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逃爱魔女俏盟主(七色物语系列之二)(咕噜)
楔子 约定
夜深人静,苏陌城城外的密林里,某位俊美少侠以绝对不雅的姿态蹲在地上,旁边是大得有点难以忽视的犬类,以同样不雅的姿势四脚朝天着,而百无聊赖之间,一人一犬深情对望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抹娇丽的身影扛着麻包袋施展轻功落在他们的跟前。
一愣,为那同时抬起的带着埋怨的眼睛,不禁噗哧一笑,“上官书,我越看越觉得你跟小可爱长得好像哦!说实话吧,你们真不是兄弟?”
“喔?”
“呜!”
连不满的语调都很像哎!
不过,人单势薄的,身穿着黑衣劲装的少女没敢说出口。
“你扛着什么?”上官书依然蹲在地上,很流氓气地瞥她。
仿佛,她正等着他这句话,“你看到了哦!”然后,二话不说地把那沉着的麻包袋塞到他的手里,“那么,亲爱的,这个就交给你了!”
手里的触感让他很错愕地赶紧打开了麻包袋的袋口,霎时脸一沉,“这姑娘是谁?”
“亲爱的,我还有要事要办,她就交给你咯!”
“慢着!”
眼见着少女转身就要走,他随意抓起身边的碎石扔了过去,绊住了她欲施展轻功的步调。
“上官书,你卑鄙……”
而就当少女抓狂地转身,他已经丢开麻包袋里的姑娘,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理所当然地撞进他的怀里,低头就是一个深吻。
“上官书你、你、你……”
“说好的,拜托我做事要给酬金。”
她因为突然的吻羞红了脸,而他笑得很不客气,指住自己的唇。
“刚刚你不是已经……”
“那是我主动又不是你主动。”
这样也计较!
她不禁翻了个白眼,乖乖地凑过去蜻蜓点水地敷衍了一下,“我走了,你记得要把人平安送回去哦!”
“咦,你还没有说要送去哪里?”
少女赶紧施展轻功,待跃出足够的距离,确保对方一时追不上来后才叫到:“麻烦送到皇宫去!”
“什么?!皇宫!红月,你这个大混蛋,你给我回来把事情说清楚!”
谁要回去啊!
少女偷偷吐了吐粉舌,赶紧开溜了。
上官书这三个字,对于江湖人士而言,绝对、必须、十分、极度的很受尊重——不过,这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上官书与邪教魅宫的新一代魔女红月在黄山之战对决前双双私奔后,上官家在整个武林中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而上官书这个名字更成为了武林正道的最大污点。
但——
不好意思,这也已经是三个月前的旧事了。
因为,就在三个月前,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若彤公主居然带着彩礼,千里迢迢地来到了位于恶霸屯的武林盟主大宅——墨水轩,当众宣布非上官书不嫁!
话说哦,这上官书当下就黑了脸,把彩礼给丢了出去,不过,这若彤公主还是死赖着住了下来。
于是,这一闹,不被看好的上官家一时风头无两,非但挤满了江湖人士,还来了不少巴结的地方官员,一方面是好奇那若彤公主是如何的风采(花痴),另一方面,也好奇那与上官书双双私奔而去的魔女什么时候来大闹一场。
毕竟,一边是皇帝最宠爱、被一致评定为皇宫贵族十恶榜前三位的刁蛮公主;另一边是备受看好,在未来五十年一定兴风作浪,把江湖搞得很乱很乱,很有机会荣登朝廷十恶不赦榜榜首的新晋妖女——即使看不到这两个女的如何打得血肉横飞,光是看看那个靠脸、靠背景混饭吃的上官书如何被这两个绝对不好惹的女人折磨,也实在有够解恨了!而且喔而且,那位刁蛮公主,稍早前还因那位“御前第一神捕”,跟魅宫的妖女黄涟结了怨,说不准连那个叫黄涟的妖女也会来凑一脚打一顿的——总归一句话,有戏看,不看白不看。
不过,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也过去了。
很安静,安静到大家都有点纳闷了。
在墨水轩里,每天除了看到若彤公主纠缠上官书的画面,还是若彤公主纠缠上官书的画面,但该出现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于是,所有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原来哦,这武林盟主上官书被魔女红月给华丽丽地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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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的定义是……
夜深,人静,很流氓气地如犬类一般蹲在屋顶的某人,很无聊地抱着真正的犬类一只,天空上,是一轮弯弯的月牙,好孤清好孤清,不过,楼下飞奔进来的则是装扮得美艳绝伦,走路需要宫女拖着那超级华丽的长裙摆的若彤公主。
“公主、公主,你别走那么快嘛!”
“啰嗦!都是你们,走那么慢,害我又跟丢了。”
人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蹲在屋顶上的上官书,还来不及为这烦人的烫手山芋大叹三声,就见到另一个麻烦的人物领着两名家仆出现。
“该死,盟主又跑掉了!”
“莫总管,盟主现在被抛弃了一定很伤心,不如等明天再找他商量吧?”
“还等!被抛弃又不是一时半刻了,今天晚上我非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好说,这号大麻烦正是凭借“啰嗦”名震江湖,十八岁看起来是二十八,二十岁看起来已经华丽丽地迈向四十岁的莫笑闲莫大总管!说话啰哩啰嗦的,最喜欢的是敲锣打鼓地领着人找他,这不,目下又风风火火地领着人敲锣打鼓地找他去了。
至于他上官书啊……
被抛弃吗吗吗吗吗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不厌其烦地提醒他自己被抛弃的可能性?!
屋顶上的某人,终于忍不住瞪着天上的月亮泄愤,“臭红月,你若是真敢抛弃我……”咬牙切齿后,是紧紧地搂住了身边的大狗狗,哭腔大起,“还好有你陪着我,小可爱!说好了,等臭红月回来以后……”
忽然,怀里的大狗狗挣脱了开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它英姿卓越地顺着屋檐跳了下去,才落地,便骄傲地抬起脑袋雄抖抖地走起来。
蹲在屋顶上的他疑惑地眯了眯眼,不久,竟见后面跟上来一只体形较小的母狗……
黑线!
有必要连狗都比他幸福吗?
“小可爱,你给我慢着!”
于是,自己不幸福也见不得狗狗幸福的某人飞身下去,可耻地施展轻功把那只没良心的大狗狗捞回屋顶。
“呜!”
狗狗抗议,爪子才出鞘,某人便已经很卑鄙地使出了四十二路擒拿手,把肉弹攻击全部挡住,然后,把狗狗热情抱住,“打个商量嘛,等臭红月回来,我让她给你找一头更漂亮的母狗!”
完全没有身为武林正道之首的自觉,某人很可耻地许下了承诺,不过显然,怀里的大狗狗并不买账,挣扎个没完。
“呜!”
“再叫我就把你做成炖狗肉喔!”
狗腿的收买不行,居然用起了最下三滥的威胁。
终于,在暗处里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宫女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谁?”
“呜!”
屋顶上一人一犬,蓦地戒备地瞪向声源之处,却见到一名宫女打扮的姑娘,规矩站在院子外的圆拱门边上。
那脸,看起来就很蠢,上官书完全没有印象。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吗?”
他施展轻功来到那名宫女的面前,极度不爽着。
而在他怀里的小可爱,不知道是不是思春期到了,拼命地往人家的怀里凑过去嗅呀嗅的。
丢人!
于是手起,敲下去,小可爱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呜,挣脱开去,跑了,而上官书看向那个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欲望的宫女,“快回去,武林盟主的府邸不是一般人家的庭院,入了夜不要乱跑。”
不然遇到什么来寻仇的小人,他可不保证个人安全。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宫女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没听到我说的话?”
“是的。”小宫女虽然反应迟钝了些,这会倒是乖巧。
见着她转身就走,想起她刚刚一直看着自己的神情,似乎把他讨好一条狗的事情看到了,于是,他赶紧叫住了她,“等等。”
小宫女回头,而某人厚颜无耻地道:“如果被欺负,可以来找我……不,托人来找我。你知道的,我莫笑闲是这里的管家,平日最爱抱打不平管闲事。”
陷害的真谛是往死里去陷害!非但要毁人声誉,最好一不做二不休,让这小宫女大事小事都找来,让那啰嗦鬼没时间找他去调停那些乱七八糟的武林纷争。
莫笑闲么?
小宫女的唇角向上一扬又赶紧压下去,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夜里,四处静悄悄的,路也变得有点难记,不过,这小宫女左穿右插着,很快就回到了目前只有若彤公主居住的西厢。
敲门。
“进来。”
小宫女推门而进,不过,里面正在被侍候着更衣的若彤公主看到小宫女腰边的令牌后,却蓦地脸色一变,把人全部遣腿,才又上前来,“你是师傅派来的人?”
“是的。”
小宫女扬起下巴,唇边露出了有点蠢又有点兴奋的笑容。
“你是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新人?我没见过你。”
“是的,公主师姐,师傅特意派我来协助你取得上官盟主的青睐。”
“咦?师傅支持我?上次师傅明明还发了一顿脾气,说要跟我脱离关系……”
“师傅说,她气归气,但公主师姐是她最得意的徒儿了,难得你喜欢上官书,她想了又想,觉得其实能透过上官书拉拢上官家,是最好不过了。”
看着那张笑起来越看越丑的脸蛋,若彤公主方才的雀跃很快就消散了,“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很高兴一直暗地里跟上官非作对的师傅居然肯帮助自己,但师傅怎么会派这么蠢的人来?
“回公主师姐,我叫月绯。”
“岳飞?什么怪名字啊……”
“是月亮的月,绯红色的绯。”
她舔舔唇,脸上的笑容显得更蠢了,若彤脸一沉,转过身去,“那好,接近上官书的事情就交给你去想,我要歇息了,你出去吧。”
“是的,公主师姐。”
月绯甜甜应着,正欲转身,若彤突然说道:“绿豆汤,红豆汤……月绯,你喜欢哪一样?”
月绯微微一愣,却见若彤摆了摆手,“下去吧。”说罢,喃喃自语,“我比较喜欢红豆汤,不知道上官书喜欢哪一样?”
上官书不喜欢吃甜。
月绯在心里暗暗偷笑,徐徐退了出去。
关上门,转身。
“怪名字啊……”
呢喃间,忍不住摇头,不过待看到在院子外守着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狗后,她的唇角不禁泛起了笑意。
“嘘!”
冲着大狗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月绯轻快地走出了院子,尾随,大狗狗一只。
行至书林院,抬头,不怎么意外地看到了依然如犬类蹲坐在亭瓦之上,埋怨着月亮的某人,而对方,自然已经注意到她的到来,于是那道好看的眉拧了个紧——在墨水轩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武林盟主上官书的四人院落书林院,擅闯者,后果自负,至于怎么负?以前无人知道,但自从上官书无端养了只杂种大狗狗后,则是放狗侍侯!
或者是武林盟主之名名震江湖,没人敢冒犯吧,就连那个娇纵野蛮的若彤公主也因为一心想要讨好上官书的缘故不敢靠近,甚至还下了旨,谁敢靠近就诛九族以博取上官书的青睐,于是,纵然墨水轩收容了众多武林人士,龙蛇混杂,却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所以,上官书只有在书林院才能放松自己,也所以,对于这未经通传就擅自闯入的宫女,他是极度不快的,但忽然,他发现了那紧紧尾随着宫女而来的大狗狗。
错愕,然后是超级不爽地眯眼。
这小可爱今天是怎么了,不但招惹母狗,连姑娘都招惹起来了吗?非得以行动证明,他作为一个人,只影形单比狗更可怜吗?
于是,他从亭子上跃下来,走到这个没见过的宫女的面前,指着出去的路,“没有人跟你说,书林院是武林盟主的私人地方,擅进者死吗?”
他很火大很火大,尤其发现对方听到他的话居然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而小可爱甚至趴在那小宫女的脚边摇起了尾巴。
先攘外后安内,他以眼神警告小可爱皮绷紧些,转向那小宫女,可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已经抢先,“莫主管,是你说若有事可以来找你的呀。”
“谁告诉你我是莫……”他忽然顿住,看着那看起来极蠢的甜笑,“你是……刚刚遇到的那个小宫女?”
“是啊,莫主管。”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轻咳,心里揣摩着自己方才有没有露出破绽。
想他上官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独是认人……只怕连十八代以前的祖宗都要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
“就是关于上官盟主被魔女红月抛弃,打算要自杀的事情啊!”
他错愕,瞪圆了眼,更瞪着眼前那分明很认真很认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小脸。
“是哪个混蛋说上官书要自杀的!”
蓦地发现对方在眨巴眨巴着眼睛看自己,他赶紧轻咳一声,掩饰心中的懊恼。
放轻松、放轻松,他可不能暴露出自己很想杀人泄愤的歹念。
“上官盟主不打算自杀吗?”
“从来没有。”
“这样啊……”
她拖长了尾音,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朦胧的印象之中,记得方才遇见时觉得这小宫女挺蠢的,不是吗?怎么现在给他的感觉似乎……
但他只是觉得奇怪,没有多想,“不要轻信那些无稽之说,好了,很晚了,你赶快回去歇息吧!”
“是的,莫主管。”
眼见着小可爱居然要跟着走,他连忙伸手去拉,可是,忽然眼前银光一闪,他赶紧闪身避开,发丝却教那软如丝的剑身给削去了几条。
软剑?!
他错愕地抬眼,只见到那小宫女好不无辜地站在面前,不过,手里却把玩着一柄熟悉得叫他嘴角抽搐的软剑。
沉默沉默。
“莫主管?”小宫女忽然皮皮地侧头,笑着把手中的软剑变回柔软的状态,绑回头上去。
而上官书,咬牙切齿着她那无论怎么看都无辜的小脸,“我是莫主管吗?”
说罢,他走过去。
而对方,大眼盈亮,哪里还有方才的一点蠢相?!
他伸手过去,拉掉她脸上的伪装,露出了那张他日日夜夜诅咒个没完,又想念个没完,既普通又很独一无二的调皮小脸来。
“上官书上官盟主,好久不见啊。”然后,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双手合十着,很认真地鼓励道:“好了,为了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上官书,你可以尽量说些肉麻的话,我保证绝对不会取笑你。”
肉麻?!
他现在只想揍她屁股,不不不,应该是挖她的心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混蛋红月,回来了干吗装神弄鬼?”
她眯眼,“你怎么这样说啊,这叫做情趣,知道吗?”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挑眉,不满道:“亲爱的,说实话吧,你认人的技巧还真糟糕哎,若不是我主动透露身份,只怕你会一直不知道我是谁!”
他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看她。
“不过真是悲哀,你居然认得出来武器认不出来我本人?你到底是用哪里跟我谈情说爱的啊?”很用力很用力地抱怨过后,她有点意外他的沉默,“干吗不说话?”
发现他忽然侧头,她也侧头,相近的视线里,她突然被他那过于尖锐的视线所惊,赶紧轻咳,转身去,不过,他长手一伸,眼见着就要勾住她的细腰,她下意识地躲开,孰料他居然早有预谋地横脚一扫,失去平衡的瞬间,被他接了个满怀——
“喂,你!”
“亲爱的,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还好我接住你了。”
她唇角抽搐着,笑眯眯道:“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你说呢?”
“你实在……”
发现他忽然闭着眼睛,好不可爱地呶着嘴巴,她一愣,脸微微热了热,叹息了,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绛唇。
不过,蜻蜓点水的吻显然不能使某人满足。
沉默里,瞪着那双不知收敛的沾着满满孩子气的黑眸,她只好捧着他的脸,往他的唇上重重地亲了又亲。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把人家亲得满嘴脂粉就走?”
“好,我帮你擦!”
忍不住丢了个白眼,她推开他,伸手去抹他唇上的脂粉,却被他困在怀里。
“上官书,你别闹了……”
“你一走就半年多,到底做了什么?这次又要去哪里?干吗伪装成宫女?”
她扬唇欲笑,不过,迎着他那锐利得散发着逼人热力的目光——
“你知道的,有人冒充我们魅宫的人,最可恶的就是以我的名义偷了我要偷的剑……”难得再见面,她有点舍不得跟他拌嘴,而且,这样被他圈在怀里,感觉着他紧窒的力度,其实也挺舒服的,“好啦,你别皱眉嘛,我发誓,我只是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非得跟我们过不去嘛!”
瞪着那装可爱装无辜的脸,他很小媳妇地继续埋怨:“那我也一起去。”
“你堂堂武林盟主,怎么去啊?而且,若彤公主就是那个组织里面的人,你若想帮我,不如就将就一下,对她好一点,如何?”
“你说那个若彤公主是那个组织的人?”
“是啊,上次她还想对付黄涟……呃,别瞪着我嘛!我知道上次不交代清楚就要你把她送回皇宫是我有点过分……”
说罢,注意到他的目光又变得锐利了起来,她赶紧回搂他,撒娇般的在他的怀里蹭他,“好嘛好嘛,你不帮忙就算了。”
“帮……也是可以的啦。”
“你愿意帮我?”
望着那双喜出望外的大眼,他暗暗一笑,“一个吻换陪她说一句话,怎样?”
“上官书,正派人士不是一向自命清高吗?你干吗拐弯抹角地要我亲你?”
“你若高兴,我马上投奔魅宫也行。”
这是哪门子的正派大家长啊!
她斜眼他,“我跟你说,我已经成功混到若彤公主的身边了。你不帮也无所谓,等着接招就好了。”
“什么意思?”
“我这次的任务是要帮助她嫁给你。”
他的表情,僵掉,“嫁给我?”
“那个组织里面人实在很多,要想接近到权力中心实在很困难,不过混进去的半年里,我好不容易才调查到这个组织里面有位神秘的‘夫人’,掌管着组织里面的许多事情,是组织里面的第二把交椅。而她的干女儿兼徒弟一共有七个,其中,玉儿、小华、若彤公主都是你我见过的……好啦,不要给我露出这种茫然的表情来,我知道你根本记不住人!我只想告诉你,上次我遇见黄涟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里面有一个女的非但是朝廷重臣之女,居然还是幕人馆叶怀风的结发妻子……我总觉得,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公主、重臣之女,甚至还有江湖人最大的情报组织幕人馆……牵涉了那么多的人在内,背后一定有什么大阴谋。所以,我想,如果能够取得这位任性又容易冲动的若彤公主的信任,事情就简单多了。”
才说罢,发现环在腰上的力度松掉,她意外地看着他转过身去离开,赶紧追上去,“上官书,你怎么了?说着话呢,去哪里?”
“你追上来干吗?”
“呃……”
她按住跳得有点快的心儿,被他眼中的恼怒吓到了。
“你张嘴闭嘴都是魅宫魅宫的,反正你就是铁了心要抛弃我就对了。”
他脱口而出,然后沉默地看着她忽然变得委屈的小脸,和微微发红的眼眶。
有没有搞错!
现在被欺负被抛弃的人是他哎!她倒是先委屈了起来?!
“哭是没有用的哦,我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
他强调,然后发现她眼里的湿气渐渐化为泪滴,在眼眶里打转,下唇也紧紧咬住。
“喂,混蛋红月,你别每次都来这招……”
眼见着她吸气,眼中的泪水有决堤的征兆,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赶紧举高双手,“罢了,我投降。”
“你说的哦。”
而她眉一挑,哪里还有什么可怜相?笑嘻嘻着,就圈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怎样怎样,消气了吧?”
好吧,他承认,这项福利确实不错。但是……
“我可以答应帮你的忙,至少不把那个麻烦的公主赶走,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设局让我娶了她。”
“瞧你说得一本正经的,又不是姑娘家,娶一娶也不吃亏啊……”
“我是很一本正经啊,你答不答应?”
呃……
“别露出这种要人家给承诺的脸来嘛!”
她抱怨,因为,这样的他会害她心跳乱乱的,一不小心所有心思又被他牵着走了,她才不要谈个情说个爱就把自己整个卖掉,只依附于他!这样实在让她无法安心,像是会失去所有似的。
“你听着,红月,我上官书从头到尾想娶的人只有一个。”
她微愣,来认真的哦!
只好在他那过于认真的目光里,乖乖站好。
“可是,你不答应娶她,我很难接近那个组织……好嘛,先订个亲满足她如何?”
被他那锐利的目光一瞪,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唇,好半晌,才头皮发麻地,试着再建议:“起码,也认作干妹妹什么的?”
他挑眉,咧嘴笑,“干妹妹?”
眼见着他上前一步欺身过来,那奇怪的态度使得她赶紧后退。
“这样应该不算什么吧?你瞧瞧人家苏问情,也是很多干妹妹的。”
“你提苏问情干吗?该不会又想带他回去魅宫吧?”
