起来毫无破绽, 不苟言笑的脸、了无波澜的眸、纹丝不动的唇角……
但就是有一种无以言表的魅力。
咳, 若真需要言语表述一下的话, 可以复制粘贴下小倩语录, 他自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荷尔蒙, 不需要卖弄风情不需要搔首弄姿, 光看脸就可以撸一万年啊啊啊啊……
卡,暂停。
——醒醒,快醒醒, 你在想什么呢?
秦鹊窘迫的闭了闭眼,懊恼无比的想go die……
偷偷掀眼皮,她小心翼翼朝BOSS投去一瞥。
他正低头翻看文件, 修长手指干净漂亮, 像一根根高风亮节的青竹。伴随娴熟利落的动作,“簌簌”书页摩擦声不绝于耳, 直刮得她心痒痒。
很痒。
等待凌迟处刑的秦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上位者都爱玩这套, 我就不主动说话看你怎么办?
于是——
是主动自首呢自首呢还是自首呢?
“老板。”她垂头鼓足勇气蚊子音哼哼。
“嗯?”
靳鹤未抬头, 从鼻音里回了声。
——这个当口, 还对她色/诱?秦鹊顷刻受到爱神攻击一万点。
“我……”她踟蹰的支支吾吾起来, 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刚才的蠢事可以用借口搪塞过去么?难道真的要说我觊觎你很久了所以偷个吻么?妈呀……
许是太久都没能接下去。
专注于文件中的靳鹤稍稍抬起下颚, 视线在那微抿的蜜粉色饱满双唇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一本淡定, “为什么亲我?”
秦鹊:“……”
语气真的就一定要这么直接、严肃、刻板、正经?
心脏像是要离家出走般整个儿蹦出来, 秦鹊滞了一刹,脑袋空白,她呐呐动了动唇,抬头,直直看向对面的靳鹤。
他亦正望着她,眸光安静且深邃。
秦鹊忽的就想起,三年前她究竟是积攒了多少勇气,才方如那春心萌动的中学生般特意手写了一封告白情书,一字一句,都三轮三百六十五天了,她仍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来。
她是想向他告白的。
当年她听闻优异的他即将调离建筑分司,特意想抓住最后一个机会。
送别宴办得异常高大上,彼时没见过大世面的秦鹊就穿着普通的衬衣长裤,跟那些精心装扮过的姑娘一比,简直就是白天鹅跟丑小鸭的差距。
她自卑羞愧的躲在角落,双手藏在背后,手心紧紧拽着信笺。双眸执着的望向人群中那个应对自如的男人,他唇畔挂着略带疏离的笑意,任周遭殷勤,却独自风淡云轻,仿若并不把那些透着明显讨好的笑脸和话语摄入眼底……
也是,她真傻啊!
居然以为是他工作能力太过出众,所以才惹得诸多高层都拉下脸皮主动奉承。
就算有能力的原因,终其根本,还是因为他的出身,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秦鹊眼也不眨的望着他,有些鼻酸。
三年过去。
他容颜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稍显消瘦一点,更突出精致的五官。
似融入万千丘壑大海的眸、似能匠巧手耗尽心血雕塑的鼻、似……
蓦地垂下眼,秦鹊觉得她完全不能再看下去。
也不能再乱想下去。
他的身份、他即将订婚的传言……
“老板。”秦鹊努力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食指死死掐着大腿,“对、对不起,其实……”
她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其实,其实我……我亲错人了。”
“哄”一声,像是炸雷响在脑中,秦鹊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口,她懊恼的闭了闭眼,紧紧咬牙。
须臾。
“哦?”
一道蕴含着淡淡疑问的语气从对面传来。
靳鹤声色不动,他食指扣在文件书页上,视线冷静的打量低垂头只能看到一点粉色樱唇的女人。
自己挖的坑拼死也要跳下去,自己说的谎打死也要圆下去。
“嗯。”秦鹊一狠心,点头。
“场地昏暗,人员分散,能在短短十五秒内做出这个举动并且成功离开现场,看来秦小姐不但做设计规划的好,而且……”靳鹤话不说完,他淡淡收回视线,风平浪静的继续盯着桌面的文件,面色沉稳。
脸皮霍然滚烫。
秦鹊当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
眼眶更涩了。
鄙夷她的轻浮她的心机没关系,可是,她不想那个人是他。
“我、我喜欢他很久了。”秦鹊逼退眼中潮湿,她抬起下巴,勇敢的正视他,猛然道,“三年了,我一直暗恋他,可是听说他有了女朋友,甚至都快结婚,所以我趁着酒意,就是想……”
靳鹤蹙了蹙眉,重新抬眸看她。
女孩姣好的面容透着股桃粉色,睁大的眼睛里幽幽泛着水光,定定望着他,小巧的双唇似乎因为难堪抿起,然后轻启,“我就是想给自己无疾而终的三年画上一个句话,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心思给他任何困扰,就……只是单方面的一个句号。”
秦鹊觉得心抽抽得难受,喉管处有一团火在烧。
她贪婪的借机凝视他,就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了……
“嗯。”靳鹤摁了摁太阳穴,作为一个女孩,他是不是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了些?不过,毕竟他与正常人不同,吻也不是单纯字面上吻的意思,自然更为慎重。
对上她略微缠绵?
……的目光?
靳鹤挥散心内下意识的一丝不对劲,他平静道,“下不为例,既然做规划的,细节处就应该更为把控的严谨慎重,这种纰漏你可知若放在工作里会有怎样的后果?”
“……”秦鹊心痛着呢,冷不丁听到这番郑重其事从感情转折到工作的话题,也是有点……方。
她没办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能懵懂的看他一眼。
亲错一个人而已,况且并没有真正的亲错好么?
“做建筑,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而规划是很关键的一环……”
靳鹤放下手头工作,一本正经的给她讲解。
秦鹊:“……”其实都只顾得上看脸了,然后,“哦。”
正文 第四章
秦鹊有些摸不着北晕晕乎乎的离开BOSS办公室。
下楼恰巧到点, 直接打卡走人。
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面对部门里大帮汉子的关心慰问, 支吾敷衍了句理由, 匆匆拎包逃走。
不过也真倒霉。
秦鹊今日出了大糗, 只想快点离开这幢楼, 以免自己羞愤得想自绝经脉, 然——
就这么好死不死的,飞快跑出大厅的瞬间撞到了一位漂亮的女孩。
女孩踩着恨天高,重心不稳, 于是,尖叫声中,二人就这么华丽丽的扑街了。
“没事?”
一道男音霍然传来, 他率先将叠在上头的秦鹊扶起, 尔后举止亲昵的揽住地上漂亮女孩腰肢,绅士优雅得把她半搂半抱起来。
“这么快?赶着投胎还是约会呢?”抬了抬眼梢, 男人好笑的睨了眼秦鹊, 转头哄怀里恼怒的漂亮女孩, “行了, 宝贝儿, 多漂亮一张脸都扭成麻花儿了。”
“呸, 唐剑凛,你讨不讨厌啊……”
“这就讨你厌了?那更厌时怎么办?”
