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张家门庭   张慕走出公司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晚风吹得让人舒缓的直想好好睡一觉,倏地一惊,忙抬起手表一看,“不好!已经快八点了!”张慕脱下高跟鞋,急慌慌地跑去拦车。
  
  今天是她的第九十八次相亲。
  
  在她早相看的麻木的时候,闺蜜薇薇拿了一系列照片到她家,都是一个男孩子的,铺床的照片、做饭的照片、洗衣服的照片,从照片的角度看应该都是偷拍的,几张正面照可能是匆匆拍的,有点模糊,只能看个大概。
  
  张慕不想搭理薇薇,趴在桌上懒得动弹,薇薇猛地吼道:“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不嫁!”
  
  震得张慕耳膜都快破了!心头也一惊!
  
  其实,从刚才的照片中,她对这个男孩子还是有些满意的,很符合她择偶的条条框框,排骨型的,勤快会做饭!
  
  可是,她真的不愿再去给人家当货物一样看了!每次觉得就像菜市场上的白菜一样,给人挑挑拣拣的!真的很伤自尊好不好!
  
  “我也真想不通,你说你就这两个标准,为什么都奔四了还单着呢!”薇薇见耷拉着脑袋,缩着头做乌龟,手上的照片往她怀里一塞,毫不留情地打击起来。
  
  张慕犹疑地举起右手,说:“我纠正一下,我虚岁才三十,周岁才二十九,离奔四还有一年!”
  
  薇薇冷冷地看着她,一手撩过来往她脸上使劲捏,嘲讽地说:“大婶,给我一点二十岁小姑娘的理由先!就你这比黄脸婆也好不到哪的皮肤,就你这乱糟糟的头发!”张慕忙从薇薇手里把头发抢回来。弱弱地说:“我每天忙的吃饭都得赶,哪有时间做面膜、做头发啊!”
  
  “那你只能让公司养你一辈子了!你就抱着你家的美人取暖吧!”薇薇泄气地往床上一躺!
  
  美人猫咪体贴地拱了拱张慕的脚,“喵,喵!”愚蠢的人类,我家主人是会嫁出去的!
  
  张慕抱起美人,看了看摊在桌上的照片,手指划过那一张站在厨房里做饭的照片,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去看一看吧!”
  
  原本是抱定决心今天去相亲的,没想到一加班又忘记了,约了七点半的,张木看到有辆车从拐角转过来,立马招着手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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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慕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她朦胧地记得自己明明在去相亲的路上被撞了,她的第九十八次相亲最后还是没去成!哎,真是到死都没嫁出去!
  
  她醒来已经有半个月了,原身是嫁出去的,可等她接手的时候,竟然已经和离了。也是叫张MU,只是是树木的木,所以她现在是张木了,是一名20岁的妇人,和离后借住在娘家,娘家以十亩稻田维持生计。
  
  张木两眼放空直瞪着上面的房梁发呆,以前她想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要生在古代,肯定不愁嫁!可是从三十岁的大龄剩女到二十岁的和离小妇人,她始终没有摆脱嫁不出去的命运!
  
  张木自醒来后一直觉得不如再死一回算了。
  
  想是这样想,可是一见到窗户上透了光亮进来,她又极不争气地起来过日子了。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张家人日日小心翼翼地给她端饭端水,动作轻缓,生怕刺激到她一样,张木见着张老娘一头白发下一张与年龄不符的苍老的脸,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那个一辈子要强的老人,她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奶奶都希望她开开心心地好好生活的。
  
  无论在哪里,父辈爱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吧!张木不禁为一脸疲累的张老娘感到心疼。那时,她就想,既然我过来了,那就代替原身好好地活下去吧!
  
  可是张木虽然也是农村的孩子,可她从小就顾着读书了,除了洗洗碗扫扫地,什么都没干过,她连做饭都不会,现在生活水平一下子退化了至少几个世纪,她要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
  
  张木在张家作了半个月的废人了,其实也不能怪她懒,是她不敢动好不好!火怎么生她都不会,只好装悲伤抑郁!
  
  在暗暗观察了半月后,张木发现张家应该是一户有些家底的中农,家里用黄泥砌起来一个院子,坐北朝南,院门附近有间厨房,正中是四间正房,正房的西侧是茅房和堆杂物的小屋子,东边是牲畜的棚子,里面关着鸡鸭,还有两头小羊。院里有口水井,旁边放着提水的木桶和洗刷的木盆。
  
  在第十三日的早晨,张木收拾利落到厨房的时候,原主大嫂桃子已经将馍馍蒸好了,桃子是个体型微丰的妇人,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在脑后,一身翠绿色的襦裙虽已有几处打了补丁,但是却洗的非常干净,见自家小姑子过来,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忙上前说:“阿木,我已经蒸好馍了,我喊下阿爹阿娘就可以吃饭了,你等一下啊!”
  
  现下正是春耕时节,张老爹和张大娘他们都一早就去翻地了。
  
  张木盯着除了一个灶台就一个有些摇摇晃晃的旧木桌的厨房,再度感到绝望袭来的滋味,她赶紧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感觉,把大锅揭开,盛了五大碗稀稀的米粥,再拿起一个小木碗给小侄子盛了一碗较稠的,从这几天观察发现,小侄子和自己的粥都是稠的,自己在家什么都不做,也不怎么觉得饿,倒是小侄子张小水今年才五岁,这半月一直伴在张木身边,可能张家人怕张木一时想不开,就叮嘱张小水跟在张木身边,平日里都是早上端着粥就来张木屋里,张木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有她和小水吃的好些,心里不仅又有些微感动。
  
  等张木刚盛好米粥,小水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洗脸,仰着脖子咕噜噜地漱口,小小的腮帮子鼓囊囊的,看到姑姑正看着他,小水眼睛立马亮晶晶的,一口吐掉水,大喊:“姑姑,我来帮你端碗!”桃子和张老爹他们一回来看到桌上已经盛好的小米粥,脸上都微微露出安心的表情。
  
  早饭吃好,桃子收拾碗筷,张木也赶紧站起来,一旁的张大哥把她拉住,“木子,就让你大嫂收吧!”张木看着张大哥有话要说的模样,便垂着眼又坐下来,现在不了解原主是如何和家人相处的,还是少开口为妙。
  
  张大哥见自家妹子虽然开始主动干活但依旧落落寡欢的神情,心里轻轻叹气,“木子,既然你已经和赵问和离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多想了,现在和离的也不是没有,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过的,你先安心地在家里住着,以后若是有看上眼的,也可以重新嫁人,如果没有合适的,哥哥愿意养你一辈子。”
  
  张木看着眼眶有些发红的张大哥,也不禁红了眼眶,虽然她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可是还好上天送给她的家人都是真心待她的。“爹,娘,哥哥和嫂嫂,你们都放心吧,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你们不用担心。”
  
  听张木这样说,张老爹和张大娘相视看了一眼,都露出轻松的笑容,闺女终于想清楚了,张大娘想起还有一些事没和闺女说,便开口道:“阿木,你当初嫁到赵家的嫁妆我都给你拾到我房里了,之前怕你看到不痛快,现在你想开了,一会我让你嫂子给你搬到你屋里。”
  
  张木之前见自己屋里就一套换洗衣服,还以为原主就这一点私有财产,没想到还有嫁妆。当下就应道:“那一会就麻烦大嫂了。”
  
  张木看着屋里大嫂搬过来的东西,不禁有些意外,她之前以为最多就几个箱子,几件衣服之类的,没想到还有一箱子书,砚台和毛笔之类的,她不禁看向大嫂,张大嫂正一边帮小姑子收拾东西一边说:“阿木,没想到你在他们家这几年帮他们买了这么多笔墨纸砚,这得做多少个荷包啊,还好最后都要回来了,不然真便宜了他们赵家,他那一家都太上不得台面了,就欺你脸软,这次还怂恿赵问和你和离去娶李秀才家寡居的妹妹,赵问也不是好的,你在他家任劳任怨地呆了五年,他最后竟然就真为了攀上李秀才而和你和离,不过,我说啊,这样的人早离开早好,省的耽误了一生。”
  
  张木看着张大嫂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嫂子,你说的对,我以后会重新好好过日子的。”
  
  张大嫂看着小姑子平静的脸,忍不住微微叹气,“阿木,你以前就是脾气太好,性格太软了,谁欺负一下都不吱声,以后得立起来才行。”
  
  张木这才知道原来原主是这样的性子,微微笑了起来,“嫂子,以后你还得多指点我。”
  
  张大嫂忙点头,“那当然,你哥就你一个妹子,我能不帮你吗?”
  
  张大嫂走后,张木翻了翻那一箱子书,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翻到箱底,找出一本本县的《地方志》,一本《前朝遗事》,细细翻阅起来,虽然是繁体竖排,但是作为中文专业出身的,还是能大致看懂。了解到自己现下处的朝代是芜朝,本朝的□□皇帝原是前朝沐朝的镇国将军,沐朝最后一位皇帝整日不问政事,只知寻仙觅药,最后被还是镇国将军的□□皇帝取而代之,更国号为芜,□□皇帝继位后废除了许多窠臼,其中就废除了休妻一条,夫妻双方若想结束婚姻,只能和离,根据和离夫妻双方的婚前财产和婚内财务状况进行合理分配,一般是婚前财产归自己所有,婚内财产根据夫妻双方对家庭的贡献再进行一定比例的分配。因为张木婚内勤俭持家,孝敬公婆,善待小姑,所以相对于背弃家庭的男方,张木不仅可以在和离后拿回自己的嫁妆,还可以带回自己出资为前夫购买的书,另外还有15两的银子和20串铜钱。
  
  张木所在的村是通台县的水阳村,通台县隶属于顺泰府,自□□皇帝后历经三代帝王,已经有许多和离后的妇人再嫁的先例。张木看到这里不由动了心思,她是重生过来的,现在由于自己刚和离,家人以为她心情抑郁能够理解她的不正常举动,可是若待长了是要穿帮的,到时自己面临的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处境,所以现下最好的是自己另谋出路或赶紧嫁出去,作为现代人还是不愿意将自己随意嫁出去的,自己还不知道在古代待多长时间,要是一辈子都在这儿了,那可得找一个顺心的人好好过日子。所以,眼下还得找一条自力更生的法子,不然在这要吃饭靠体力的地方,自己真得饿死。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日,张木一边打着帮忙的名义和嫂子学做饭,一边苦思冥想挣钱的法子,她有想过刺绣,看过穿越小说里一副刺绣绣出锦绣人生的众多事迹,也想过卖特色吃食,什么咸鸭蛋、臭豆腐、酸白菜之类的,可是她连油盐都不会放,只是吃货而已,要动手那就熄火吧!总不能去当丫鬟,自己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会不会被活活打死?张木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想可能到明年也想不出来,不如先去镇上看看行情。
  
  打定主意后,张木在晚上大家一起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就提出明天要去镇上看看,张老爹和张老娘都不放心,女儿刚和离,去镇上难免会遇到不开眼的人,要是说几句不中听的,自家闺女心里肯定不痛快,可是见女儿一脸期待的样子,老夫妻俩也不好一口回绝。
  
  桃子见公爹公婆一脸为难,就猜到他们担心什么了,“小姑把小水也带去吧,他一直想去镇上看看呢!小水最近神气的很,刚好给小姑搭个手!”至少也能当个眼线啊,要是小姑受了什么委屈,她们至少能够知道,不像在赵家,生生地闷了五年!
  
  老夫妻俩被儿媳妇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竟然把宝贝孙子忘记了,脸上表情也松缓了一点:“小水,你现在也是小男子汉了,明天看好你姑啊!”
  
  “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吧,我厉害着呢!”说罢,小家伙还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副“你们懂的”样子,逗得老两口忍俊不禁。
   正文 街上偶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小水就过来敲张木的门,张木也不好意思当着小孩的面赖床,麻溜地爬起来,洗涮好后,牵着小水的手就跟着小水去村口,张木这时不禁呼口气,要是小水不和她一起,她都不知道村口在哪?!一路上张木从小水嘴里套出,村里去镇上买东西都是一早就在村口集合做牛车,村里有几户人家每天拉着牛车去镇上帮人家运货,顺道每天早上带村民去镇上,一人只要两枚铜板就可以,小孩需要一枚,张木还不是太清楚这个朝代货币的换算,心想一会一定要暗暗留意一下。
  
  张木到村口的时候,一辆牛车上已经坐满了,正准备走,还有一辆牛车上只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大概二十七八的年纪,见张木来了,忙招呼道:“大妹子,你今天也去镇上啊,刚好我们一会一起结个伴呢!”
  
  张木脑子“木”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大姐怎么称呼啊,只好露出傻笑。低头小声地问小水:“小水,我这眼睛被迷住了,前面那是?”
  
  “小姑,是王婶!”
  
  “王婶,石头没和你一起吗?”小水回头看了一下,想确认一下小伙伴是不是真的没来。
  
  王婶一把拉住小水,“要知道你今天也去,我就把他带着了!”又转过来问张木,“大妹子,今天去镇上买啥啊?”
  