“你怎么老记着这件事情啊?”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要带我回去嘛!”
“那里可是你们正道人士口中的邪教哎,我带你这个正道大家长回去不是很奇怪吗!”
“喔?”
他一再的逼近,而她继续继续后退。
终于,被困在墙角。
眼见着他还要逼近过来,她赶紧拿手来挡,“上官书,你不觉得这样说话有点累吗?”
他不嫌俯着身累,她倒是觉得仰头太痛苦!而且,说个话而已,有必要把她困死在墙角和自己中间么?她想动,却被他一手按住了肩膀,紧窒的力度,还有他凑近过来的脸,都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再亲密,她也不希望自己心乱的声音被他听得分明。
“亲爱的,你知不知道苏问情是怎么跟她的干妹妹相处的?”
“我知道啊。”
之前她在这里很窝囊地当他贴身丫鬟的时候,就有看到过那出了名的扇公子苏问情被一众干妹妹围着的夸张场景。
“你不知道。”
“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你干吗老是说他……”
声音,戛然而止。
她吃惊地被他吻住。
不是往日敷衍得仿佛逗小狗的蜻蜓点水,而是那种会使心跳乱得夸张的深吻!
她试图推开他,可是,他紧紧地按住她的肩膀,拒绝她的挣扎,亦努力地顺着她的挣扎去加深这个吻。
她从来不怀疑他的执着、反复练习,使得他在练武上被认为很有天分,所以,同理,她似乎不该太讶异他的吻的进步?
但是,那种被他带动的吻,仿佛也说明了她在这方面的生涩与狼狈,实在让她的心很不爽,所以,她开始反攻。只是当到了最后,发现他享受着这所有,任着她来主导一切时,她才蓦地发现自己着了他的道。
亡羊补牢向来是形容她这种聪明人的。
她赶紧停住,不再主动地亲吻。
想要推开他,然后,意外地发现他居然赖皮地困死了她。
而且,当她不再吻他后,他再次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起来。与方才不同,这一次他吻得又重又剧烈,那么的深刻,那么的紧窒,而他的体温是那么的烫热,害得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融掉。
好不容易,待唇舌相离,她狼狈得只能软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着喘气。
可他笑嘻嘻着,还笑得那样的无辜,“我亲眼目睹的哦,苏问情是这样跟他的干妹妹相处的。”
“你骗人。”
“当然还有别的相处方式,你若要试,我们就进房吧。”
说罢,两人对望,她懊恼而他充满着期待。
脸皮热了热,她佯装看不出他的真正企图,“上官书,我怀疑你是在抹黑苏问情。”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否认。
是的,他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她当日坚持要把苏问情带到魅宫去,却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带他去。
而且,情敌当然是少一个赚一个的!
“你干吗那么斤斤计较嘛!带苏问情回去魅宫是我的任务呀!”
“谁叫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你、你为什么每次都扯到这个上面?”
“因为我喜欢你嘛!”
“我、我不管啦!不管苏问情是怎么跟他的干妹妹相处的,你答应我,你起码要认若彤公主当干妹妹!”
“我不要。”
“我们打个赌如何?”
他挑眉,为她的以退为进,也为她那叫人汗颜的转移话题的方式。
说句我喜欢你又怎么啦?
比起她的任务,比起其他,他更在意的是她从来没有正面说过喜欢他之类的话!好像每次都是他死缠着她,所以,外面才会流传他被她抛弃的可笑谣言!
“如果我能够成功让你认若彤公主当干妹妹,我就答应让你帮我的忙,去调查假魅宫的事情,怎样?”
见他小怨妇似的不看她,她的脸微微一红,继续说道:“如果我失败了,你说你要娶谁,我就把谁绑来给你当媳妇。”
“真的?”
瞧着他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跩表情,她红着脸说道:“真的。”
“那好,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还勉为其难!
翻了个白眼,又悄然睇向他那蠢蠢的笑容,她忍不住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便离开。
只是,待走出了他的视线,她发现,自己的唇角也是上扬着。
啊啊啊啊啊啊,她到底是怎么了,今晚本来是要说服上官书点头娶若彤公主的,失败了不要紧,居然还变相承诺会嫁给他……
正文 第二章
回到宫女们住的小杂院,推门而入,红月在漆黑里按着那热热的、肿肿的唇瓣,失神着,又傻笑着,抄起面前的水壶,便呼噜噜地喝起了水来。
忽然,她发现这四周安静得不像有人在。
就当轻轻地放下水壶,耳后一阵风动,她下意识地回避,却意外于手脚的虚软——中毒了?!
是刚刚的茶水里有毒!
“呜!”
她闷哼一声。
因为惊骇之时,已经有什么射进了她的脖子!
狠狠袭来的眩晕,伴随着如火烧心的痛。
她狼狈地转身,双手按着桌子,想要借力站好,却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水泼倒在地。
只听“哐啷”乱声,碎片一地,而淌泄的茶水,倒映着若彤公主越发骄傲的脸,她艰难地抬头,看着若彤公主笑得那样的得意,更恨自己的失察。然后,她终于注意到在若彤公主的身后,还有一抹艳红的影子,只是毒性发作,她视线朦胧着,无法瞧得清楚明白。
“我并不是那种被骗第二次,还会乖乖上钩的笨女人哦。红月,是不是很不甘心?”
她暗恼着自己的大意,却没有什么不甘心的,毕竟这个江湖就是这样,强者说了算,而如果,今天真要栽在这个刁蛮公主的上手,唯一的遗憾,只有……
“绿豆汤,红豆汤,你以为我当真在问你喜欢哪一样?连暗号都对不上的人,居然还敢冒认我们组织的人?不过,我确实很想问,上官书喜欢哪一样?”
上官书?
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一个身影,掠过某个人惹人生气、害人脸红的得意笑容,只可惜,忽然变得朦胧了,淡了,远了……
“好了,师傅,她晕过去了。”
再三确认红月被暗器迷晕过去了以后,若彤转身,看向门外的影子,“可是,师傅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抓她回去呢?”
而且,派个人来就行了,没想到师傅居然会亲自来!
眼见着一抹艳红从门外款款而来,看着发色泛着奇异的灰色光泽的师傅弯身,把红月扶起来,那种温柔般的小心翼翼,让若彤莫名地眼红了。
“好了,我们走吧。”
“走?”
若彤错愕着,而她的师傅却是冷眼看了过来,“怎么,这里还有值得你留恋的?”
“可是……”
“你还认我当师傅,就现在跟我离开。”
在那冷淡的目光注视下,若彤欲言又止,眼见着师傅抱着红月离开,只好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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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当天还是灰蒙蒙一片,大地尚未苏醒之时,莫笑闲的叫声,已经使得整个墨水轩也震动了,“不好了、不好了,少主,不好了!”
睡在绳子上的上官书无动于衷地张开眼睛,打了个呵欠,看着破门而入,头发有点乱的莫笑闲,“又怎么啦?”
“少主,继魔女红月后,你又被抛弃了!”
“谁说我被臭红月抛弃的?”
上官书没好气地应着,想起昨夜的打赌,还有红月羞涩逃开的背影,禁不住一阵偷笑。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莫笑闲一字一句地给他吼道:“你这次是真的被抛弃了!若彤公主走了!连她带来的宫女都消失不见了!”
“什么?!”蓦地失去平衡,上官书结实地摔了下来,“你确定那些宫女都走了?”
莫笑闲错愕地蹲下,也是很没有仪态的那种,心里奇怪着上官书追问的对象怎么变成了宫女,“少主,既然若彤公主走了,宫女自然……不,应该……呃,我想大概也是跟着她走了。”
在上官书的瞪视下,莫笑闲只觉得有点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我们是不是该派人去护送公主?即使她抛弃了你,我想我们也有这个责任护送她们安全抵达皇宫……”
“喂,那个看起来很蠢的宫女呢?应该没走吧?”
“我不是说了吗,所有人都不见了!”
登时,两人大眼瞪小眼。
“找!给我找!”
“找若彤公主?”
“不是,给我……算了,没事了。”
懒得跟莫笑闲解释下去,他帅气地从地上跃起,却是摆了个极度流氓气的姿势蹲在地上,该死,臭红月又给他跑去哪里了?
敢在打赌后莫名其妙地给他落跑?!
这回,他就亲自去把她给找回来吧!
但!
所谓人算不如老天玩。
平静了很久很久的武林,莫名其妙地,在若彤公主离开的当天热闹了起来!
远的不说,近的,就在他的武林盟主分部墨水轩,居然接二连三地发生帮派纠纷,他已经不想去回想,为什么一个馒头可以使得那不知道叫啥的两派掌门斗了个彼此筷子插鼻孔的下场;也不想去深究,为什么少林寺某和尚的一句牡丹和荷花谁长得比较漂亮,可以使得娥眉派掌门的两位嫡传弟子斗了个互剃头发的下场;更不想去费神理解,为什么新茶与旧茶的区别,可以使六大帮派决定三个月后决战华山之巅……
啊啊啊啊啊啊!饶了他吧!
“少主、少主,不好了少主……”
这一日,就当他莫名其妙地,被逼听着两位少年侠士争论,漕水山庄的三小姐和净月斋的五小姐谁更适合该获得“秋波仙子”的美名之时,那该死、啰嗦、总是丢一大堆杂事给他处理的莫笑闲又来了!
他忍,忍到不能再忍下去了!
在听到莫笑闲的脚步声迫近的瞬间,皓腕一番,以快到看不见的手法,点了那两名叫他头晕的少侠的睡穴,然后,剥掉脚上的长靴一扔,那大大的鞋底正中跑进来的莫笑闲的脸,“我不玩了!这个武林盟主我不要做了!”
“不做……也先看了主人的家书……”
只见莫笑闲艰难地递出来了一封信函。
“义父来家书了?!”
“义父”两个字,使得那狰狞的脸霎时换成了灿烂得有点不可思议的纯真笑颜——对于上官书而言,义父上官非从来就是他的天。所以,他急着抢过莫笑闲手中的家书,不过,当内容入了眼球,满心的喜悦霎时沉了下来。
“主人在给我的家书里面说这件事情很重要,估计与最近在江湖上作乱的假魅宫有关,少主必须亲自去处理。”
他瞪了莫笑闲一眼,他最、最、最、最、最崇拜的义父交代他的事情,他什么时候怠慢过了?更何况,他正要去找那群人,那群冒充魅宫在江湖生事的人!
就不信找到那群人会找不到混蛋红月的踪影!
“少主,这次可是涉及到朝廷皇族,你可别像上次待若彤公主那样……嗯,当我没说。”
被狠狠瞪了一眼,莫笑闲很有先见之明地双手奉上上官书的长靴。
而上官书,把长靴穿上,却又忍不住埋怨:“我马上就去帮义父办了这事,再留在这里跟这些无聊在一起,我怕我迟早狂性大发把他们全宰了。”
但话分两头说,义父竟然说要他去保护鬼医谷的后人!他明明记得鬼医谷只有两名后人,一个是窝在幕人馆敛财的慕容根,另一个正是他的好友张逆风的新婚妻子洛敏,那么,这个平地里冒出来的,待在六王爷身边的鬼医谷传人又是何方神圣?
“少主,你怎么这么说,他们都是仰慕你才慕名而来的……”
谁管那些人啊!
他只想赶快把义父交代的事情处理好,然后一心一意地去找他的臭红月!
所以——
“快去收拾,我们即日就启程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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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洛阳城郊外的行馆别院的一个药香四逸的小院落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惊乱的低叫,紧接着,是药罐器皿落地的纷繁声音。
守在院外的护院们一听,赶紧冲过来。
只见,炼丹房里,丹药、破罐狼藉一片,而身穿着净色长裙的蒙面少女晕厥在地上。
护院们正要去扶,却听到一阵小碎步接近,才回过神来,已见到同样穿着净色长裙的两名丫鬟把蒙面少女扶起。
“刺客呢?抓到没有?”
其中一名丫鬟紧张地问到,护院们面面相觑,这才争相奔走了去。
待人都跑光了,本该昏厥过去的蒙面少女徐徐地睁开了双眼,挂在耳上的面纱拉掉,露出了清秀却不怎么美丽的脸庞来,而手中的面纱递给了其中一名与自己身形相仿的丫鬟,自己则飞快地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蒙了黑色面纱施展轻功而去。
至于那名与她身形相仿的丫鬟,戴上了面纱伪装成她,盖了被子躺在床上。
果不其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矜贵得不得了的六王爷便边咳嗽着边赶来慰问了。
“苏姑娘还好吧?”
“回六王爷,少主受惊晕厥,还未清醒过来呢!”
六王爷苍白的俊脸不禁怒了,转向身后的护院头目,“都是你,还说部下有多厉害,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的第十次了!”
“六王爷,这、这……可是,我们根本连刺客的身影都没瞧见,这事实在是……”
“六王爷莫动气,下官已经给您重金请了大名鼎鼎的上官盟主过来了,有上官盟主在,一定能保护苏姑娘的安全。”
六王爷身边的提督阿谀奉承的话,使得假装照顾小姐的丫鬟脸色变了变。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好不容易,待爱操心的六王爷抵不住风寒,被提督给劝回去休息,已经是三更天了。
原本负责守在外面的护院们尚未回来,所以由护院的头目守在外面,不过,那个头目虽然是头目,却养尊处优习惯了,守在外面不到半刻钟就径自去会周公去了。
纵然如此,那名先前假装晕厥的苏姑娘回来的时候,却还是谨慎地点了他的睡穴,才闪身进房。
“少主,不好了!”丫鬟见了她,便赶紧迎过来,“刚刚那提督跟六王爷说,他请来了当今的武林盟主上官书,你说,我们的计划会不会……”
回答丫鬟的慌乱的,是无动于衷的反应。
她姓苏,小名念君,目前的身份是来自鬼医谷的传人,因为多日前救了六王爷一命,被六王爷奉为上宾,并留住在六王爷在洛阳城郊的别院。
“少主,小蝶听过一些江湖传闻,说上官书与碎剑门张逆风是好友,而碎剑门和鬼医谷向来友好,上官书会不会发现我们冒充鬼医谷传人的事情……”
“发现又怎么着?”
她一边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把带血的夜行衣丢到炼丹炉的火堆之中,然后,把藏在怀中的一叠同样沾了血的信函交到了丫鬟的手里,“小蝶,这是娘要的东西。”
小蝶见了赶紧收好,但还是不放心地问:“少主,我们是不是……”
“娘曾说过,当今武林盟主上官书是我的手下败将。”
“咦?少主曾经跟上官书决斗?”
苏念君想都没想,说道:“没有。”
“那少主是跟曾经打败过上官书的人决斗赢了?”
“没这个印象。”
小蝶不禁泪眼汪汪着,少主也太过无动于衷了吧?这样的事不关己,其实是在耍她吧?
说起来,少主一直在外生活,不久前是因为受了重伤,才被夫人带回组织来的,所以,其实她们对这个少主的了解也不深,只知道她对什么都不热衷,就连切身之事也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少主她的武功很不错!
这次她们遵照夫人的指示,以鬼医谷的名义停留在六王爷的身边,明着给六王爷治病,暗地里抹杀一切对六王爷不利的存在,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也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了六王爷在内,但是,一旦那位传闻中很厉害的武林盟主上官书来了,就实在让人担心了——毕竟武功厉害的武林高手与肉脚的护院之间是有天渊之别的。
瞒天过海的小把戏,真能骗得住那上官书吗?
想到这里,小蝶试探地开口:“少主你确实很厉害,但是,毕竟那人是武林盟主,与那些脑满肠肥的护院们是不同的,以后……是不是也让小蝶和小蜂做点什么实质的事情?”
果然,苏念君还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小蝶不禁泄气着。
看着苏念君百无聊赖地眺望着窗外被浓云半遮的月亮,小蝶不禁会好奇,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少主,是被天上的明月吸引了呢?还是只是刚巧头仰高,让人错觉那是望向月亮的角度?
“小蝶。”
蓦地听见叫唤,小蝶赶紧迎过去。
“那个武林盟主什么时候会到?”
“按照提督大人的说法,如果马上动身,大概半个月后就到吧?”
“他会在三天内出现吧。”
不是询问,是陈述语调。
小蝶想问苏念君为什么如此笃定,苏念君一副拒绝再说话的表情,只是低头,摸着缠在左手上的绷带,小蝶只好收起心中越发膨胀的疑惑,硬把在床上睡得像猪一般的同伴拉扯了起来,两人乖乖地退了下去。
而在同一天空底下,荒山里,两抹身影一前一后地以轻功掠动。
在前面的,是肩膀上伏趴着一条大狗狗的上官书,其后显然是莫笑闲,但相比起上官书,莫笑闲的脸色实在是涨红得紧,满头是汗,脚下也显然开始力有不逮。
“少主……少主……”
终于,上官书停下来,很不耐烦地看着莫笑闲,“干吗?”
“少主该不会是打算全程施展轻功到洛阳吧?”
“有何不可?我打算三天内到达洛阳。”
“三、三天?!少、少主,这不是可不可的问题,而是,我们干吗赶得那么拼命?”
而且为什么是三天?!
即使骑上千里马,从恶霸屯到洛阳,日夜兼程,最少最少也得耗上五天的时间!
“我不喜欢输。”
“输?少主你跟谁私下较量过什么吗?”
“与你无关。”
他和臭红月之间的事情,才不要告诉第三者呢!
“出发吧!要走不动了自己找地方休息去,不许再拖我后腿!”
说罢,也不管莫笑闲,他直接转身离开。
沿路,经过同样的山径,见到同样的溪流,抬头更有一样的银月,甚至还有懒惰的大狗狗小可爱在身边哈着气,唯独在无聊之时脸转过去,却少了陪在身边拌嘴的人。
他不禁眯了眯眼,露出了十分斤斤计较的表情。
那个臭红月!
别让他找到她!
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就当他这样披星戴月的,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到洛阳城城南的十里坡,竟就遇见了如此的一场杀戮——
不,应该说是杀戮后的现场吧?
只见,十来个身穿着镖师服饰的男人,躺卧在血泊之中,而一名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不理那凌乱满地的金银财宝,却是单膝跪在其中一人的跟前,从那人的胸襟内掏出疑似信函一类的东西。
他微微喘息着,停在边上,本来伏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可爱因为受不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臭,于是躲在他的脚边装死,至于那名女子,拿到自己要的东西以后,那双黑润如宝石的凤眼轻轻地睇了过来。
熟悉的感觉在眼眸对上的一霎在心底蔓延。
不过,脚边的小可爱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反应,再瞧眼前的女子吧,手中所执的并非他熟悉的软剑,只是造工精致的臂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臂刀刀柄处那逼真的凤凰图腾,自然还有那在月色底下闪烁耀目的夜明珠,那淡淡的光华,有种朦胧的美。只可惜,那染血的刀锋,给人一种冷酷的味道。
“姑娘,人都是你杀的?”
苏念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蓦地,转过身去。
他见了,本要拦截她的,孰料才施展轻功绕到她的面前来,迎面就被洒了奇怪的粉末,视觉在瞬间被剥夺,眼睛更是疼得直掉眼泪,不过他的耳力犹在,在听到身边风起的一瞬间,身体已经做了最直接的反应——脚,用力地往地上一踏,以手拍击被内力振起的碎石,只听一声闷哼,还有几步的狼狈,他虽然瞧不见,但已经很确定那女子已经为他所伤。而且,显然是为了戒备他于是退到了数十步以外。
很快地,声音就消失了。
无论他如何用心去倾听周边的异动,还是没有办法听到那名女子的动静。
他既然当上了武林盟主之位,自然还经历过许多被邪教妖人暗算的紧要关头,也曾经遭遇过视力被夺取的境遇,可这一次不同,他所面对的这个女子居然连杀气都巧妙地隐去了,仿佛,不曾有过杀气一般,让他无迹可寻,格外地戒慎着。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那名女子向自己走来,于是,暗中把真气汇聚于掌心,心想着如果那名女子轻敌,继续走来,他就来一次出其不意的偷袭——而这显然也是目前唯一的取胜之法,但是,那名女子突然停在他的十步之外。
“呜!”