……
秦鹊望天:“……”
不忍直视的看着二人公开调/情,女孩儿娇嗲的声音简直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纵使她一脸老皮也有点hold不住啊……
这一跤摔得严实, 膝盖处隐隐作痛, 想必正在唐剑凛怀里忙着撒娇的女孩也疼得不行,总归是自己没看路,秦鹊倒是想道歉来着,可看着面前二人你侬我侬的画风,好几次嘴唇嗫嚅就是插不上话。
秦鹊扶额,真是尴尬的事儿全都一股脑冲着她来了。
就这么甩手走人自然不礼貌,她轻咳了声,见对面男女皆向她望来,秦鹊讪讪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走路太急。”
“嗯。”许是不想在男人面前留下坏印象,女孩勉强扯了扯唇吱了声。
秦鹊瞬间解脱的在心内松了口气。
妈呀,谁要看你们俩旁若无人的伤风败俗啊……
她佩服的看了唐剑凛一眼,心想这也是个人才。
唐剑凛如今是总部运营总监,在秦鹊眼中,完全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的骨灰级人物,整天游手好闲泡妹子,挂职白领薪水那种。不过,谁叫人背景深,加之与BOSS大人竹马情深,千茗集团自然不介意多养张嘴咯!
缓了会儿,膝盖没那么痛,秦鹊囧囧有神的要撤,孰知余光视线里突的捕捉到——
一枚BOSS?
她登时怔住,不可置信的猛一扭头。
“咔吱”,扭到脖子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
疼得表情抽搐了下,秦鹊怂龟的望着靳鹤站在几米开外,他眸光淡淡,正望着此处,瞧不清眼底深处的寓意。
我的天哪!
不如直接来一道雷劈死她算了!都算什么事儿啊?
要哭不哭的闭眼把扑到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秦鹊用手挡住半张脸,只能阿Q的安慰自己BOSS什么都没看到,然后——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难道留这过年么?
秦鹊窘迫要死的踩着超快小碎步暴走中……
当然,像她这种小角色自然没多少人留意。
哄好了怀里姑娘,唐剑凛痞气十足的扭头眨眼,伸出食指点了点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搂着怀里妹子,格外潇洒的背身挥了挥手作别,“靳鹤,我先走,晚上那个局就交给你了啊!”
任他走远,靳鹤习以为常的置之不理,倒是眉头微蹙的别开视线,望着方才那抹匆匆消失在左前方的红色身影……
他与唐剑凛一起下楼,自然将所有情况揽入眼底。
所以?
被唐剑凛扶起时略微羞涩的表情?看到两人亲昵搂抱时局促黯然的眼神?
乃至……最后觑见他时仓惶诧异仿若被堪破一切的无助恐慌?甚至最后神魂不宁的顷刻逃离现场?
原来她暗恋的对象竟是唐剑凛?
BOSS靳鹤眯了眯眸。
说起来,他和唐剑凛身高体型皆相似,搞错倒也可能!
不过结婚什么的?
每个月都会有不同的女孩子,或公司内部职工或千金名媛学生妹,都煞有其事的宣称即将和唐剑凛结婚,唔,这话可信的话,少说他也结了数百次婚了吧……
啧,看来还是他家这位女员工太过年轻,被唐剑凛这冠冕堂皇的人皮蒙蔽了眼,才一时芳心暗许错了人。
摇了摇头,靳鹤将此事完全抛之脑后,上车前往会所洽谈公事。
而此刻,浑然不知被BOSS贴上“图样图森破”标签的秦鹊正站在地铁,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僵着脖子回家。
吃饭、浇花、洗澡,秦鹊无论做什么都会突然停下来锤脑袋磕脑袋。
太蠢了啊!
一世英名荡然无存。
上天是嫌她死心的不够彻底,所以特地帮忙踹上一脚么?
靳鹤现在要怎么看她啊?
秦鹊捂着脸擦完湿发,无精打采趴在窗口看几盆多肉虹之玉,冬风凛冽,她冷得抖了抖肩,却打死不关窗。
她可能大概需要冷静一下……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意料之中的失、眠、了。
好不容易天快亮时睡着,却又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充满旖旎的梦!
居然……他吻她了啊?深吻……
就是那个元旦夜里,他温热的手扶住她后脑勺,缱绻柔情的侵占她唇舌。灯光亮起的那一刹,他微微起身,望着她的眸光里弥漫着无数璀璨小星星……
醒醒,快醒醒。
“啊”了声,满脸通红的挠了挠乱糟糟头发,秦鹊慌张穿好大衣,围上围巾,透过窗外一看,居然下雪了,好早的一场雪啊!
顺手捞上毛线帽,秦鹊搭地铁上班。
嗯,提前一分钟打卡,没有迟到QAQ!
全身疲惫心灵更疲惫的坐到位置,秦鹊打开电脑,见身旁走来走去的汉子们皆朝她关切的看来。
连忙举手投降,抢先道,“脸色是因为没睡好所以难看,谢谢关心,谢谢!”
这一闹,大家都笑了起来。
秦鹊跟着笑了两声,开始忙碌的工作。
然后,接下来数日,她一次都没在整幢楼里见过靳鹤。
毕竟……
从前的那些邂逅偶遇大多都是她刻意为之的啊。
这一不刻意起来,果真怎么怎么都看不到了……
秦鹊无奈笑了笑,望向窗外晴好的天空,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就没了,只是她的那些不为外人道的心思,若也能像雪花那么容易消融就好了……
正文 第五章
不管内心怎么寒雪纷飞, 工作上却不能马虎。
千茗商业地产在全国同类行业中属于龙头级企业, 如今已在各大城市开业四十余座千茗广场。秦鹊最近着手的就是湖北荆州千茗广场的开发设计搭建工作。
去年团队已经出差去荆州考察了地皮及其周遭文化, 方案都已确定, 眼见开工在即, 为确保万无一失, 理应过去几个设计人员督促监工。
作为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秦鹊当仁不让。
其实,这当口,一向恋家不愿挪窝的秦鹊还一反常例的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 说起来都是泪啊!
留在公司,在这幢楼里办公,离他太近了!
而且总会不经意就想起之前那些糗事, 真的太糗了!糗爆了!
秦鹊叹了声, 把办公桌上的资料整理好,然后拿文件去给总监签字。
总监办公室内。
“哦对, 这次出差你不用去了, 换小林上。”
许是见她怔住, 周祥拿起笔, 边签名边笑道, “怎么?不出差还不好?女孩家家不都不爱折腾的么?”
——换平常肯定是眉笑颜开, 可今时不同往日呀= =。
“我去吧!不能因为我是女孩子就心安理得占尽便宜,对其他同事也不公平。”秦鹊一方面是私心,另一方面确实是实话实说。
“体恤你是一方面, 另外……”周祥扶额, 他将签好的文件往外推了推,眸光多了丝复杂,似较为难以启齿。
秦鹊莫名,“总监,怎么?”