  “哦,大嫂子,我就去看看,在家里闷得慌!”张木见对方态度亲切,也不自觉地稍微放开了一点,“我这好久都没去镇上看看了,一会可还得靠大嫂子帮忙带个路呢,连物价我现在都不清楚!”
  
  “哎哟,大妹子,你这就客气了,我和你嫂子一向好得很,一会你只管跟着我就好了,说起来你不要多心,我是真心觉得你和离好,你还年轻,手又勤快,还能再找一个好的。”
  
  张木早知道自己和离这事大家肯定都听说了,但是看着王大嫂一脸诚恳的样子,真是觉得好尴尬,内心已经有个小人在絮叨:其实,那和离和我没关系啦!其实,大嫂子我知道你就是嘴碎忍不住唠叨两句啦!
  
  这时候另有两三个妇人也朝这边走,车夫见人满了,也就开始驾车走了。路上坑坑洼洼的,张木被抖的疼得慌,但见大家都没坑声,她也没好意思说,后来的三个妇人来了后,王大嫂就一直没开腔了,张木也不认识她们,也只好低着头装作想心事,就连小水都规规矩矩地坐着。
  
  只是张木一直觉得头顶上好像有眼睛在打量自己,猛一抬头,见对面穿着蓝色棉布褂子的妇人正神情轻蔑地看着自己,张木心里瞬间有一万头小羊驼跑过去,神经病啊!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张木还是深呼吸几口生生忍住了。
  
  这时小水也发现了那妇人的视线,见她盯着自家姑姑要笑不笑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杨婶,你脸在抽筋吗?”小男子汉心里可明白着呢,上回杨婶家的小三子说姑姑坏话,他还揍了人家一顿呢!昨晚可是和爷爷奶奶说好,要看着姑姑不受欺负的!哼,坏人!
  
  杨婶被一小孩挤兑,也不好和小孩子吵,白了小水一眼,转过头看路边的风景了。张木悄悄地对小水比了一下大拇指,小水得意地挺了下小胸脯。
  
  到了镇上,付了三枚铜钱,张木就牵着小水跟着王大嫂走,大家出门早,都没来得及吃早饭,三人先去早点摊买了点东西垫垫肚子,王大嫂买了一个馒头一个菜包一个肉包,馒头和菜包都是两文钱一个,肉包三文钱一个,馒头要比包子个头大,顶饿,张木见王大嫂把两个包子包好放在挎篮里,就知道是留给她家石头的,张木买了两个菜包两个肉包,小水咬着刚出炉的肉包烫的呼呼地吸气。
  
  王大嫂要去买点布头,张木也跟着一起去了,听说原身手工好,自己也会一点绣活,还是多亏小时候在家看妈妈绣,偷偷学的,妈妈手工好,却不让自己碰这些,说读好书就行了,学这些没用,看来妈妈还是说错了,现在真是用来救命的技能啊!也不知道原身手工好到什么程度!张木决定先买点布头回去练练手,就买了五十文的碎布头,这些布头做荷包、做鞋面都是可以的,也不会浪费。因为是碎布头,所以还有一些质量比较好的细棉布和巴掌大的缎子,五十文足足够挑一大包的,然后又买了二十文的绣线和针,张木和王大嫂挑好以后,已经是满当当两大包的东西,带着也不方便,便和店家说了一声先放在店里,一会回来再取。
  
  王大嫂又带着张木简单逛了一下街面,有米面铺、点心铺、生铁铺、银楼、书铺、陶瓷铺、棺材铺、茶馆、酒楼等等,镇上虽也不大,但是因为邻近几个村都到这里来赶集,所以镇上店面还是比较齐全的,张木看到前面有卖冰糖葫芦的,正在吆喝两文一串,拿出四文钱给小水,让他买了两串回来,给了一串给王大嫂,让她带回去给石头吃,王大嫂客气了几句才收,左右糖葫芦也不是多贵的吃食,乡里乡亲的本就是互赠有余,小水咬着一颗糖葫芦,还把糖葫芦伸给张木,非要让她咬一颗,张木看着小水机灵样,觉得心里暖暖的,穿过来以后,遇到的家人都是好人,脸上的笑容便真切了许多。
  
  “哟,被夫家休弃的人,还好意思出门!”张木循着声音本能地回头看,见一个四十多的妇人和一个妙龄少女正站在她们身后的点心铺子边,手上拎着两包东西,估计是刚从点心铺出来,妇人穿着一身银灰色细棉布褂,下身系着一条藏蓝色棉裙子,少女则穿着一身黄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坎褂;看穿着家境比自家要好许多,张木一下子理不清楚这是谁?!
  
  “赵家婶子你可不要瞎说,我们木妹子是和你家儿子和离的,你怎么能红口白牙的就瞎诌呢!”王大嫂忍不住呛声道。
  
  张木觉得今天出门前真是应该好好翻翻黄历的,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前婆婆,见周围已经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围过来,一下子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口。
  
  赵婆子见张木喏喏的样子,非常满意,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哟,王家媳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人家被休的都没开口,你急个什么劲啊!”
  
  “你——”王大嫂也不是惯会吵架的,一下子被顶的找不到词。
  
  张木冷冷地看着赵婆子,“你以为你家儿子是天帝老儿呢?还休妻,他有什么资格休我,他要想休妻,得爬回祖宗怀里早百年投胎才好!”这说的是本朝早就废除休妻这一陋习!
  
  赵婆娘见张木诅咒自家儿子去投胎,立马怒目圆睁,张口就要骂,却眼见一不明物体飞了过来。
  “坏人,你又欺负我家姑姑!我让我爹揍你们!”小水糖葫芦也不吃了,“咻”的一下子就扔了过去。赵婆子侧身躲了一下,糖葫芦刚好就砸到旁边少女的坎褂上,胸前立刻就沾了一块红色的印记,少女立马皱着眉头,“娘,我这衣服今天才穿呢!”
  
  “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敢砸老娘,老娘今天非得好好教你规矩不可!”说着就要过来逮小水,小水忙躲到张木后面,张木看着眼前没教养的妇人,十分不耐,一把把企图抓小水的赵婆子猛推了一下!赵婆子收势不住,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哎呀呀,儿媳妇打婆婆了,这是哪家的规矩啊,这个小女昌妇竟然敢打婆婆!”赵婆子唱作俱佳地当街表演了起来!
  
  张木的气性也被这婆子给激了出来,想她张木在新世纪也是一个铁口白牙的小泼妇,不过是来这古代,心里不得劲,想安分一段时间而已,没想到还有这么无耻的人!拉过小水,就骂道:“你才是老女昌妇,你以为我不搭理你就好欺负了,泥人尚还有两分气性呢!你是我哪门子的婆婆,不要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脑子不好就不要随便出门!在街上乱咬也不怕咬断了舌头!”
  
  赵婆子被张木的突然呛声震住了,愣了一下,忙接着骂:“你这个没人要的小女表子,你胆子肥了,还敢骂老娘了!不过是一个被我家儿子穿过的破鞋,有什么好矫情的!”
  
  张木穿梭了几个世纪里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恶心人的婆娘,以前在新世纪讲究文明,偶尔听几句骂咧咧的话,也不过是混蛋、神经病、疯子、TMD之类的,最多也就一两个词,就算嘲讽也都是涵义不明地两句;来到这里,也长听见张老爹一家骂几句赵家的不是人,也没这般当面锣对面鼓的(可能也有,只是张木没见到)!
  
  当下,张木就用袖子抹眼角,一脸凄容地说:“各位婶娘叔伯帮忙评评理,我在她家五年,孝敬公婆,友爱小姑,每天鸡还未啼,我就爬起来做饭干活,她家儿子在学堂里读书,笔墨纸砚样样价值不菲,我没日没夜地绣花挣钱帮她家买纸墨,她家儿子却在书院里和秀才的女儿勾搭上了,声声地说我五年不出不贤良,小妇人无奈只好和离,可是她家却连活路都不想给我,将我堵在这里这般羞辱!真是生生地要断了小女子的活路!”说罢,忽为张木生出点悲意,要是原身还在,估计会再次一根绳子吊死吧,古代女子的困境竟就这样生生地铺成在她面前,以前觉得被婆婆逼死的女人都是古老的社会里遥远的往事,每每被书中文字心惊的时候,张木都会对自己说:“都过去了”,可现在,当历史变成现实,被娇惯长大的女孩子,此刻觉得又滑稽又心悸!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张木这般说,又见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都觉的这婆子真是太过分了,有人出来劝说赵婆子给人家姑娘留一条活路,赵婆子却眼睛往上一翻,不屑地说道:“她也是在我家听了几年诗书的,竟然这般寡鲜廉耻,被夫家休弃,不但不一根绳子上吊,竟然还大咧咧地出来丢人现眼!”
  
  听了这话,周围的妇人都一下子炸开了,自□□废除休妻制度,鼓励女子再嫁以来已经经历了三代,百年来这镇上也有一些妇人和离再嫁的,此般听到赵婆子和离女子就该抹脖子上吊的言论不禁心生愤懑!
  
  人群躁动之际,张木已忍无可忍!
  
  KAO!!真是一条疯狗!!张木左右张望了一下,扫到左边赶集的大叔正抱着一根扁担满目怒意地瞪着赵婆子,一把夺过来,“我劈死你这个老虔婆!”
  
  说着就用扁担劈头盖脸地打过去,赵婆子没想到张木会一下子发疯,忙拉着女儿跑,手上的两袋糕点也不要了,胳膊和后背疼的她都要背过气去了!张木作势追了两下,见人跑了,也就算了,也没真准备劈死她,不然不是给自家惹麻烦嘛!
  
  眼睛瞄了小水一下,小水非常麻溜地捡起了两袋糕点!张木把扁担还给刚才的大叔,非常客气地向人家道谢,然后就拉着小水和王大嫂走了。
  
  王大嫂还沉浸在刚才张木发疯的势头里缓不过来神,见张木拉她,才反应过来,忙激动地说:“大妹子,你刚才真厉害,那老婆子嘴太缺,就应该好好教训她,我真想不——到”说到这,王大嫂忽然收了声,猛地一跺脚,“大妹子,我们赶紧回家,一会那赵婆子肯定要带着她三个儿子去你家里闹,我们赶紧回去和你爹知会一声!”
  
  张木刚才是痛快了,现在一听王大嫂一提醒,也立马想到这赵婆子肯定要来闹,当下就和王大嫂去菜市里割了两斤肉,然后去之前的布店里拿了碎布头,此时刚好快晌午,因为是春耕,有些车夫上午来镇上运货,下午还要回去耕地,张木和王大嫂在下车的地方刚好遇到一辆村里的牛车。
   正文 赵家闹事   张木回到家里的时候,嫂子桃子正在厨房里忙活,忙去和嫂子说起今天在镇上遇到赵婆子的事,待说到自己一冲动打了赵婆子的时候,张木有点忐忑,不知道嫂子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和离在家的小姑子还总惹事!
  
  张木心里一时又惆怅又烦躁。
  
  “那赵婆子就该好好打一顿,你先在家里把门窗拴好,我去地里找爹和你哥!”张木被桃子火腾腾的气势惊了眼球,没想到自家平日里温温吞吞的嫂子也是一个有气性的妇人,一时又为刚才胡乱揣度嫂子而惭愧。
  
  眼见嫂子跑的不见了影子,忙去把门栓好,然后去屋里挪出了桌子抵在门上,让小水坐在桌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先去厨房把嫂子没择完的菜择择,不能因为那一家神经病而饿肚子,今天还买了两斤肉呢!中午给小水做个肉末蒸蛋!大菜还是等嫂子回来吧!不然自己烧糊了就不好了,话说回来,自己还是得赶紧把厨艺练起来,不然以女子在古代的地位,自己迟早得被唾沫淹死。
  
  “开门!开门!”
  
  “姓张的,你别以为躲在家里就没事了,今天你一定得给我个说法!”
  
  “也就你家把个休弃的女儿当个宝,这等没脸每皮的小妇人就活该沉塘,省的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张木刚把菜洗好,门外就吵闹起来,张木心知是赵家婆娘寻人过来闹事,阿爹和哥哥估计正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村里人会不会帮忙出头,要是只有自家爹娘和哥哥,无论如何也抵不住赵家父子四人的,听外面这声音,估计他们家儿媳妇都过来了,一会少不得一场骂战!真是烦躁!
  门被赵家拍得铮铮作响,张木看了眼门边被震下来的小土块,把小水拉到厨房,不然一会他们要是土块砸到小水就不好了。
  
  外面的骂声越来越难听,赵家婆娘和儿媳妇已经由骂张木不知廉耻到问候张家十八代祖宗。
  “你们张家超上数十八代都不是好东西,男的都是鸡鸣狗盗,女的不是戏子也是女表子,我赵家诗书传家,怎么着了你家的道娶了个没羞没耻的小娘皮回去!”全然忘记张木是自己当初四方托人打听得知性子软手脚勤快,还有一手好绣活,算计着娶回去挣钱,便天天派媒人来张家说好话,好说歹说才求回去的!
  
  张木全当听不见,,姑侄两人在厨房里生火煮饭,桃子早就把米淘好了,火生起来后,张木让小水在灶下看火,她去鸡窝里摸了两个鸡蛋,把肉沫放在碗底,再倒入绞好的鸡蛋,放在蒸菜用的小木架子上,再盖上锅盖!
  