一直事不关己的小可爱忽然赶了过来,就当他想着是否可以借助小可爱寻得可乘之机,想要给小可爱打暗示时,小可爱却是从他的身边笔直地跑向了那名女子。
他心里微讶,细细听着小可爱那微妙的呼吸,和假装可爱的呜咽之声,那可是只有他和某人才有的待遇——
“红月!”直觉地低叫了一声,“红月,是你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有一个锦囊忽然被扔了过来,当他接过,闻到了锦囊之中淡淡的药香后,已经听到空气中某人施展轻功离去的声音。
视力不便,他不敢贸然去追,只是低头,再细细地闻了闻锦囊中的药香,却是觉得体内真气一阵涣散,熟悉的症状,使得他赶紧丢掉手中的锦囊——该死,是魅蓝!
刚刚那名女子,果然是臭红月!
而且,本以为她良心发现给他扔解药,孰料却是给他扔来这种无色无味的魅、宫、第、一、麻、药——魅蓝!而最、最、最该死的是,她居然刻意在锦囊里放了别的药材,掩饰魅蓝的真身,好达到骗他中计的目的!
“少主,少、少主……我刚刚、刚刚听到打斗声!”
大约半刻钟,或者更久以后,莫笑闲总算赶到。
“哇,这里这么多的死人!少主,难道是你……”
“我没事杀什么人?”
“可这一地的死人是怎么回事啊,这衣服,啊,这不是镇江镖局的衣服吗?”
镇江镖局?!
上官书微愣,因为,连他这种打混过日子的人都知道,镇江镖局的大当家是当朝国舅的妹夫,因为总是帮着以国舅为首的一众贪官做些销赃舞弊之事,因此无论在市井或是在武林中,都是出了名的恶霸集团。
臭红月是怎么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
“少主,我们要不要帮忙把这些人安葬了?”
“安葬个屁啦!你没发现我眼睛出事了吗?”
“啊,少主,你的眼睛出事了!”
莫笑闲竟是这时才发现他的异状!
上官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是徒增了疼痛,“去,我们连夜赶到六王爷的别院!”
“为什么?你现在需要的是大夫……”
“所以,你忘记了吗?”他咬牙切齿地提醒道,“我们此行,名义上就是为了协助六王爷保护那个‘鬼医谷的传人’!”
正文 第三章
六王爷的别院,因为武林盟主上官书的深夜到来而热闹了起来。
不过,绝对不是欢迎的热闹,而是——
“堂堂的武林盟主,居然被弄瞎了眼睛,真的靠得住吗?”
被吵醒的六王爷简单的一句嫌弃,道尽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位极力推荐上官书的提督大人的心声。
不过,那位提督为了讨好六王爷不至于被责难,却是马上就反应过来,赶紧替上官书“平反”,“禀六王爷,您别看这位武林盟主那么的年轻,他可是单枪匹马便攻陷了连朝廷也束手无策的恶霸屯,他的武功也是青出于蓝,听说连他的义父、大名鼎鼎的前武林盟主上官非也不是他的对手……”
“提督大人莫造谣,我可是连我义父的一个手指头也敌不过的 。”
谁也没想到上官书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那位提督大人脸色都铁青了,而那位六王爷,奇怪地睇了他一眼,说道:“上官盟主既然是在前来的路上遇到偷袭的,本王也不好放着不管,只是,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苏姑娘睡着了没有,你且随我过去瞧瞧吧。”
一句话,说得不冷不热也不快不慢的,很简单就说明了自己对他的不喜欢,这对于堂堂武林盟主而言自然是一种侮辱,只是,上官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让莫笑闲扶着跟了过去。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多少的路,总算停在某个飘荡着药香之气的院子里。
六王爷径自上前去对守在门外的小丫鬟说道:“小蝶姑娘,不知道苏姑娘就寝了没有?本王这里有位病人,希望苏姑娘能够赐医。”
那谦逊的语调,客气得仿佛换了个人。
堂堂的王爷,面对一个小丫鬟尚且如此有礼讨好,可见对于里面那位“苏姑娘”有多么的重视了。
这同时也使得他越发地好奇那位“苏姑娘”是何方神圣。
“病人?”
“小蝶姑娘,本王这位病人正是当今的武林盟主上官书。”
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可以隐约感到那位小蝶投过来的目光。
“六王爷请稍等,且让我进去看看少主睡了没有。”
小蝶说罢,闪身进了房间。
房间是六王爷特意令人给苏念君改建的,需得先经过药堂,绕过炼丹房,然后,才能走进里面的卧室,只见漆黑里,苏念君正在更衣。
“少主……”
“是上官书来求医?”
小蝶微愣,没想到苏念君如此的料事如神。
这时,苏念君冷淡地转过身来,一边整理着左腕上的绷带,一边捡起刚刚换下的夜行衣,手一甩,摔进了旁边的火盘里。
夜行衣被焚烧,火光滕亮,映照出她因清秀而显得格外冷淡的脸,“不医。”
也使得她说出口的两个字格外的冷。
“可是,少主,是六王爷亲自领人过来,而且那人就是六王爷安排保护你周全的……”
“我知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粘血的信函递到了小蝶的手里。
而小蝶接过信函,忽然联想,“难道上官书的眼睛是少主……少主所言果然不假,这上官书根本不是少主的对手。”
被冷冷地睇了一眼,小蝶赶紧点头转身出去。
“小蝶姑娘,苏姑娘她……”
“回六王爷,少主说她要歇息了,一切待明日再说。”
上官书玩味地咀嚼着这话,只听六王爷说道:“既然苏姑娘不医,那本王就另请大夫,不打搅了。”
“六王爷请慢走。”
容他想想,这是六王爷是为了让他明白自己太瞧不起他了,还是因为太在意里面的那位苏念君姑娘而忘记其他了?
“上官盟主也听到了,既然苏姑娘不愿意医治你,本王这就吩咐下去,命人给上官盟主请大夫,来人啊,带上官盟主先下去休息!”
无论如何,他这位武林盟主不被礼待却是一定的。
待被丢到连火炉都没有的厢房,莫笑闲也终于按捺不住,“少主,这六王爷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我们还是走吧!要医治你的眼睛,我们大可不必求他们,外面多的是想要给少主你效力的门派……”
“我们留下来。”
“少主,即使主子知道了,也会赞同我们离开的!”
“那你自己离开吧。”
“少主!你明知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胡来,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会又跟哪个妖女私奔了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再理会莫笑闲,他很随遇而安地闭目养神,任由着小可爱跳上床,睡在他的身上。
先不说他现在双眼不便,也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再说了,他吸进了魅蓝,即便内力深厚如他,也会在五天内因无法使用内力而变成一个普通人,如此,走在大街上若遇到了来寻仇的恶徒或挑衅之辈,反倒危险,那倒不如留在警备森严的六王爷别院里来得安全些。
况且,待眼睛好了,他得瞧瞧那个位“苏姑娘”是长的怎样的三头六臂。
还有,眼睛该死的,好热!
不过,如何也没想到,那位被六王爷敷衍地请过来的大夫,居然也敷衍他,一听说住在别院里的鬼医谷传人不肯医治他的眼睛,竟就搪塞了句深感技不如人,开溜了。
而更该死的是,那位极力举荐他给六王爷的提督大人,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地下命令,要莫笑闲马上就去保护那位仿佛渡了金身的“鬼医谷传人”,还敢给他补充,“对了,把这条狗也带上,人多好办事。”
狗?人?
到底是狗还是人?
所谓虎落平阳,而且又是义父吩咐他做的事,他也只好让莫笑闲百般不愿地依了那狗提督的命令,领着小可爱去了——纵然,堂堂武林盟主身边的大主管居然去帮别人守院子,实在有点可笑。
******************
半夜里,外面起了风。
沐浴过后,苏念君倚着凭栏,长长的秀发悠然带湿,为风轻轻托起。
冷冷的眼眸,看着银月渐渐为浑浊的散云遮了去,屋外,小蝶正与那个说话很吵的提督大人应对着什么,过了半晌,小蝶推门进来,满脸尽是藏不住的愉悦,“少主,少主,有好消息!”
她没有任何表情,却是安静地听着。
“听说六王爷从城里面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拒绝医治那个上官书!”
“为什么?”
小蝶微愣,没想到苏念君会搭话,一张小脸登时开心得扑红扑红着,“少主,因为你呀!”
“我?”
“大夫说既然大大有名的‘鬼医谷传人’都医治不来的病症,他自然也医治不来,怎敢班门弄斧呢?”说到这里,小蝶嘻嘻笑了下,“这下没人肯来医治,上官书铁定慌了阵脚了吧!而且,中了少主的毒,上官书的眼睛铁定要瞎了!啊,对了,少主使的是什么毒?一定是逾时医治就药石无灵的毒吧!”
“对。”
完全没发现她的目光震了震,小蝶热心地建议:“少主,现在上官书身边的狗都在外面给你守院门呢,你就让我叫醒小蜂,由我们两个去把他给杀了吧?他现在瞎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对了,少主,你可别看小蜂老是睡、睡、睡的,她可是比我还厉害的哦!只是最近她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粘床就睡死了过去……”
她平静地看着小蝶欢喜的小脸,很平静地同意,“娘让你和小蜂跟在我的身边,自然是因为你们能够助我。”
“少主,你当真认为我和小蜂能够帮助你吗?”
无视于那张对自己完全崇拜的小脸,她淡道:“你去叫醒小蜂吧。”
只是,就当小蝶转身走向床榻的一霎,她叫道:“小蝶,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六王爷的别院,你和小蜂换上夜行衣再去吧。”
说罢,当着小蝶惊喜的目光,她从衣箱的暗格里取出了两套崭新的夜行衣,一套递给小蝶。小蝶欢天喜地地接过,“少主,你要把你的衣服给小蝶穿吗!”
“嗯。”
她平静地应着,看着小蝶迫不及待地换上夜行衣,也看着小蝶蓦地脚下一软,昏厥了过去。
“抱歉了。”
淡淡的语调可听不出一丝的亏欠。
她从衣箱里翻出另一件夜行衣,弯身,帮小蝶换上,然后把原来的扔进火炉里烧掉,再转身,把晕倒在地上的小蝶带到床去,让小蝶躺睡在伪装成她的小蜂的内侧。
而整个过程里,小蜂没有半点反应。
其实,习武之人,尤其是生活在黑暗世界里面,被从小培养的刺客,又怎么可能粘床就睡得如死人一般?自然是因为她在面纱上动了手脚,就像是刚刚悄悄地在给小蝶的夜行衣上,同样地,放了让人吸入便昏睡的粉末。
处理好了一切,她本意直接走出去,却在推门之际折返到百子柜前,从中取出了某种药草,研磨成粉状,放到携带腰间的红色荷包里。
推门而出,夜风徐徐,马上地,就听到院外传来的狗儿那警示般的低呜。
而看起来严肃得很像四十岁的莫笑闲大步流星地迎了过来,“姑娘是谁?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喂喂,新来的,这可是苏念君姑娘!”
有点意外,原来那个脑满肠肥的护院头目仍在,“苏念君姑娘,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走走。”
就当与莫笑闲擦肩而过的一霎,只听到一阵喷嚏声连连响起,她低头,看到警戒着她的大狗狗正狼狈地打着喷嚏,眼睛里抹过了一丝的复杂,但当注意到莫笑闲和那个护院头目一副要跟着自己的表情,她很快又恢复到惯有的冷,“不许跟来。”
“怎么可以,我们的责任就是……”
“住嘴,新来的,六王爷有命,苏姑娘的话就是他的话!”
“可是……”
莫笑闲看着那清冷的影子越走越远,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可身边的小可爱……一直在打喷嚏,眉头不禁皱了皱。
“既然要保护的正主儿都走了,我也回去看看我的少主了。”
“新来的,你可不能走!”
莫笑闲很不耐烦地看着这个老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家伙。
“作为一名护院,严守岗位是最基本的。”
“即使里面没有你要保护的人?”
“对!”
总觉得来到这别院后,每个人都疯疯癫癫的,莫笑闲纳闷地双手抱胸,望着前方那越发走远的身影。
少主所在的偏僻院子,也是那个方向哎!
那女的该不会是良心发现去治疗少主的眼睛吧!
才想着,低头,莫笑闲微微错愕,小可爱呢?!
******************
曾经有人说过,狗是人类最忠诚的伙伴,一旦被它们认定的味道,无论如何去掩饰,还是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
所以,当苏念君停在上官书所在的那个半荒废了的院子,发现身后尾随而来的小可爱,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用力摆动的尾巴,快得眼见着都快要断了还在飞快地摆动着。
不过,当小可爱冲她跑来,却又忍不住喷嚏连连了起来。
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腰间荷包上的纹理,冲着小可爱摇了摇头,但是,小可爱还是在喷嚏过后很用力地向她吠了几声。
本来很安静的房间,忽然传来了声响。
她浅浅地叹息着,随即,门被打开。
转头,在淡淡的月色底下,看到身穿着潇洒长衫的男子站在门后,长长的发,少了规矩的绑缚,如今是带着三分野气地披在身上,长及腰间,也衬得那南方公子特有的秀气五官,更显精致清俊。
只是,那双不经意就暴露了孩子气的野性瞳眸,如今却是布满了红筋,没办法完全睁开。
“这位故友,深夜来访不知何事?上官眼睛不便,还请故友先说句话。”
那语调虽然带着七分的笃定,却显然充满着武林盟主该有的味道,她略略一想,终究开口:“上官盟主,小女子与你不曾见过,如何能称是故友?”
“姑娘的嗓音明显刻意变换,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忍不住低笑,“是上官盟主眼睛不便,如何能说小女子不以真面目示人?”
见他眉心轻拧,似是在揣测着什么,她主动迎了过去,但没走出两步,就懊恼地停下。
“姑娘,我所养的狗儿只对熟悉之人亦步亦趋。”
注意到他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的咬牙切齿,她瞪了跟在身边,却忍不住一直打喷嚏的小可爱一眼,当她再次走向他时,小可爱果然乖乖地趴在原地,没跟过来,也使得仅靠声音去辨析着什么的他迟疑了起来。
“姑娘当真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
“上官盟主,你都是这样结交姑娘的?”
黑暗,使得耳力变得敏锐,他确定她已经来到面前,目光在他身上,却不知道她如今是何表情,而小可爱的停滞不前,也让他无法笃定站在眼前的她就是他的臭红月。
不过,他闻得她身上传来了一股药材的味道,辨不清是香是臭。
而这时,她开口:“上官盟主,听说大夫都不愿意给你治眼,所以我只好冒昧地来了。”
“你是……那位鬼医谷的苏姑娘?”
她忽然沉默,他无法揣测她的表情,只好问道:“姑娘?”
“请上官盟主把手伸出来。”
他依言然递出了手,然后,脉门为她所握。
“上官盟主,我若要杀你,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这话的语调不是一般的冷,就像是一种宣告,不过他听了后却是笑着反问:“我的命你要就拿去吧,如果,你能承担那个后果。”
武林盟主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如果武林盟主被杀了,那些自诩正派的武林人士定然会对那凶手群起而攻之,不为其他,就为了那手刃杀死武林盟主的凶徒的美名,已经有够吸引的了。
“后果?”
“想当武林盟主的人可不是小数目。”
苏念君暗恼地瞪着他那接近鼓励的讪笑,“上官盟主当真要死,自刎即可,何必小女子代劳?再说吧,上官盟主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跑来当小女子的护院,若是让武林正派知道了,只怕会折了小女子的福……”
把脉的手忽然被他反手碰到,苏念君赶紧把手抽回,但上官书已经问道:“姑娘,你的手受伤了?怎么手腕上绑了绷带?”
她在他的手摸上她的以前赶紧把手藏在身后,“炼丹之时经常会出点小问题,所以弄伤了手。”
似乎是因他的唐突与轻浮,她本来冷淡的声音莫名带了点恼怒。
“姑娘,你诊断过了,我的眼睛要如何治疗?”
“自然,上官盟主请席地而坐。”
“房里面有床有凳子,不是更好吗?”
“请上官盟主席地而坐。”
轻浮的言辞,果然又打乱了冷淡的调子,他纵然看不到,还是在她发脾气以前坐了下来。
而她,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药膏,单膝跪在他的面前,以食指替他均匀地涂抹在眼的四周。
药膏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涂在眼睛上冰凉得他直觉要躲,不过她却用另一只手很有先见之明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好了,上官盟主,你明天睡醒,眼睛就能重获光明……”
蓦地,要收回的手被他拽在手中,她差点失去平衡撞上他的下巴。
而惊恼之时,她对上了他因勉强睁开而带了红的眼睛。
“你戴着面纱。”
他的声音,是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而她在面纱底下淡然一笑,“上官盟主,虽然你的眼睛现在可以看到一点东西了,但毕竟药效未到,你这样勉强只会伤到自己。”
注意到他眼中升起的迟疑,她心底暗笑,却故意冷淡地说:“上官盟主,是否把小女子错认成你的谁了?其实,关于上官盟主与那位红月姑娘的传闻,小女子也曾听闻一二。”
才说着,面纱被他粗鲁地拉了下来,她毫不意外地欣赏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还有霎时红透的耳根。
“抱歉。”
他……
一直以为她是红月!
这下可好了,巧合被他误解成笃定。
心里忐忑着,把面纱递还过去,而她不置可否地接过。
他低头,不再费力气地看她,只觉得太阳穴跳动得厉害,眼睛冷热交替,一会像被冰烫,一会又像是被火烧。
蓦地,眼前覆落暗影。
他反射地张开了眼,却见她绕到他的身后,在他吃惊地仰头时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叫他放轻松的微笑。
带着药香的面纱覆上了因寒热交替而疼痛的双眼,那轻柔的动作,无非解读成体贴,更甚者,是属于女性独有的温柔,而她,并非第一个向他献殷勤的姑娘,却是第一个献殷勤而眼中不带任何企图的姑娘。
所以,他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乖乖地由着她把那姑娘家的玩意儿绑住了自己的双眼。
“好了。”
她扶着他站起来,意外着他突然其来的安静,不料却听他仿佛自语般地呢喃道:“你果然不是啊……”
果然不是什么?
他所认定的人?
的确,他暂时失去了视力,不过,她却没有,而且身为练武之人,夜视能力本来就很好,即使星月黯淡的晚上,仍然能够清楚看见他耳根上持续着的红潮。
“上官盟主一直以为我是哪位故人呢?”
所以,明明不该自掘坟墓地挑起这样的话题,她还是问了。
而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的回答居然是——
“不提也罢的人。”
“原来上官盟主把我错认成这样的人了啊……”
“希望姑娘莫要生气,像姑娘这般温柔体贴又美丽的女子,把你错认成我心中想的那个人,确实是对不住姑娘了。”
她拳心拽紧拽紧,嘴角抽搐抽搐,不过,终于还是淡淡地道:“上官盟主,已经把你扶到门边了,请你自己进去吧。”
“有劳姑娘。”
眼见着他背着自己走进房去,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制止了一脚丫把他踹飞进去的冲动。
该死的上官书!
竟然敢背着她讨好别的姑娘,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亏她还想着要如何让他远离麻烦,远离危险……
回到居住的院落,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莫笑闲规矩地守在院外,她淡了脸色,走进院子里面。
推门而入,空气里除了惯有的丹药之气竟还腻渗着异样的桂花清香,她神色一敛,赶紧关上门急步走入里面的房间。
果然,幽暗里只见身穿着红色艳装的女人负手而立,奇异的银灰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至于本应昏迷在床上的小蝶、小蜂,此刻则是惶恐地跪在女人的跟前。
脚步蓦然一顿,她调整了呼吸,走过去。
“娘。”
蓦地,一柄玉箫直抵住她的咽喉,而与她的轮廓有几分相似的中年贵妇转过来,精心妆点过的眼睛迸发出一种失望的凄冷,让她霎时屏住了呼吸。
“上官书来了?”
连声音都有一种冷绝的凄厉,她掩目垂眸,再抬起双眼的时候眼里再没有半分温度,“是的。”
“既然已经让他瞎了眼,为什么又救他?”女人的眼里分明有了三分的怀疑七分的笃定,“念君,你是不是……”
故意拖长的尾音,使得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但仍然硬着头皮摆出一副冷淡的脸孔来。
女人该不会察觉到,当日对她下的毒已经被她解掉了吧?
不,她很谨慎,也表现得毫无七情六欲,即使当日领了诛杀同门姐妹青萍的任务,在面对青萍之时,她也刻意招招欲置青萍于死地——
不错,她非但不是什么“鬼医谷的女传人”,更不是女人口中的女儿“苏念君”,她是红月,为了调查假魅宫之事刻意潜伏在若彤公主的身边,却不小心着了女人的道,被下了那种名为“七色罗刹”,可以操纵中毒者记忆甚至是感情,传说世上没有解药的毒药!
