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幕 白茫茫的风雪覆了归途。严寒之下,一片肃杀。寂静中,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又飘忽而去。马蹄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蓝熠就在这样的天气出发,去寻找沙漠中的敌人。 行军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就连做饭也要先在地上挖个洞,在洞里做饭,防止烟火冒出,被敌军发觉。眼看一个月过去了,粮食和水所剩无几,敌人仍不见踪影。军队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十几万人可能就会饿死渴死在这里。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士兵们看着将领们,将领们看着蓝熠,蓝熠看着天空,只有大红的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前进还是撤退,此时只有上天能给一个确切的答案。就这样回去吗?燕然未勒归无计。自己又有何脸面面对皇帝,面对出征前“不杀贼虏誓不还”的诺言?前进吗?也许敌人就在不远处,可这要用全军将士的性命做赌注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此刻,这个十三岁便随父出征,身经百战的年轻将军也犹豫了。已经没有兵法可以帮到他了,判断的标准只能是军人的直觉。 没错,就是直觉。他的鼻子已经可以嗅到敌人的气味了。 “敌人就在前方,将士们,随我前进!”作为一名将军,他需要的是超人的果断。已经做了判断,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或许是天意垂怜,一昼夜的行军后,前方惊喜地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敌军的帐篷!蓝熠强抑心中的喜悦,命令军队下马潜行。他们像一群成熟的猎人,悄悄向自己的猎物靠近。死亡的阴影逐渐笼罩在那群酣睡的敌人身上。 “建功立业,就在此刻!”一声令下,炮火照亮了整个天空。那些沉酣的敌人反应过来,做垂死的挣扎。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战斗整整进行了一夜,黄沙漫漫,硝烟滚滚。黎明将至,带来胜利的曙光。 那时,我不过是炮火光里的一粒微尘。 确切地说,我的学名叫炮灰。 在飞离炮身冲向天际的那一刻,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炮火的光正好照亮将军的眼睛。那是一双坚定而又无畏的眼睛,炯炯的目光犹如一把冰雪新淬的剑,看不出喜悲。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解释的奇怪感觉。 作为一片炮灰,我见证了将军的胜利。他拔下敌军大旗时天刚好亮,曦光里,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幽幽落地。 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变得与众不同。我没有像其它炮灰一样继续做炮灰,而是成为了一个朝菌。我想,是炮火和清晨的阳光赋予了我灵力。毕竟,作为一个朝菌是不需要多少灵力的,但对于我而言,却是质的飞跃。从此,我拥有了生命。 徘徊在我周围的清风捎来沉睡的消息,我知道,那是主宰一切的大地之母女娲所化。女娲造人后担心人类与万物无法和谐共处便化作了人间无处不在的风雨,她将一部完整的《生存指南》送给每一个刚刚降生的生命——一段封印的原始记忆。你破译这段记忆的能力将决定你的命运。 现在,我要凭借这段残缺的记忆开始属于我的崭新人生。 正文 作品相关 序幕 白茫茫的风雪覆了归途。严寒之下,一片肃杀。寂静中,只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又飘忽而去。马蹄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蓝熠就在这样的天气出发,去寻找沙漠中的敌人。 行军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就连做饭也要先在地上挖个洞,在洞里做饭,防止烟火冒出,被敌军发觉。眼看一个月过去了,粮食和水所剩无几,敌人仍不见踪影。军队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再这样下去,十几万人可能就会饿死渴死在这里。