  门外好像也聚集了不少乡人,先前听赵家婆媳骂张木还有小声劝解的,现在升到祖宗,就有些乡人不愿意了,大家一个村的,亲缘关系都缠缠杂杂的,这十八代里一不小心就缠上他们家的祖宗了,大家不由指责赵家要留点口德,外面闹哄哄的,张木不待自家爹和哥哥回来是无论如何不开门的,古朝律法严明,凡有擅闯他人家门是要上堂打板子的,所以赵家不敢公然地破门而入。
  
  张木姑侄两个就在厨房里煮饭聊天,小水人小没经过事,被人堵在家门口不由得心里惴惴不安,一张小脸纠的更小了,张木看他这小模样不由得被逗乐了,心里反而安定下来,心静以后,想起刚才回来的时候王大嫂吐槽赵家几个儿子都在书院读书,平时以文人自诩,不屑于去下地干活,还说是有辱斯文,王大嫂讥讽地总结道:“书没翻出个花样来,骨头倒越读越软!”张木心下忽有了主意。
  
  外边赵家二媳妇见张家一直没人应声,以为家里真的没人,骂的口干舌燥,看着身边还怒火腾腾的婆婆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抬头看看日头看看什么时辰了,忽然看见张家屋顶的烟囱在冒青烟,忙一把扯了扯婆婆的衣袖,赵婆子正骂的起劲,被二媳妇猛一扯,心里不由得火更大,正想斥骂两句,见二媳妇指着张家屋顶,也抬头看去,这一看心里火势更猛了!
  
  “一家子孬种,老娘问候了你家十八代,你还有心思生火做饭,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张木这个小贱人交出来,老娘我是不会善摆甘休的,你们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阳春三月,讲究些的人家还穿着薄袄的季节,赵婆子已经气的冒了一身热汗,发鬓都紧紧贴在了头皮上。
  
  妇人们见张家烟囱冒烟,才想起来自家也要回去做饭了,不然一会公婆饿了又要摆脸色,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几个小孩子还恋恋地舍不得走,大人也就由着他们听,一会听完了,还可以回去当耳报神。
  
  刚才人多赵婆娘越骂越起劲,现在就剩下几个小孩在树荫下笑嘻嘻地看着她,即使赵婆娘再厚的脸皮,这时候被几个小娃看笑话,也一下子燥红了脸,不由得狠狠瞪了几个小娃一眼,几个小孩子才不怕她,反对着她做起了鬼脸!折腾了一上午,从镇上跑回家,又从自家溪水村赶到水阳村,赵婆子直觉的小腿有点站不住,肚里也开始闹起了饥荒,正准备吩咐大儿媳回家做饭去,眼见张家老两口和张木哥嫂匆匆地朝家走。
  
  赵婆子的斗志立马又昂扬起来。
  
  “哪来的龟孙子,这半天才摸到家门口!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也只配缩在龟壳里!”一直当隐形人的赵老爹这时候扯了扯赵婆子的衣袖,怎么骂小辈都可以,他和老张做了几年亲家,也知这是一个厚道人,结亲家后两人常有些走动,可说是赵老爹为数不多的聊得来的老伙计,当时张木和赵三和离的时候,赵婆娘摆明了不会还张木的嫁妆,还是赵老爹从中周旋的,但是赵老爹在家不吭声了二十多年,赵家一向都是赵婆娘当家作主,这次来闹事,赵老爹也没能拦住,眼见以前的亲家急匆匆地过来,赵老爹一下子便有些局促,赵婆子见自家老头微红的脸,立马明白自家老头子的想法,伸手便揪住了赵老爹的耳朵“呸,这等人家你还想结交呢,你怎么眼瞎成这样,之前还坚持让她家小女昌妇带了那么多东西回家,人家可记得你的好了,转眼就在街上打你的婆娘!”赵老爹把赵婆子的手扳下,一声不响地走了。
  张老爹见老伙计这样,心里不由得慨叹,当年若不是被算计了,老伙计也不会娶这样的妇人回家,生生地败坏了家门,眼见赵婆子还想来骂他,张老爹眼风都懒得给她一个,忙去敲门,“阿木,爹爹回来了,快来看门!”
  
  赵婆子一个眼神瞄过去,自家儿子儿媳都知道老娘的意思,忙挤到张老爹身后,准备一会一起挤进去,赵家二儿媳想着,张木正在家里做饭呢,一会先去厨房弄点吃的;赵三想起和离后,好久没见到张木了,二嫂洗的衣服,大嫂煮的饭都没有张木弄的让他合心意,但是一想起李家知情识趣的小娘子,心里又立马觉得张木这等只知洗衣做饭的妇人以后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他可是要做举人老爷的,就得像李家小娘子这般的美娇娘才配和自己站在一起。
  
  张木听到阿爹的声音,忙让小水先去开门,她在锅灶里捣鼓了两下,取出两根烧的发红还没化灰的木头,随后就跟来,赵家人见门开了,正准备涌进去,就看到张木举着烧的红艳艳的木头过来了,立马都不敢动了。
  
  “小贱人,你终于出来了,今天你不给老娘一个交代,老娘用唾沫淹死你!”
  张木看着赵婆子色厉内荏的样子,把手里的木头往前伸了伸,撩过赵婆子的胸襟前,赵婆子猛地往回退,衣服上的烫热吓得她一下子哑了声。
  
  赵家大儿媳见张木肃着一张脸,极为不屑地开口道:“弟妹,你以前在我们家,我们可没苛待你,你怎么可以翻脸就不认人呢!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三弟好歹也做了五年夫妻,女人家的怎么可以这么水性杨花,转眼就忘了旧情呢!竟然还对婆母动手!你自己的名声不要没关系,可也不能连累娘家的啊,以后里嫂子要是有了女儿可不就给你连累了嘛!”
  
  张木看了赵家大儿媳一眼,真是好歹毒的嘴,辱骂自己就算了,竟然还挑拨自己和娘家的关系。
  “是啊,弟妹,你在赵家五年,我们一向处的很愉快,可你五年无所出,也不能怪娘和三弟容不下你啊,你总不能让三弟断了后啊!娘总是一片慈母心肠,你怎么能因此而责怪娘,还当街殴打娘呢!还不赶快给娘道个歉!”赵家二儿媳也补到。
  
  “哼,这可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你家得赔我十五两医药钱,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被你一段乱打,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你赔我十五两银子,我念在你在我家待了五年的情分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不然我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来收拾你这泼妇!”赵婆子给两儿媳妇一说,也挺着胸脯要挟起来!
  
  张老娘见这些女人这般欺辱自己的女儿,泪水早在眼里滚了几回,也不知道木儿以前在他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个个的没理都这般不饶人,真是想把她女儿往绝路上逼啊!张老娘眼神不由狠厉地瞪向赵婆子。
  
  赵婆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吞了下口水,“张妹子,这是你家女儿不对,你可得讲理,再说这一被休的妇人,你还养在家里干什么,不白浪费粮食啊,还不如赶紧把她嫁出去,我们村的赵瘸子还缺个媳妇呢!”赵婆子觉得自己真是机智,怎么一下子想到赵瘸子了,这二婚妇人可不就和瘸子般配了,不由眼睛亮了亮,要是自己来做媒,张家还不得求着她。
  
   正文 里长出面   张老娘一辈子不与人争口舌,年轻的时候,偶尔婆母挑剔,也都一一忍下来了,临到自己做婆婆,明白女人在婆家的不易,自来都不曾高声说过儿媳一句,心里未尝没有自家女儿在别人家也能被这般善待的心理。没想到女儿辛辛苦苦地伺候了赵家五年,赵问反倒搭上了别家小娘子,这老婆子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闹事,张老娘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生生地要将她呼吸的一口气给断掉,手指指着找赵婆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木在门里,看见张老娘气的身体都在颤抖,忙跑过去扶住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抚她:“娘,您千万不要生气,女儿没事,不要搭理他们,我把饭都煮好了,就等着娘回来做菜呢,我可馋娘做的红烧肉了。”张木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张老娘要知道自家女儿早没了,还不知多伤心。
  
  张老娘听着女儿要吃红烧肉,猛地放声大哭,自家好好的女儿,自己当宝一样疼宠着长大的姑娘,她小时候,馋肉吃,一家子都省给她吃,现在被这一家子欺负至此!让她心头怎能不恨啊!
  
  张家大郎见娘和妹妹抱在一起痛哭,男儿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了,原本想等里长过来处理的理智早已抛在了脑后,冲进院里拿了一根赶羊的长棍,又风一样地冲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朝赵家人一顿乱打,也不管是男的女的,挨住就一顿猛揍。
  
  赵家人立马做鸟兽四散状,赵家儿媳自顾自跑不必说,赵家三个儿子也顾不得老娘,见张家大郎发疯都赶快撤离,赵问腿脚慢下,已经挨了好几棍了,踉踉跄跄地抱着头往前跑。“张家的,你们等着,你们以为我们溪水村的人是好欺负的!”赵婆娘一边狂奔,一边又不甘示弱地放狠话,眼下一个没注意,被一块土疙瘩绊了脚,脸朝下地扑在了地上,猛然朝下的风力扑起了一层灰。
  
  张家大郎还想再追,被桃子拦住了,她也怕张大郎把他们真打出好歹来,到时自家就算有理也得赔偿医药费了。拉住张大郎回家吃饭不提。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院内望着这一切的小水暗暗地捏紧了拳头,他以后见一次赵家满福、满丁就揍一次!满福是赵大郎家的儿子,满丁是赵二郎家的儿子,赵二郎家还有一个女儿珍珍,但是小水一向不会和女孩子计较,就没有把她算在内了。
  到晚上的时候,王大郎过来对张老爹说:“大爷,我大爹让我来喊你们过去一趟,溪水村里长和阿木以前的婆婆来了,要求我大爹给他们溪水村一个交代,我叔让我喊你们过去呢!”王大郎的伯父是水阳村里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专管一个村子里的杂事,里长之上还有镇长,镇长专管几个村的征兵赋税,偶尔也调节村与村之间的矛盾,王大郎家的大爹即王里长,他家只有一个小儿子,在镇上书院里读书,平日很少回来,喊村人开会议事一向都是派弟弟家的三个儿子去跑腿。
  张老爹和张大郎听王大郎说完都立马起身,准备随着王大郎过去。张老娘也想过去,张大郎却拦住了她,耐心地劝到:“娘,那赵家没口德,你去一准要生气,我和爹爹过去就好,在里长家里,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欺负人,你在家等我们回来就好。”
  张木也拉住张老娘的胳膊,说:“娘,你就在家陪我吧!里长肯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你就放宽心吧!”
  张木这句话正说到了张老娘的心坎上,水阳村村民都是几十年前逃难至此的,村民平时也偶有嫌隙,但是当外村人欺负过来的时候,一向一致对外,毕竟大家都是独户居住在此,难保下回不会有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现在张老娘听张木这么一提醒,也就不坚持过去了,对张老爹说:“老头子,我就不过去了,你可不能让我们家阿木平白遭欺负!”
  张老爹点点头,就和儿子随着王大郎过去了。
  
  张老爹三人到的时候,就见溪水村里长和赵婆子都坐在里长家的长桌边,一人面前放着放着一杯茶,这也是溪水村里长过来才有的待遇,不然平时来客最多倒一碗白开水,赵家两个儿子站在赵婆子身后,赵三郎赵问今天被张大郎打狠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其实是怕晚上一言不合,又要开打,不想过来受这无妄之灾)。里长见张老爹过来,忙招呼他坐下来。
  
  溪水村里长见人来了,便对王里长开口道:“老兄弟,你看人都来齐了,先让张家给赵家的陪个礼,咱们再和和气气地好好商议赔偿!”溪水村不同于水阳村,多是一脉传下来的,一个村里认真续起族谱来,都能喊一声叔叔或兄弟,因此自来瞧不上外姓人,对水阳村这一才来几十年,根都没扎稳的难民村向来不瞧在眼上。
  
  王里长瞧见赵里长那嚣张的气势,早就不耐忍他了,早知道这老狗这么一副德性,就不白费了他儿子给他买的好茶了,不过同为里长,也不能闹得太僵,当下就把话题丢给了张老爹。
  “张老弟,你看这怎么办,赵家的说你家阿木伤了她们母女二人,他们来讨说法,又被大侄子给打了一顿。”王里长说完就看着张老爹。
  
  张老爹知道这事不能完全靠里长来给他们主持公道,当下便说:“这是赵家的脚程快了一些,我本也是准备明日与王里长商议去溪水村找赵里长讨个说法的,既然赵里长过来了,我自也想向赵里长好好说道说道的,赵家本与我家是儿女亲家,这事王里长和赵里长都知道的,我儿与赵家三郎和离之事,想必两位里长都有听闻,这事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赵家婆娘不该在镇上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家木儿,我家木儿恼羞成怒动了手虽有错,但也是事出有因,再是木头人,也没有被这般欺辱的道理!再说我家大郎打赵家人,也是赵家跑来我家门前辱骂,木儿他娘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大郎见有人欺辱他娘和妹妹,难道不应该出手吗?赵里长家一向家风清朗,我倒想请教一下,赵里长家的公子见人欺辱自家娘和姊妹该如何处理?”
  