当日,在墨水轩被带走,她本以为九死一生,不料女人却在一个暗室里对她下达命令,给她塑造了另一种身份,要她从此效忠。
情势所迫,于是她就顺着女人的安排扮演起“苏念君”的身份来。
刚开始她根本不懂为什么她中了毒却可以保持神智,直到领了假扮“鬼医谷女传人”的任务,遇到了同样中了“七色罗刹”却也同样安然无恙的青萍,她才明白,这是因为她们从小就在养母兼师傅“天下第一美人”的胁迫、欺负下,每日泡毒,养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竟意外地化解了“七色罗刹”。
“任务都做得不错,有了国舅与盐枭交易的证据,组织要做的事情也会顺利许多。两天后子夜时分,你到洛阳城城西的十里亭去见一个人,他会把组织需要的情报交给你。”
抵在咽喉前的玉箫总算收了回去,不过,在听到女人的话后,她的眼错愕地微微震了震。
其实,她今晚从那些人的手里夺了信函后,已经第一时间偷看了信函的内容,里面可没有什么国舅与盐枭交易的证据,分明都是国舅写给藩国,串通造反的文书……
这时,她的手已经教女人拉起来,仿佛亲厚地拍了拍,“不愧是娘的好女儿。”
她抬起眼睛,辨不清女人眼中的母爱是真或假,不过已经半推半就地被带到床沿坐下。
“其实,娘今日来除了看你,另一方面是为了给你一项新的任务。”
她看着女人,眼里极力隐藏着戒备。
女人虽然口口声声唤她“女儿”,但女人的“女儿”除去她还有另外七个,而且女人毕竟是整个组织里的首脑级人物之一,下达任务指令,向来不该由女人纡尊降贵地来做。
“我,要你……”女人又把声音拖长,营造出让她暗暗紧张的气氛来,才一字一句地说:“成为六王妃。”
正文 第四章
破晓,凉风送爽。
她接过小蝶递来的湿帕擦了擦脸,系好了面纱,转身欲走出去,却被小蝶小蜂左右紧紧跟着,半步不离。
看来,女人的半夜来访,吓坏了这两只安置在她身边监视,却失职被她迷昏的小丫头。
她没有说什么,推门而出。
天际尚未吐白,灰蒙蒙的,却又带着点幽幽的深蓝,而云层深厚分明,轮廓也极是可爱,她嗅着院子里清爽的泥香,接过小蝶递来的披风,裹在身上,静静地走着,却在走出院门,发现院外除了站着莫笑闲和那个护院头目,还多了另一抹身影时,顿了顿脚步。
但随即地,她察觉到这样是极不妥的,赶紧迈出步伐,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姑娘真早呀。”
暗暗叹了口气,她回头,看着双手抱胸,倚在院门边上的上官书。
发,竟是散开的,身上所穿的也并非他在外穿的素色衣衫,而是会把他不羁野气衬托得淋漓尽致、他通常只会在书林院没人看见时才穿上的深蓝色长衫,尤其是那尼龙绳结所织成的网状衣摆装饰,使得站在光线昏暗里的他看起来竟多了点别样的粗犷。
这人,吓了她一跳,因为他的装扮,因为他的出现,也因为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
“听说苏姑娘每天都这么早起床?”
“上官盟主双眼尚未痊愈,应该多休息。”
本意就这样打发他,可是,他却忽然补充道:“该不会是因为曾经养成过什么习惯,所以到了这种时辰就睡不着吧?”
她确实是因为当初待在他的身边当贴身丫鬟的时候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但……他在怀疑她?不可能吧?他昨夜不是已经消弭了对她的怀疑了吗?
她没有说话,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破绽,可是,他忽然递给她一方面纱。
“苏念君姑娘,还给你。”
她瞪着他手里的面纱,淡道:“上官盟主,弄脏的东西苏念君不会收回。”
说罢,便当着他那莫名专注的视线转过身去。
脑海里,却一再地想着女人昨夜特意跑来,要她嫁给六王爷的用意——她现在,只要想到上官书就在自己的附近,就觉得格外的心烦。
天知道!
假魅宫到底在谋算什么大阴谋?
这两个月以来,她杀人,截获那些朝廷官员的秘密信函,知道越多,越是觉得谜团重重,也越发地不知道这个组织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幕后主使人,到底想做什么,掌握国舅与藩国密谋造反的证据是为了什么?要她嫁给六王爷,方便组织进行的又是什么事?
蓦地,发现身后少了两只丫鬟的脚步声,于是她转身,意外地愣住,只见那两只本该负责监视她的小丫鬟,竟然红着脸蛋,围着上官书,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蠢样!
更叫人懊恼的是,那上官书竟然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什么?”
他忽然冲着她这边高叫了一声,不但围着他的两只小丫鬟吓了一跳,她也是,然后,不知道他对小蝶、小蜂说了什么,便快步迎了过来。
而且,他忽然就附耳过来,就当她微微错愕着他的唐突,他忽然又站直了,扬声便道:“原来是这样!苏姑娘,你要在下陪着你去散步?可以啊。”
她错愕地瞪着他,还好戴了面纱,不然表情铁定藏不住心事。
而肩膀,忽然被逾越地揽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已经被他暗暗推着向前走了两步,还来不及斥退他的轻浮,他却已经先一步向着要追过来的小蝶小蜂擅自下令:“两位姑娘,苏姑娘说想要独处,你们就别跟过来了!”
说罢,飞快地附耳过来,明明没有说话,但唇却飞快地动着仿佛在对她融融私语,她的嘴角有点抽搐,望着他那很明显在挑逗她的表情,回眸,发现小蝶、小蜂两人脸上尽是怀疑,见她睇过去,忽然对望了一会,转回院子里去了。
该死,小蝶、小蜂该不会在怀疑她什么吧?
这上官书到底想干吗?
她咬唇,纳闷着上官书的企图,径自走开,听着那追上来的步伐,她回眸,却被那得意的黑眸逮住视线,“苏姑娘在偷窥在下?”
她懊恼地转回去,加快了脚步,却甩不掉他,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烦躁,面对他,“上官盟主特意支开我的丫鬟们,是有要事对小女子说么?”
“何以见得?”
“如果上官盟主无意坦白,请恕小女子失陪。”
“鬼医谷的人果然与江湖中人不一样,别的女子都恨不得在下多看她几眼呢。”
这话题越发的纳闷了,苏念君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苏姑娘不愧是鬼医谷的传人呢,昨夜简单地给我把了脉,连眼睛也不必察看,就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药膏轻轻一抹,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被你治好了,若不是早就知道你是‘鬼医谷的传人’,我还真要以为毒是你下的呢!”
终于,她在池塘边上停住了脚步,身后,上官书接近了。
不经意地看向水面,看到水中倒映了她和上官书的身影——她素白着骄傲,而他一身的深蓝带邪魅,水碧绿如镜,映照出破晓时分格外和谐如洗的景致,却映照不出她心底的焦虑。
回眸,对上他的眼,愣了愣,因为当中写满了懊恼的情绪,分明正等着她的回眸,而那眼里,也分明了某种笃定。
莫非,正如他所说的,下毒与解毒,让他有了理由怀疑她其实是红月?
“上官盟主,我希望可以安静地散步,您请回吧。”
她赶快避开他的目光,不过缠着绷带的左手却被他猛地拽住,眼见着他的指尖危险地游走在缠了绷带的虎口之上,她连忙要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硬是拉住。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她微微错愕,使尽吃奶的力,把手抽了回来,“上官盟主,你以为苏念君是青楼女子,可以随意轻薄的么?”
回答她的是他因懊恼而越发黑亮的眼眸,“曾经有人问我,到底是用哪里跟她谈情说爱,苏姑娘,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吗?”
说罢,竟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
那背影,是生气?
他已经认出她来了?
可是……
以他认人的技巧那么的糟糕,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认出了她来?
无论如何,他这样头也不回地就走,实在叫人介意,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向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只是,这上官书明明眼睛未愈,竟走得那样的飞快,她找了几个偏院,就是没找到他的身影。
“苏姑娘!”
蓦地,听见六王爷的声音,她转过身去。
“苏念君姑娘,本王刚刚去找你,听说你出来散步,正要找你呢!来,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六王爷就像个大孩子,居然不顾什么男女之别,拉了她的手就带着她急急地走,而跟着六王爷的那两名贴身护卫见惯不怪地,紧紧地尾随着。
途经膳食房,忽闻一阵姑娘家的嬉笑声,她不经意地扭头,意外地,看到了那个百寻不见的人被数名丫鬟围着。
丫鬟们手上,捧着精致的点心,手里拿着筷子,竟争相要喂食。
她瞪圆了眼。
而被丫鬟们包围的他忽然睇了过来。
“上官盟主,张嘴。”
丫鬟里不知是谁用那种叫人起鸡皮疙瘩的娇声说话。
只见他,唇张开,让那精致的糕点送进了他的嘴里,而从头到尾,他的一双黑眸,盯着她,沾染着笑味的唇角,轻轻地仿佛享受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眉呀眼的,尽是挑衅。
然后,他笑着错开了视线,不知道对那些丫鬟说了什么,丫鬟们竟又嬉笑了起来。
“苏姑娘,你在看什么?啊,那不是何提督请来的什么武林盟主吗?你还没有见过他吧,不如我这就命人叫他过来?”
她回神,赶紧反握住六王爷的手,“六王爷,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们走吧。”
“喔,好。”
六王爷果然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方才说过了什么,拉着她便继续前行。
而她,故意回眸,本意回以颜色地挑衅他,可是,那该死的上官书,居然正与那些丫鬟们咬着耳朵,小声说大声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底!
他一定是故意气她的!他想以这种幼稚的方式逼她跳出来主动承认自己是红月?
这样的想法,还有他仿佛很享受被丫鬟们包围的笑容,一直在她脑海里反复不去,害得她一整天下来虽然都与六王爷在一起,却心不在焉着,哪里还记得起来自己的任务是要设计六王爷娶她?
而当晚膳过后,六王爷亲自送她回院子时,远远地,就看到他像清晨那样倚着院门,任着小蝶、小蜂,还有几名没见过的丫鬟围在身边。
虽然早就知道他的俊朗是与苏问情的风流在江湖上齐名,但,除了看到若彤公主热情地对他表示欢喜,她可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的受欢迎!
“苏姑娘,今天玩得可高兴?”
“嗯。”
经过院门,心不在焉地与六王爷说着话,她暗恼地咬唇,因为上官书那混蛋竟然仍然没有看过来,就连那两只负责监视她的丫鬟,也没有注意到她回来了。
“苏姑娘,何提督昨日亲自送了拜帖过来,说是招待本王去城中最有名的簪花庵赏花,我们一起同去,可好?”
见她只是静静地看过来,六王爷清了清喉咙,苍俊的脸皮热了热,“听说还有其他的官员会同去,他们会带家中女眷,相信你不会无聊的。”
那岂不是,间接地要把她作为自己的女眷介绍出去么?
她微微一愣,明明知道这样的机会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身后依然传来上官书那家伙与那些丫鬟们调笑的声音,使得她,蓦地脱口而出:“六王爷美意,苏念君心领了,明日念君还得上山采药。”
“那不如本王陪你……”
“六王爷既然已经允诺了去赏花,当然不能缺席了。”
“可让苏姑娘你独自上山……”
“不是还有上官盟主吗?”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果然,身后的调笑声顿住,她轻轻地睇过去,对上上官书那辨不清楚情绪的黑眸,“有堂堂武林盟主保护念君,相信是再安全不过了。”
不过,叫她抓狂的是,上官书居然唇角轻撇,打了个呵欠,转头便又不知对那些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丫鬟们说了什么,顿时,嬉笑声再起。
“武林中人是这么的目中无人的吗?”
连六王爷也不满地发言,她再一次感到庆幸,因为自己是戴着面纱的。
“我看这什么武林盟主也不是很靠得住,不如还是我……”
“六王爷,念君有点倦了。”
她打断六王爷,直接走进院子。
经过上官书身边时,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却原原本本地把他与丫鬟们的话听到了心坎里去——
“上官盟主,你骗人,我们都听说过的,你为了那个什么妖女,曾经私奔,是真的吗?她现在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小桃姐,你说的是红月?呵,你知道吗,她是邪教的人,我堂堂武林盟主,又怎么可能跟她认真?一切只是江湖上的以讹传讹罢了。”
猛地,她顿住了步伐。
“上官盟主,你是说真的吗?都是假的?”
而就像是刻意要气她似的,他这样回答:“那妖女长相平庸得我无法记认,我也只能靠武器来认出她呢,你们说,如果是你们,会靠这种身外之物来辨认自己的心上人吗?”
她狠狠地眯了眯眼,“小蝶。”
声音,力持着冷淡,而小蝶,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迎了过来,“少主。”
“待会领上官盟主进来……”
“咦?!”
“复诊。”
该死,这小蝶鬼叫什么,仿佛在担心她欲染指上官书?
她淡淡地说罢,也不管小蝶是何反应,先行回了房。
才洗了把脸,就听见门被推开,她赶紧系好面纱,走出去,却见到小蝶粉脸扑红,关上门便冲着上官书嫣然一笑,又逾越地牵起他的手,欲往她这边走来。
“啊,少主。”
“小蝶,你跟小蜂去厨房烧点热水来。”
她掩目垂眸,很介意地,在小蝶看不到的角度里瞪着那被牵着的手。
“少主,那小蝶这就叫小蜂去……”
“上官盟主需要泡药酒治眼,你觉得小蜂一人可以拿那么多的水吗?”
“啊……”
“还不去?”
“是。”
小蝶应着,但走出去带上门时却是带着几分嫉妒地瞪了她一眼。
她微微错愕着。
才转身,却几乎撞进了那个始作俑者的怀里,赶紧退开,却蓦地被他拉掉了脸上的面纱,抬眼,对上了那双依然辨不清情绪的黑眸。
“上官盟主,请把面纱还给小女子。”
回答她的,是轻轻一撇的唇角,眼见着他用力地叹息,手中的面纱往鼻翼前一送,仿佛在嗅着她的味道,她的脸微微一红,既恼又羞,却又偏偏不能发作,还得佯装冷淡无所谓,“上官盟主既然那么喜欢姑娘家的面纱,我吩咐小蝶待会给你送去便是,请坐。”
示意他坐下的手被他塞了面纱,她意外地一愣,只见他径自走到百子柜旁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抬高下巴看过来,扬起的笑容带着三分的骄傲七分的挑逗,不过,以为他要说什么气她,他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迟迟不肯开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蝶、小蜂很快就会回来,而她必须把握时间把他赶走,“上官盟主,小女子不喜欢拐弯抹角……”
“说啊。”
真是……臭屁得叫人抓狂的语调,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么讨厌?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所以?”
“所以,上官盟主,你可以不必再窝在这里当一个小小女子的保镖。”
他忽然在喉咙低低地笑着,依然是让人抓狂的感觉,尤其是他唇上扬起的弧度,“我说,女子的嫉妒之心真是可怕。”说着,他站起来,迎向她,“苏姑娘,你曾经说过在下的眼睛只要抹了你的药膏便会痊愈呢。”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着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右耳,也任着他刻意挑逗般地在她耳边呵气。
“苏姑娘如果单纯地想要与在下说说话,可以尽管开口,在下不是那种会拒人千里的人。”
说罢,他抽身,竟向她挑逗般地眨了眨眼,转身便走。
“上官……上官盟主!”几乎脱口而出便叫了他的名字,她赶紧改口,“你去哪里?”
而他回头,仿佛没察觉什么,又仿佛察觉了什么,唇上的弧度越发地叫人生厌着说不清的得意,“既然在下的眼睛早已经痊愈,就不该浪费苏念君姑娘的药了,除非……苏姑娘垂涎在下的身子,想看看在下衣服底下的内容。”
“上官……上官盟主,你……”
扬唇又是一抹深笑,他开了门便潇潇洒洒地走了出去,独留她恼恨不已。
脸,明明是她所知道的上官书,声音也是,唯独,那双总是易懂的眸子,如今装满着她无法读懂的东西。
莫不成……
其实眼前这个上官书其实是他人易容伪装?
眼瞪着被他当垃圾一般塞回来的面纱,她手起,想要扔进丹炉的炉火之中,可终究,还是仿佛舍不得的,摁在鼻翼上深深地吸着气。
放着疑惑不管,向来不是她的作风呢!
就待明日去采药时,好好地试他一试,然后便专心地设计六王爷……
“叩”的一下敲门声响起,她回神,意外地看到了六王爷站在门外,因着那错愕的目光,想起自己褪了面纱,赶紧把面纱缠上,才迎过去。
“六王爷有事?”
“苏姑娘,那个……”六王爷脸皮红了红,不知道在紧张个啥,“是这样的……我想了又想,觉得,觉得还是本王也陪你一同去……去、去、去……”
“六王爷?”
“明日本王也同去采药吧!”
说罢,脸皮又是一热,六王爷重重地咳了一声,转身便走,独留她瞪圆了眼,为着计划被打乱而不快,尤其,当她的目光追逐着六王爷,不小心看到依然在院子外面被一众丫鬟围住,一脸陶醉的上官书时!
门,被故意重重地关上。
上官书掩目垂眸着,悄悄地睇了过去,唇上的弧度,腻深了。
只是,他忽然警觉地抬起眼,刚好看到了小蝶、小蜂吃力地提着热水来。
小蝶对上了他的目光,马上裂唇一笑,脸带春色,完全就是对他很有好感的样子,可是,他刚刚分明感觉到了敌意……
正文 第五章
破晓时分,视野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雾色把一切渲染得越发的朦胧虚渺,不过,在六王爷的别院大门前,火光却几乎把半片天给照亮了。
以采药为名聚集的人们——背着竹篓,换上了方便行走的粗布麻衣,却依然系着面纱的红月;脸色苍俊,初夏却穿着一身厚衣,身边跟着十数个个手持火把的官兵的六王爷;自然不能少的,是闲在人群外面,弯身给小可爱梳着毛,却不时向着门后躲藏的丫鬟们打着眼色、抛媚眼的上官书。
这种行为像谁?
苏问情?
红月悄悄地收回了目光,看向身边的六王爷,以及六王爷身后的大队人马,只觉得一阵的头疼。
果然,才到了山上,麻烦就开始了——
“苏姑娘,你瞧你瞧,好漂亮的小野花!”
六王爷才兴高采烈地指着山边的野花丛喊出了话,就听到紧随着六王爷的官兵们异口同声地叫:“六王爷,您乃万金之躯,让我去吧!”
于是,十数人一窝蜂地冲过去,像是谁摘的花多就谁最讨这六王爷的欢心,好好的一小片野花丛,刹那间被蹂躏成了烂草堆。
这就算了,她伸手欲摘点药草,六王爷见了马上摁住她的手背,而自然,没等六王爷出手,那十数个官兵已经满载而归,奉上大片乱草。至于她想要的,却被乱脚踩碎,叫人哭笑不得。
感到有些渴了,遇见了山涧小溪,她欲用竹筒接水,这六王爷见了又来献殷勤,无非又让那十数个官兵抢着领功,抢功也罢了,那十数人争相去抢那小小的一注清流,混乱间,竟然有人一脚踩到溪流上,更有人不小心摔坐了下去——望着同时递来的那十数筒竹筒,她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时值晌午,烈日当空。
“苏姑娘、苏姑娘,我们歇息、歇息一下可好?”
山上虽有绿荫,但仍是闷热,尤其山路难行,六王爷又从小多病,总以轿车代步,虽然一路在她的面前忍耐,但终于还是尴尬地在一众官兵的搀扶下,主动提出要休息。
她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六王爷,你饿了吗?”
“不、不饿,只是有点累……”
话才说罢,就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自六王爷的腹中传来,她迎着那越发尴尬的脸,说道:“六王爷吃惯了山珍海味,可要试试念君的手艺?”
“好,我这就差人帮你……”
“不必了,就让念君亲自来便可,人多了反倒手忙脚乱。”
她说罢,转身走入林间,却听见了身后有人跟来,不经意地回头,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双手负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上官书,还有一直紧随着上官书的大狗狗。
这片山头,郁郁葱葱地,虽然没有什么好景色可赏,但闲庭信步,感受着绿意与微风的清凉,也算是一种享受,尤其,还有一条可爱爱撒娇的大狗狗忽然追了过来,亦步亦趋着?对上那可爱的大眼,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毛茸茸的硬脑袋。
“苏姑娘对狗儿倒是挺温柔的。”
而某人,也终于打破了沉默,只是对她说话的语调却充满着不屑般的挑衅。
她回头,对上他那充满了懊恼的眼,总算啊,让她看到了他按捺不住的表情了。
徐徐地站起,她迎视着向自己走来的他。
“不知道苏姑娘打算亲自给六王爷做些什么美味菜肴?”