“跟你说吧!”周祥无奈摇头,盯着她道,“我们家靳总看准了荆州传统文化,再过些年文化产地之战总要全面从一二线城市往下蔓延是吧?这不就决定先去实地考察一番,看那儿有没有可能做一个旅游文化产业链。”
靳鹤要去?
那她……还是不去了吧!
秦鹊顷刻不吱声了,她垂眸,又霍然觉得不对劲,诧异抬眸,莫名其妙状问,“不是,为什么老板去,我就不能去了?”
“咳咳!”
瞪大眼,秦鹊坐不住的见周总监偏过头开始咳嗽装蒜,内心简直了。
什么啊?
BOSS这么记仇?分明那天……
她以为他不在意的,结果?
秦鹊微微张大嘴,表情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还有点失望尴尬。
不过,本来就是她的错不是么?
她不该萌生不应该的念头,更不该趁着酒意……
“你别瞎想。”着急的用食指点了点对面神情不对劲的小姑娘,周祥为难的挠了挠脖颈,好笑道,“他难道还能单单针对你不成?是因为行程都在荆州,千茗广场的事儿靳总定会看着些,他为人做事一向嫌麻烦,出差不太爱身边跟着女同事。”
“是……么?”秦鹊不可置信的露出一抹怀疑之色。
“靳总嫌女孩事儿多,就之前辞职的你小薛姐,她前年跟靳总去宁波出差,工地上难免不方便,女孩子嘛,身娇体弱,我们老板要求又严格,所以若同行有女人基本就被他划掉了……”
秦鹊:“……”
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囧!
晚上,一家甜品店内。
“是真的么?”
秦鹊挖了小坨抹茶冰淇淋缓慢喂入嘴里,无精打采的问对面大快朵颐忙着吃吃吃的小倩,小倩全名许倩倩,隶属总部行政,然后……这整个部门里个个儿都是可移动的八卦探照灯。
“是真的啊!”小倩忙着咀嚼巧克力慕斯,口齿略不清,“你辣周总监古迹是不好意思,没……”
“你先别吃不行?”
受不了的把她身前碟子移过来,秦鹊见她睁圆眼睛要抢,眯眸使杀手锏,“说完再吃,明天还请你。”
“一言为定。”正经的挺了挺身子,许倩倩点燃八卦之魂,瞬息神采奕奕道,“BOSS不近女色是真的好嘛,忒禁欲系,要不怎么能成为我后宫男神之最?是超越吴彦祖的存在好么?行走的多巴胺荷尔……”
秦鹊虽然很想疯狂点赞,但她怕吓坏小倩,只得佯装矜持,一脸淡定的听她夸夸夸。
是啊,这么好的男人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了。
双眸不由染上一层黯然,秦鹊下意识触了触下唇,瞬间没了胃口,她有气无力打断小倩,“说重点,请拿出写会议纪要的精神OK?”
“咳咳,这不一提及小鹤鹤体内荷尔蒙就大爆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嘛?”
许倩倩压低嗓音,贼兮兮凑过去道,“薛敏跟你一个部门,她性格你知道的,为人比较松懈,工作懒散了些还忒爱打扮。”
趁秦鹊听得超级专注,许倩倩偷偷把自己的巧克力慕斯移回来,开心得不得了,她边吃边继续,“那次出差宁波,估计薛敏以为wuli小鹤鹤不会太管场地上的事,结果就被抓了个正着,当时图纸上的方案跟实际地形出了点问题,施工经理找不着她人,千转百回的不知BOSS怎么知道了消息,然后闷不吭声过来处理好了。”
托腮点了点头,秦鹊了然,身为老总,自然都不喜欢敷衍不负责的员工,只是……
“就因为这个他就排斥女员工同行?不至于吧!”
“当然不至于了,我话不是没说完么?”许倩倩觊觎的偷吃了一大勺她面前的冰淇淋,满足的喟叹,“真好吃!吶,事情是这样的,薛敏没接电话是shopping去了,结果偏撒谎那个来了身体不适。后头几日人倒露了脸,可和wuli小鹤鹤一起去工地时,人打扮可精致了,哪儿是去工地的样子,脚上还踩着细高跟……”
“小薛姐素来爱打扮,也不是故意为之,平常我与她一起出差都这样。”秦鹊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说了句公道话。
许倩倩“噗嗤”一笑,“我又没说她要对BOSS心存不轨,只是凑巧的事儿太多,大姨妈就罢了,后面工地上高跟鞋跟断啦,又什么水土不服过敏什么的。估计wuli小鹤鹤一脸大写的无可奈何,然后就怕了吧!”
……光听着也是有些无语!
秦鹊抿嘴,半晌后诧异挑眉,“这你都怎么知道的?我没听说过。”
“还不一同出差的人私底下嚼的舌根,人BOSS估计压根没放在眼底。”又道,“你那部门忙的要死,加之和薛敏一兜儿,谁没事儿往你耳边传?”
好吧!秦鹊想想也是这个理。
两人道别,各回各家。
将这些乱七八糟思绪挥开,秦鹊草率洗洗睡了,不过次日上班时,想起小倩说过的话还是有些囧。
总觉得挺搞笑的。
她心不在焉绘着图,忽的扭头问坐在她旁边的赵渊,“师哥,你以前好像跟老板一起出过差吧?”
“怎么?”
见他挑眉,秦鹊按捺不住疑问,“同行有女职工么?”
赵渊霎时笑起来,食指触了触鼻尖,眼神调侃,有所领悟,“是不是这次你不用出差了?恭喜恭喜!”
“……”秦鹊绝倒,本来也不关她什么事儿,就是……BOSS怎么这样呢?
这种想法并不对不是么?
好像对女人就存在偏见似的。
“不是,我觉得老板太武断,尽管工地上男人工作比较方便,但又不所有女人都娇弱,毕竟从事这行的,他的想法未免有所偏驳,往上说,简直就嫌弃不屑女同胞……”
“咳咳。”
背后突的亮起几声咳嗽。
秦鹊说得正酣畅,压根没在意。
“……”赵渊朝她挤了挤眼,结果这傻丫头平时挺机灵,今儿却格外义愤填膺滔滔不绝,压根接收不到他的暗示。
没辙,赵渊只好火速打断她,视线刻意朝外看,声音透着恭敬,“靳总好!”
“我们不是在讨论他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在说女人和男人到底……”
秦鹊有些好笑的挥了挥手,顺着师哥目光漫不经意的一晃。
然后——
顿时整个人……傻了。
正文 第六章
仰头将满杯酒“咕噜咕噜”灌下喉。
“啪”一声, 玻璃杯重掷在桌, 秦鹊沉脸招手唤侍应生:“再来一杯。”
许倩倩抖了抖脖子捡碟里开心果吃, 她悄悄斜了眼旁边的小鹊鹊, 这都第四杯了吧?还不见消停的架势……
今儿一下班, 她就被拖到公司附近的主题小酒屋, 面对一反常态的同事兼好友秦鹊, 许倩倩简直好奇死了,嗷嗷嗷有情况,能让一向温和的人瞬息歇斯底里, 绝对有戏,至于什么戏?