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士兵们看着将领们,将领们看着蓝熠,蓝熠看着天空,只有大红的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前进还是撤退,此时只有上天能给一个确切的答案。就这样回去吗?燕然未勒归无计。自己又有何脸面面对皇帝,面对出征前“不杀贼虏誓不还”的诺言?前进吗?也许敌人就在不远处,可这要用全军将士的性命做赌注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此刻,这个十三岁便随父出征,身经百战的年轻将军也犹豫了。已经没有兵法可以帮到他了,判断的标准只能是军人的直觉。 没错,就是直觉。他的鼻子已经可以嗅到敌人的气味了。 “敌人就在前方,将士们,随我前进!”作为一名将军,他需要的是超人的果断。已经做了判断,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或许是天意垂怜,一昼夜的行军后,前方惊喜地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那是敌军的帐篷!蓝熠强抑心中的喜悦,命令军队下马潜行。他们像一群成熟的猎人,悄悄向自己的猎物靠近。死亡的阴影逐渐笼罩在那群酣睡的敌人身上。 “建功立业,就在此刻!”一声令下,炮火照亮了整个天空。那些沉酣的敌人反应过来,做垂死的挣扎。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战斗整整进行了一夜,黄沙漫漫,硝烟滚滚。黎明将至,带来胜利的曙光。 那时,我不过是炮火光里的一粒微尘。 确切地说,我的学名叫炮灰。 在飞离炮身冲向天际的那一刻,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炮火的光正好照亮将军的眼睛。那是一双坚定而又无畏的眼睛,炯炯的目光犹如一把冰雪新淬的剑,看不出喜悲。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解释的奇怪感觉。 作为一片炮灰,我见证了将军的胜利。他拔下敌军大旗时天刚好亮,曦光里,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幽幽落地。 那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变得与众不同。我没有像其它炮灰一样继续做炮灰,而是成为了一个朝菌。我想,是炮火和清晨的阳光赋予了我灵力。毕竟,作为一个朝菌是不需要多少灵力的,但对于我而言,却是质的飞跃。从此,我拥有了生命。 徘徊在我周围的清风捎来沉睡的消息,我知道,那是主宰一切的大地之母女娲所化。女娲造人后担心人类与万物无法和谐共处便化作了人间无处不在的风雨,她将一部完整的《生存指南》送给每一个刚刚降生的生命——一段封印的原始记忆。你破译这段记忆的能力将决定你的命运。 现在,我要凭借这段残缺的记忆开始属于我的崭新人生。 第一卷 年少情真,一往而痴 正文 第一章 一念执着 朝菌朝菌,朝生暮死。朝菌的轮回时间少的可怜。 但我不能死。 冥冥中有种牵挂。如果进入下一轮回,我将忘记我的将军。 为了再看一眼我的将军,我必须要在朝菌的轮回前进入更高级别的轮回。但这需要获得足够的灵力。 我感受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颗红色的“露珠”里,露珠在沙砾之间。沙砾周围是堆叠着死去的士兵。现在我的生命刚刚形成,还很脆弱,太阳一旦升起我将瞬间干涸而死。 所以我在焦灼地等待。 等待一只路过的蚂蚁或是一只甲壳虫将我带到一个可以获得灵力的地方。 一阵沙沙的声音让我感动不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 然而,是一条响尾蛇! 那是一条白底黄花的响尾蛇,有拇指粗。蛇是自私而又冷漠的动物,它是不会将自己的灵力分给别人一点点的。但所幸蛇的爬行速度极快,那时我已垂垂将死,幸好它将我带进一条小溪里。我顺水流之势从它身上滑落,不然我的灵力就要被它反吸了。 会发光的东西都是有灵力的,但如果那种灵力超过了你的承受能力,你也会被这种灵力反噬。 太阳光固然好,只是不好消化。 现在我需要一个固定的灵力源。 终于,我发现了一条红色小鱼,它有一双蓝色的水晶般明亮的眼睛,我就巴在它的眼眶上,安心地进行调养生息,暗想鱼这种动物就是好,永远不会闭眼睛。 黄昏时,我感受到有马匹在溪边饮水。我想,一定是将军班师回朝了。 朝思暮想(现在还没有能力日思夜想)的将军近在咫尺,我却无法看他一眼! 当时,我的细胞质是崩溃的。 因为运气足够好或是某种崩溃的力量,我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变成了一条变形虫。从此,我拥有了细胞核。 不过,我是透明的。 这对我是非常有利的,我可以凭此躲过种种危险,寄生在某个地方而不被发现。 但这也是很痛苦的,因为太没有存在感了。 