“放心,上官盟主你那么辛苦地保护着小女子,小女子不会忘记你的。”
终于,他停在她的跟前,而那双黑曜石般明亮耀眼的黑瞳里,懊恼的情绪也到了极点,“所以,我只是顺道?”
毫无预警地,他拉下她的面纱,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给她狠狠地亲了下来。
唇呀嘴的,就连舌根都被他亲得发疼,但她没有阻止,他要发泄,她就任他发泄,待他吻得无趣了,抽身,瞪着她,只能越发地懊恼。
“混蛋红月,你该死的像根木头!”
可是这话音才落,却被她给狠狠搧了个耳光。
懵了,他飞快地眨着眼,却见着眼前的她一直擦拭着自己的唇,仿佛黏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混蛋红月,你擦什么……”
“上官盟主始终是误会了呢!”她蓦地瞪着他,“小女子姓苏,小名念君,可不是你口中的红月。”
“你还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了!下毒的是你,解毒的也是……”
“上官盟主你大概不知道吧,月前魅宫的妖女青萍偷袭六王爷,正是我解的毒。”
一句话,冷淡得紧,把上官书原本的愤怒给击散了。
“你、你说什么?”
“我最后一次跟你说,我是苏念君,不是你口中的红月,希望上官盟主不要再错认了人。”
“你、你、你……你当真不是红月?”
他总算是慌了,因为他觉得他被说服了,但如果眼前的苏念君不是红月,那他刚刚岂不是像个色狼似的冒犯了红月以外的姑娘?!
可是……
“你,亲起来跟红月一样的。”
他在挣扎,困兽的级别。
而她不知该恼该笑,为他那句“亲起来跟红月一样的”,“上官盟主请把刚刚的事情忘记了,也不要对外面的人说,不然小女子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喔……”
见着他一副被她唬懵的表情,她抢回面纱戴上,在地上捡起一根干枝,正欲到河中抓鱼,孰料,却听他蓦地开口:“所以,你当真、当真不是红月?”
“不是!”
这人还真是不死心。
“那你到底是谁?鬼医谷的两位传人可都不姓苏。”
她微愣,转头,发现他正锐利地瞪过来,可是,或许是心虚吧,当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他竟然脸一热,别开了目光。只是,下一秒,因为想起了自己正在质问她,于是他逼自己正视她的目光,但,没想到她居然已经来到了面前,竟还异常接近地半眯着眼打量自己,他登时僵直了脖子,想退后,却又碍于面子死撑着不动分毫。
“上官盟主不愧是武林盟主,真是什么都逃不开你的法眼。”
“好、好说……”
“可是,上官盟主刚刚却唐突了我,对吧?”
他的脸,霎时热得像被火烧,因为理亏,连个单音节也发不出来。
“所以,如果上官盟主对我有所亏欠的,对吧?”
他突然发现,她说话的方式跟方才的冷淡完全不同,熟悉得,就像是……
不,他可不能再把眼前的女子错认成红月了,光是想到自己刚刚亲了红月以外的人,他心里就乱得像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
“对姑娘的亏欠,上官自当找机会……”
“只要上官盟主离开即可。”
“不行,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不是说要偿还对我的亏欠吗?”
“反正我不会离开,起码不是现在。”
如果眼前的女子不是红月,但是,他总有这样的感觉,透过她,应该还是可以找到红月的!不过,为免再犯错误或者打草惊蛇,他决定自己暗中调查。
“关于姑娘并非鬼医谷传人之事,只要姑娘莫要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上官可以当作不知。”
臭上官书,为什么就是赶不走!
“在这以前,上官盟主,可以麻烦你帮忙抓鱼么?”
在他的去留上如果再纠缠下去,她怕他终究会察觉事情有异!于是,她懊恼地把手中的干枝塞到他的手里。
“要我抓?”
“就当你失礼了亲我的小小利息,如何?”
见着他耳根一红,拿了干枝便乖乖到河中抓鱼去,她找了个树阴的位置,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是顾忌她的目光似的,他赶紧换了个位置,背对着她。
这样的表现,是心慌意乱?
一直懊恼而紧绷的唇角,忍不住轻轻地弯出了个笑弧来。
这样的上官书,感觉挺可爱的嘛。
只是,再怎么样,她也得想个办法,送走他。
她现在走在鸡蛋上面,每一步都那么的惊心,如果让他留下来,她实在很担心那位“娘”会对他不利哎!
更何况,她直觉地,不想让这两人见面?
******************
从山上回到别院,已经是黄昏之后的事情了。
多亏了六王爷的同行,还有那些争相讨好六王爷的属下们,她连一点像样的草药都没有采到,倒是装载了满满的一斗笠的白色小野花回来。
六王爷自然知道自己帮了倒忙,到了别院寻了借口便尴尬地回房歇息,其他人为了讨好六王爷可没少出力气,见主子走了,自然也是鸟兽散,至于上官书嘛,一路离她远远的,才回到了别院,便教一群丫鬟围了个严实。
这回他可不好受了,之前是因为认定了苏念君就是红月,才循着对苏问情的印象,装出一副很风流的模样,如今,丫鬟们芳心蠢动,他却是有苦难言,拒绝她们的热情,却被视为欲拒还迎的手段,不经意地遇上站在远处的她的目光,他像是做了蠢事被逮到了一般,明知道她不是红月,却有着心虚被抓包的感觉。
“上官盟主,快点嘛,人家特意为你做的面条都要凉掉了!”
“我也做了你一定喜欢吃的桂花糕喔!”
“还有我还有我!我做了个钱袋要送给你的……”
身边叽叽喳喳着,他苦于应对,不过,却悄然地回头张望,已经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了,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却也莫名地找寻她的身影。就像刚刚在山上时一样,刻意地保持距离,却又因为看到她和六王爷一同进餐时的融洽莫名地心里不舒服。
“小可爱,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明月高挂,别院里最偏僻的一角,屋顶上,某人不理怀中大狗狗的挣扎,就是把大狗狗勒了个紧,一张俊逸的脸,蹭着大狗狗那冰凉的大耳朵,“是因为我不小心亲错了人,所以在意起来了?可这种感觉很不妙哎……”
“呜!”
“你真是没有半点用处哎,一个晚上听我说了那么多,就只会像狗一般地叫!”
“呜!”
“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狗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小可爱没耐性地张口,咬住他的手臂,趁着他吃痛之际开溜了,剩下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天空的明月,犬类一般地蹲在屋顶上。
兴许,真不该叹气,也不该垂头丧气地低了头,那么,就不会看到这么晚了,那个叫苏念君的女人鬼鬼祟祟地翻过无人看守的矮墙,离开了别院。
那么,他就不会因为好奇而尾随。
这么晚了,她还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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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城西十里亭,按照那位“娘”的吩咐,红月应约而来。
这一夜的月色是明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照得景色模糊,仿佛一切被铺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因为见不着一抹的阴霾,这个被人高的野草半包围着的十里亭,往日荒废,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藏匿埋伏的好地点。
如今,十里亭里面有人踱着方步。
一百步,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五十步,总算看到那人穿的是一身不合尺寸的农家汉布衫,裤筒高吊着,踩着只能塞进半只脚丫的补丁黑鞋。
十数步,终于见着了那人的长相。
倒三角眼,长而垂落眼角的浓黑眉毛,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绝对是眉宇之间的那颗富贵痔。
这人,不是那终日巴结六王爷的提督,又是谁?!
假魅宫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掌握了相国密谋造反的把柄,现在又轮到掌握重兵的苏浙提督?
“只有你吗!”
见了黑衣蒙面的她,提督紧张地把一柄长剑搂在怀里,退到十里亭最里面的角落,仿佛担心着她的偷袭。
她不想让提督认出自己的声音,于是点了点头,特意变了音:“绿豆汤,红豆汤,你喜欢哪一样?”
听到暗号,提督赶紧抖着声音回答:“知足常乐,能忍自安。”
这就是假魅宫在不清楚对方身份时用以确认的暗语,如果能回答上来的,就是自己人。
只是,这个暗语的回答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更换一次。
那时候她居然大意地没有调查清楚这些,所以才会着了若彤公主的道,不过也因祸得福,混到了权力中心附近,只是她不懂,为什么明知道她的身份是魅宫的红月,假魅宫的人却只是给她塑造另一重身份,图的是什么呢?
心念百转之间,提督已经紧张地从自己的怀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飞快又紧张地丢到了小石桌上。
她见了,只是在心里暗笑着这提督的没种,只是,当她把油纸包拿起时,那一直教她不放在眼里的提督竟然猛地从袖间向她撒来了一阵毒烟!
虽然她及时地用手护住了脸,双眼却还是进了东西!
“上!”
提督一声喝叫,草丛里一阵杂乱的响声,随即,十名早已经埋伏在这里的剑客从四面八方跳出,以快得无法闪避的速度,试图以剑架在红月的脖子上,不过红月视力虽被夺取,但施放暗器的人对于听力的锻炼是绝不容轻视的,所以,虽然身上挂了点彩,到底还是凭着听声辩位,化解了那些剑客的攻势。
尤其,那些剑客虽然是大块头,本身却没有什么内力底子,自然是无法制服红月的。眼见着那些剑客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把红月制服,提督脸色大变,赶紧离开十里亭的战圈,猛地一举拳,稍远处,齐刷刷地站起来数十名的弓箭手。
“逆贼,你们安插在我提督府暗桩,早就招供了!现在,你身后有二十名弓箭手的箭矢对着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红月微微一愣,就当她给从背后偷袭而来的剑客送了一掌时,猛地,右耳边飞快地刷过了什么,火热的感觉,带着棉麻的刺痛,只觉得四肢登时虚软,丹田处真气骤然散失。
她马上意识到,那箭上有毒!
“哈哈,识趣的就给我跪下求饶,只要交出你两日前截取的密函,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呜!”
就当提督得意忘形之际,喉咙突然被人一捏,整个人被单手举起。
那鬼魅般的快速手法,吓得提督汗流浃背,或许是因为咽喉被掐,又或许是因为感到惶恐,以至于声音也变得怪里怪气:“你、你是什么人……”
有谁来了吗?
黑暗里,红月紧拧了眉,只知道提督被人挟持了,却不知道那人是敌是友,直到,一抹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叫弓箭手把弓丢了,然后,我数三下,自己敲晕自己。”
“你、你……”
“不然我就扭断这位提督大人的脖子。一……”
“快!快照他的话去做!”
一听到对方要对自己不利,提督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情势突然逆转,红月聚精会神地听着那边的动静,蓦地,身后又有一名剑客来偷袭,她正欲悄悄送上一掌,但那偷袭的人还没近她的身,就突然惨叫一声,抱着肚子在地上虾一般地抽搐了起来。
“哎呀,抱歉,我的眼界不是很准,小哥,你一定很痛吧?”
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人?
“我说,其他小哥们,如果你们不乖乖地把自己敲昏,可能我下一次出手,就会让你们绝子绝孙咯!”
那人声音才落,就听见哀嚎顿起,然后,她身边有人相继地倒下了。
“提督大人,你也睡吧。”
那人手起,提督大人杀猪般地哀叫了一声,也倒了下去。
万物俱静。
然后,脚步声轻起,但纵使是踩在杂草之上,竟也几若无闻,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尤其方才,竟能神出鬼没地挟持了提督,可见这人轻功之高,内力之深,恐怕还在她之上。
她命令自己沉着,待到那人步入十里亭,她以快得见不到影的掌风拍过去,若是平常,定然能把那人打出几丈之远,只可惜她现在中了毒箭,连站也站不稳了,所以那人虽然受了惊,却是飞快地反应过来,皓腕翻了几翻,化解了她的掌力,竟还顺势地拽住了她的玉臂,把她反手制住。
“你……”
趁那人开口,她以脚踢向那人的胳膊,那人吃痛地松开了她,她赶紧凭借了记忆窜出十里亭,但没跃出几步,却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暖意的怀抱里。
“别忙着逃走,是我啦!我没有恶意!”
就在大惊之际,熟悉的声音窜入耳里。
不再是阴阳怪气的那声音,让她脑海里霎时一阵空白。
“你是……上官书?”
“是,是我,不然还有谁呢?”上官书没好气地说道,却见她蓦地腿一软,倒进他的怀里,“喂,你……”
“我腿软。”
果然是上官书。
她放心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鼻息间是他那清爽的味道,耳边,有他有力的心跳,只是,如今有点紊乱。
突然发现,自己好想念这一切。
所以,就当上官书慌乱地把她扶起来时,她反射地抱住了他,再一次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喂、喂……苏姑娘你……”
久久地没听到她说话,他僵硬地竖起膀子,像螃蟹似的,想推开她,但又不想与她有太多的肌肤之亲,于是僵硬着手指头,拧起她肩膀上的衣服,想要把她拉开,谁料,她忽然整个人软了下去,他吓得赶紧扶住了她的肩膀,却因为失去平衡,被她压在地上。
怎么说他上官书都是冰清玉洁的,在被红月占便宜以前,又怎么可以被姑娘随便抱了,压了?!况且、况且,“我、我已经有红月了,苏姑娘你要自、自……自重啊!”
没有人回答他。
“你再不起来,我只好……”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恼了,他咬紧牙龈翻了个身,虽然成功地脱离了被压倒的窘困,可是却见她趴在草地上毫无反应。
“喂!”
没有回应?
他手伸过去,但在碰到她的肩膀前赶紧抽回,在地上胡乱摸了一下,摸到了干枝,于是用干枝点了点她的脖子,还是没有反应。
迟疑了一阵,他终于爬过去,用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指头一推,把她翻了个面朝天。
可是,当她那苍白如纸的面容映入眼帘的同时,他暴瞪了眼,看到了那接近黑色的血从她的眼角、鼻孔、嘴角,还有耳洞腻渗着流了出来。
“喂,你中毒了!”
顾不了其他,他赶紧摇醒她,可是她早已经意识模糊,嘴里呢喃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喂,你都中毒了,还不赶快给自己解毒……喂,你快醒醒,我不会解毒的啊……该死!”
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只好把人拦腰抱起。
环顾四周,山峦叠影,诸峰临立。
堂堂鬼医谷的传人,由他带回去,身中剧毒寻求他人救治么?
洛阳,聚集了不少帮派,有哪个帮派擅长用药炼丹的么?距离这里最近的,显然是邙山,邙山……
但他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那里有什么帮派,只记得山脚附近有个很小眉小眼的帮派……
不管了,先去了再说!
荒凉的郊野,风起,草儿沙沙地响,只见一抹白色的流影,往洛阳城以北的山林飞奔而去。
正文 第六章
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访的人,实在是不速之客。
不过,当邙山派的掌门魏思道瞧清楚那个站在大堂上的年轻人居然就是堂堂武林盟主上官书时,那拉得老长的脸登时换上了讨好的殷切,又是茶水招呼,又是吩咐人准备客房,瞎忙碌了起来。
“邙山派掌门,先别忙,上官此来是有事相求。”
“啊,上官盟主,你这般叫我岂不是折杀了我,我魏某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帮派掌门人,如若能帮到上官盟主,尽管开口就好了!”
原来姓魏!
上官书脸上的凝重总算散开了些,“魏掌门,我这位朋友中了毒……”
魏思道这才看到上官书一身的风尘仆仆,怀里还扶着个年轻的姑娘,但一身的黑衣,还七孔流血,瞧着就是快死之人,只觉得晦气透顶,脸色随之一变,不过,心间又是一阵盘算,邙山派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帮派,在江湖上一点地位都没有,如果能够借着这个机会给武林盟主一点小恩惠……
想到这里,魏思道赶紧差人去请大夫,又端出一副很关切的表情,亲自带着上官书到厢房去休息。
邙山派距离洛阳城是有一段距离的,即使快马而去,大夫也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赶到,魏思道实在想不明白上官书为什么不亲自带人去求医,不过瞧着躺在床上的那姑娘,一身的黑衣人打扮,又联想到关于上官书和妖女红月私奔的事情,顿时浮想联翩,又与上官书寒暄了几句:“上官盟主,这位姑娘就是红月姑娘么?”
上官书微愣,虽然与苏念君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但既然猜想苏念君冒充鬼医谷行事之事与假魅宫有着必然联系,他必可顺藤摸瓜找到红月,所以,为苏念君保守秘密,是必要的。
“关于我和红月的事,希望魏掌门莫要传出去。”
“红月姑娘是遭什么人的毒手了?或者我邙山派可以出面……”
“这事就不劳魏掌门费心了。”
“能为上官盟主效犬马之劳是我邙山派的福分。”
想当然,上官书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对付不来的人,他们邙山派自然还是要靠边站的,不过,这客套拍马屁的话是越响越好,所以魏思道端出很坚持的嘴脸,希望上官书多少给邙山派一点杂事处理。
那么,邙山派就不再是邙山派,而是为当今武林盟主所重用的邙山派!
“我但愿息事宁人。”
讨好行不通,魏思道心里焦急,不过想着大夫一时半刻到不了,于是又和上官书寒暄了几句,发现上官书一脸的漫不经心,才狐疑地退了出去。
“掌门,怎么啦,一脸的心事?”
小跟班见了,赶紧过来讨好,魏思道摇头晃脑了好一阵,“奇怪了,江湖上不是传说那个魅宫的妖女跟上官盟主是私奔的关系么?但我瞧着上官盟主并不是很关切她的事情,出了汗也没帮着擦一下。”
“那就是误传了吧!”
“可上官盟主确实是风尘仆仆地为了她来求医。”
“掌门,这就是我们邙山派的机会啊!”
“咦?”
“您老不是常说,大小姐长得那个水灵,那个知书达礼,那个美丽吗?只可惜邙山派小门小派,攀不上什么好人家,您瞧,上官盟主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是不是该……”
魏思道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是了,就是这个了!
“快,去把大小姐叫醒!”
那头,魏思道为了讨好上官书,肚肠子千回百转,这头,上官书待在房间里,看着昏厥在床上满头是汗,伪装成苏念君的红月,如坐针扎。
瞧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好像真的很痛苦。
而且,从眼角、鼻孔、嘴角、耳朵流出来的黑血,虽然已经干涸了,却显得更骇人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比她中毒更深的人的症状,可是那些多是已死之人,又或者是大家口里罪大恶极的坏蛋,与他没有多大的交集——也不是说眼前的她有多大的交集啦,但,但毕竟是他白天才轻薄过的人——
吼吼,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一头撞在床板上,虽然发热的脑袋有点安静了,但异样的感觉让他赶紧坐直,只见本该晕厥昏睡的她,此刻张开了眼,一副很茫然的表情看了过来。
眼中自是带着痛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时,她笑了。
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很恬静地一笑。
他错愕又错愕,被这样虚弱的她所注视,在这如深谷幽兰一般的恬静笑容中,觉得无法思考。直到她的手艰难地递出来,他下意识地握住,为她指间的冰冷所吓到,他才登时回过神来。
张口就是一阵慌乱,“放心,我没有把你送回六王爷的别院,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泄漏你冒充鬼医谷传人的事的。”
“谢谢你。”
掌心那冰凉的小手,却像是烫手山芋,他忙着要摆脱,但她却突然察觉了他的意图,那如冰刺冻的指,赫然穿过他的指缝,试图用力地扣住他的掌心。
“喂,你……”
“只是一阵子,拜托。”
他的脸色红了又红,想掰开她的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但她那句拜托却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害得他僵硬在那里,想起她既是病人,需要安慰是正常的反应,更何况她如今身中剧毒,毒在她的体内横行,她应该是很痛苦的才对,所以,他自然只好配合了。
但,除了红月以外,他可没有与别人如此亲密过,更何况这么相近里,被一个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
是因为曾经唐突过她么,他被看得好心虚。
“我们……找些话说说可好?”
见她没精打采地眨眼,似乎不明白他的意图,他赶紧补充:“大夫大概没这么快来,所以……”
“说什么?”
“那个,你还好吧?”
回答他的是她无力的一笑,也让他察觉到自己问的是一个多蠢的问题,只好尴尬地另找话题:“你……为什么会跟提督见面?方才……”
“上官盟主,听说你有……咳!”
“没事吧你?”
她摇头,打起精神来,“曾听说上官盟主有个义父,他是怎样的人?”
见他微愣,她眨了眨眼,“不能问吗?”