  赵婆子见张老爹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么一大串,且还条理清晰,一下子倒懵了 ,原以为是张木或张婆子过来理论的,就凭那两个闷嘴葫芦,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见到张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过来,心里早乐了,在里长家,就不信这两人敢动手,只能和她理论,这两男人哪懂得和女人家怎么争辩,这次定要讹他二十两银子,她早知道张木手里有十多两,再让张老头出七八两,谁让他家教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呢!
  
  赵婆子算盘打得好好的,现下见张老头有理有据地和她摆事实,转头见赵里长气势也弱了下去,当下就往地上一滑,“哎呦,有人就欺负我妇人家口拙,打伤了人连礼都不赔,这世道真是没王法了啊!可怜我家问儿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以后要是落下什么毛病,一辈子可怎么办哟!老天爷啊,你怎么都不给小妇人做主啊!”
  
  张老爹见地上撒泼的妇人,冷冷地说道,“既然赵家的一口咬定我们伤了她家儿子,那就请郎中来看看好了,我家虽然好欺负,也不能平白就被人家讹上了!”
  
  受伤请郎中也是理所应当的,王里长虽担心赵家的会借机讹张家银子,但是见张老爹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拦着。眼见着赵里长吩咐人将赵问抬过来,又派人将镇上的郎中请过来。可怜老郎中在家逗着孙儿准备洗洗睡了,大晚上的还坐着牛车出门,赶车的车夫正是白日里顺道带王大嫂和张木回来的牛大郎,她家婆娘一向和张木嫂子关系好得很,平时也没少听自家婆娘唠叨木妹子婆家每一个好人,接了这伙计,也是卖力的很,牛车赶得虎虎生风,差点没将老郎中的骨头跌散。
  
  那边赵问见里长派人来抬自己过去,就知道自家娘肯定准备狠狠讹张家一笔银子,他可知道张木手里有十几两银子呢,而且她带回娘家的书当时也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这回可得让张家都吐出来不可。当下便假装疼的要死要活的模样。
  
  等老郎中到了王里长家,便见地上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正疼的瞎叫唤,以为这病人真重病了,当下也不计较牛车把自己颠的快散架的事,忙上去按赵问有些淤青的胳膊和腿,按完以后,又瞧了瞧赵问的面色,当即心里便骂晦气!
  “老头我也快六十的人了,大晚上的被你们折腾过来,真要是有人病入膏肓我也不说了,这就蹭了一点,贴块膏药就好的事,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老郎中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张大郎忙上去将原委说了,服了一百大钱给老郎中,可不能将这老先生给得罪了,平日里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请这老先生看看呢!至于赵家,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赵里长此时自知被赵家婆娘坑了,但是这时候也不适合拆台,硬着头皮问道:“老先生,您看看我这侄儿需要怎么治才好!”说罢忙对老郎中使眼色。
  
  老郎中像没看见似的,眼皮都不抬地说道:“怎么治?你没看见刚才他叫的多欢了?中气这么足,我看啊,连膏药都不需要了!”
  
  一句话说的赵里长面上也过不去,一时只能抿嘴端坐在椅上不动了,赵婆子见里长一副不想再管的样子,爬起来跑到老郎中面前,“你是水阳村请来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和他们串通好,可怜我儿被人伤的只能卧床,还被人这般奚落!”说着眼泪便哗哗地下来了。
  
  老郎中见这妇人这般无理取闹,一句话都懒得多说,背着药箱坐上牛车回去了。
  
  王里长见赵家村的这般无理取闹,一点都不想搭理了,站起身来对赵里长说:“我这边是没觉得张老弟一家有什么错的,赵家欺人在先,张侄女和大侄子动手也是因气不过,赵里长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妥当,我们就去找镇长处置吧,镇长家的妹子前年也正好和离归家,我想镇长处理这事,肯定比你我都更得心应手!”
  
  本在哀嚎的赵婆子听到这立马禁声了,整个镇上的都知道镇长非常关系自家妹子,无奈妹子嫁的是别镇上的富户,镇长也不能替妹子出头,这一口气可一直憋着呢,要是捅到镇长那里,自家可不是往枪口上撞。
  
  但是赵婆子又不怨这般便宜张家的,“无论如何,张家的打伤了我儿子,这医药费无论如何也得付的,不是即使捅到官老爷那里,我也是不服的!”
  
  张老爹和张大郎到半夜才回来,除了小水困得在娘怀里睡着外,张家三个女人一个都没睡,等得知最后赔了五百大钱给赵婆子,张老娘颇为不岔,但是当得知赵婆子立下字据以后不再乱败坏张木的名声,不然一次赔偿一两银子后,张老娘心里才好受一点,要是花五百钱就能摆脱那一家人,张老娘自也是愿意的。
  
  一家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个馅饼狠狠地砸中了张家——媒婆替丁二爷的徒弟向张木提亲了!
  
   正文 两个媒婆   水阳村姓丁的人家有两家,一是丁老头家,他家儿子丁大在镇上卖猪肉,上回张木买的肉,就是王大嫂带她去那儿买的,同村的,互相照顾下生意。丁大长相有点凶残,于是当丁老头觉得自己儿子可以成家的时候,很少有女孩子愿意,也有那些看上丁大家富足的生活不顾及女儿的意愿想将女儿嫁进来的,但是丁大却不愿意勉强人家,于是硬是生生拖大了几岁,岁月不仅是把杀猪刀,也是把猪饲料,过了这几年,丁大长的越发波澜壮阔,将丁老头愁坏了。这几天听到张家姑娘和离回家的消息,丁老头又点燃了给儿子娶媳妇的雄心壮志,这天晚上等儿子从镇上卖完肉回来,丁老头一边认真地抽着旱烟,一边抬起眼问儿子:“你觉得张大郎家的妹妹怎么样?”
  
  丁大眼皮一跳,问,“哪个张大郎?”
  
  “张树,他家妹子刚从溪水村赵家和离回来!那姑娘自小勤快,人也明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明个就请人上门向张老头提亲!”
  
  丁大想起今天来肉摊前买肉的姑娘,眼眸亮亮的,穿着一身干净的绿色衣裙,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还有笑意,顿时便点了头,说:“阿爹做主便成!”
  
  丁老头听见儿子的话,顿时嘴巴都长大了,这都提了多少回了,儿子终于点头了,以前一提起哪家姑娘,儿子都一句“不能勉强人家姑娘,还是算了吧!”丁老头都有点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自家儿子终于点头了。
  
  当下,旱烟也不抽了,忙起身翻箱倒柜找东西去了,前几年给儿子作聘礼用的布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以前的镯子也要找出来翻新了。丁大看着老爹乐呵呵地模样,心里也有些愧疚,让阿爹为自己操心这么多年,心想,要是张家姑娘订不下来,自己也要好好找一个回来过日子了。
  
  第二天,等丁老头请的何媒婆到张家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死对头徐媒婆,穿红着绿地坐在张家的堂屋里正口沫横飞地和张老爹张老娘说,“这小伙子还真不是我夸口,虽然就孤身一人,但是他那手艺连他师傅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你家姑娘过去,吃穿不愁不说,还不用伺候公婆,自己就能当家作主,说句不好听的,您二老不要往心里去,您家姑娘怎么说也是嫁过一次,这小伙子可是头婚呢,人家既然还来托我来您家说媒,说明心里自是十分中意你家姑娘的,这可是再好不过的姻缘啊!您二老点个头,您家姑娘就一辈子不用愁了!”
  
  何媒婆见张老爹、张老娘意动的模样,赶忙冲进去,笑,“哎呦,张老爹、张老娘,我给你二老先道喜了!我们村的丁老爹托我来给他家丁大向你家阿木提亲呢!这丁家,不用我夸,想必您二老都知道,最富裕不过的人家,家里就卖猪肉,您家阿木过去,不说吃穿不愁,穿金戴银也是少不了的……”
  
  “你等等,你说替谁来提亲?”张老娘打断正准备细数丁家富裕的何媒婆,出声问道。
  
  嗬,难不成这张家还看不上丁大不成,她女儿可是和离的妇人!但是想到丁老头承诺的媒钱,便收起不满,喜笑颜开地说,“我们村的丁大啊,就在镇上卖猪肉的!”
  
  张老爹和张老娘两人面面相觑,何媒婆见张老爹、张老娘诧异的神色,也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出声问道:“您二老,这是觉得哪里不如意?”
  
  旁边的徐媒婆却忽用一块葱绿帕子捂嘴笑道,“何大妹子,我们俩这回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见何媒婆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便挺了挺胸,说,“我是给丁二爷的徒弟吴陵来提亲的!”
  
  “啥?丁二爷的徒弟吴陵?哎呦,这一家人怎么也不提前通个气啊!”何媒婆不满地嘀咕道。这下可不好贬低徐媒婆说的人家了,不然丁家知道,又是一桩事。当下便和徐媒婆商议,“既是一家人,我俩也不好多嘴说谁的不好,既然都好,就看张家的意思吧!”徐媒婆也同意,反正这家说不好,还有下家,吴陵总归要说亲的,自己和这何媒婆已经闹了好几次,再闹下去也没意思,想明白了,徐媒婆便大方地对张家二老说:
  
  “您二老看,这下是一家人提的亲,我啊,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您二老和姑娘合计合计,我们两过两日再过来听消息!”
  
  张老爹和张老娘,也被丁家给闹得有点蒙,一早以为老天爷赏了块馅饼,没想到老天爷今天这么大方,一下子赏了俩,老两口心里真是不要太激动!当下便客气地请媒婆过两日再过来,等媒婆一走,便喊女儿过来,将两家提的亲事和女儿说。这两家实是还好,清清白白的人家,男方都有一门手艺,也没什么恶习,至于丁大的长相,张家二老到了这么大年纪,早就过了看脸的年纪,也不当什么。重要的还是自家女儿愿意!
  
  张木听张老爹、张老娘说完,才明白过来,有人向自己提亲了,摆在自己面前的是要成为杀猪匠家的小娘子,还是成为小木匠家的小娘子,这个杀猪匠自己倒见过一回,长的满魁梧的,而且因为长年杀猪,身上好像还有些陈年的血腥味,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找对象确实有点困难。要说丁大是因为难找对象,看上了自己一和离的妇人,那小木匠吴陵又是怎么回事?
  
  张老娘适时地解惑道,“吴陵说起来也蛮可怜的,是个小孤儿,流浪到我们镇上被丁二爷收留当了徒弟,因为没爹没娘的,也没人给他张罗亲事,前两年他连间屋子也没有,就住在丁二爷家里,这不是今年丁二爷说,自家儿子以后要读书的,自己百年之后,那竹篾铺子就给吴陵了,丁二爷夫妻两还给小徒弟张罗起亲事,我估计丁二爷是看自己儿子不愿意学自己的手艺,又担心以后儿子生活无以为继,才想到用这一招将吴陵绑在自家船上。不过丁二爷夫妻俩为人一向宽和,听说对这小徒弟确实像自个亲生的一样!”
  
  张老娘琢磨了一会,又补充道,“认真说起来,还是丁大好一些,他家底厚不说,家里还有一个老爹,凡事还能给他搭把手,吴陵孤家寡人的,以后有事也不好向师父师娘伸手啊!”
  
  张老爹也在一旁附和地点点头。
  
  张木看着张老爹、张老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也点头,心里不禁咆哮道:所以,自己这是要成为杀猪匠家的小娘子了吗?我也就见过一面可好!
  
  张木在张老爹、张老娘的注视下,小心地咽了口口水,呐呐地说道:“那个,我这几年都不在家,也很少出门,对这两人都没啥印象,我这都二嫁了,我想还是仔细想一想为好!”
  
  二老见张木没立即点头,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是自家女儿想一想也好,反正过两天她就想好了。张老爹当即便大手一挥,表示同意。
  
  晚上张木睡在床上,左思右想,自己才穿过来没到二十天,这就要嫁人了?杀猪匠?小木匠?杀猪匠?小木匠?
  
  好可惜,昨天去镇上没有去竹篾店里看看,也不知道小木匠长什么样!要不明天偷偷去镇上看看?不知道爹娘会不会同意,这时候相亲连个相片都没有!不然好歹也知道小木匠的真容啊!
  
  这边厢,张木翻来覆去地纠结在杀猪匠和小木匠之间,正屋里,张老爹和张老娘也没睡着,“老头子,没想到咱家阿木,二嫁还能找到这样好的儿郎”,张老娘边说边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张老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还是老婆子你教的好啊,咱家阿木又勤快又标致,那有眼睛的儿郎自会瞧得见!”张老娘被张老爹逗笑不提。
  
  东边屋里,张大郎也和媳妇说道,“没想到咱家阿木这样好嫁,我还以为她以后姻缘上有些妨碍呢!”桃子也有些感叹,小姑经了赵家,上天倒眷顾她一点了,又想到小姑估计都不知道吴陵是谁,当下便和张大郎提议道:“要不你明天带小姑去镇上瞧一眼吴陵,小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去镇上,等嫁到赵家,出门的机会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估计她连吴陵长啥样都不知道呢!既然人家不在意她是和离之身来提亲,想必也是极中意小姑的,你带小姑去瞧一眼吧!”
  