呵呵,打探了半天毛都没探到, 许倩倩化情绪为食欲, 她卯着吃,旁边人就卯着喝, 忒没劲!
秦鹊几杯酒下肚, 脑子更混沌了。
她用长发捂住半张脸, 在心里干嚎。
说好的新年新气象呢?本命年都过了, 怎么还那么衰?
想起今天下午——
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我怎么不撞死算了。”咕哝着摁了摁眉心, 秦鹊摇晃着玻璃杯里剩余的澄净酒液, 晃悠着晃悠着里头就倒映出一张脸,男人的脸,好看的脸, 特别招桃花的脸, 特别特别令人生气的脸……
食指戳着玻璃杯里的脸,秦鹊惨哼一声,“你别那么看我,干嘛看我……”
“谁看你?”许倩倩顷刻靠了过来,双眼放光,她扑闪着睫毛,声音透着蛊惑,“乖啊小鹊鹊,来跟我说说。”
说什么啊!
秦鹊哭丧着把凑过来的脸一把拍开,哀嚎着用额头磕桌沿。
许倩倩:“……”她摸了摸脸颊翻白眼,呸,这丫下手还挺重,真醉了吧?
“别喝,都醉了,来回家去。”
“管我?”
“嘿,我不管你你就睡这儿成不?”
“行。”
……
一脸无语的把人拽走,许倩倩拦了辆车,“我送你回去。”
“我记得路,谢谢啊,自己回去就成。”
这会儿声音又挺正常,就是人看起来与霜打的茄子无二,披散下来的长发扑棱在两边脸上,白色长毛衣及膝,有点寒瘆人。
许倩倩好笑,“真行?”
“嗯。”
应完就顾自钻了进去,报了个地址。
倒还真没糊涂,小区名儿没说错,许倩倩见车辆载着她离开,旋即拦下后头的出租车。
……
半躺在后座,秦鹊呆木的垂着脑袋。
路途经过公司大楼,她扭头望了眼,刹那尴尬的挠乱长发包住脸,胃里却突然冒出一阵恶心,“唔……要吐……”
吓得司机连忙在路畔停好。
秦鹊爬下去对着垃圾桶吐,吐完回头一瞅,嗯,车没了。
真是的,她又没醉,再者,这不吐完了么?搞siao呢!钱都不要啦?
难受的拍了拍胸口,秦鹊被寒风吹得抽了抽鼻子,她瞪着蓝色大楼,脑海里全是下午的窘况。
妈呀!她居然还当面顶嘴了!然后BOSS也回了……
呜……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部门大帮汉子们都在呢!
“诶,你不那天的女孩么?”
身侧一道赭石色身影擦过,忽得倒退两步。指着她歪了歪嘴,男音取笑道,“今天怎么不急着下班了?瞪公司大楼干嘛?哈哈哈在心里痛骂老板么?”
秦鹊对这股噪音烦不胜烦,拧眉扭头,就见唐剑凛这个空心大花萝卜冲她笑得灿烂一脸。
她“呵呵”一声,想离他远一点,左脚往后退,不知怎的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啧,一身酒气。”唐剑凛见她长得可人,没怎么嫌弃,不过他追女人都是正大光明从不耍手段,当然,压根也不需要耍任何手段就一堆妹纸扑上来。将人扶正就松开手,唐剑凛越发好笑,“你该不真借酒壮胆来骂老总的吧?”
又道:“走走走,我扶你打车,真是的,喝醉酒还板着脸的女人真不可爱……”
“你干嘛?”
两人动作推来阻去,肢体免不得越挨越近,唐剑凛服气的大力禁锢她削肩,太闹腾了这姑娘,不过好歹是千茗的人,单独个女孩子,快把人送上出租了事。
正这么想着,口袋里忽的传出一串铃声。
啐骂了声,一手揽着人,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手快摁了接听。
里头悠悠飘出超嗲的女声。
唐剑凛耐心听完后规劝,“没事宝贝儿,不就头有些晕?乖,喝杯牛奶睡觉啊!”
“不,没,我哪有时间和别人约会,这不发小司机开车路上出了点状况,我顺道过来接他一程。”
“真没骗你……”
零零碎碎听着,秦鹊扑哧一声嘲笑,趁机甩开他的手,重心不稳倒退,然后右脚一歪,坐在了地上。
唐剑凛简直了。
耳畔电话里听到了声响,这还得了,正闹得欢快呢!
而这边地上又还坐着个人。
头疼!
“乖,马上来陪你去医院。”宽慰一句,便毫无留念挂断,唐剑凛弯腰不顾女人胡乱挥手拒绝,将她搀扶起来,他瞭望一圈,时值八/九点,正是路况高峰期,堵得厉害不说,空车也少。
口袋振铃不停,唐剑凛眉都没皱一下。
呵!德行,秦鹊讽刺的瞪了他一眼,甩手大力挣扎。
“姑奶奶,您别闹了成不?”唐剑凛也是要醉了,这世道做桩好事怎就这么难?他焦头烂额的环视一圈,车没有,反倒看到一个男人慢条斯理从大楼朝此处走来,救星啊!救星啊!唐剑凛连忙招手呼唤。
“小鹤鹤,快来帮忙,你家职员喝醉闹事儿呢!”
脚步戛然一顿。
靳鹤远远就瞧见唐剑凛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本不是多值得在意的事,多正常!可两眼瞅去,对那女人居然有种怪熟悉的感觉。
再听这话,顿时有所了悟。
思忖盯着两人。
心里那一分猜测落实,靳鹤蹙眉,所以,这女人又来这招?趁醉表白或是强吻?
还真是百折不挠顽强不屈!
他自然不淌这场浑水,靳鹤面无表情上前,语气淡淡,“把你车钥匙给我,我直接开走,明早陈叔给你开过来。”
“……不是,这你家员工又不是我家的。”唐剑凛急了,他真是一时冲动招了个烫手山芋,顾不上多想,将怀中陡然安静的女人一把往前推,他揣着钥匙往半空一抛,“车给你,人也给你,哥们闪了。”
语罢,溜得贼快。
靳鹤来不及启唇,身前就扑来一团白影。
他下意识单手搀住,右手精准的接住钥匙圈。
低头看了秦鹊一眼,他抽身退开两步,鼻尖仍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自己能回家么?”耐住性子,靳鹤想起她下午那番话,心底有些好笑,面上却仍一本正经的问。
等了几秒,无人作答。
掀眸盯着她,人亦正望着他呢,双眸定定,莹唇微抿,说不清是个什么意味。
莫不是怨他搅黄了她的好机会?