“我义父的事情江湖上多有流传,所以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
“江湖上流传的,却不是上官书说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这番话另有深味,他没想明白,但耳根却是热了热,有点不好意思,“我义父是上官非,武林的传奇人物。义父的英雄事迹是说也说不完的,而且,在我这样的年纪,义父已经干了几番大事,甚至还从传说中的武林窘回来了!武林窘你不知道吧?就是蓝园!蓝园可是有去无回的,至今也是!你说我义父是不是很厉害?能从蓝园里安然无恙地回来的,这可是武林中的第一人啊!”
说话间尽是自豪,仿佛说的就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看着这样的上官书,只觉得体内的寒热交煎仿佛也减轻了许多,红月安静地听着,直到他突然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起来。
“上官盟主?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有。”他错愕地回神,脱口而出,“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我还没有跟红月说过。”
红月暗自一笑,“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没问啊!”他懊恼,还哼了几声,“那家伙才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呢!”
“她说的吗?”
“她一天到晚四处跑,这回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跟你说,我若不是卯足了劲缠住她,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那家伙心里面尽是名剑宝刀,再不然就是魅宫姐妹,她的师傅‘天下第一美人’,更可恶的是她对小可爱比对我还好,小可爱你知道吧?就是我身边的那条大狗……”
他蓦地顿住,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别老说我的事情,苏姑娘也说说自己的嘛!”
“我?”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不知道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或是其他。
只知道听了上官书这些无心的言论后,感觉好心虚,但也,觉得好丢人。
什么叫卯足了劲缠住她呀?!
听了怪不好意思的。
“你为什么要冒充鬼医谷的传人?”
“呵……”
这样一笑,是要搪塞他?
才拧眉,却听她突然开口:“其实,我有心上人了呢。”
他微愣,而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看过来,“不过他很迟钝,老是惹我生气,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很不安,情绪老是跟他跑,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着怎么可以这样呢?觉得总有一天会失去了原来的自己,只是,一旦遇到了事情,却忽然明白,最不可靠的人原来才是最叫我安心的。”
她说得由衷,他听着却怪不好意思的。
他从没有跟一名姑娘家互诉心事的经验。
只是,他从她疲倦的眼里看到了她在等,等他搭话,不过,他除了尴尬的笑,根本想不到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大夫总算到了,他不好妨碍大夫诊脉,于是转身离开,她扣死了他的手,呢喃般地道:“上官盟主,万一我就这样死掉了,你说他会不会伤心呢?”
“咦?”
“我离开的时候,没跟他说呢。他啊……看到上官盟主就像是看到他呢!”
“苏……”
发现魏思道在门外探头探脑地,他赶紧改口:“笨蛋红月,你会没事的。”
只见她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赶紧示意她看向门外,然后附耳过去,“我先出去,大夫在,别怕……”
抽身,手却依然被她扣死,他不解地看着她,却见她别开了目光。
“留下来。”
“我留下来会妨碍大夫……”
“上官书,你别想撇下我。”
咦?!咦咦咦?!
熟悉的语调害得他错愕地几乎原地跳起,但见她的目光飘向门外,他才意识到这么说是在配合他的谎言。
只好留下。
但见着大夫一边诊脉一边叹息连连,又是摇头,又是皱眉地,然后,又掏出银针,在她的脑袋上这里扎几针,那里扎几针,扎完这边又扎那边,逼得她再也从容不起来,满脸的痛苦,满头的湿汗,他终于恼了。
“大夫,她怎么了?”
“哎!”
“大夫,你别老是叹气啊,到底是怎么了?要怎么治?”
“哎!”
他沉默了,半眯着眼看着这大夫把扎在她身上的银针拔起,粗鲁得完全不在乎她的痛楚的态度,实在叫他莫名抓狂。
不过,比他更快的,大夫开口:“公子去准备几样东西吧。”
“怎么?方子里面缺了药材?很难找的吗?”
“寿衣、柳州木、白烛,还有白灯笼。”
他错愕,而那大夫竟然还说下去:“关于寿衣,我推荐公子找城西梧桐巷的裁缝关,他的寿衣是洛阳最好的,面料有棉、麻、绸、缎、毛,人均选择,价钱公道……”
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手起,拧住大夫的领子,往门外一丢,直把大夫丢进了正欲走进来的魏思道的怀里。
“魏掌门,麻烦你了。”
“是、是,大夫请……”
“什么人啊,竟然敢这么对老夫,我告诉你,我的医术可是洛阳最好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李大夫,这边请,请……”
“我李某人说不能治的就绝对没救了,你知道吗魏掌门?我……”
大夫的抱怨越发地远了,不过,上官书的脸色也越发地铁青。
忽然,小尾指被拉了一下,他低头,对上她那毫不在意的眼睛。
“喂,你好歹也能冒充鬼医谷的传人,应该能够给自己解毒吧?”
“没听过能医者不自医么?”
“你还开玩笑!”
他恼,恼她的不正经,恼她的不在意,更恼的是自己干吗要为她发恼!不过,她忽然一阵急促地咳嗽,他只好把她从床上扶起来,没想到她却整个人偎依了过来,那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还顺势揽住他的腰身,不过他现下也没有心思介怀这些,“我……不然我跟张逆风说一声,让他把他的妻子带过来给你解毒如何?我知道他最近在江浙一带……”
见她在怀里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补充:“他的妻子就是鬼医谷的新一任鬼医,洛敏。”
“上官盟主与我萍水相逢而已,不必为我做这些了。”
“你刚刚不是说有人在等你吗?”
“生死有命嘛。”
“你……”
他倏地推开了她,懊恼得直踱方步,但回头,见着她无力地趴在床上的狼狈,只好回去扶起她,可一旦对上她的眼,就忍不住懊恼,“真不可思议啦,为什么我老觉得我很能理解你心上人的感受?如果红月也像你这样,死了我也把她从棺材里翻出来掐死她!”
“呵……”
“你还笑!”
“放心,我睡一下就好了。”
“你现在是中毒,我怎么放心!不然我们直奔四川唐门……”
拜托,四川唐门距离洛阳可不是一两天的路程啊!
听着他的坚持,心中觉得好笑,却也觉得好暖,这个笨男人啦,如果稍微聪明一点点,就可以发现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啦!
“喂,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不必了。”眼见着他真的一副坐言起行的样子,她赶紧摁住他,却不小心岔了气,猛地咳嗽了一阵,“我既然能冒充鬼医谷的传人,多少还是懂得一点药理的。”
“当真?”
“不然七孔流血的人,有谁能像我这般精神?”
他迟疑地看了她好一阵,又恼了,“那你还不赶快给自己解毒?!”
确实,七孔流血之人多是很快就剧毒攻心了,哪有人像她,竟能撑到这种时候还不失去意识?!
“已经在解毒了。”
“咦?”
“我从小就泡毒,可以说是百毒不侵吧。”
“那你不早点告诉我!”
他严重觉得被耍了,不过见着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又不好再计较,想走,但手指依然被她扣住。
“你为什么……说我是红月呢?”
“因为要替你隐瞒身份啊,困了就赶快睡!”
“你真好。”
他耳根微热,一时失察,手竟被她拉到脸下枕了起来,“喂,你……”
“我已经睡了。”
这……
这姓苏的实在是……
纳闷地看着她那好比霸王硬上弓的举动,他以僵直的姿势守在床边,脖子好酸,手也好酸,不过,却更担心她的状况。
当真是百毒不侵么?
她瞧起来并不像完全没事啊!
莫名的忐忑,莫名的牵挂,莫名地,也担心着,于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睡脸,夜,正长,足以,让他把她的每一分棱角都记取了下来。
而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小蝶神色紧张地赶到了洛阳城出了名的酒肆,醉月楼。
天,已经是微微的吐白,醉月楼恰是打烊的时间,不过正在搬门板的小哥见了小蝶后,给小蝶指了个方向,小蝶领首,冲冲走进醉月楼,最后,停在对着柳湖的最里面的那扇门前。
手起,还未及敲门,里面已经传来了声音:“进来。”
小蝶的喉咙作吞咽状,推门而入,只见漆黑的房间里,一抹暗色的红站在窗前,眺望窗外带着暮色的景致,一派的悠闲,但小蝶却是在关上门后便立即诚惶诚恐地跪倒地上,“夫人,小蝶该死。”
“说你如何该死。”
“我们按照夫人吩咐,在少主子出发后半刻才赶赴城西的十里亭,孰料竟见到提督大人欲对少主子不利,但没想到,后来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把少主子给救走了……”
“上官书?”
小蝶登时一愣,紧张地拽紧了拳头,颤抖着声音说下去:“是的夫人。”
“然后呢?”
“我和小蜂都不是上官书的对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本欲跟踪上官书,但很快就被他摆脱了,只知道去了邙山的方向,小、小蜂现在仍然在找寻上官书的踪影……”眼见着红衫少妇徐徐走来,小蝶赶紧把头低下,紧张地道:“小蝶知罪,是小蝶保护少主不力……”
“回去吧。”
预料中的惩罚没有降下,小蝶错愕地抬起了脸,又因为自觉亵渎赶紧低下头来。
“找上小蜂,先回去六王爷的别院,你们要暗中保护六王爷,少主子的事情不管谁问都要说不知道,懂吗?”
小蝶慌乱地点头,退出去。
只是,在掩上门的一霎,似乎听到房里面有人说话:“那么,该我出现了吧?”
是年轻少女的声音,小蝶错愕,方才自己在房间里,可没有听见第三个人的呼吸啊……
“还不回去?”
蓦地听见夫人的声音不耐烦地从房里传出,小蝶赶紧领命,神色匆匆地离去。
许久,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白衣姑娘。
那衣服,精神奕奕的直领设计,从左肩顺延至右侧腰身的荷花带装饰,再以高束的明黄白腰带缠住柳腰,而长长的腰带尾垂在背后以巧妙的剪裁固定为傲挺的斜十字状!再看掩盖住一半小腿的裙身,衬在绵麻织锦下的是轻而蓬松的雪妨……
那脸,赫然就是红月的脸!
“师傅,我去了。”
只是,那声音却是若彤公主。
大街上,雾色廖然,那白色的身影,没入雾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
至于房间里,那位红衣贵妇依然站在窗台前,脸若冰霜,眼中隐含着苍凉的怨,
只有声音,带了遥远的茫然,喃喃而重复:“辱我之人,我亦辱之。辱我之人,我亦辱之。辱我之人,我亦辱之……”
红衣贵妇那握住窗棂的十指,关节处泛着白,指尖竟深深地陷入了那木材之中。
十八年的心结,终该有个了解了。
“夙风!”
红衣贵妇忽然号令,门外顿时响起一声有力的:“在!”
“让幕人馆把上官书迎娶魅宫红月的消息公告天下!”
“遵命!”
脚步声远去,一切归于平静,望着那初升的旭日,红得像火,日外有日,红衣贵妇的唇上,却勾起了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要变天了。”
是的,要变天了。
正文 第七章
雨,是在清晨时分开始下的。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迷蒙的雨粉,天空也还是大亮的,而上官书,是在这个时候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的。
为什么她知道?
因为,她根本无法入睡,只是在假寐。
眼里的毒,是昨夜就被她的抗毒体质化解了的,所以在邙山派清醒后,虽然视野尚是朦胧,但她已经可以视物了,但毒箭造成的毒,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寄存体内,使得她一夜受尽冷热煎熬。
太阳穴绷紧地跳动着,痛楚来得并不强烈,只是大脑好像一直被什么撞击着,使得她无法舒眉。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抗毒的体质是可以百毒不侵的呢!
多亏了假魅宫的那位“娘”在交付她冒充鬼医谷传人时,曾经给她聘请了不少名医,灌输了她许许多多的皮毛,也亲自教导了她许多解毒的技巧,那时候为了博取信任,她死命地去学习,所以,在为自己把脉后,她稍稍安了心。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但她的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不如昨晚那样地又快又抖,甚至还比寻常人慢了些许,也诊断不出有什么异样,但为了万全,她是暂时不能运功了,免得引毒攻心。
不禁一阵苦笑,又看向僵直着身体靠在床边睡着的上官书,她暗暗一笑,吃力地从床上爬坐起来。
轻轻地凑前过去,看着那在睡梦里依然拧皱的眉心,那比她还要长的睫毛,俊俏的鼻翼,漂亮的唇形,忽然想起他昨日在山上的那一吻,她咬了咬唇,轻轻地,贴近他,只是,就当她的唇就要粘上他的时候,她忽然打住。
因为,外面传来了一阵对话声:“爹,你不要这样推我……”
“快,上官盟主一定饿极了!”
果然,他被惊醒了。
她还来不及退开,掩饰自己的接近,他却已经下意识地翻身要起来。
猛地,唇撞上了柔软的触感。
他一惊,往后一退,脑袋狠狠地撞上了床柱子,发出了结实的一声闷响。
然后,那看过来的眼,充满了震惊,不过她躲开了他的目光。
“叩!”
敲门声响起的同时,门已经被推开,而魏思道的声音无比精神奕奕地响起:“上官盟主,这是小女玉英,玉英这丫头啊,一大清早地就进了厨房,特意给上官盟主您做了早饭,您快来尝尝玉英的手艺吧!”
魏思道笑得眼睛眯成一线,所以并未看到上官书火速从床上弹跳起来的尴尬,但一直被魏思道推攘着进了房的魏玉英却看到了,一双美丽的凤眼盈盈着震惊,毕竟这武林盟主上官书和妖女红月私奔的事情虽然人尽皆知,但两人尚未婚娶,这同睡一床实在有失斯文。
魏玉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自然是震惊无比的,没想到魏思道突然用力地从后一推,魏玉英绊倒了脚,差点就摔在地上,还好上官书及时扶住了她。
从未有过的相近里,魏玉英凤眼一抬,这才瞧清楚了上官书的眉眼,霎时脸一红,赶紧把手中的餐点塞到上官书的手里,然后红着俏生生地脸,说了句失陪便匆匆离开。
“玉英……”魏思道叫不住自家的闺女,只好尴尬在门边,“上官盟主,玉英这丫头很害羞,我回头就说说她……”
上官书听得糊里糊涂地,只能赔笑。
“啊!红月姑娘已经可以起来了吗?”
魏思道像是这个时候才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她,红月失笑,发现上官书下意识地转过来,但目光才对上,却又做贼心虚地转开,想起刚刚那无心的一吻,她在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暗笑。
这样的做贼心虚是为了什么?
因为对伪装成苏念君的她有了好感?还是因为觉得对不住红月?
傻瓜就是傻瓜呢,她再一次叹息了,这人,到底是用哪里跟她谈的恋爱?外貌?武器?还是小可爱的鼻子?
才想着,忽然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她回神,魏思道已经走了,而上官书,捧着餐点,木头似的僵硬在床边。
“要……吃吗?”
对上他那满是心虚的眼,她恶作剧地捂住了自己肚子,“好痛……”
没想到哐啷一响,他紧张地坐到她的身旁。
“你怎么啦?!”
她皱眉,看着他僵硬着膀子,想扶又不扶过来的手,然后,目光巡视到他的脸上,只见他的目光震了震,三分的关切,七分的尴尬,更多的,是说不清的羞涩和僵硬。
“骗你的。”
“你!”
“好可惜啊,这可是人家玉英姑娘亲手给上官盟主您做的早点!”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向那摔了一地的精致餐点,又懊恼地看向了她,“还不是你突然叫痛……”
“可我没让你摔了餐点啊。”
“我……”
见他耳根红了红,懊恼地站了起来,背对着自己,她好奇地侧头偷窥他,他却霍地又转了个角度,孩子似的闹别扭。
“你生气了?”
他忽然转过来,瞪着她,“苏姑娘,这样捉弄上官书很好玩吗?”
“是很好玩。”
她说罢,却见他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狼藉,那僵硬的背影,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生气的样子。
“苏姑娘,上官书虽然对魏掌门说你是红月,但你毕竟不是她。”
她微愣,为着他那疏远的口吻。
“所以,只有我们的时候,请你自重些,你毕竟只是苏念君,不是我的红月。”
说罢,他把托盘放到圆桌上,往门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
“你饿了吧?我去厨房找些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我不……”
“你中了毒,不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不行的。”
说罢,人已经走了出去。
红月坐在床上,看着那空荡荡的门洞,又看了看被他搁置在桌上的托盘。
她似乎真的惹恼他了?
可是……
咬着牙从床上走下来,她吃力地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已经摔得不成型的糕点,想起方才那名叫玉英的姑娘,心里就分外的不是滋味。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魏思道是想把女儿塞给他呢!
而且,那魏玉英,被上官书扶住以后的表现,实在叫她很介意哎,那脸,红若桃花,眼里含春,俏生生的紧,分明就是被上官书那家伙给迷住了。
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上官书的招蜂引蝶?
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号叫苏问情的风流种,瓜分了那些狂蜂浪蝶么?
明明是站着也觉得吃力,但她还是走出了厢房。
方才,上官书走出房后是转左的,但她转了右。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去哪里,在走廊上也没有遇见什么人,她只是漫无目的地扶着墙身,慢吞吞地走着。
雨忽然变得有点大,和着风飞溅过来,雨粉湿了她的脸颊,黏糊的,很不舒服。
这邙山派的宅子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很拮据。
庭院也只是栽种着些乱七八糟的花草,连一盆像样的牡丹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景观布置了。
“啊!”
当经过一扇窗户时,隐约地听到了织布的声音,忽然,听到房间里有人低呼了声,她循声看进去,却见到了正坐在织布机前的魏玉英。
“红月姐姐,你怎么走出房间了?”
魏玉英匆匆地推门出来,头上还挂着一缕棉絮。
“玉英姑娘在织布?”
堂堂的邙山派掌门的闺女,居然要做这种事情?
而听到她这么问,魏玉英脸色赧然,“邙山派本来就不是什么武林大派,而且近几年洛阳多了不少的帮派,所以……”
“所以魏掌门希望你嫁给上官盟主咯?”
“红月姐姐,爹他只是一厢情愿……”
“可是你在叫我姐姐呢!”
她话音才落,那魏玉英居然这么简单就急红了眼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或许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就是比较禁不得说吧?哪像她,从小就被别人妖女妖女的骂,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听过?
可瞧着这魏玉英,想哭又忍着,确实怪可怜的,但是,她总觉得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心里就像有了个疙瘩,老不舒服的,“玉英姑娘,上官书是我的人呢,你懂吗?”
蓦地,她的手被魏玉英握住。
“红月姐姐,玉英本来也不想跟你争,但是,方才被上官盟主扶住的一霎,玉英的心跳得好快,这种感觉玉英从来没有过……爹说,爹说红月姐姐快不行了,玉英保证,姐姐的正室位置玉英一定不抢,玉英以后也会代替红月姐姐好好的照顾上官盟主……”
“玉英姑娘,你……”
“红月姐姐喜欢吃什么,玉英待会煮给你吃好不好?”
她觉得她头疼!
这是什么思维模式?
这么简单地就能喜欢上一个人,还想得那么远了?她还好好活着,好么?
看来,这邙山派是绝对不能久留的。
“我累了,先回房歇息。”
“啊,让玉英扶你吧!”
还来不及拒绝,这魏玉英已经殷切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人在屋檐下,她也不好太拒绝,何况她确实不敢保证自己有足够走回厢房的力气。不过,没想到的是才转了个身,就见上官书走了过来。
“魏姑娘,红月让我来照顾便可。”
上官书礼貌又客气地说着,把她扶到了身边去,那魏玉英见了他早就红透了双颊,痴痴迷迷的,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倒是她,悄然地看着被他所扶住的手臂,只觉得他的力度紧窒得让她疼。
“红月,我们回房去。”
那声音,听似温柔,却是带着冷。
不必细想,估计他已经在后面偷听了好一阵。
“上官盟主真好的福气呢,那玉英姑娘长得如此水灵,又会做菜……”手臂上的力度又紧了些,她禁不住皱了眉,“上官盟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认为你现在的体力适合回去吗?”
“再不回去,六王爷怕是要担心了。”
虽然没有看他,却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恼怒,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上官还以为苏姑娘在这里扮演红月扮演得什么都忘记了呢!”
“你在生气吗?”
一直都自称是上官,好疏离的冷漠。
“上官与红月的事情,不该由你这个第三者去出面处理,你觉得呢?”
“可是我现在是红月嘛。”
“红月才不会这样无理取闹,欺负弱小。”
他忽然顿住,瞪她,而她迎视着他的目光,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样哪里是欺负弱小?该不是你对人家玉英姑娘心动了吧?”
“与你无关。”
“你……”
她气得牙齿发抖,可是,迎面就见魏思道脸色奇怪地跑来,只好咬唇把话吞回去。
“上官盟主、上官盟主!原来你在这里!”