我时常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哪怕将军与我擦身,也不可能发现我。 现在我的轮回时间变为了一昼夜,我必须用一昼夜的时间获得足够的灵力,进入更高层次的轮回。 对于未来,我是迷茫的,我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也不知道将会遇到多少危险。 不过,我的目标很明确——活下去! 可能有人要问,进化有那么容易吗?当然,在地球形成早期,环境相当恶劣的情况下,进化是举步维艰的。不过,即使是在现在,一个没有志向的变形虫经过千年万年仍然是变形虫。 可我不一样,我有我的将军。 我是一个从鲜血里爬出来的见过大世面的炮灰。鲜血是有灵性的,所以现在我是一条有灵性的变形虫。 在我成为变形虫的第一个夜晚(也是最后一个),我顺溪流而下,因为我知道我的将军也将沿溪而下班师回朝。(凭借我现在的力量,也很难留下来) 平行空间里的他身披铠甲,骑着高头骏马,腰杆笔直,仿佛生来就是强者。 平行空间里的我卑微透明,借着飞流急湍,随波逐流,毋庸置疑就是弱者。 但我不甘。 事实上,卑微到谷底就会反弹。 身体轻的好处是可以浮在水面上,这样我就可以一路吸收月光和两岸的灵气。然而,在天色将亮之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受到分裂的力量。当真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的细胞核在分裂! 这简直太恐怖了,一旦我的身体随着细胞核分裂,我将变成无数个新的变形虫,我将会消失,关于将军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 可怕的轮回。(说好的一昼夜呢?) 如果是其它的变形虫可能会选择顺其自然,因为即使分裂,自己的生命毕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就在我的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我听见了骏马的嘶鸣声。 将军,是你吗? 死都不分裂! 我想起了将军围攻敌人时的场景。现在,就让卑微的我暂时扮演他的角色。我率领我的细胞膜大军将这群造反的细胞核牢牢困住,任它们如困兽般乱撞。但与将军不同的是,将军可以攻打他的敌人,我却无法也不能攻打我的细胞核——除非我想自杀。 战斗是胶着的也是痛苦的。多少次,我听见我的细胞核们向我苦苦哀求:放了我们吧,自己何苦为难自己。每当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想起将军的意志。一个打不败的将军总要有打不败的意志。 成功或失败,黄昏时即可见分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进入下一轮回。或者死去(我估计是爆裂而死)或者继续做一只变形虫(没有将军的记忆),或者变成别的什么。 我太累了,开始期盼一个结果,好与坏我都认了。 要死了吗?随着天色渐暗,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恍惚中我听见大地之母女娲的声音:你想变成动物还是植物? 关于这个问题,我后来一直为我的选择而后悔。 虽然以上所述与妖精无关,但却是为我成为妖精打基础的。想要成为动物还是植物对我而言关系重大。 众所周知,植物幻化的妖精多是清丽脱俗的,比如桃花妖、梅花精、荷花精,动物幻化的妖精多是妖媚蛊惑的,比如蜘蛛精、狐狸精、蛇精。万一当初我一念之差,千辛万苦却修炼成了将军讨厌的样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那时的我实在别无选择,我不可能做一株不会移动的植物等着哪一天将军一时兴起来到这里恰好让我看见。即便是有一天我可以修炼成会移动的妖精,可等待太煎熬了! 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做了动物。 待我从虚浮的状态中缓和出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多细胞的小鱼,一条红色的带有黄色花纹的鱼,只有蝌蚪大小。每一个果都有因,我长成这个样子要归功于我搭载过的白底黄花响尾蛇和红色小鱼。 现在我的轮回时间变为了一个月。其实我的内心是恐慌的,因为害怕自己真的是蝌蚪,长大之后变成一只丑陋的蛤蟆。唔——不敢想。多少次,我都为此从噩梦中惊醒。 作为蝌蚪,哦,不,是小鱼!作为一条小鱼,我当然是要快快长大。 我一路顺流而下,一边寻找食物。 从前我是变形虫的时候,可以不必寻找食物,但现在我需要吃东西。水草是我的主食。作为一条小鱼,水草是足够的,但关键是我还要担心觅食的时候被其它比我大一些的鱼吃掉。太大的我倒不怕,我足以凭借自己灵活的身体从它的牙缝溜掉,就怕比我大一点的。 为此,我经常躲在蚌壳里,伺机出来吃上一口,没想到,这为我带来了好运。 