  张大郎听完也点点头,他倒觉得吴陵挺适合妹妹的,斯斯文文的,丁大虽说也挺好的,但是毕竟有些粗鲁,妹妹在赵家也念了些书,说不定就喜欢斯文些的!
  
  于是,这一晚,除了张家五岁的小水以外,一家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得失眠了!
  
  没想到,还没等张大郎带妹妹去镇上瞧一眼小木匠,小木匠就来瞧张木了。
  
   正文 吴陵拜访   桃子和张老娘一向早起,桃子负责煮早饭,张老娘负责喂猪和鸡鸭,但是大家都没有发现门外有人,等张家人吃好早饭,张老爹和张大郎要出门干活的时候,才发现家门口正站着一人,张老爹自张大郎成家后,就很少往镇上去,家里要买些什么东西,都交给张大郎两口子,很久没有见过丁二爷收留的徒弟,只是觉得这人面熟。
  
  张大郎倒是认识吴陵的,此时见他出现在自家门前,想到昨日提亲的事,知道必是为妹妹来;的!见自家阿爹仔细盯着人家瞅,猜到他可能没认出来,“阿爹,这是丁二叔的徒弟,吴陵!”
  
  张老爹这才想起,这小郎君可不就是吴陵那小子嘛!当下笑道:“几年没见过你了,倒是越长越好看来着,长的连我老头子都觉得俊得很咧!”一会自家丫头见到这张脸不知道会不会就看上了!哎,一张好面皮娶媳妇都讨巧啊!
  
  吴陵也常听师母夸他越长越俊,猛地从张老爹一个同性长辈的嘴里听到,饶是吴陵心里再三劝自己镇定,也不由得红了耳朵。
  
  父子两见小郎君有点窘迫,也不打趣了,忙把吴陵请进去坐,对于不计较自家阿木和离身份的,张家人都不自觉地释放出最大的善意和热情!
  
  张木正在院里和小水用树枝划着写字,正一笔一划地教小水写“水”,其实张木自己对繁体字还没搞清楚,也只能教小水一些最简单的,其实她自己也在借教小水认字来正大光明地学繁体字。她不知道原身学到了哪个程度,也不敢轻举妄动,慢慢来才行!
  
  见张老爹和张大郎去而复返,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不到,长的挺俊秀的,而且,貌似,身材很好,宽肩窄腰,齿白唇红,张木忽觉得自己有点眼花,她为什么觉得他好像在对着自己笑,而且还是腼腆羞涩的笑?
  
  为嘛有种大灰狼欺负小白兔的即视感。
  
  后来张木想起她第一次见吴陵的场景,不禁一次次懊恼不已,真被他肤白貌美的外表给迷惑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确实存在,不过是披着狼皮的羊和一只无肉不欢的兔子。
  
  张木还沉浸在欣赏小鲜肉的世界里,却被一声惊雷炸糊了!
  
  已经坐在堂屋里的吴陵说:“大娘,大爷,我是诚心求娶张木姑娘的!其实今天不是我第一次见张木姑娘,前两天,张木姑娘去镇上时,我刚好看到,心里便存了求娶的念头,故才请师傅帮忙请媒人来上门提亲的额!”
  
  这小郎君看起来比原身还小,敢情却是来提亲的,对象还是我!听墙角的张木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太炙热了,一下子从阳春三月跨到了三伏天!晒得她一清早就冒汗!
  
  堂屋里吴陵说完这一段,见张家人面色都很和善,才硬着头继续说,“昨天徐媒婆来说丁家大哥也想求娶张木姑娘!论心里话,丁家大哥人实诚,家底也厚,又是您二老看着长大的,比我这外乡来的一流浪儿确实要稳妥许多!可是,不怕您二老笑话,我小时候受过些苦,心里明白,自己想要的就要去争取,不能一味认命!我就觉得张木姑娘很好,虽然我没什么家境可言,但是我一直很努力地跟着师傅学手艺,以后也能够凭手艺养活一家子,我若娶了张木姑娘,以后也必定尊她,敬她,爱她,护她,晚辈诚心希望您二老能给我这个机会!”
  
  吴陵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有些激动,张家二老听完,也不禁认真地思量起吴陵来。堂屋内一时很安静!
  
  “姑,刚才的字我会写了,你再教我一个吧!”小水的声音在堂屋外想起,而且还是在墙根上。
  
  “行,行,我们去那边!这里太阳照过来太热了,我还没站稳就受不住了。”张木有些心虚地企图掩盖偷听的行迹。
  
  张老爹和张老娘都有些无奈,自家女儿以前一向是规规矩矩的姑娘,怎么最近性子这么跳脱了!
  
  吴陵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被张木听到了,眼里忽地生出点点滴滴的喜悦,胀的心理又甜蜜又惆怅,却又觉得美妙异常!
  
  屋内安静的氛围倒被这一小插曲打破了,张老爹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小郎君也知道,我们家阿木是和离之身,她这二嫁,我们都希望她能找个合心意的,能够好好待她一辈子!所以,这亲事,我们还是得问问阿木的意思!”张老娘也在旁边附和地点头。
  
  “小侄明白的,今天过来,也是让二老明白我的诚意,至于亲事最终如何,还是得看姑娘和二老的意思,小侄自不会强求!”吴陵诚惶诚恐地说道,见张家二老颔首,又站起来说:“小侄来了有一会了,这段时间店铺里比较忙,出来太长时间恐师傅忙不过来,这就先回去了,明天托媒人来府上听信!”
  
  因为张老娘急着与张木商量亲事,也没虚留吴陵,吴陵出堂屋的时候,眼角瞄了瞄,没见到刚才绿色的身影,不禁有些小失落。
  
  待吴陵一走,张木便被爹娘喊到堂屋,就吴陵的来访做了一个总结陈词,张老爹和张老娘都被吴陵的诚意所打动,觉得虽然家底差些,但是对阿木的心意却是没法说的,当初赵家家境也好,但是夫君不护,女儿嫁过去并没有享到一点福,整天做牛做马的伺候那一家老小不说,还被婆婆摆脸色,妯娌挤兑,小姑嘲讽!所以说,夫妻两过日子,不光看家境好坏,两个人的心意也很重要。张老爹和张老娘这样一想,对女婿的人选不由都偏向了吴陵。当然也得女儿点头!
  
  张木见老两口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又咽了口口水,又呐呐地说道:“爹娘,我再想想吧!明天早上再说!”
  
  老两口之前就答应让女儿好好考虑,现在没听到女儿的答复,也不以为意,女儿都说明早了,那就明早呗!
  
  却不知,没等到明早,张家就又热闹开了!王里长家的婆娘带着女儿王二姐过来了,希望张木不要答应丁大的婚事,因为王二姐看上了!
  
  张家院子里,王大娘刚跨进院子,看到张木,便直截了当地说:“阿木,听说丁大来你家提亲了,丁二爷家的徒弟也想娶你!我们家茉莉(王二姐原名王茉莉)早就看上丁大了,她本就等着三年孝满就和丁家通气的,没想到你也和离回来了,你们两个都是二嫁,你也体谅下二嫁女人的不易,你就嫁丁二爷的徒弟吧!把丁大留给我们家茉莉吧!”王大娘理所应当地说道!
  
  张木看着这个等着自己点头的大婶,看了眼旁边的王茉莉,见她发髻上还带着一朵白色珠花,应该是还在未亡夫守孝。张木听王大嫂提过王茉莉,说她们两个都是姻缘有些不顺当的,平时没事张木也可以和住在娘家的王茉莉聊聊天。王茉莉的夫君是三年前的六月去世的,到今年六月才满三年。若是夫婿一亡就立马改嫁,明上难免有些不好,王茉莉便准备随一般未亡人一样守孝三年。因为王茉莉婆家有些刻薄,王茉莉作为未亡人在婆家更不受待见,王大娘便把女儿接回家,并答应王茉莉的婆家,会在家给女婿守满三年!王茉莉便带着六岁的女儿珠珠回了娘家。
  
  王大娘早就替女儿看中了丁大,人实诚,家境好不说,关键是有一股蛮力,长相凶残,女儿要是嫁给了他,就不用再怕前婆家人一再上门闹事了!
  
  此时,王茉莉听完自家娘的话,站在一边默默不语,眼睛盯着鞋面看。
  
  自己这是要被抢亲了吗?张木脑袋不晕都不行,这都什么事啊!忙求救地往爹娘屋子望过去。
  
  张老爹和张老娘一早被吴陵感动到了,想起年少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屋里唏嘘不已,也没心思去田里干活,都待在屋里。王大娘开腔的时候,老夫妻俩就听到了,等听完,两人都有些愤愤不平!张老娘起身便往屋外冲,吼道:
  “王家的,你家女儿看上丁大和我们家阿木有什么关系啊?你要是想让女儿嫁到丁家,也该去丁家才是,我们阿木一个年轻姑娘家,可担不了替你家说媒的重任!你还是带着女儿赶紧回去!”
  
  王大娘一听就不乐意了,“张家婆娘,你这是不答应喽,我可丑话说到前头,你家阿木要是挡了我家茉莉的姻缘,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张木这几天为这些事烦很了,此时见又来个难缠的,一点应付的心思都没有,走到王茉莉面前,说,“你要是有意就去和丁家说,丁大的姻缘又不是我能阻止的,你在我家闹,平白惹了笑话,你既然敢来我家闹,也是豁出了脸面的,既然如此,再豁出去一次又有什么干系呢!”
  
  王茉莉抬起头,看了眼张木,对面的女人只比自己小两岁,可是眼眸亮晶晶的,仿佛生活的苦难并没有降临到她身上。也许是心境不同吧,她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却还像二八年华的姑娘,而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干枯了。
  
  王茉莉拉着还想开腔的王大娘慌忙忙地走了!
  
  张老娘却觉得心头一口浊气难消,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正文 距离的美   王家母女去没去丁家,张木不清楚,但是她却看到自家娘揣了上次从赵家婆娘那里捡来的点心,去隔壁方奶奶家串门了。
  
  村里连六岁的小水都知道,到方奶奶家说一件事=和牛大娘、李大娘……(此处省略七大姑八大婆)说=召开全村八卦会议。
  
  这倒不是说方奶奶喜欢搬弄口舌,到处嚼舌根,而是方家本来就是个八卦中心地带。
  
  方奶奶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了,六十多年前逃难的时候,家里人都饿死或病死了,就剩了她一个小孤女,后来遇到一起逃难的方家,方家人收了她做童养媳,后来方家在水阳村安家,方奶奶便也成了水阳村第一代村民。待长大后便和方家那一代仅剩的男丁成了婚,婚后生了三男一女,可让她婆婆高兴坏了,自此待她更和气。方奶奶年纪虽大,精神头却好得很,她在幼年遇到方家这般和善的人家,心里自是感念不提,一辈子待人更是和和气气地,村里人都说方奶奶是个最和善不过的老人家,方奶奶年纪越大越喜欢个热闹,她平时人也明理,还有些老人家的小智慧,大家遇到什么想说的事,都喜欢往她跟前来。
  
  方奶奶年纪大了,身边也要时常有人照料,方家几个媳妇每日里忙着农活家务都忙得很,也不能整日陪着方奶奶,因此,每当看到哪家媳妇过来找方奶奶聊天,那叫一个热情,必定烧好一壶热水送过来,家里要是有个零嘴,也从来不吝啬地拿出来摆上。村里人大都比较憨厚,也不好总吃人家的,偶尔家里要是有点零嘴,也捎带过去。
  
  于是,方家,俨然成了村里开茶话会的中心。
  
  这不,张老娘到的时候,刚回娘家串门的李家老姑奶奶也在,两人正说着溪水村的热闹,李家老姑奶奶嫁到了溪水村,就在张木前婆家的屋后,以前她每回回来,张老娘也必是要去李家坐坐,问问女儿在溪水村的情况。现在张木和离了,张老娘见到李老姑奶奶,依旧高兴的很,这也是一个人缘好的老太太,张老娘很感激她以前对女儿的照顾。当下便亲亲热热地握着她的手,说“老婶子,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去我家坐坐啊!我要不在方婶子这儿碰到你,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咧!”
  
  李老姑奶奶摆摆手,“我这不是知道你家最近事忙吗嘛!我可听说了,我家阿木侄女已经有两户人家来提亲了!”
  
  一听到这,张老娘的肝火不由得又旺起来,拉过一张板凳坐下来,说,“哎,老婶子,我这心里真是憋得难受,正准备过来和方婶唠嗑唠嗑呢!”
  
  “阿木娘,难道赵家又来闹不成?”方奶奶也倾身过来问道。
  
  “哎,比这更让人窝火,两位婶子,就您两人这么大岁数了,估计都没见过这般不讲理的。前天儿,丁大家不是让何媒婆来我家提亲嘛!我家还没答应呢,阿木在赵家受了不少苦楚,我就想让她自个儿选个合心意的,我们两口子就没做主,让她自己考虑两天,哪知道,就刚才,村长家的婆娘就带着她家在家守寡的二丫头来了,你道她们说啥?”张老娘,说的有些口渴,喝了一口白开水,才又道:“让我家阿木不要阻了茉莉的姻缘,她家茉莉看上了丁大,就等着守完孝就嫁呢!”
  