“魏掌门,怎么了?”
“六王爷、六王爷府来了人!”
他直觉地看向她,而她感到奇怪地皱了皱眉。
六王爷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魏掌门,人在哪里?”
“人在偏厅等着,说是有急事,上官盟主请随我来。”
说罢,魏思道走在前面带路。
“你的六王爷还真是关心你呢,苏姑娘。”
而他,用只有彼此听到的声音细细地说着,声音里有着某种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咬牙切齿。
“想必是你昨天大意,让别人跟踪了吧?”
至于她,方才的事情都还没有气消呢,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咬牙切齿背后代表了什么。
只当是见到了那等在偏厅的人时,两人的目光皆是一震。
那是一名白衣姑娘,长长的发用明黄色的发带高束在脑后,那衣服,精神奕奕的直领设计,从左肩顺延至右侧腰身的荷花带装饰,再以高束的明黄白腰带缠住柳腰,而长长的腰带尾垂在背后以巧妙的剪裁固定为傲挺的斜十字状!再看掩盖住一半小腿的裙身,衬在绵麻织锦下的是轻而蓬松的雪妨……
就当那名白衣姑娘转身过来,见到上官书的一霎,本来只是中等姿色的脸上,刹时绽放出明亮夺目的笑花。
“书书!”
然后,那名白衣姑娘飞扑进上官书的怀里,娇艳的唇,嘟得长长的,“亲爱的,你有没有想我啊?”
只见那本来搀扶住她的手赫然松掉,下一秒,紧紧地扶住了那名白衣姑娘的双臂,“红月!”
满眼,只剩下那名白衣姑娘。
“红月,你怎么在这里!混蛋混蛋,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那孩子气又激动的神情,那只会在她眼里出现的紧张,这一刻,全部给了那名白衣姑娘。
“亲爱的,你怎么老发问呢,说嘛,你有没有想我?有没有?”
“你还敢问,我恨不得掐死你!”
还有那曾经在她的双颊上温柔抚摸了无数次的手,如今也流连在那名白衣姑娘的脸颊上,他甚至,眼眶微红了,但不能掩饰的是,当中的狂喜。
是……
梦吗?
只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在天旋地转着,她腿一软,失去平衡地感觉让她胡乱地伸手去抓,但是,身边的人无动于衷,她也抓不住他的衣服,只觉得头一疼,她摔在地上。
眼见着那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人蓦地回神看过来,满是错愕伸手过来,她好像有听到他说什么,但又好像没有,视线的焦点最后落在那名白衣姑娘的身上,看着那似是而非的脸,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鼻子,还有再熟悉不过的唇……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脸了?
只觉得喉咙间一甜,她剧烈地咳嗽着。
当猩红的湿濡染红了五指,她终于听到了那仿佛遥远的声音:“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姑娘,那是谁?
“上、上官盟主,这、这是……”瞧着红月咳血晕了过去,一直茫然在旁的魏思道终于忍不住发问。
但上官书只是慌乱地把红月拦腰抱了起来,拜托道:“魏掌门,昨天的大夫还在吗?”
“这……”
“还在吗?”
“已经回去了……”
“那麻烦你派人再去请一名大夫来,要懂得解毒的!”
“是、是,我这就去……”
被上官书那接近喝叱的声音一说,魏思道赶紧跑了出去,竟是忘记了吩咐下人,自己拉了马就驾车下山,至于那名白衣姑娘,皱着眉跟在上官书的身后,看着上官书轻得不能再轻地把红月放在床上,又是用湿毛巾擦汗又是眺望着窗外,一副急着等待大夫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书书,这位姑娘是谁?”
“啊……”他茫然地顿了顿,看着白衣姑娘,心里一乱,赶紧解释:“她是、她是……她是鬼医谷的传人,姓苏。”
“她中毒了?”
“红月你别误会,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急着解释才是分明有鬼!
白衣姑娘纳闷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说:“谁怀疑你啊,只是,她看起来好像中毒不浅哎?既然是鬼医谷的人,为什么不自己解了身上的毒?”
才说着,发现他一副心不在焉地频频看着红月那苍白的脸色,白衣姑娘暗暗皱了眉,说道:“好了,你去外面等大夫吧,我给这位苏姑娘擦擦身子。”
“咦?”
“中毒的人一般都会发烧的嘛!”
“那好,那就拜托你了。”
说实在的,突然见到一直在寻找的人当然是愉快的,但……
他的目光瞟向床上那苍白的脸,一想到自己方才一心牵挂着眼前人,却忘记了她的虚弱,在她倒下时甚至没有发现,他就觉得分外的自责。
“上官书,你还不出去?”
猛地被推了推,他回过神来,在白衣姑娘的瞪视下赶紧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被关上,可他的心,却一直逗留在房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担心好担心,明明说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她明明说过自己没事,但却突然咳血晕倒了。
早知道,刚刚他就不跟她生气闹别扭了,由着她恶作剧一下又不会怎样的。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从后面打开,他赶紧站起来往里面看去,不料那白衣姑娘走出来后却飞快地把门关上,还拉了他的手,要他陪自己坐下。
“书书。”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
“什么不告而别?”
白衣姑娘瞪着那心不在焉的脸,心里越发地恼怒着,却并不显露出来,“就是在墨水轩跟你约定了以后,却突然彻夜不见的事情嘛!”
自然,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位白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红月的若彤公主,“书书,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关心这位苏姑娘?”
他窒住,“我没有啊。”
“你有!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唇上一热,他赶紧仓惶地捂住嘴巴,失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是萍水相逢。”
嗯,外加不小心地,把她误当作别人,亲过了嘴。
心虚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他也明白自己已经引起了怀疑,应该赶快与苏念君划清界线,但,但是一想到她方才咳着血,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茫然表情,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揪紧了似的,这样的感觉以前也曾经有过一次,那时候,他以为红月中了噬骨钉,不得不以刀划骨剔除毒素。
当他握持着匕首,划破红月的血肉时,他的心就像现在这样的揪痛。
可明明……
里面的人不是红月。
他爱的,是如今坐在他身边的白衣姑娘啊!
于是,他逼自己只看着身边的白衣姑娘,逼着注意力放在这白衣姑娘的身上,当看到身边的人红着脸闭上了双眼,抬起了脸示意他亲下去时,很奇怪的,他的脖子僵硬得无法伸前去半寸。
“上官盟主!上官盟主,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蓦地听见魏思道的声音,他霍地站起来便迎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若彤公主眼中霎时划过了恼怒的恨意。
这次来的大夫是另一名大夫,看起来也比较年轻,但就像昨夜那位大夫一般,诊脉之后,二话不说就掏出了银针包。
长得让人头皮发麻的银针,在油灯的火舌上烫了烫,便要扎到穴位上去,他见了,赶紧拉住大夫的手,“能治好吗?”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能治好,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她被扎得满头是针的惨状。
“这位公子,虽然你爱妻心切,但也不能妨碍本大夫的诊治,请松手。”
大夫一句“爱妻心切”,羞得他赶紧松了手,接触到若彤公主怀疑的目光,他心里一乱,赶紧别开了脸,试图不去看大夫的诊治,但,终究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银针锐利的针端,在红月的太阳穴上一刺,又刺,他明显看到了红月的眉拧了个紧,而那大夫还不罢手,竟开始旋动针端,仿佛在游戏似的忽而钻入,忽而提升,最后,竟二话不说就把大半根银针刺进了皮肉!
眼见着大夫又要取出另一根银针,他赶紧拉住大夫,“大夫,一根还不够吗!你没瞧着她很痛苦吗?”
“公子,你是要你的妻子生还是死?”
“她不是、不是……”
他本来是要否认彼此的关系的,但那大夫却会错了意,“那如果你还想娶这位姑娘过门,就不要妨碍我!”
“上官盟主,你就听大夫的话吧!”
就连魏思道也过来相劝,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样的态度是丈夫对妻子才有的?
他明明只是内疚嘛!
但大夫看着他的目光显然不是那回事,使得他尴尬地站在那里,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刚好看到若彤公主负气地跑了出去,想去追,但,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她,双脚就像是生了根似的。
尤其,当他看到一根接一根的银针扎在她身上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针像是也扎到了自己的身上似的,相同的位置上,暗暗生痛。
“大夫,你是不是……”
“魏掌门,你跟这位公子出去吧!”
终于,大夫懊恼地让魏思道把他赶了出去。
门嘭然关上,他只好在房外焦急地跺步。
“上官盟主,你别担心,这位刘大夫虽然年轻,却是出了名的妙手回春。”
“可你昨天夜里请回来的那位大夫不也说自己是洛阳最好的大夫吗?”
被上官书这一抢白,魏思道也有点恼了,但碍于他是武林盟主,想着他只是关心则乱,于是又忍了下来。
不过,关于要把女儿许配给他攀关系的想法,却是……
“上官盟主,你觉得我家玉英如何?”
“魏掌门,我心里面只有红月一人。”
上官书眼也不抬,眉也不皱,说的理直气壮,不过魏思道这一句话却使得他整个人傻住——
“可是上官盟主,有句话魏某一直想问您……方才那位白衣姑娘,您好像叫她红月吧?倒是里面的红月姑娘,您方才为什么喊她苏姑娘呢?这到底是……”
“魏掌门,我的心里面只有红月一人。”
虽然还是拿同样一句话搪塞对方,但这次显然是底气不足,而且虚软无力。
魏思道尴尬地喔了声,寻了借口退了下去,而他,烦闷地看着那淅沥沥下着的雨,脑海里辗转着若彤公主伪装的红月负气走出房间的一幕,明明白白自己是惹对方生气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更牵挂里面躺在床上的人。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还是去追红月吧,毕竟他喜欢的应该是红月啊,无论如何也不该为了苏念君惹红月生气的……
就当他犹豫不决,试图说服自己的时候,终于,门打开。
他再想不起放在自己在挣扎什么,赶紧拉住大夫的手,“她怎么了?”
“公子可以放心了,那位姑娘只是身体虚弱了些,有些气血攻心,休息一阵应该会醒过来的。”
“可是她刚刚咳血了!昨天,对了,昨天她还中了毒的!”
“毒?可是本大夫刚刚给她诊脉,并没有发现中毒迹象。至于咳血,乃是胸臆有闷气,血气不顺之故罢。”
他不禁皱了皱眉,莫非她真是百毒不侵,自行把毒化解了?
“不过姑娘身体虚弱,需要好好照顾,最好不要让她的情绪有大起大落,不然下次又咳血的话,就不妙了。”
“有多不妙?”
“会伤到身体的基本,折损寿元的,还望公子好好照顾你的妻子,莫要再来麻烦我了,呵呵!”
“她不是……”
瞧着那大夫根本不理自己,自行离开,他赶紧走进房里。
瞧着她,脸色开始有了些许的红润,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转身欲给她擦擦脸上的虚汗,却意外于赫然出现在身后的若彤公主,“红……”
“你该不会是因为她,连我来了都不知道吧?”
“不,我只是……”
“上官书,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
“你没有?你生气了吧!因为我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所以你故意对她好气我的对不对?”
眼见着若彤公主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他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给若彤公主擦拭泪水,但,若彤公主顺势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好不好?”
“走?”
“我不要你再待在这个苏姑娘身边!”
他愣住。
“你不愿意吗?”
“不是,只是……”
他确实不愿意,但,但是,但是他总不能这样跟他的红月说,“我只是……这样吧,我们先把苏姑娘送回六王爷的别院去。”
“然后你就跟我一起离开吗?”
不知道为什么,点头的时候觉得脖子好僵硬,尤其,当那修长的手圈过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拉下来的时候,当那殷红的唇越是接近,他的心跳得越是慌乱。
淡淡的女儿香,盈盈于鼻。
脸是熟悉的脸,但气息却总觉得不对。
就当唇与唇即将碰触,他没想到自己竟猛地别过了脸,让那应该是熟悉的唇瓣落到了他的脸颊。
噗通。
心慌乱地跳动。
他本欲赶紧扭头解释,但目光不经意地擦过床上的人儿,震惊于那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双眼。
嘭嗵、嘭嗵、嘭嗵!
心,急剧乱跳着。
胀痛了胸臆。
他失神地用手揪住胸前的衣服。
“魏掌门说有事跟我商量,我先出去看看。”
说罢,竟是落荒而逃,只觉得再多呆一秒,自己就会越发地不对劲了起来。
而被他留在房间里的两名姑娘,却是不约而同地看着彼此。
“苏姑娘?”
若彤公主勾唇轻笑,撩起有点下滑的床帘,看着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的红月,“怎么,听说你昨夜遭到提督大人的暗算了?”
“你是……若彤公主?”
其实,她的心情是复杂而激动的,但是,她命令自己要冷淡,毕竟,她现在是苏念君,她是苏念君,该死的即使看到上官书在面前亲吻别人,她还是苏念君!
想到这里,只觉得喉咙伸出一阵腥甜,她不禁恼得皱了眉。
方才她晕倒了吗?咳血了吗?
她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喂。”
下巴忽然为若彤公主挑起,她赶紧藏起眼中的情绪。
“苏念君,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呢?”
“娘要公主来传达什么信息给念君么?”
只见若彤公主眉一挑,笑得如花般灿烂,“我来跟上官书成亲啊……咦?你皱眉了?”
这下,她还真是掩饰不住错愕了。
而若彤公主放掉她的下巴,把玩着那伪装的面谱,“虽然我是不喜欢这张脸的主人,不过,只要可以跟上官书成亲,我会忍耐的。”
见她不说话,若彤公主发出一阵低笑,“你就装下去吧,继续装你的苏念君吧。”
说罢,转身,裙摆舞起,就如同若彤公主的好心情,反衬得她的心更乱更慌,听若彤公主的口吻,分明就是不相信她,可,仅是若彤公主怀疑她,还是连那位“娘”也怀疑她了?莫不成就连提督暗算她的事情,都是那位“娘”一手策划的?
她,踩碎了鸡蛋了吗?
“放心,师傅很信任你的。”
蓦地听到若彤公主这么说,她愣住。
“虽然我觉得你分明是装的,但既然你装下去我就可以得到上官书,我何必捅破你?”
如果若彤公主是想要乱她的心,若彤公主确实做到了!
用属于她的脸,去抢本该只属于她的上官书?
“你怕了?”
她瞪着若彤公主的得意,向来的伶牙俐齿,居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就在这时,上官书去而复返,看着正仿佛友好地相处在一起的她们,明显错愕又尴尬,尤其,当她和若彤公主一同看向他时,“苏姑娘一晚未归,相信六王爷一定很焦急,我刚刚向魏掌门借了马车,如果苏姑娘身体没什么大碍,就现在出发吧。”
苏姑娘……
虽然他一直就是这样唤她的,但听了若彤公主那一番的挑衅之后,这样的称谓实在好刺耳!
正欲说什么,手却被若彤公主扶住,还被暗中施力,拉了起来。
暗地里被若彤公主警告地瞪了一眼,她只好说道:“那就马上启程吧。”
说罢,她看向上官书,可上官书却飞快地别开了目光,总觉得,他是在避嫌。
虽然我觉得你分明是装的,但既然你装下去我就可以得到上官书,我何必捅破你?
而若彤公主那挑衅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回响。
她暗暗地看向身边的若彤公主,若彤公主却像有所觉地向她扬眉示威。
心里,真是越发地忐忑了。
正文 第八章
雨水,使得路上越发的湿滑,马车只能用极缓慢的速度前行。
马蹄踩在水洼上,发出拖庸的闷响,而木轮子发出混着泥水的咔咔声,使得车厢内的气氛更加的难熬。
车厢并不大,四个人只能蜷缩着。
她与魏玉英坐在一边,若彤公主和上官书则坐在另一边。
但若彤公主仿佛看不到别人,一直暧昧而又亲热地抱住上官书的手,把头枕在上官书的肩膀上,好不甜蜜。
“红月姐姐……”
魏玉英终于按捺不住,推了推她。
只见上官书脸色慌张地变了变,看过来,又赶紧移开,而若彤公主则是唇上勾出了一抹坏笑,“玉英姑娘,唤我有事么?”
“咦?”
“你不是叫我吗?”
魏玉英只是硬跟着来的,说什么要尽地主之谊,无论如何要送他们回去,所以根本不知道就里,于是,又推了推她,“红月姐姐,为什么……”
“玉英姑娘很抱歉骗了你,我姓苏,那边的那位才是你的红月姐姐。”
说这话的时候,她尽量不看任何人,而魏玉英听了,茫然地瞪大了眼睛,终于不说什么,更是松开了一直搂住她的手。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半句话,气氛霎时变得更难过了。
好不容易,总算回到了六王爷的别院。
上官书率先下了马车,若彤公主撒娇地要他抱下车去,他也照做了,倒是在她下车时,他犹豫了许久才把手伸出来。
她看向他,他居然又躲开了。
就在这时,人声鼎沸,只听到一群人慌张地叫道:“六王爷,您小心、小心路滑啊!”
然后,上官书伸出来的手唰地抽了回去,而下一秒,六王爷出现在她的面前,满脸尽是紧张,“念君姑娘,你可回来了!”
是真切地,在为她担心吧?
她从没有见过六王爷如此的衣冠凌乱呢!
即使是带病在床的时候,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可如今,发冠松脱,几缕乱发垂于前,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你真是的,为什么外出不跟本王说一声?我可以派人保护你的啊!”
而忽然而来的责备,更是让她回不了神。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个六王爷娇生惯养的,只会呼喝下人,先是对青萍动情,见了她又马上忘记了青萍,是个薄情之人,幼稚又无知,所以总是虚情假意地敷衍,但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她一夜未归,就让他失礼于人前,又被他像是很生气地关心着,心里一下子百感交集了起来。
这六王爷,是魅宫姐妹以外,上官书以外,第一个为她担心的人呢。
而想到上官书,目光越过六王爷,却见到他的手正被若彤公主牵着。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身子不舒服吗?着凉了?还是昨夜出了什么事情?”
忽然,脸颊被六王爷紧张地捧住,她不知道怎么了,眼眶忽然一热,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没事……”
“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我语气太……我只是担心你出事了,好了好了,快别哭,念君姑娘,你下来,我给你请大夫。”
有时候眼泪就是很奇怪的,越是听到别人叫你莫哭,就越是流得失控。
实在不愿意被人瞧着自己的泪水,她一心要藏住自己的脸,也没多想,竟就把脸埋在六王爷的胸前。
“痛!”
那边,若彤公主吃痛地一叫,上官书吓了一跳,赶紧松开自己的手。
“你没事吧?”
虽然是在安慰若彤公主,可是眼见着六王爷居然不顾自己的体弱,硬是把马车上的红月抱下来,眼见着红月紧紧地把脸埋在六王爷的胸前,看着那仿佛很亲昵地相处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来气!
“书书?”
眼前,忽然小手晃动,他回过神来,对上若彤公主纳闷的眼。
“书书,人既然送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不。”
“不?!”
他的脱口而出,换得的是若彤公主眼瞪若铜铃,他赶紧慌乱地解释:“现在下着雨呢,而且义父要我保护这位苏姑娘,我不好一走了之的。”
“你之前并没有说起你义父要你保护她!”
“我没有说吗?”
被若彤公主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着,他只觉得一阵紧张。
可问题是,不是紧张若彤公主是否打消怀疑,而是,而是担心不能留下来!
虽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想要留下。
“算了,那就先留一阵吧,我去帮忙照顾苏姑娘!”
见着伪装成红月的若彤公主大方地走向仍然搂抱住六王爷的她,他狠狠地松了口气,走向马车,对着正在疑惑张望地魏玉英说道:“玉英姑娘,谢谢你送我们回来,改天上官再去邙山派拜访,请转告魏掌门,你们的恩情上官一定不忘。”
“等等,上官盟主!”
他回头,只见魏玉英满脸通红,却是欲言又止,“玉英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上官盟主,你能再说一次,你拒绝玉英的原因吗?”
他错愕,而魏玉英皱着眉看他。
“上官盟主,爹说你拒绝玉英是因为红月姑娘,可是,玉英眼里瞧着明白,上官盟主的心向着的是苏姑娘吧?”
“玉英姑娘千万别误会,我……”
“苏姑娘曾经对玉英说过,上官盟主是她的。”
这句话他知道,因为当时他发现她不在房里,于是寻她,刚好就听见了她和魏玉英的对话,“她只是跟你闹着玩的,玉英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如果是闹着玩的,方才苏姑娘不会哭得那么委屈的。”
“玉英姑娘你当真是误会了……”
“玉英的角度可是看得很清楚明白的,苏姑娘是看到上官盟主和那位红月姑娘牵着手才哭的。”
他彻底地错愕在那里,而魏玉英负气地鼓了腮,“还好玉英对上官盟主用情不深,像上官盟主这般迟钝的人,真是很会伤人家的心呢!”