在我钻进第一百六十八个个蚌壳后,我被一种温润的光芒震撼到了,是一颗珍珠! 我承认我的好运,但我的好运确实是靠我自己赚来的。 在珍珠的灵气哺育下,我逐渐变得很强壮。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吞下一只虾米。 月底将至的时候,我来到了一片湖泊。周围不断有大鱼被捕获,我不禁暗自庆幸,幸好我个头比较小,得以屡次成为漏网之鱼。 轮回之日的最后一天,我开始构思我的未来——要如何才能见到将军。首先,我要摆脱自己水生动物的身份,和将军一样成为陆地上的生物。其次,我要足够小,对人没有危害。万一我化作了老鼠,一过街便人人喊打可怎么得了。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我对自己的设定很满意——变成一只会飞的鸟。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这太美好,也太遥不可及。 黄昏,正在我做着这个美梦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渔网的力量。我并没有着急,正打算向往常一样从容地从渔网缝隙逃脱,却发现——脑袋卡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长成了一条大鱼。 还来不及感受成长的神奇,我就被拖出了水面。 我慌了,真的慌了,无助地乱撞,像当初被自己困住的细胞核一样。但鱼网太坚固了,无论我从哪个方向突破都无济于事。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没有。 或许是我的颜值起了作用。 我的“表演”引起了船上一个小男孩的注意,他突然惊声叫起来:“爷爷,快看!好漂亮的一条鲤鱼!我要把她送给隔壁的二丫做生日礼物!” 他兴奋地把我捧起来。好机会!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落水,身后伴随着他遗憾的尖叫。 好险好险。就在我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船上的一种动物,从而改变了我的“鱼”生轨迹——鸬鹚。我想起了曾搭载过的白底黄花响尾蛇和红色小鱼,它们无一不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而这次,我想赌一回。这样想着,我狠命潜了一回水,“砰”的一声跃出水面。 正文 第一章 一念执着 朝菌朝菌,朝生暮死。朝菌的轮回时间少的可怜。 但我不能死。 冥冥中有种牵挂。如果进入下一轮回,我将忘记我的将军。 为了再看一眼我的将军,我必须要在朝菌的轮回前进入更高级别的轮回。但这需要获得足够的灵力。 我感受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颗红色的“露珠”里,露珠在沙砾之间。沙砾周围是堆叠着死去的士兵。现在我的生命刚刚形成,还很脆弱,太阳一旦升起我将瞬间干涸而死。 所以我在焦灼地等待。 等待一只路过的蚂蚁或是一只甲壳虫将我带到一个可以获得灵力的地方。 一阵沙沙的声音让我感动不已。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等到了! 然而,是一条响尾蛇! 那是一条白底黄花的响尾蛇,有拇指粗。蛇是自私而又冷漠的动物,它是不会将自己的灵力分给别人一点点的。但所幸蛇的爬行速度极快,那时我已垂垂将死,幸好它将我带进一条小溪里。我顺水流之势从它身上滑落,不然我的灵力就要被它反吸了。 会发光的东西都是有灵力的,但如果那种灵力超过了你的承受能力,你也会被这种灵力反噬。 太阳光固然好,只是不好消化。 现在我需要一个固定的灵力源。 终于,我发现了一条红色小鱼,它有一双蓝色的水晶般明亮的眼睛,我就巴在它的眼眶上,安心地进行调养生息,暗想鱼这种动物就是好,永远不会闭眼睛。 黄昏时,我感受到有马匹在溪边饮水。我想,一定是将军班师回朝了。 朝思暮想(现在还没有能力日思夜想)的将军近在咫尺,我却无法看他一眼! 当时,我的细胞质是崩溃的。 因为运气足够好或是某种崩溃的力量,我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变成了一条变形虫。从此,我拥有了细胞核。 不过,我是透明的。 这对我是非常有利的,我可以凭此躲过种种危险,寄生在某个地方而不被发现。 但这也是很痛苦的,因为太没有存在感了。 我时常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哪怕将军与我擦身,也不可能发现我。 现在我的轮回时间变为了一昼夜,我必须用一昼夜的时间获得足够的灵力,进入更高层次的轮回。 对于未来,我是迷茫的,我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也不知道将会遇到多少危险。 