  听到这,两位老奶奶都面面相觑,这是上演二女抢夫的戏码?都被这八卦刺激到了她们颤巍巍的神经。
  
  方奶奶最先开口道:“这村长家的婆娘也是,要是看上了丁大,干嘛不早早地过去通个气!”
  
  “我看,就是通气了,丁大也未必看得上她家茉莉!丁大可挑得很嘞!这几年何媒婆给他介绍了多少姑娘,就连我们溪水村的姑娘也有十几个呢!他一个都未瞧上,我看他心里主意正的很!”李老姑奶奶抿着嘴说道,其实李老姑奶奶当时也想把女儿嫁给丁大的,他家家底厚,女儿过去就能穿金戴银的,只是那死丫头却觉得丁大长的凶神恶煞的!哎,年轻的姑娘家还不知道,日子可不是靠一张脸皮过活的!
  
  “可不是嘛!丁大是瞧上我家阿木勤快本分,人也活络,村长家的二丫,硬生生地在婆家被磨得像个木头一样,一点儿活泛气都没有!还带着个丫头,不是我嘴巴毒,我家阿木也是要再嫁的,可虽说再嫁在现在也有很多,但是带着丫头的未亡人,姻缘上还是要更艰难些的!”张老娘口快地说道。
  
  虽然张老娘因气愤有些贬低王茉莉,但是她说的也是世间的常态,死了丈夫的妇人,难免要被冠上“克夫”的嫌疑,何况王茉莉还带着与前夫的孩子,这世间愿意帮他人养孩子的男人也是不多见的。
  
  “哎,茉莉也是个可怜的,以前是多娇俏的小姑娘啊,那时候我们水阳村,就茉莉和你家阿木最讨人喜欢了,人俊俏不说,又勤快能干,还有一手好绣活!没想到倒是这两个丫头姻缘上艰难些!”方奶奶想起以前两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忽想起戏文里的一句唱词,“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张老娘一听方奶奶可怜王茉莉,不由一撇嘴,不满地道:“茉莉再可怜,也不能来欺负我家阿木啊!以前她们俩个还是颇说得来的小姐妹呢!后来又都嫁到了溪水村!哎,没想到两个丫头最后都回来了。”张老娘说到最后,也忽然理解王大娘的心思了,当时她们两个嫁的都是溪水村比较富裕的人家,茉莉守寡,阿木和离,本是差不多的命运,可是转眼阿木便有两户人家来提亲,其中还有王大娘为茉莉看中的丁大。
  
  在方奶奶这絮叨了半天,到晌午张老娘回家的时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当然,王茉莉看上丁大的消息也传的差不多了!至少当事人他爹是知道了!丁老头知道村长家二丫看上自家儿子的时候,心里颇不乐意,二丫回村里守寡快三年了,时常她去河边洗衣服都会经过自家门口,二十几岁的人生生像三十多一样,还有个女儿跟着,张木虽也嫁过,但一人俊俏,二没有孩子啊,在赵家还学了些诗书,同是嫁过人的,茉莉比之张木可差太多了。当即就又忘何媒婆家去,望她明天能再多替自家儿子说几句好话,还承诺将媒钱再加上一些。
  
  喜得何媒婆当下就想往张家再跑一趟,但是想起和徐媒婆的约定,还是忍住了,对张老爹却还是满口答应,毕竟若张木选了丁大,自是自己的功劳。何媒婆筹划着,若张木明天还未选好,自己要怎么说才能打动她选丁大
  
  何媒婆却不知,徐媒婆答应自己不去说,可没答应当事人不去说!
  
  张木正在厨房里给嫂子打下手望锅灶里扔柴火!桃子一边揉着面粉,一边说,“阿木,我都有几年没尝过你的手艺了,你以前擀的面条又白又有劲道,赶明儿你再露一手给我瞅瞅!”
  
  “啊?擀面条?”张木正在认真地看着柴火,听到桃子要尝她的手艺,顿时紧张起来!擀面条?!她连和面粉都不会好吧!
  
  “我在赵家,做饭这种轻巧的活都乱不到我的,我有好长时间没有下过厨房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呢!”张木小心地说道!不知道嫂子会不会起疑!
  
  桃子听张木如此说,以为以往张木回娘家都是怕家里担心,才没老实说她在赵家的日子,现在和离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了,叹气道:“哎,都过去了,以后就好了!你那双巧手,再怎么忘,弄出来的吃食也不会差的。”
  
  张木无声地在心里呵呵了。
  
  “阿木,那两个,你选好没啊?”桃子又忍不住出声问道。
  
  “嫂子,我这心里也没底,我对他们也不是太熟悉,我去溪水村也有五年了呢!”张木无奈道。一下子让她在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出来嫁,都是陌生人,她真不知道选谁,虽说今天吴陵过来很诚恳地说了一番话,但是两人到底合不合适,也不是态度诚恳就可以的。
  
  晚上张木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地,明天媒婆又要来了,到底是选一个呢,还是不嫁呢?“真的好难选啊!”张木小声地吐糟道!
  也不能一辈子不嫁,待在张家,自己这假的,在张家一家人眼皮下待长了,肯定要穿帮的。而且张老爹、张老娘让自己选一个,可没说让自己两个都可以不选!张木坐起身来拿起白天教小水认字的小树枝,为了便于自己偷偷认字,张木把它带回房里了,在地上划:
  
  丁大→有肉吃,有首饰带
  
  吴陵→会疼人,两人一起奋斗
  
  哎,吴陵的条件确实比丁大弱多了,硬性条件完全没法比啊!嫁给她还离娘家远,“咦,远!”张木思路猛地一顿,嫁给吴陵可不就离张家远了嘛!吴陵住在镇上,自己要是嫁过去,以后和张家人至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见一次吧!自己可不安全多了!
  
  吴陵一直以为,是自己那天的话打动了在墙根处偷听的张木,压根没想到,自己胜在距离美上。
  
  第二天一早,来张家的不只两个媒婆,王大娘也来了,她可不是来瞧热闹的,她是来盯着张木别选丁大的,要是这丫头不识好歹地真选了丁大,她今天就抓花她的脸,看丁大还会不会看的上她!
  
  张老娘见到王大娘过来,猛地瞪过去,王大娘见她瞪着眼,眼神都不给张老娘一个,茉莉她爹可是村长,只要没闹到明面上,张家可不敢把她怎么地!
  
  王大娘这是□□裸的有恃无恐!充分演绎了嫁一个有权势男人的重要性!
  
  张木也见到王大娘过来,也懒得理她,反正自己选的是吴陵,今天是闹不起来的,当下就对两位媒婆说,“真是麻烦两位婶娘往我家跑腿了,只是我只能选一个,万望两位婶娘见谅才好!”
  
  “哎,没事,我们俩说好了,你选谁,我们都认了!”何媒婆甩着葱绿的帕子说道。
  
  徐媒婆也在一边附和。
  
  张木吸了一口气,说:“我比较中意吴家郎君!”说罢,就回房了。
  
  “哈哈,木丫头真有眼光,吴陵那小子长的多俊俏啊!”王大娘一听张木说吴陵,顿时乐的合不拢嘴,徐媒婆听了都没乐成这样,可不是嘛!徐媒婆只是拿了媒钱,在王大娘心里,她可从张木这句话里得了一个中意的女婿。
  
  何媒婆也听了王家中意丁大的消息,见王大娘这般乐呵,刚才给丁大落选带来的失落感立马全消了,这不还有一桩生意呢!当下又欢欢喜喜地和王大娘说帮她去丁家探探口风。
  
  当吴陵从徐媒婆嘴里得知,自己中选的时候,也像王大娘一样乐的合不拢嘴,哎呀,终于要娶媳妇了!
  
  此时,吴陵还不知道,其实,娶媳妇这事,并不是张木答应了就可以的! 正文 张木做小   这边张木一点头,吴陵就托师母帮忙采买聘礼,丁二娘自是喜不自胜,吴陵来她家已有十三年了,虽然说吴陵在她心里没有自己儿子重要,但是,他们两口子对吴陵也是有些许感情的,吴陵和自家儿子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她也希望儿子多个兄弟照顾,因此这么多年来对吴陵也是照顾有加的
  
  当吴陵把这几年攒的银子交给师母时,丁二娘却摆摆手,说:“那是我和你师傅怕你平时有用钱的地方,你又不好意思向我们开口,才每月给你点零花的,傻孩子,里的手艺就值这么点钱啊?我们早给你攒着娶媳妇呢!前两年问你,你又说没看上的,我们看你年纪也不太大,也不催你,现在你自己对上眼了,我和你师傅自当帮你把婚事办圆轮了!”
  
  饶是吴陵因自幼看多了人性的虚妄而清冷的心,此时也不禁觉得有一股暖流由丹田涌到了四肢百骸,整个人像浴在阳光里,眼角眉梢都染了一层暖意。吴陵压下了心底的五味纷杂,缓缓地对丁二娘说,“那我也不多推辞了,就劳师傅和师母费心了!”师傅和师母的恩情,他日后必是会报的,虽说也有笼络自己以后帮衬师弟的心,但是他们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目前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以后,还有自己的妻子!
  
  吴陵忽觉得自己的血液好像流的更快,像要沸腾一样,他这十九年的人生里好像忽然有了一种叫冲动和热血的东西。
  
  张木和吴陵就要成亲的消息,由徐媒婆和李老姑奶奶传开了,有些和张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为张木高兴,而一些不相熟或不待见再嫁女子的人自然也难免说几句不中听的。其中说的最难听的,非赵问的亲娘莫属!她从李老姑奶奶那得知,张木要改嫁了,还是嫁到镇上,当场就没忍住,骂道:“好一个没羞耻的小娘皮,和我家三儿和离还不到三个月呢,这就搭上了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小子,这般赶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暗地里勾搭上了!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的!”
  
  李老姑奶奶本来想着看赵家婆娘吃瘪的模样,没想到这货却口舌无忌,当下就黑着脸走了,□□皇帝早就废除了浸猪笼这一陋俗,连自己这快入土的人都知道,赵家婆娘还这般疯疯癫癫的,她家也有一个闺女呢!
  
  赵老娘对着李老姑奶奶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早知道这老妖婆不是好东西,以前就常和张木那个小娘皮一起作妖,不就想来看自己笑话吗!那她就让她好好看看!气冲冲地找自家小儿子去了
  
  赵问看着面前气的咬牙切齿的老娘,无所谓地喝着茶,说,“娘,你不要生气,张木这辈子除了我,她谁也跟不了,等我和李家姑娘成了婚,再把张木弄回来伺候你!”
  
  赵老娘倒被自家儿子说愣住了,“你们不是和离了吗?你还准备让她回来做小?”
  
  赵问眼神贪婪地说道,“她那一手绣活,可值不少钱呢!娘你就愿意这样放走一个摇钱树?”没有人比赵问更明白张木挣钱的能力,张木交给赵老娘的钱只是一半,还有一半一直在赵问口袋里呢!
  
  赵老娘想到张木每月交上来的二两银子,心里也痒得很,可是就算自己愿意,张家也不愿意张木回来吧,而且还是做小!赵老娘怀疑地看着自家胸有成竹的小儿子!
  
  赵问接收到赵老娘不信任的眼神,当下也不愿多解释,“娘,你就看着好了,不过,你得赶紧抓紧把我和秀儿的事给办了,秀儿的肚子可遮不住!”
  
  赵老娘见自家儿子心急的模样,心里不以为然,她就是要拖到李秀的肚子遮不住,让她脸面尽失,一辈子抬不起头,以后进门了还不是随自己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但是却不能让儿子知道自己的心思,小儿子和这小狐狸精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满嘴应道,“你放心啦,你看上的,娘还不能不用心吗?只是聘礼要办的厚些,有些东西还要去县里面买呢,一来一回可不是要一段时间!”
  
  赵问见老娘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便也不多说,聘礼说是给媳妇的,到时随秀儿一起抬过来,可不就是自己的了!
  
  吴陵初到丁家的时候,才六岁,那时候丁二爷和丁二娘成亲几年都没有孩子,丁二娘心里都在思量着要不要买个小妾回来了。
  
  晚上,丁二娘和丁二爷商量给张木的聘礼时,两人都有些唏嘘不已,没想到一转眼吴陵来自家都有十三年了,自家儿子都有十三岁了。
  
  当年当吴陵饿晕在丁家店铺前的时候,丁二娘正在铺子里帮忙,见门口晕倒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泥,身形瘦的有些骇人,知道必是哪里逃难过来的,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便把他抱到了店铺里。汤汤水水地喂了几天,吴陵精神头慢慢足了些。吴陵一睁开眼,很是规规矩矩地向丁家两口子作揖行礼,那一刻,丁二娘忽地灵光一闪,这孩子乖巧懂事,又知恩图报,自己几年都没有生出孩子,要是以后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养个有良心的孩子傍身也好!夫妻两一商议,便有意收六岁的吴陵作了义子!
  