说罢,魏玉英向车夫道:“回去吧!”
马车,在雨中咕噜咕噜地离开,而上官书却是忍不住追前了两步才站住。
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
但是他却一无所觉。
满脑子尽是魏玉英那些仿佛很有理据的话。
尤其是那一句“玉英的角度可是看的很清楚明白的,苏姑娘是看到上官盟主和那位红月姑娘牵着手才哭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角一再不受控制地向上翘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心里就是觉得好快乐。
可是,他捂住发疼的眉心,心中却又涌起了另一种的疼痛,脑海里辗转的是过往与红月斗嘴结伴的时光,最后停留在分别的那一夜——
“如果我能够成功让你认若彤公主当干妹妹,我就答应让你帮我的忙,去调查假魅宫的事情,怎样?”
“如果我失败了,你说你要娶谁,我就把谁绑来给你当媳妇。”
“真的?”
“真的。”
当她红着脸羞涩得不得了地承诺嫁给他时的一幕又一幕……
真的,他至今仍然能清楚记得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包括眼中那闪烁的甜蜜,还有唇角那明明欲弯起的笑容弧度,他甚至清楚记得第一次亲她时心中是如何的鼓动,可是……
他飞奔到别院内,四处寻找,好不容易,遇到了从苏念君的房间内走出来的若彤公主。
“书书?你怎么把自己都淋湿了!”
他被眼前的她拉住手,摁住她欲给他擦拭的手,猛地捧住她的脸,在那恍然大悟的羞涩中低下头去……
“其实,我有心上人了呢。”
蓦地,记忆深处响起了一把声音,“不过他很迟钝,老是惹我生气,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很不安,情绪老是跟他跑,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着怎么可以这样呢?觉得总有一天会失去了原来的自己,只是,一旦遇到了事情,却忽然明白,最不可靠的人原来才是最叫我安心的。”
他彻底地愣住,迎着若彤公主那疑惑的目光,僵硬地站直。
脑海里一再地想起了昨夜与苏念君的对话,想起她醒来后看着他时的目不转睛,甚至是,手被她扣住时的感觉。
上官盟主,万一我就这样死掉了,你说他会不会伤心呢?
咦?
我离开的时候,没跟他说呢。他啊……看到上官盟主就像是看到他呢!
“书书?”
“错了。”
“什么错了?”
见着上官书放掉自己的脸,满眼尽是失神,若彤公主不禁皱了眉。
“她只是想起了她的心上人,她哭,不是为了我。”
一定是这样,不然,苏念君不可能为了他哭的,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事,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交集,认识也不过是两三天的事情!
所以,方才一定是看到他和红月牵了手,一时想起了自己的心上人才哭了出来的。
可,为什么他想通了,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而且……
“书书?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
眼见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关切地伸手过来,他却是反射地推开。
“上官书,你到底怎么啦!”
“不对,都不对……”
眼见着若彤公主欲伸手过来,他转身便施展轻功离开,快得根本追不上。
回到他所居住的院子,莫笑闲意外地迎过来,“少主,你去哪里了,发生大事了……少主!少主你怎么啦!少主!”
只见上官书猛地腿一软,莫笑闲赶紧架住他。
“让我睡一觉,睡一觉……”
他呢喃,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知道,脑海里乱轰轰地,脑袋好热,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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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别院里到处都是水洼。
至于六王爷,见着雨势浩大,索性留在她的屋子里用膳。
傍晚时分,雨势还是没有减弱,那时候他们正在对弈,忽然,屋外传来了莫笑闲的声音,继而,六王爷的侍从不耐烦地走了进来,“主子,上官盟主的随从在外求见。”
“不见,没见到我和念君姑娘在对弈吗!”
“是……”
“慢着!让他进来吧,或者有什么要事?”
虽然与六王爷相处了一下午,尽是玩些怡情修心的小玩意,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但乍听见上官复姓,她的心就莫名地狂跳着。
而六王爷听了她的话,便示意侍从把莫笑闲带进来。
莫笑闲走进屋子,虽是不卑不亢地,但脸上有着难掩的焦急,“拜见六王爷。”
“有什么事就快说!”
“六王爷,在下希望苏姑娘可以走一趟。”
“这么大的雨你要念君姑娘走去哪里?”
六王爷满脸尽是不快,莫笑闲赶紧道:“正因为雨势太大,大夫们都不愿意出诊,在下实在没有办法,才过来请苏姑娘的。”
她错愕地看着莫笑闲,“是上官盟主出事了?”
莫笑闲赶紧点头,“苏姑娘,盟主早上回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你马上带路!”
她一惊,赶紧站起来,拉过莫笑闲便急着往外走去,根本就把六王爷给忘记了。
六王爷只当她是医者父母心,但见着她连蓑衣都不拿就走进雨里,脸色才微微地一变,倒是小蝶小蜂见了互打了个眼色,小蝶赶紧拿了蓑衣追上去。
但红月走得又快又急,小蝶追上她时,她已经满身湿透了。
“少主,你怎么把六王爷给忘记了!”
小蝶拉住她,劈头就埋怨,不过她倒是接过蓑衣,吩咐道:“那你赶快回去给我招呼六王爷!”
“什么?小蜂已经……”
“小蜂一人不行,你快回去!”
说罢,不理小蝶,她走到莫笑闲身边去。
“为什么现在才找我?他昏睡很久了?”
“少主迷迷糊糊地说不要去打搅你。”
“笨蛋!”
见莫笑闲皱眉看过来,她纳闷道:“不是说你!”
说的当然是上官书,那笨蛋八成是想着她到底只是冒充鬼医谷的传人,不想拆穿她的西洋镜吧?
好不容易赶到他们住的院子,她却忽然停在门外。
“苏姑娘?”
“红月姑娘在里面?”
“红月姑娘?”
见莫笑闲皱眉,仿佛不知道若彤公主伪装的她来了,她心里虽然感到疑惑,但既然若彤公主不在,她就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进了屋,小可爱见了她,开心地摆着尾巴,不过她没有理会,直接走到上官书的床前。
伸手一探,他的额心烫得像火烧。
她吓了一跳,赶紧从旁边的盘子里拧了湿手帕给他降热。
“少主如何了?”
“我给你开张方子,你马上去城里去买药吧。”
轻轻地给他诊了脉,知道他的病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她才稍稍松了口气,等莫笑闲走了,她坐到了床沿,忍不住生气地拿手戳他的眉心。
可,瞧着他唇都干裂了,满头是汗,好不可怜的样子,还真是戳不下去。
于是,她的指头改为轻轻地抚顺他的眉,徐徐地,俯身下去。
旁边的小可爱见了,呜呜地叫了声,一溜烟似的躲进了床底下,她不禁噗哧一笑,不想,竟惊醒了他。
“苏……念君?”
她迟钝地回过神来,赶紧坐直了身子,满脸是红。
不过,他的手却忽然擒住了她的,猛地把她拉了回去,她一时不察,鼻子撞上了他的,疼得直飚眼泪,可这罪魁祸首却仿佛不疼不痒,只是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喂,你又想起你的心上人了?”
“你……病糊涂了,乱说话!”
她想抽身,但他不许,硬是拽住她。
“喂,上官书你放开……”
“你不是说我像你的心上人吗?”
她一时愣住,看着他那苦涩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懂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难过。
“苏念君,我恨你。”
明明说着恨的,可他却在笑。
这么奇怪的反应,使得她真的害怕了,连忙要挣脱他,想再给他把脉,可是他就是不放开她。
“我明明心里只有红月的,明明只有红月的。”
“上官书,你不要吓我,你怎么啦?”
为什么声音那么沙哑,她真的吓到了,而他说着,突然又笑了起来,“红月那家伙,自始至终就是不肯说喜欢我,可是她那天晚上承诺会嫁给我的,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
“是啊,她答应了的,你到底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不许你这么关心我!”
忽然被他这样一喝,她愣住。
还未反应过来,他却红了眼眶,“不许你说我像你心上人,不许你说!”
这人,与其说是病糊涂了,不如说是喝醉了酒吧?
她很想这样嘲笑他,但是,她好害怕呀,从没有见过他这么迷迷糊糊地,说话又颠三倒四的样子啊!
“不过,就一晚上吧,当是还给我的,你来当红月骗骗我吧。”
她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可怜到好像随时要碎掉的表情,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干吗哭啊?”
“我好怕你死啊!”
“你不都说生死有命嘛!”
“我可以生死有命但你不可以啊!”
她猛地一使力,拉住他的领子让他坐了起来,紧张地给他把脉,可是,不管怎么把,就是把不到脉门,指头也颤抖的无法控制,视线越发地模糊着,她赶紧用手背擦掉泪水,再一次看准他的脉门位置把下去……
“你干吗哭呢?”
虚弱,眩晕,使得他无力地摔睡回床。
她见了,赶紧在他摔下去前护住他,一不小心,整个人睡趴在他的身上。
“红月就不会哭,她只会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骗我答应她那些无理的要求。”
而他的声音,轻而无力,但是那些话,字字句句锥心。
她慌乱地看着他,赶紧抢话:“不是的,我会哭的,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要你答应那些无理的要求了……”
只见他微微地一阵错愕。
“书书?”
她紧张地拍拍他的脸,好怕他睡着了就不会起来。
“你装得真像……”
连红着眼睛的样子都好像。
他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眼角不停腻渗出来的泪水,“可是,为什么我突然突然地就喜欢上了你?”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你不要再乱说话了好不好?”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那么地喜欢红月,我还可以喜欢上别人……”
泪水,霎时顿住。
心跳似乎也顿了顿。
“因为我老是记不住人,因为我只能靠武器记住她吗?”
她突然,被他推开了,失神地,看着他失神呢喃。
“我的心好痛,不明白为什么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是记得那么的清楚,可偏偏,我现在看着她,却没有那种感觉,可是你,你却有……”
心,疼得像是要裂掉似的。
为什么可以这样呢?
本来只对红月才有的感觉,完完全全地转移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我只想跟她一生一世地在一起,我只想跟她在一起的……”
蓦地,脸颊被捧住,他错愕地看着她的眼,看到她眼中的婆娑,心里不禁一阵疼痛,却不知道是为了谁,又或者,是因何而起。
知道她要亲下来,想推开她,却又贪心的想,只此一次,只此一次……
他,快疯掉了吧?
期待,又抗拒。
抗拒,又期待。
而终究,她的唇就停在咫尺间,而她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掉出来,落在他的脸上。
她的手,紧紧地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躲闪。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而她的难过,使得他的心也好难过,比本来的难过,更难过。
“笨蛋!”
她忽然狠狠地用脑门撞他。
疼痛,使得脑袋乱成一团,而她的话,继续捣乱:“你到底是用哪里跟我谈的恋爱?”
为什么这话是那么的熟悉?就连声音也是?
“难道没有武器,你就认不出我了吗?”
他觉得自己在梦中。
不然,苏念君怎么会说出红月曾经说过的话?
“最后一次,上官书,你再叫不出我的名字的话,我就去找苏问情!”
“红……月?”
他用力地呼吸着,猛地被她狠狠地吻住。
咸咸的泪水,在唇齿间融化着,是苦涩的味道,又像是蜂蜜般的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尚带着委屈的眼。
直到她抽离,才颤抖着手,去寻找她脸上的缝隙。
而她,忽然伸出手来,帮着他找到而后的细微接位,然后,轻轻地,拉——
总算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他的指尖,带着几分的颤抖,沿着她的颧骨,一直攀摸到脸颊,然后是略嫌有点扁的鼻子,再来是他亲吻过无数次的唇。
“真的是你吗?”
“难不成还有别人吗?”
她懊恼而他也是。
“你好恨的心,害我以为自己爱上了别人!”
“不好吗?”
“不好!”
“可你证明了你无论如何只会爱上我啊!”
忽然一阵沉默。
眼见着他疲倦地合了眼,她往他的脸颊亲了亲,“你快快睡吧,别再说些糊涂话来吓唬我了,不然……啊!干吗啦!”
猛地被他压在身下,她吓得揪紧了他的领子。
“难得在床上,我想告诉你苏问情是怎么跟干妹妹相处的……”
“你怎么老是不放过抹黑苏问情的机会啊!”
她满脸红透,却是推不开他,见他蓦地俯身,她赶紧把脸躲开,但没想到他只是把脸埋在她的发间,竟没有再一步的动作。
“上官书?”
“我……是很想告诉你,可是,我身体不配合……”
讨打的哭腔,自发间响起。
红月的嘴角不禁一阵抽搐,只觉得这样的人,以为他会随时死掉的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正文 第九章
破晓,六王爷的别院闹开了锅,在极偏僻的一隅,就是用以招待武林盟主上官书与其仆人与狗的那一隅!
首先,是六王爷领着大队的人马急急忙忙地包围了院子。
接着,好不容易熬了药赶过来的莫笑闲把药碗打翻了。
然后,求见武林盟主的正派们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喜庆礼物赶到。
就当三批人马互不相让地挤在院子的入口时,那些像雨后春笋般刚冒起的邪派们也来了,也是满手的彩礼。
自然,闻风赶至的还有大病初愈就急着巴结六王爷的提督大人的大队人马。
至于房间内,红月皱眉看着外面的奇怪对峙,忽然,有人从后抱住了她,她回手就是一掌拍过去,却被对方擒住,还顺势地往唇上偷了个吻。
“喂!”
“早啊娘子。”
“谁是你娘子来着……”
“被我在床上压了一晚的,除了你还有谁?”
“不跟你说话!”红月红着脸,指着外面,“我们开溜吧?”
“好啊!”见红月狐疑地看着自己,他笑得极是开心,“你应该不会再调查假魅宫的事情了吧?”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羞涩地支吾道:“不了,免得有人又要病糊涂乱说话。”
“当真?”
“当真。”
“那走吧!”
他说罢,又往她脸上偷了个吻,两人偷偷摸摸地,从窗户的另一边闪人,只可惜,堂堂武林盟主才爬窗的时候,竟被一只大狗狗偷袭,从窗户跌了下去,形象尽毁!
她忍不住抱腹大笑,可他才爬起来,脸色骤然一变,抢身去把她拉到身后。
红月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越过他的肩膀,赫然看到那穿着一身艳红的贵妇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书书,我们走!”
她与他皆是刚病了一场,绝对不适合交手。
可没想到的是那红衣贵妇居然在后面穷追不舍,一直逃奔至城西的十里亭附近,他们终于被追上,数枚暗器蓦然射来,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飞快地环顾四周,红月不禁失笑。
看来自己跟这里真的好有缘分。
“书书,如果在这里可以逃走,我们就成亲吧。”
“我们当然会成亲。”不必细说,都知道彼此心里的顾忌,“我可不会说要你先逃的喔!”
“正好,我也没想要丢下你。”
虽然对话可以轻松,但面对那仿佛志在必得而缓慢而来的敌人,却是紧张而慎重的。
“娘!”她突然开口,没想到那红衣贵妇居然冲着她一笑,仿佛很喜欢她这样的叫自己,“娘,有件事情一直很想问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要杀我,直接杀便是了,何必假借提督之手?”
“我没想要杀你啊。”
意外的话,使得她和上官书飞快地对望一眼。
“我没事干吗要杀自己的女儿?提督的事情是个意外。”
红衣贵妇忽然抱胸笑了,一反往日的冷淡,可是,红月只觉得古怪,越发地戒备着。
而就在这时,红衣贵妇转向了上官书,目不转睛地看着,时而皱眉,时而发笑,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上官书错愕地看着红衣贵妇,直觉地摇头。
“也是,你那时还那么的小。”
“你到底是谁?”
“你若娶了念君,我就是你的丈母娘咯。对了,忘记恭喜你了,上官书,恭喜你通过考验了。”
见他们一副雾里看花的滑稽表情,红衣贵妇忍不住又笑了,只是,忽然又收起了笑容,看着红月,“她待你可好?”
“谁?”
“蓝祸。”
蓝祸是谁?
红月疑惑地摇头,却见红衣贵妇想了想,才说:“对了,你叫她‘天下第一美人’对吧?她待你可好?”
“你认识‘天下第一美人’?”
“我非但认识‘天下第一美人’,我还认识上官非。”
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走吧。”
“你要放我们走?”
对于两人的异口同声,红衣贵妇只是笑,“假魅宫的事情你们莫要再追查下去了,我们组织背后的人,是你们得罪不起的。”
“你们把事情嫁祸到我们身上,认为这么说就可以了结么!”
“红月,你只是想要剑,我可以让若彤给你送过去。”
“不行!”
就像是看透了她的醋意,红衣贵妇若有所指,“其实,若彤这次也是为了帮我试探上官书的真心,你既然介意,那就换别的人送过去吧。我承诺,假魅宫的事情已经完结了,只要你们不要再纠缠不休。”
见他们都不说话,像是在怀疑自己话中的真伪,红衣贵妇说道:“回去吧,墨水轩有人在等着你们。”
说完了自己要说的,红衣贵妇竟就潇洒地转身离开,独剩他们无法理解地逗留在原地。
再说红衣贵妇,才回到了醉月楼,店里的小哥就迎上来附耳细说了好一阵,红衣贵妇点头,走到走廊尽头的厢房,推门,早在里面的一对男女赶紧紧张地站了起来。
“银芽!红月和书书呢?”
黑衣蒙面的女子才要上前,就被旁边一身蓝衣的中年男子拦住。
只见那面貌不掩俊逸的中年男子在黑衣蒙面女子耳边说了一阵,那名黑衣蒙面的女子便坐了下来。
“银芽,别来无恙吧?”
“数月前我们才见上了一面呢,少主。”红衣贵妇冷冷一笑,挑衅地看向那边的黑衣蒙面女子,“倒是我和‘天下第一美人’足有十数载不见了。”
“银芽,你到底想对红月和书书做什么?他们只是孩子,不会妨碍你的!”
“我没对他们做什么啊。”
银芽挑眉,忽然拍了拍手,“夙风!”
房外似乎早有人等在外面,一听到银芽的叫声,便赶紧呈上金算盘一副。
蓝衣男子和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黑衣蒙面女子皆是疑惑地对望,在银芽的示意下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上官非,蓝祸,你们的儿子上官书竟敢招惹我的女儿,这笔账我们可要好好算清楚了。”
只见银芽手指飞快地在算盘上拨弄,上官非和蓝祸对看一眼,终于明白银芽口中的账是什么。原来,刻意散布上官书与红月成亲的消息引他们前来,不是为了要伤害,而是要为了化解多年来的结?
看着银芽的表情,那样的放松,已经摆脱了往日的执念,倒是满眼的慈爱,是了,银芽一切的改变,皆是源自于那份失落了十数载的母爱吧?
看来,他们对于红月被她用手段夺去的事情按兵不动,是做对了。
想到这里,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开,蓝祸不禁笑了。
“当然当然,你就一个女儿,我们也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聘金没有这个数目是不可能的。”
金算盘一推,就当上官非和蓝祸看到那数目,都是一愣,尤其是蓝祸,恼了,霎时就减掉了当中的一半数目,把金算盘推回去,“胡说,你的女儿明明是我养大的!只能这样!”
银芽见了,眉都几乎拧断,“开玩笑,你家儿子上官书五岁前可都是我带着的,没有这样不行!”
于是,金算盘又推了回去。
“你记错了吧,你明明只带到两岁多!”
唰地,金算盘又塞了过去。
“那上官非给我的感情创伤,也值这个数目了吧!”
唰唰,金算盘塞到了上官非面前,上官非嘴角僵硬,还来不及说什么,金算盘就被蓝祸给截去了,“开玩笑,你可是制造了我和玉面分开十数载的元凶!这样吧!”
“不是你我会遇到那个混蛋男人吗!你得补偿我!”
“是你给玉面一刀,害他走了一趟鬼门关的,所以数目要这样算!”
唰唰唰,金算盘的声音响了又响,房间内的争吵声也没有停歇。
至于门外,一直偷偷尾随而来的两人,终于垮下了胳膊。
“书书,我们果然不该再追查假魅宫的事情。”
“同感。”
总觉得,追查下去会很头疼的样子。
就连因为监视他们而不得不待在这里偷听的夙风,也伤心地举起了手,“同感。”
天啊,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女神,竟然是那种仿佛在市集斤斤计较着一个铜板的女人,呜呜,让他哀悼自己的初恋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