靳鹤自觉是有些不对,不过唐剑凛这人他了解,就没动过安定下来的心思,绝非良配,他踌躇着道,“小女孩的心思慢慢就过了,没什么。”
人还眼也不眨的盯着他,路灯光晕嵌入她的桃花眼,媚光麟麟。
蓦地就有种毛毛的感觉,靳鹤紧了紧手中钥匙扣,当下颇有种多管闲事的认知,想想自己嘴里说出这种话也真是……
浅浅摇头,“看你还好,早点回家。”
旋身往停车场走,到底有些不放心,靳鹤方要侧眸看看人还在不在,岂料背后一阵寒风划过,脚步仓促声中,一双纤细臂膀忽得搂住他腰,力道很重,勒得他有些喘不上气。加之冲力太大,撞上来的刹那,两人都往前稍稍踉跄了一步。
低眉,腰上的十根葱指死死扣在一起,她手腕袖边白色毛衣绒线染了层橘黄色的暖晖,在微风里拂动,倒也娇俏可爱。
只是——
靳鹤沉下脸,眸色一凛,方要掰开横在腰间胆大妄为的手,一道低柔似浅喃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脑袋瓜儿还往他后背上蹭了蹭。
“我喜欢你很久了,真的很久了!”
正文 第七章
身后女人一直不停的碎碎念, 有一句没一句。
言辞混乱, 但能从中听出些大概。
都是些无知小女生的花痴臆想病……
什么会场穿梭时手里资料散落一地去捡却被高层踩到手, 那人毫无愧疚还破口责骂, 四周无人施与援手。
“是你, 是你伸手拽我起来, 转头面无表情叫住那个高层说‘人上人时也要把别人当人, 梁总莫不是忘了曾经被逼下跪求饶的事情’。”
秦鹊头沉沉欲坠,她笑了两声,不知是不是太冷, 情不自禁的把双臂圈得更紧一些,朝热源贴近,满足抱着他喟叹一声, “还有设计图出错的事情你记得么?分明不该我负责, 可团队却把责任推在我身上,我还记得你当时冲他们冷笑的样子, 也还记得你严肃可怕的骂我愚蠢……”
“真的好帅哈哈,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一边吓得要哭一边打心底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帅了!”
“呜呜, 我们一起入职, 大家都是新人, 她们都追着那个草包,可我就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呜……”
女人一会哭一会笑, 靳鹤颇有些无语, 街上车水马龙灯红酒绿,LED显示屏里正播着广告,可他却困在这里听女下属的……怀春心事?
况且——
唐剑凛是这种属性热忱的人?
委实难以想象。
皱了皱眉,靳鹤停止去描绘这个不靠谱的画风,难道还不许人年轻时英雄气概几回?
“你认错了人。”
实在不想再充当错误的“表白对象”,靳鹤扭头冷声提醒,语罢毫不怜惜的用力掰开横在腰上的手腕,用力甩开。
余光视线里,耍赖女人晃悠了下,扑腾一下歪跌在地上。
“……”他烦躁的在心内嗟叹一声,不忍的旋身低眉打量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正仰头委屈兮兮的望着他。
眼眸好似下一秒就能沁出水珠,华光化作无数璀璨的星点缀在其中,都帮忙诉说着委屈。
所以——
她究竟委屈什么?
不是会哭的人就代表无辜。
气急反笑,靳鹤勾了勾唇,这几天可真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发生了。
他摇头,无奈的俯身将人扶起来。
算了,和醉鬼计较什么呢?
但他实在低估了醉鬼的无赖程度。
手刚触上她肩,人就顺藤而上勾住了他的脖子,一片温热霎时袭来,嘴对嘴,酒气沁鼻。
靳鹤愣了一刹。
暖湿的触觉将他意识唤醒,所以,她竟然还敢伸出舌头舔他下唇?
怒不可遏的再度把人推开。
“扑腾”一声,秦鹊茫然的再度重重跌摔在地,疼!
拔腿就走,冷不丁右腿却被一团白绒绒不明物体抱住,靳鹤静了半晌,忍住把人直接扔了的冲动,寒着脸粗鲁的把人揽起丢上车,厉声问,“家在哪?”
旁边人坐在副驾驶座笑,直勾勾的盯着他笑。
靳鹤扶额,赤/裸/裸的目光下,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再问一遍,“家在哪?”
“我真的喜欢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我要给你生猴子……”
他公司为什么有这种女流氓?
靳鹤挥手打开她不断攀过来的身体,最后一下似是力度太大,“砰”得一声,人猛地往后倒下去,头撞上了玻璃窗。
“呜……”
听声音就撞得不轻,靳鹤沉脸见人开始哭,有些歉愧的闭了闭眼,他把人扶起来,检查她后脑勺,没流血,但摸上去隆起了个大包。
“没事,别哭。”
人哭得歇斯底里,靳鹤脑仁疼,他此时此刻恨不得把唐剑凛这个始作俑者碎尸万段,处处发/情招惹女人就算了,却把烫手山芋扔给他?
“别哭了。”惯于发号施令,靳鹤蓦地提高声音吼道。
女人愣了一秒,圆瞪着泪眼狼狈的停下。
心底微喜,他刚以为有所成效,怎料一波更大的仿佛专门抗议他的哭声响起。
靳鹤:“……”
他骤然打开车门下车,猛地关上车门。
快步走出十多米,顿住步伐,原地僵了须臾,旋身返回。
拉开车门坐进去。
靳鹤斜眼,他家的女职工已经哭成了兔子,眼睛红肿,这架势只差水漫金山。
所以女人这种单细胞生物情绪化、无理取闹、注重感性、沉迷恋情、依赖心理重、脆弱不堪、眼泪泛滥……
随手就数落出一堆缺点,靳鹤摁了摁太阳穴,无法想象唐剑凛为何会如此孜孜不倦深陷在这么多的单细胞生物中,万变不离其宗,抛开长相身高性格,终归到底,都是会演变成他旁边坐着的这种……类型。
女人的属性就是麻烦。
这点靳鹤深有体会,从小就领悟得很透彻。
如今更是深信不疑。
瞧,秦鹊,这个鲜活的例子,工作上还算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可圈可点,可瞬间……
就成了个麻烦。
“麻烦”朝他越靠越近,趁他放弃反抗甚至还得寸进尺的圈住他腰。
“你别结婚好不好?”
呵,更得寸进尺的事情也来了。
靳鹤抽了抽嘴角,他是傻了这辈子才娶个麻烦回家,语气尤为不善道,“不结。”
反正他不是唐剑凛,权当应付。
“麻烦”许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啜泣声渐止,唇畔挂着一抹满足的笑靥,闭眼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靳鹤刚要把人拍醒,顿在半空的手却慢慢退了回去,算了,“麻烦”有一半时间陷入睡眠真该谢谢造物主的设定,不然……
怕她闷在车内睡死过去,靳鹤放弃回家的想法,他摇下一半窗,将车内温度调高,拨开女人环在他腰上的手臂,给两人盖上长绒毯。
一天的忙碌,人已困极。
靳鹤简直心疼自己,因唐剑凛这个人极为不靠谱,打小就没少替他遮掩隐瞒,如今更是心力交瘁,连他招惹过的女人都要帮忙善终,哎……
低头察看他的女职工。
睡着的样子倒是赏心悦目,就是发丝略微凌乱。
靳鹤无声叹气,卿本佳人,为何偏要有眼无珠爱上一个浪子般的男人?