  可是,没几天后,丁二娘就被诊出了喜脉,夫妻二人当场就喜极而泣,丁二娘默默地想,许是老天爷见自己心善,收养了一个孩子,才恩赐给自己一个孩子,丁二娘和丁二爷一说,夫妻俩都认定吴陵是自家的福星。自此待吴陵更是和气,但是夫妻俩都没再提收吴陵做义子的话头,因为在古朝,如果义父母充当了养父母的身份,那么义子也是有资格继承养父母的财产,也必须替养父母养老送终!丁家铺子当时的收入也就够一家人的衣食,丁二娘便犹疑了,如今家里小有积蓄,自家儿子又是一心放在科举上,丁二爷这时才觉得该将这个铺子留给吴陵打理。
  
  “陵儿这几年待你我都孝顺至极,对竹儿也颇有兄长的样子,在婚事上我们自是不能亏了他,聘礼就按大哥给大侄儿准备的来办吧!”丁二爷沉思了一会,说道。
  
  “行,就听你的,这十多年了,我也早将陵儿当儿子看待,虽说不及竹儿重要,但是人家母亲爱亲子,也更爱小儿些呢!”丁二娘见丁二爷这般嘱托自己,还订了规格,嘴上忍不住为自己辩一句!
  
  丁二爷瞧了老妻一眼,不由笑道,“都一起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啊!心地最良善不过的,我不是怕你操心,给你出主意呢!”
  
  丁二娘听了这话才罢!
  
  第二日,丁家竹篾铺子这几年也有好些县城里的客商来订货,丁二娘便托其中一家相熟的老客商帮忙在县城里买些衣料、吃食和好看的妆奁。一边又选了几个吉日,让徐媒婆拿去给张家选一个,自古都是婆家望穿秋水地盼着儿媳妇进门,而娘家却两眼泪汪汪地舍不得闺女出门。徐媒婆拿来的日子有五月十八,五月二十八,六月初八,六月二十六,八月初二。因为七月民间说是“鬼月”,一般婚嫁都尽量避开七月,张老爹和张老娘拿着问吉的单子,最后勾了八月初二。哎,按老夫妻俩的意思,合该要到明年才好!自家闺女好不容易能够在家长住,可是闺女毕竟是二嫁,老夫妻俩又怕拖得太长出什么岔子,最终还是同意女儿八月初二出嫁!
  
  那边,张家把日子一定下来,丁家就着手准备过定。
  
  过定那日,吴陵带着两只活雁,八盒糕点,一只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一只银凤镂花长簪,一只云凤纹金簪,一只宝蓝点翠珠钗,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虾须金镯,一对金累丝灯笼耳坠,另还有细棉布四匹,丝线若干,棉布和丝线都是用来给张木做嫁衣和婚后见婆家亲戚的新衣的。
  
  过定的时候,相熟的人家也可以过来观礼的,大家见吴陵带来活雁都清楚吴陵对这阿木怕是确实有些上心的,现在是三月末,大雁也是可见到的,但是要逮到两只也是极不容易的。再见这两只银簪,一致金簪,一只点翠珠钗,一对银镯,一对金镯,一对金耳坠,都被惊到了,这份小定礼,就算摆到县城里富裕些的人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饶是张木在现代首饰店里见惯了各种价格不菲的饰品,此刻也觉得这些首饰好看的紧,无论雕刻、镶嵌还是金银的成色都是很难挑剔的!心下也觉得丁二爷一家对吴陵确是十分看重的,这其中的随便一样在这村里做小定礼都是说的过去的!
  
  “没想到你家阿木这般有福气啊!”王大嫂见了这小定礼也不禁咂舌,当年自己只有一对银簪,一对银镯子呢!当时也羡煞了不少小姐妹!没想到,阿木这二嫁的小定礼倒如此之多!
  
  “呦呵!我记得当时赵家的小定礼除了吃食,也就两匹布,一对银簪吧!没想到阿木这二嫁倒比头婚还体面呢!”王茉莉的娘酸溜溜地说道!丁家老头子怎么都不同意茉莉进他家门,没想到张木却这般好运地订了亲过定不说,夫家还这般大方,这丁老二一家子都是傻子,给一个外姓人备这么好的礼干嘛!还不如留着给他亲侄子丁大呢!
  
  张老娘见王婆子一副酸溜溜又眼馋的模样,感到身心都愉悦了,当下也不计较地说道,“你家茉莉也会和阿木一样有福气的!”
  
  “那是自然,我家茉莉到时不仅聘礼厚,嫁妆也厚!”王婆子立即大声地回道,一边还回了张老娘一个轻蔑的眼神!呵,我家茉莉可不会输给你家闺女的!
  
  张老娘今天见未来女婿这般给面子,心情好得不得了,才不会和王婆子这种眼馋的人计较,也不再接话茬!
   正文 李秀孕事   两家过小定后,婚事也算正式定下来了,由于吴陵一直住在师傅家,成家后自不好再住着,吴陵便准备选块合适的地买下来,小定礼和聘礼都由师母准备,吴陵攒下的几十两银子买屋是不够的,但是买块地自己建还是可以的。而张木要做的就是在家好好绣嫁衣便好,在现代学的一些绣法技巧也让张木尝了一回开金手指的瘾。o(╯□╰)o张木忽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啊!但是裁衣服什么的,完全不会好吗!张木只能求助传说中的裁剪能手方奶奶,用的借口是:“我一看到这红布,心里就慌得很,手也有些抖!”
  
  话说,张木自从亲事定下后,可能不再担心被戳穿是冒牌的缘故,人也活泛了很多,脸皮也蹭蹭地厚了不少。
  
  溪水村里的赵家,在赵问的一再催促下,赵老娘也不好再将说媒的事拖下去,便往屋后的李老姑奶奶家走去。
  
  李老姑奶奶见赵婆娘过来,收住心里的鄙视,换上一张笑脸,毕竟屋前屋后的住着,也不好闹的面上不好看。客气地让赵家婆娘进来坐坐,唠唠嗑。
  
  赵老娘一坐下,就说:“老婶子,我今天过了可是有正经事相托的!”赵老娘说完这句,便笑吟吟地看着李老姑奶奶,就等着她问什么事!哼,老虔婆,不是要看热闹吗!让你好好看个够!
  
  李老姑奶奶一时有点懵,自家和赵家虽然也偶有往来,但因自己一向帮木丫头说话,这赵家的一向不待见自己,这回怎么还有事来找她,看样子还是件喜事一样。“哎呦,侄儿媳妇,你就别和我老婆子卖关子了,我看你这模样,也是件好事啊!快说来让我也乐乐!”李老姑奶奶一露笑,满是皱纹的脸便挤成了一朵菊花。
  
  “老婶子,可不是件喜事嘛!我来是请你帮我向李秀才家跑一趟,给我加三儿保个大媒咧!”赵老娘拉着李老姑奶奶的手,极亲热地说道。
  
  李老姑奶奶一听这话,也不笑了,立马肃着脸说:“侄儿媳妇,你家三儿刚和离不说,就说这年纪也比我侄孙家的秀儿大七岁有余呢!这事我可不好应承!”李老姑奶奶坚决地摆手。
  
  赵老娘见李老姑奶奶这么快就摆脸色,当下也不装客套了,拿出绣着如意纹的帕子,轻轻地沾了沾嘴角,开腔说道:“老婶子,我也不瞒你了,你和李秀才家也是至亲,这事你知道也无妨,李家闺女已经怀了我家三儿的骨肉,已经有两个月了,我家要是再不去提亲,这肚子可就瞒不住了!”
  
  “你说什么?秀丫头有身子了?”李老娘看着赵家婆娘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在意了,她现在只想去镇上问问二侄孙!忙唤儿媳妇过来,陪她去镇上走一趟。
  
  “行,竟然老婶子答应帮我跑一趟,那我这就先回去了,老婶子有好消息了,可得来告知我一声啊,不然我这边不知情,要是再耽搁个十天,八天的,怕你家侄孙就得来求你了!”赵老娘说完,站起身,用帕子掸一掸裙摆,昂头挺胸地走了。
  
  李家儿媳妇眼尖,看赵家婆娘手上的帕子,知道是张木做的。又见自家婆婆被气的身体都发抖,连忙让儿子把丈夫找回来,一起陪李老姑奶奶去了镇上!
  
  李秀才和水阳村的李大郎都是李老姑奶奶的娘家侄孙,李老爹和李老娘去世后,李秀才和李大郎家就分了家,因为李大嫂和李秀才的媳妇合不来,两家来往也很少,但是对于李老姑奶奶二人还是很尊敬的,毕竟爹娘在时一直和李老姑奶奶走动的很频繁,李老爹去世时,抓着兄弟二人的手,让他们以后一定孝敬李老姑奶奶,说当年不是姑奶奶,自己早就饿死了,兄弟二人都含泪答应了。
  
  李秀才作为镇上唯二的秀才,在镇上开馆教书多年,下面村里许多小学童都是由李秀才开蒙的。赵问便是其中之一。李秀才家的女儿秀儿,今年也才十五岁,下面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李秀才既然能在千百童生中脱颖而出,成为秀才,自是从小就一心苦读诗书,奉孔孟为圣明的,因此在庶务上一向少一窍,还好娶了个能干的婆娘洪氏,女儿十三岁的时候,洪氏就在李秀才的学生中给自家女儿物色好儿郎,挑来挑去,发现这么些学生中,论长相、家境、聪颖,竟没有一个比得上赵问的,心里直叹息不已,每每在考量其他小郎君的时候,都要说一句:“和赵家郎君比起来,还是差一些!”实是赵问平时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每年送的节礼比一般学生又大方了些,洪氏才觉得赵问是个有前途、有家底的小郎君。而赵问之所以节礼比旁人重些,是当时张木每月的绣活钱有一半交到了赵问手里,赵问手里头有银子,平时出手自然比手头拮据的学子大方些。
  
  李秀儿听到娘每次都唠叨姓赵的学子,有些不耐烦,一次便随口说:“那选赵公子不就好了?”心里颇不以为然。
  
  洪氏看着李秀儿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叹道,“那赵家小郎君早已经有妻子了,怎么能再娶你呢!”这个家老的糊涂,小的懵懂,还好还有个还不知事的小儿子,以后一定得好好教导。
  
  听自家娘念叨的多了,李秀儿便对赵问产生了好奇,待李秀才讲学的时候,偷偷从窗户里看了赵问两回,赵问读书一向不太专心,不然也不至于年过二十连个童生都没过!瞧见外面夫子家的小闺女探头探脑地偷窥自己,脑里有个奇异的念头迸发出来,看着窗外露出了一个温柔缱绻的笑,李秀儿捂着心口,红着脸跑走了。
  
  十五岁懵懂任性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敌得过二十二岁的男子,很快,赵问就在李秀才家堆放杂物的小土屋里得了手。
  
  一月前洪氏见自家女儿总是胃口不好,还时常呕吐,让李秀才去请郎中,李秀儿赶紧拦住,说:“娘,我就是晚上睡觉不踏实,踢了被,睡一觉就好了,那老头每次看的药都哭的要死,我才不喝呢!喊他过来也只是浪费药钱!”
  
  洪氏见女儿这般说,想到每次浪费的药汁,觉得也是,先缓一会再看看,便说:“那就明天再看看,不行的话,再给你请郎中来!”
  
  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清楚,这孕吐并不是一两日就好的,当晚李秀儿就吞吞吐吐地和洪氏说了自己有孕的事,在得知孩子是赵问的时候,洪氏觉得真是讽刺至极,她觉得千好百好的人,原来内里竟这般龌龊,竟勾引夫子家的女儿!
  
  “娘,他为了我都已经和离了,等备好了聘礼,就会来我家提亲的!”李秀儿一边忍着心中翻滚的恶心,一边羞答答地说道。
  
  “张家阿木和离回家是你闹的?”洪氏混沌的脑子突然闪过一星电光,震惊地看着自家女儿。她以为赵问是和离后才勾搭的女儿,原来二人早就好上了。洪氏将头埋在腿上,悲痛地唔咽起来,她竟然在家里都没看好女儿,她这段时间一心一意教导儿子,觉得女儿在家安全得很,没想到……天啊!她是一个多失败的母亲啊!
  
  “娘,你不要哭了,赵郎很快就来提亲的,你放心好了!给爹听见就不好了!”李秀儿不耐烦地说道。娘也真是的,爹就在隔壁呢!一边忍不住,往墙角呕吐去了。
  
  洪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蹲在墙角的女儿,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有这般觉得生无可恋过!可是这毕竟是她的女儿啊,她一定要让她顺顺遂遂地过日子。赵问都已经和离快一个月了,女儿的肚子至少也有两个月了,可是赵家还没来提亲,怕是那赵婆娘想要借着秀儿的肚子拿乔呢!
  