不过,我的目标很明确——活下去! 可能有人要问,进化有那么容易吗?当然,在地球形成早期,环境相当恶劣的情况下,进化是举步维艰的。不过,即使是在现在,一个没有志向的变形虫经过千年万年仍然是变形虫。 可我不一样,我有我的将军。 我是一个从鲜血里爬出来的见过大世面的炮灰。鲜血是有灵性的,所以现在我是一条有灵性的变形虫。 在我成为变形虫的第一个夜晚(也是最后一个),我顺溪流而下,因为我知道我的将军也将沿溪而下班师回朝。(凭借我现在的力量,也很难留下来) 平行空间里的他身披铠甲,骑着高头骏马,腰杆笔直,仿佛生来就是强者。 平行空间里的我卑微透明,借着飞流急湍,随波逐流,毋庸置疑就是弱者。 但我不甘。 事实上,卑微到谷底就会反弹。 身体轻的好处是可以浮在水面上,这样我就可以一路吸收月光和两岸的灵气。然而,在天色将亮之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受到分裂的力量。当真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的细胞核在分裂! 这简直太恐怖了,一旦我的身体随着细胞核分裂,我将变成无数个新的变形虫,我将会消失,关于将军的记忆也会随之消失。 可怕的轮回。(说好的一昼夜呢?) 如果是其它的变形虫可能会选择顺其自然,因为即使分裂,自己的生命毕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就在我的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我听见了骏马的嘶鸣声。 将军,是你吗? 死都不分裂! 我想起了将军围攻敌人时的场景。现在,就让卑微的我暂时扮演他的角色。我率领我的细胞膜大军将这群造反的细胞核牢牢困住,任它们如困兽般乱撞。但与将军不同的是,将军可以攻打他的敌人,我却无法也不能攻打我的细胞核——除非我想自杀。 战斗是胶着的也是痛苦的。多少次,我听见我的细胞核们向我苦苦哀求:放了我们吧,自己何苦为难自己。每当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总想起将军的意志。一个打不败的将军总要有打不败的意志。 成功或失败,黄昏时即可见分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进入下一轮回。或者死去(我估计是爆裂而死)或者继续做一只变形虫(没有将军的记忆),或者变成别的什么。 我太累了,开始期盼一个结果,好与坏我都认了。 要死了吗?随着天色渐暗,我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恍惚中我听见大地之母女娲的声音:你想变成动物还是植物? 关于这个问题,我后来一直为我的选择而后悔。 虽然以上所述与妖精无关,但却是为我成为妖精打基础的。想要成为动物还是植物对我而言关系重大。 众所周知,植物幻化的妖精多是清丽脱俗的,比如桃花妖、梅花精、荷花精,动物幻化的妖精多是妖媚蛊惑的,比如蜘蛛精、狐狸精、蛇精。万一当初我一念之差,千辛万苦却修炼成了将军讨厌的样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那时的我实在别无选择,我不可能做一株不会移动的植物等着哪一天将军一时兴起来到这里恰好让我看见。即便是有一天我可以修炼成会移动的妖精,可等待太煎熬了! 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做了动物。 待我从虚浮的状态中缓和出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多细胞的小鱼,一条红色的带有黄色花纹的鱼,只有蝌蚪大小。每一个果都有因,我长成这个样子要归功于我搭载过的白底黄花响尾蛇和红色小鱼。 现在我的轮回时间变为了一个月。其实我的内心是恐慌的,因为害怕自己真的是蝌蚪,长大之后变成一只丑陋的蛤蟆。唔——不敢想。多少次,我都为此从噩梦中惊醒。 作为蝌蚪,哦,不,是小鱼!作为一条小鱼,我当然是要快快长大。 我一路顺流而下,一边寻找食物。 从前我是变形虫的时候,可以不必寻找食物,但现在我需要吃东西。水草是我的主食。作为一条小鱼,水草是足够的,但关键是我还要担心觅食的时候被其它比我大一些的鱼吃掉。太大的我倒不怕,我足以凭借自己灵活的身体从它的牙缝溜掉,就怕比我大一点的。 为此,我经常躲在蚌壳里,伺机出来吃上一口,没想到,这为我带来了好运。 在我钻进第一百六十八个个蚌壳后,我被一种温润的光芒震撼到了,是一颗珍珠! 我承认我的好运,但我的好运确实是靠我自己赚来的。 在珍珠的灵气哺育下,我逐渐变得很强壮。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吞下一只虾米。 月底将至的时候,我来到了一片湖泊。周围不断有大鱼被捕获,我不禁暗自庆幸,幸好我个头比较小,得以屡次成为漏网之鱼。 轮回之日的最后一天,我开始构思我的未来——要如何才能见到将军。