至于她方才晕晕乎乎的胡言乱语,他眯眸,不知为何竟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往深入想,就没法再忆起更多的线索。
闭上眼眸,将毛毯往上扯了扯。
困顿中,靳鹤意识混沌的抿了抿唇。
元旦夜的那一吻。
加之今夜的吻。
明显的唾液接触,他竟然没有过敏?
正文 第八章
熹光仿若无数根绣花针扎入太阳穴中, 秦鹊用手挡住眼, 艰难的眯开双眸。
车窗外是熙攘人群和穿行的一辆辆铁皮车……
等、等下, 车窗外?
她见鬼似的不可置信打量周遭, 待看到旁侧驾驶座上坐着的人——
我的天哪!
秦鹊抱头欲哭无泪, 身体本就缩在角落, 她仍是往另边挤了挤, 烦恼的妄图离那个人更远一点。
宿醉后的脑袋混淆成浆糊,她努力从中剥丝抽茧找出昨晚的记忆。
和boss办公室辩论后约小倩去主题酒屋泄愤,四杯五杯六杯七杯还是八杯, 记不清了,反正应该是喝高了,然后?为什么会回到办公大楼前?
检查了下身上衣服, 完好, 秦鹊放松的轻叹了声气。
“啧,你竟然怕我乘人之危?咱两还说不准谁更吃亏呢?”
耳畔骤然响起一道夹杂着讥诮调侃的声音, 透着清晨初醒的几缕慵懒性感。
“妈呀!”秦鹊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脯, 没好气的转头瞪他一眼, 下意识回嘴, “我酒品不太好, 当然是怕醉后对唐总作出什么失态的事情来。”
“有自知之明。”
嗤笑一声,唐剑凛伸了个懒腰,软骨头似的直起腰, 勾着唇角对镜子开始拨弄他微乱的头发。
秦鹊:“……”未免也太自在了点, 这是视她如空气?
摁了摁钝重的额头,秦鹊努力不作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诸如不忍直视I服了YOU这些……
“唐总,我怎么会在、在您车上?”
“哼!”动作一顿,唐剑凛从镜子里瞟了眼旁边坐着的女人,忒“回味无穷”得挑眉抖了抖肩,“不记得了?”
秦鹊再度无语,她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又绞尽脑汁逼自己回想,貌似有点儿印象,她恍然中仿佛看到了靳鹤?
身体陡然僵硬,秦鹊猛地紧张起来,不可能吧?绝对不是真的,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你喝得烂醉如泥,死也不松口说家在哪,只好把你丢在车上过了一夜。”折腾好发型,唐剑凛躺回沙发座,扭头斜睨了眼,“你家在哪?”
“啊?”
“啊什么啊,送你回家换身衣服。”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成。”
秦鹊飞速拧开车门跳下车,内心仍是惴惴不安,梦境是不是过于真实了点?而且为什么脑袋好痛!
“嘶”了声,她摸了摸后脑勺,一个鼓起的大包……
“……”秦鹊脑海开始设想这个包是怎么出现的?难道和唐剑凛打了一架?呃,汗!对女人下这么重的手?真是干得出来。
她迟疑的转身看车内的男人,眸光复杂。
似是被她眼神惊了下,唐剑凛旋即吊儿郎当一笑,抛了个媚眼,俊脸迎着阳光,骚得刺眼,“是不是想以身相许?”
秦鹊:“……”
硬是压住即将脱口而出的“GUN”,她呵呵干笑一声:“岂敢岂敢。”说完拨了拨头发头也不回快步走到一旁拦了辆车,拉开车门坐上去一气呵成。
“噗”得一笑,见那辆出租车消失在街角,唐剑凛收回视线,整了整衣着,锁车上楼。
他昨晚赶去女朋友香闺探病,自然留宿,结果凌晨三四点,睡梦里就被一通电话喊了起来,来电,靳鹤。
“你直接走,把人扔那儿不就行了?”他烦不胜烦,人还惺忪着呢,床上女孩儿被吵醒,不爽的搂抱住他腰,嘤咛抱怨,“谁呀好烦哦!”
然后,耳畔就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
“唐剑凛,自己造的孽自己扛,二十分钟,晚一秒后果自负。”
嗬,懵逼的握着被挂断的手机,他造啥孽了?竟逼得小鹤鹤用如此凌厉的语气……
滚下床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赶去公司,唐剑凛简直醉了,尤其wuli小鹤鹤冒着寒气的眼神,麻痹是你家女员工又不是我家的,这事儿虽是他招惹,却是一腔好心是不是?
“我回去换身衣服。”靳鹤觉得车上待得过久,西装大衣上都萦绕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酒味儿,站在冬日凛冽的光秃秃楼前广场上,世界昏暗,借着橘黄色路灯,他淡淡瞥了眼车内睡成一团的女人,然后将视线定定集中在面前一脸不情愿的男人身上,沉声道,“规矩点,别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嗯嗯嗯。”
蹙眉,靳鹤非常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刚欲再说什么,却见人耷拉着脑袋捂嘴打了个哈欠。
顿了一下,靳鹤挑眉,照理说他才荒唐完理应没什么精力兴致,不过……
深入思忖了下,仍有些隐患,就怕这女人中途醒来闹腾,把对他的那番挑逗主动再来一回,什么搂搂抱抱表白强吻,唐剑凛可不是茹素的,哪有他心志坚定?万一把持不住……岂不是他害了她?
“你走吧,我上车了。”又打了个哈欠,唐剑凛迷蒙着眼拉开车门爬上去。
靳鹤:“……”他退回到窗前,神色严肃,一再叮嘱,“记住我说的话,洁身自好,别心生歹念,你身边睡着的可是一个喝醉的女人。还有,窗户别关严,以免……”
“哎哟天啦您别念叨了行不我要睡了。”
靳鹤:“……”
板着脸淡淡冷哼一声,也罢,他该做的都做了。
坐上开过来接他的私家车,靳鹤回家沐浴完看了眼时间,尚早,还可以休憩两个小时后去公司。
躺在松软弹性十足的特定高级大床上,不知是不是已过最佳睡眠时间,亦或是车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靳鹤鲜见的辗转了会儿,依然毫无睡意。便非常干脆的放弃再挣扎,直接起身。
他这个人从不勉强自己,无论在哪方面。
简易早餐后,司机载着他前往公司大楼。
冬日天亮得晚,六点钟,万物都蛰伏在黑暗里,只隐隐露出一点模糊轮廓,仿佛等待着光线破空的那一刹那就纷纷觉醒。
司机在靳家伺候了十几年,虽说有些纳罕先生今日的异常,却很规矩的闷在了心里。
半小时后,靳鹤下车,特意绕过一程走到地面停车场。
很好。
看着那辆骚包银色豪车里睡得深沉中间隔着一条银河的两人,他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此时天色已撕开了一条口子,黑暗正被光明逐渐吞噬。
街道上交通工具多了起来,已有勤劳早起的人们来来往往。
大庭广众之下,估计也兴不起浪……
满意的瞭望一圈,靳鹤鞋尖毫不迟疑转了个方向,笔直步入簇新的蓝色大楼。
正文 第九章
秦鹊小窝离公司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她头脑晕乎的从斜跨包里找出手机, 给部门头儿发微信请了半天假, 然后抬袖闻了闻, 好浓的酒气!