  等李老姑奶奶赶到镇上李秀才家的时候,李秀才一家正准备吃午饭,见老姑奶奶来了,李秀才忙起身去搀扶。
  
  “老姑奶奶,您可好久没来看我了,我正准备这两天休馆的时候去溪水村看望您呢!”李秀才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李老姑奶奶面前,也像个孩子一样,满眼濡慕。
  
  李老姑奶奶见待自己还这般亲热的侄孙,心里的焦虑不由得更重了一层,“侄孙媳妇,你先去把院门关上,家里要是有未回去的学生,也给他们放半天假,我有事和你们商议。”李秀才见老姑奶奶一脸愁容,立刻就让媳妇去办了。
  
  “老姑奶奶,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李秀才关心地问道。
  
  李老姑奶奶看着侄孙关切的脸,心里叹了一口气,见李秀儿还坐在桌前,连站起来问候自己一声的意思都没有,李老姑奶奶不耐地出言道:“秀儿,你好歹也是秀才家的女儿,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呢?见了我这老太婆,连问一声都不肯吗?”她以前只觉得这丫头年纪小,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礼数不周到也没什么。可她没想到,这丫头就是生生地被惯坏了啊,这样不知羞耻的事都做得出来!在来的路上,李老姑奶奶已想明白赵家婆娘说的是真的,不然她不会一副有的你求我的模样。
  
  等洪氏都弄好了回来,李老姑奶奶便直接对李秀才说:“如今只有两天路,一,秀丫头肚里的孩子落掉,把她嫁到其他县去,赵问还想考科举,他不敢自毁自己的名声,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二,秀丫头就这般嫁过去,以后任由赵家婆娘揉捏!”
  
  未待李老姑奶奶说完,李秀才的眉头已经皱的快打结了,“什么孩子?和赵问有什么关系?”
  
  李老姑奶奶见侄孙一脸茫然,不由得闭了闭眼睛,这个孩子自小心思都用在读书上面,什么都不关心,连自家女儿怀了学生的骨肉都不知道。
  
  李秀才见老姑奶奶一副悲痛的模样,也不忍再问,转头看向妻女,见二人都惨白着脸,忽觉得心口绞痛,他一辈子教书育人,未了,他的学生祸害了他闺女!
  
  李家一阵人仰马翻不提,李秀儿是始终不松口落胎的,她相信赵郎会风风光光地来娶她!李秀才自那天开始,便再也不想见到女儿,她的事连听都不愿听。这时候,还是洪氏独挡一面,去赵家和赵老娘会了面,只一句,你家赵问若是死了考功名的心,自是不用来我家提亲的。
  
  洪氏敢这么说,也是有底气的,自家丈夫是这镇上唯二的秀才,而另一个中了秀才却是李秀才的学生,他的运气比李秀才还要好些,一路畅通无阻考中了同进士,虽说是三甲同进士,但是在小镇上也是很够看的了,恰好现在这名学生就是通台县的县令。时人讲究尊师重道,那位县令对李秀才还是很尊敬的,逢年过节必派下属来送节礼。而洪氏不知道的是,她所仰仗的,正是害了自家女儿终身的诱因。
  
  第二天,赵老娘便让徐媒婆来李家提亲,两家很快就下了小定。小定礼没有用大雁,而是用了两只鸭子,另有两匹细棉布,四扎丝线,一个如意纹银簪,一个珠子箍儿,一对白字如意纹银镯,一对兰花蕾形金耳坠,六盒糕点。洪氏当即皱了下眉,和自己预想的出入太多,可是女儿已经怀了赵家骨肉,也不能将赵家得罪的太狠了,不然以后秀儿在赵家,日子不会好过。当下便也不再作声。李秀才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
  
  李秀儿和赵问的婚期就订在了四月十八,离小定也只半个月,镇上的人都奇怪秀才嫁女儿怎么会这般急,也有眼睛尖的老奶奶,从李秀儿微丰的体态上,一眼便瞧出李秀儿有了身孕。镇上的流言像风一样起了。
   正文 和离有诈   张木之前和方奶奶又学了几种绣法,觉得自己在大家心中是刺绣小能手,这项技能还是早些点亮为好,她在现代虽也喜欢刺绣,但是也只会直绣、平针和盘针,估计离原身的水平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早早练起来为好!
  
  这天张木准备向方奶奶请教一下裙面花卉的用色,刚抱着衣裙到方家门口,就听屋内说:“以前我以为我就是我们水阳村数第一的泼妇了,没想到这还藏着一个呢!”张木听这话中内容也知是牛大嫂了,还别说这嘶吼的声音了!
  
  “可不是嘛!以前我也只觉得李二嫂子虽要强些,但也温柔的很!”这说话的是方家二婶了。方家二婶一向勤快得很,今天怎么也没去忙活,反而凑过来八卦了?
  
  张木心里更好奇了,难不成这次的八卦更劲爆!忙伸手推开半掩着的大门,喊,“方奶奶,我过来啦!”
  
  张木一脚跨进门,一脚还在外面,却忘了动了,实是被这屋内的阵容惊到了!方奶奶家婆媳三个,牛大嫂,李家大嫂,王二娘和她家两个儿媳,还有张木不太熟悉的米家婶子,杨家新进门的媳妇,还有各家的小孙子、孙女都带过来了,将方家原本宽敞的很的堂屋挤得满当当的,年纪大些的小孩子还在院子里玩闹,将鸡圈里的公鸡吵的都在暴躁地咯咯叫。
  
  方奶奶见张木杵在门口愣神,知道这丫头怕是没想到自家今天这般热闹,忙出声招呼道,“木丫头过来啦!快进来!”
  
  方奶奶一笑,一张爬满皱纹的脸就更是满脸褶子了,像一朵快要揉碎的花,张木每每见着都觉的亲切得很,这样和善的老人,有些事她瞧破了,也不会说,所以张木最喜欢来方家串门。
  
  “方奶奶,我这常往你家来,也没看见你家有这么多的小凳子啊,这足有二十个吧!”张木边说便用眼睛数。
  
  “哪是方奶奶家的啊,我们自家带来的哟。”牛大嫂见张木一副惊讶的模样,又接着说道,“都知道今天方婶子家肯定热闹,我们都自己带着过来了,你这几年不在家,也难怪你不知道!”牛大嫂长的比较魁梧,嗓门一向大,张木站在她旁边,被她这一嗓子吼的觉得耳膜都要薄了。
  
  “阿木,你可得记得让吴陵给我们家再打几个小木凳啊,我家人多,等三弟娶了媳妇,凳子都不够用了呢!”王大嫂立即逗趣道,见张木有些难为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位妇人都笑起来。
  
  张木见她们笑成一团,强做镇定地说:“行,我一定记得传话!刚才在外面就听大家在说什么新鲜事呢!我也想凑个热闹呢!”
  
  大家见张木扯开话题,也不揭破。王大嫂便说,“是李秀才家的媳妇,你记得吗?以前瞧着满知礼的,最近在镇上就快横着走了!”王大嫂一边说,一边比了个螃蟹爬行的手势。
  
  “哦?我这两天也没出门,倒还没听说呢!”听是李秀才家的,张木也有了点兴趣,这不是原身的情敌家吗!忙对王大嫂说,“大嫂子说给我听听吧!”
  
  王大嫂还没开腔,傍边的牛大嫂便抢着说道:“秀儿小定礼隔天,赵问上门,李二嫂子就拿着一根扁担往他身上招呼,打的赵问抱头跳脚地跑了。四月初,李二嫂子又和自家隔壁当街对骂起来,这不昨儿不是四月十八嘛!我家当家的昨儿个回来和我说,一大早的赵家秀才家迎亲,快晌午的时候新娘还没到,新娘的娘倒来了,搬起椅子、凳子就砸,满屋子吃喜酒的人呢,都给李二嫂子推桌砸碗的吓到了!”张木想起牛大郎在镇上送货,消息要灵通很多,怪不得今儿个方奶奶家这般热闹呢!感情都是来听牛大嫂宣布最新消息来的!
  
  一直倚在墙角的李大嫂见大家都笑的欢畅,眼神不由暗了暗,虽说自己和洪氏处的不是太好,但毕竟都是李家人,也不能这般看着她被大家取笑,便开口说,“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和大家说外话,虽然以往我和洪氏处的也不是太愉快,可是这回,我倒觉得她也怪可怜的!”
  
  大家见默不作声的李大嫂开腔,都朝她看过来,只见李大嫂吐了一口气,然后说:“弟妹将赵问赶出家门,是因为他小定礼送来的两只鸭子是病鸭,弟妹一早上去买菜,便听大家再传赵家婆娘买了两只病鸭给李秀才当小定礼了!和她隔壁的吵,是因为那家婆娘坏阿秀名声;至于昨儿事的起因,是赵家婆娘觉得李家之前将赵问打出门,她便不让赵问去迎亲,倒让人带了一只公鸡过去!”
  
  “什么!”“公鸡!”一屋子的女人之前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现在都有些为李家报不平,也难怪秀才家娘子平时那般温和的人会这般厉害!
  
  李大嫂见大家都愤愤不平的样子,心头松了口气,之前她在家里听到牛家媳妇一路吼着“去听热闹咯!”就知道是关于老二家的事,老二是秀才,以往在镇上名声好得很,下面的几个村里都愿意把孩子送到他那读书,老二心地又好,时常瞒着洪氏给自家一点帮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家就这样坏了名声!不然,老二恐怕连学馆也开不下去了!这才追着牛家媳妇过来了,还好挽回了一点!
  
  李大嫂看见张木怀里抱着大红的衣裳,灵光一闪,又接着说,李秀儿出嫁的时候,穿着的嫁衣是洪氏连夜赶制的,但是一身正红的罗裙还是针脚细密,绣着如意云纹和富艳的牡丹,梳头的婆子给李秀儿梳着高髻,插着根镂空飞凤金步摇,耳朵上着了一对兰花蕾形金耳坠,十五岁的女孩子也妆扮出几分富丽端庄的模样。
  
  张木见李大嫂眼里的亮光,忽然就明白这是在替李秀才家博好感和同情呢!张木忽然觉得有点百无聊赖,人家过得怎么样,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李秀儿再任性再胡闹,可是她有个为她不顾一切的母亲,洪氏这样强悍,又对赵家一早就有了提防之心,估计李秀儿就算嫁过去也不会受赵家拿捏的!
  
  张木听了一耳朵女人之间的口舌后,便很少出门了,在家安安静静地绣嫁妆,到六月低的时候,张木已经绣好了嫁衣,用的是平针,裙面上是大朵大朵的紫鸳花,翩飞着几朵蝴蝶,,平针扎的线要对花如十字纹,很像现代的十字绣,这种针法相对而言比较好掌握,张木有意无意地在方奶奶那偷师后,也将自己的平针绣法完善了很多。袖口和裙摆都用金线滚边,勾着如意云纹。晚上睡觉的时候,张木抱着一身大红的衣裙,觉得要是拿到现代,也能卖个不菲的价钱了,摸着都舍不得放下,上辈子都没上身的东西呢!
  
  七月初的时候,吴陵来送橱柜、桌椅之类的家具,本来这些是该女方准备的,但是因为吴陵本来就是木匠,自然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了。由于定亲的男女双方是不适合见面的,所以,张木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里,听见外面张大郎招呼吴陵进屋喝茶。
  
  吴陵也知道订过亲的男女婚前不适宜见面的规矩,连连摆手说店铺里还有事,瞟了一眼西边的屋子,见屋门关着,窗户上的纱帘也放下来了,压下心里的小失落出了门。
  
  张木走到窗户上,掀起纱帘一角,便见着吴陵有些失落的背影,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安稳。
  
  吴陵是雇了牛大郎的车把东西送过来的,牛大郎下午不去镇上了,吴陵便一个人走回去,从水阳村到镇上要走半个时辰,吴陵心里数着成婚的日子,也没注意前面来人,不妨那人却挡在了自己面前,吴陵正眼一看,是赵问!他怎么在这!
  
  “怎么,看到我这么吃惊干嘛!你能来找阿木,我就不能来了?”赵问看着吴陵怒睁的眼,这几日在家里的郁气好像也纾解了一些。
  
  “今天七月初八了吧!呦呦,你和阿木成婚的日子只有二十来天了!”张问一边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一边故作惊异地说道,“阿木从我家回来都快四个月了呢!”
  
  吴陵懒得和他废话,“让开!”
  
  “别急啊,我来是有事和你说的,咱们先聊聊呗!”
  
  吴陵抬起脚准备从侧边越过赵问过去。
  
  “行,既然你这么急,我也就直说了,张木不可能嫁给你的,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和离!”赵问慢悠悠地说道。
  
  吴陵的脚忽地顿住了,心里忽然就着了慌,面上一片平静地说,“阿木连和离书都有!”
  
  “你不知道吗?那份和离书无效!阿木这么爱我,离开我都要吊脖子自伐呢,我怎么忍心不要她呢!”赵问捂着胸口,作出一副极舍不得的模样。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吴陵面上已有了些燥郁。
  
  “不干什么,只是告诉你,张木和你的婚事是不可能的,你若不想到时闹的太难看,赶紧退了为好!再说那样一个愿意为我死的女子,你娶回去干嘛呢!”赵问越说越起劲,他看着吴陵一张痛恨、愤怒的脸,就觉得心里舒畅!张木明明是他的人,他只是准备让张木回家待一段时间,等她娶了秀儿就把她接回去,没想到,一个小木匠也敢肖想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