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她敲了敲脑袋, 所以?昨晚真的是唐剑凛好心收留她?然后陪她在车上坐了一夜?
呵呵, 他真的会是这种痴汉设定么?画风未免也太过清奇……
又想, 昨晚抱着靳鹤疯狂表白没脸没皮蹭上去这种豪放戳破天际的事儿,不是她看不起自己,而是——
但凡有一点清醒, 她绝壁做不出来。
反反复复思考半晌。
秦鹊笃定的说服自己,大概喝醉后人做梦花式都多了起来呵呵= =。
到家洗完澡,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设定时间后她煮了碗面, 权当早餐。
差不多到点,秦鹊拾掇了房间, 去公司上班。
到了年底, 设计部倒相应的清闲下来。
虽然大家都很统一的不去提及昨日下午的事情, 但这并不能代表一切都没发生过。
所以——
当周祥让她去办公室对她说出差按原计划进行……的时候。
秦鹊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她讪讪撩了撩耳廓, 难以启齿道, “真不能以为我好像上赶着抢着要去出差似的呵呵!”
周祥听得好笑, 他扯了扯领带,摇头无奈弯唇,“昨儿我清咳几声就是给你的提示?没听出来?”
“……”秦鹊心如死灰的摇头。
她又不是还相信童话故事的小姑娘, 犯不着赌上得罪老板的风险去刻意引起他的注意, 再说了,这种注意根本就是负数吧!
“靳总不是小气的人,他没生气,不然不会特地改变主意让你一同前往出差地。”
秦鹊只能苦笑一声。
心情沉重的推门离去,她突然不想回都是电脑图纸的格子间办公室,搭乘电梯到天台吹风,秦鹊从上而下俯视整片天地,站在高处,地面一切都变得十分渺小……
没事的,就算他因此讨厌你也没事的。
毕竟——
终归到底,他由始至终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只是现在好像更远了些。
真的没关系,再远些更好,一直远到再也看不见,她就不用本能的往前去追……
而事实是。
哪怕他原地停驻,她也永远企及不上。
分明是翘班收拾情绪,可她的心情却反而跌入了谷底。
秦鹊用力的吐出一口长气,没有犹豫的下楼。
回办公室前她先去行政部门那边报备一下,顺便和小倩说一声,出差时间是明早十点,今晚还得收拾行李,自然没法见面告别。
打不起精神的耷拉着脑袋沿着走廊走,秦鹊不经意抬头往前看了眼,整个人乍然僵住。
从那头走来的人不是靳鹤是谁?
他身边还跟着数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秦鹊心里紧张,压根没来得及看都是谁,就全凭身体本能一秒一百八十度旋身朝反向离开。
她闭了闭眼。
强制自己不去回忆的那一幕冲破薄弱禁锢排山倒海袭来——
昨儿下午。
她转头看见BOSS的那一刹,真不亚于一道闪电直愣愣劈在头顶。
背后说人坏话什么的……尽管并不是刻意的要去……
总之,这种情况就算是三岁小孩都会觉得羞耻,更遑论都好些个三岁的她= =。
于是她羞耻的卡壳了。
半晌没能绷出半个字,只能呆若木鸡的望着他。
BOSS站在周祥身畔,穿着纯黑色的修身大衣,长度及膝,脖颈白色衬衣扣得严实,沿着白色衬衣垂下的领带封存进西装,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禁欲严肃气息。
而——
他双眸亦正深邃犀利的攫住她,教人捉摸不透其中意味。
空间似有一瞬间的静止。
部门其他男人一时都尴尬无语,不知怎么打破这股无形的窘状。
就在周祥额头一排黑线准备岔开话题之时,靳鹤却蓦地启唇,眉梢似不易察觉的扬了扬,语气不愠不火,“哦?所以你的结论是我不是一个好人?”
秦鹊:“……”
她内心在滴血,恨不得扑上去解释,不要误解她千万不要误解她,她对他的心可昭日月啊!
但,也就心底OS一番,怎么能说得出口?
在众人眼里,她秦鹊也不是这种风格的人。
从小到大,甚至最初进千茗时,她都是那种很二透着股傻气的个性,胆子不大向来怕麻烦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过且过的理念过日子,以至于上大学时没少被同学取笑,道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蠢瓜。
秦鹊并不以为意,直至踏入社会开始工作,才领悟原来她这样的人真的……
是他,靳鹤。一次次在她告诉自己“忍忍就过了”的时候挺身而出,用实际行动教她,有时一昧忍耐并不能得到所谓的尊重尊严。时至今日,她都能记得在“设计方案”出错事件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道,“如果把怯懦忍耐当做职场上的座右铭,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千茗这扇大门。”
是啊,人下人时也要把自己当人。
她彼时羞愤耻辱之余,真的很诧异,为何一个和她同期进公司的实习生会这样底气十足,仿若不惧任何刀剑火海。
后来才幡然领悟,是本就言之有理,也是因为身为太子爷的他本来就有充沛底气……
这三年,秦鹊一直都记得那短暂两个月里他与她寥寥几次交集,然后她立志改变自己。
服装发型说话方式,各个方面,一点一滴,变成一个不一样的秦鹊。
她希冀让自己变得更好,工作游刃有余,处事干脆利落,希冀朝他喜欢的类型更接近一步,虽然这些都——
毫无意义。
但,或许就是这些难以启齿的心情,让她看待他时更多了几分苛刻,靳鹤是完美的人,而完美的人不应该在男女职员上有这种错误的认知,是因为他是靳鹤,所以不行。
那一刹,在周遭目光下。
她定了定神,霍然开口,“不,我的结论是,靳总您或许遇到过您认为不靠谱不合适出差的女性,但不能仅凭这些就妄下评判,毕竟有些事情男人能做,女人也能做,但有些事情,女人做得到,男人却不行。”
这番振振有词的话铿锵落地,其实连秦鹊只都吓了一跳,只是方才的瞬间,她有种嘴巴都不是自己了的错觉,一切全凭本能行事。
意外的。
靳鹤闻之却淡淡的勾唇一笑,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对我有误解,我并不排斥女性,只是我不喜欢出差时身边跟着女性。”
秦鹊抿唇:“……”所以意思有不一样?
不料他又突然开口,“那么你所说的女人做得到男人却不可以的事情,譬如?”
譬如——
譬如?
秦鹊完全没料到他竟在这个当口跟她磕句子,她瞠目结舌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轻声道,“女人可以生孩子,男人自、自然不行的……”
话一说完办公室就冷不丁传来道没憋住的笑声,虽很快压下。
但,她的脸一瞬间爆红。
办公室气氛格外的诡异起来。
BOSS没有多呆,旋即转身离开,背影隽长玉树,空中似乎还飘荡盘旋着他风淡云轻丢下的那句引人深思的话。
“没有男人,女人怎么生孩子?”
秦鹊:“……”
正文 第十章
记忆回笼, 秦鹊脚步飞快,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赶快离开这条长廊, 千万不要现在和BOSS撞个正着, 她会尴尬死的!
毕竟——
毕竟弄得她好似真的非常非常想去出差一样, 工作狂才想去出差好不好?她最先愿意去外地那是抱着远离BOSS的心思啊啊啊啊……
如今局面太窘迫了, 昨儿靳鹤离开部门办公室后,她肠子都给悔青了,特别师哥赵渊还似笑非笑的暗暗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眼睛里闪烁着“敬你是条好汉”的深意。
秦鹊悲哀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状态比想象中糟糕得多,说好的“偷了这个吻从此就是陌路人”的英雄就义精神呢?
她哭丧着脸, 身后模糊能听见若隐若现的轻浅笑声, 并不是BOSS大人那富有磁性的性感腔调……
打住——
敲了敲脑袋,秦鹊往电梯口疾奔, 结果好死不死, 电梯门滑开, 唐剑凛这厮风流倜傥如走T台般从中踱了出来。
其实, 她一直都不是很懂, 论相貌气质, 靳鹤绝对比他更胜一筹,就算撇开她“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可能带有偏驳的看法,颜值也一定是旗鼓相当, 当然, 她在心里默念一遍,BOSS还是能甩出唐剑凛整条长江的距离的= =。
当年,BOSS与唐剑凛一同隐瞒身份低调的进司实习,在秦鹊印象里,似乎唐公子很快就与实习生里的妹子们打成一片,是不是还引起过几个女人公开撕逼的事儿?
她着实有些记不大清,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个人身上。
而如今,不算BOSS唐剑凛,一群实习生里,独独就余她一人留在了设计部,不过三年时光,都已嗅出几分物是人非的味道。
出神的空档,唐剑凛已顺着廊道朝此处逼近。
秦鹊:“……”
前有虎后有狼。
虽然这个说法并不贴切,但秦鹊大概就是类似于此的万念俱灰心情。
她卡在中间,脚尖一顿,方欲旋身,联想到后面是……靳鹤,便咬牙朝唐剑凛迎了上去。
他脸上挂着几分笑意,跟三年前初入千茗时一毛一样,仿若鱼饵,引诱着姑娘们不要命的扑上去……
秦鹊不想与这个花名在外的公子哥儿有太多牵扯,最怕她没什么想法就已惹得一身骚,凭白叫人议论。
但,唐剑凛却不饶过她——
被他胳膊拦下,秦鹊心碎的抬眸,几近咬牙切齿,“唐总,您有事么?”
唐剑凛右眉微挑,露出欠扁的笑脸,“你似乎很着急?”
急得不得了。
她矜持的点头,谨慎得飞快瞥眸往另边扫了眼,靳鹤已经领着那帮人要走过来了。
“昨晚的事儿谢谢唐总,我还有工作,先走一步。”压低嗓音生怕教人听去,余光视线见BOSS真的快要逼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仓惶的夺路而逃……
唐剑凛莫名其妙。
他长得有这么可怕?
疑惑的见人飞快蹿进电梯不见踪影,唐剑凛往靳鹤那边望了望,莫非?躲得不是他?
照说,昨儿前大半夜都是这可人小职工与wuli小鹤鹤独处吧?啧啧,难得。
上前与几位老板寒暄几句,唐剑凛笑脸兮兮的与靳鹤把人送走,两人一同上楼回总裁办。
“你对那个秦鹊有印象么?”
靳鹤忖度了下这句话的意思,缓缓看他,“怎么?”
“干嘛突然摆出这幅表情?”唐剑凛见鬼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努力思索道,“依稀是咱们下去基层历练时的一届实习生中的一个,觉得有些眼熟。”
“是么?”靳鹤语气淡淡。
“有点不确定,照说长得挺漂亮我当时怎么会没注意?建筑设计部的吧?女孩子做这行不简单,不过近距离看,她皮肤细腻光滑完全不像早晚对着电脑熬夜的类型,难道……”
靳鹤觉得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他轻咳一声,蹙眉打断,“你哪天嘴里能别时时念叨女人?早警告过你,不准招惹公司内部女职员,是不是刚消停了几日又蠢蠢欲动了?”
唐剑凛:“……”他好生冤枉,苍天可鉴,最近都是女孩儿扑过来他避之不及好么?
再说了,秦鹊这个烫手山芋可是他抛过来的。
嘴唇翕动,来不及辩驳,人就施施然出电梯利落转角不见了踪影。
唐剑凛啐骂了声,他比窦娥都冤呢!
次日。
千茗两个团队一起候机前往目的地。
BOSS带领的团队负责的是文化旅游这块儿,此行目标很明确,就是实地考察荆州是否值得投资一个产业链,毕竟要参考的综合因素很多,地势文化交通未来发展……
团队很专业,不过秦鹊打心底觉得BOSS太过劳心亲力亲为,像这种评估的活儿交给属下就好了嘛!何必让自己绷得太紧?感觉比去年都又消瘦了点点——
卡,停。
僵硬的逼迫自己收回落在BOSS身上的目光,秦鹊埋头,刻意用手挡在额前。
其实不能怪她的——
人群之中,独独他最是抢眼。
略显休闲的深褐色兜帽外套,依旧简单的黑色毛衣和长裤,勾勒出的气质明显比寻常办公少了几分凌厉严肃。
看,往来一些女孩都被他外貌唬住,以为哪个明星有行程呢,更有甚者竟偷偷从口袋掏出手机拍照,虽然很快就被林特助洞察并予以阻止。
秦鹊忽的有些想笑,她没有跟靳鹤一同出差过,毕竟她隶属于建筑公司这边。
所以——
他身边跟着的真的都是男性诶= =。
不过,她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时候她又控制不住的去看他了啊?
秦鹊大囧,收回视线那一刹,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觉,亦或是纯属不经意?BOSS蓦地侧眸朝她望来……
机场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秦鹊脑海却“嗡”一声沉寂下来。短短怔了下,很快,他的目光就略去其他地方。
果然,是自作多情啊!
秦鹊叹了声,时间差不多时,她跟着这边的团队登机。
他们一行八人,材料部工程部设计部项目部都有特派人员进组,相对来说,她的工作比较轻松,负责建筑主体内部及周边的统筹规划,跟去不过是以防设计图跟实地出现无法磨合之处,然后好随机应变予以修改。
那么,这次出差她和BOSS理应不会有接触,毕竟工作方向完全不搭边。
挺好的。
秦鹊忍住叹气的冲动,从随身包里取出眼罩,戴好后直接躺下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