首先,我要摆脱自己水生动物的身份,和将军一样成为陆地上的生物。其次,我要足够小,对人没有危害。万一我化作了老鼠,一过街便人人喊打可怎么得了。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我对自己的设定很满意——变成一只会飞的鸟。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这太美好,也太遥不可及。 黄昏,正在我做着这个美梦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渔网的力量。我并没有着急,正打算向往常一样从容地从渔网缝隙逃脱,却发现——脑袋卡住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长成了一条大鱼。 还来不及感受成长的神奇,我就被拖出了水面。 我慌了,真的慌了,无助地乱撞,像当初被自己困住的细胞核一样。但鱼网太坚固了,无论我从哪个方向突破都无济于事。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没有。 或许是我的颜值起了作用。 我的“表演”引起了船上一个小男孩的注意,他突然惊声叫起来:“爷爷,快看!好漂亮的一条鲤鱼!我要把她送给隔壁的二丫做生日礼物!” 他兴奋地把我捧起来。好机会!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落水,身后伴随着他遗憾的尖叫。 好险好险。就在我准备逃之夭夭的时候,忽然发现了船上的一种动物,从而改变了我的“鱼”生轨迹——鸬鹚。我想起了曾搭载过的白底黄花响尾蛇和红色小鱼,它们无一不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而这次,我想赌一回。这样想着,我狠命潜了一回水,“砰”的一声跃出水面。 正文 第二章 花落逢君 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的奇特行为引起了渔夫和男孩的惊叹,自然也引起了鸬鹚的注意。它没有让我失望,如一支离弦的箭飞扑过来将我衔在嘴里。 自投鸟腹成功。 幸而渔夫动作快,要不然我就被憋死了。 小男孩将我视若珍宝,单独放在一个鱼篓里,打算送给二丫。 晚上,我正在为迟迟未至的轮回而心惊胆战,忽然看见上空有星星点点的幽绿光芒。原来小男孩不但为二丫准备了我这个礼物,还准备了满屋子的萤火虫。 我听见二丫惊喜的尖叫声,感觉鱼鳍开始剧烈疼痛。这疼痛使我开始疯狂地冲撞鱼篓。 我听见小男孩和小女孩赶过来的脚步声。而此时的我突然冲破了鱼篓,腾到了半空。 “哇,一只长了翅膀的鱼!”小女孩惊声道。 长了,翅膀? 难道?美梦成真了? 我轻轻扇动我的鳍(现在是我的翅膀),竟然真的飞了起来!一开始我飞的还很踉跄,但渐渐地开始找到感觉,越飞越平稳。我的鳞片开始发着珍珠般的光芒,满屋子的萤火虫也随我起舞。 我想,我的表演一定震撼到了站在地上的两位小观众,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鼓掌。 就在表演到了最精彩的地方时,我选择了破窗而出。(幸好窗户纸比较好捅破)他们大概真的是看呆了,见我飞走也不曾阻拦。待他们醒过神,我早已飞出了他们的梦境。 我本想飞得很远很远,但一种钻心的奇痒使我被迫停了下来。我找到一个废弃的老鹰窝歇了下来。 这种奇痒可真是将我折腾得半死,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感觉到自己的鳞片在一片片脱落,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天亮时,我的鳞片终于褪净了,可还没等我长舒一口气,新一轮的奇痒又开始了。这次的奇痒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皮开肉绽般的疼痛。就这样,我在晨光里长出了属于自己的羽毛——红色夹杂黄色,有着珍珠般的光泽。 意犹未尽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了作为鸟的第一声啼叫,然后我便发现自己的嘴变成了喙。 从此,我如愿以偿成了一只鸟。我的轮回时间至少有一年。我想起了那条响尾蛇,一定是它把那蜕皮是“本领”给了我。(唉,真不知是该怨它还是感激它) 变成鸟的这一刻对我而言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我终于获得了寻找将军的自由,但这只是个开端。 我从乡野之地一路飞往繁华的京城,一路上尽量昼伏夜出,毕竟我这红色的羽毛实在是太招摇了。 京城果然是个好地方。那时春色正好,我从上空俯瞰,只见烟柳画桥、亭台楼阁参差错落。而我的将军,必是在其中的一间,或横槊赋诗或挑灯看剑。一想到这里,我便无比兴奋。 从此,京城上空多了一只盘桓不去的鸟,日复一日,日夜不停地寻找着他的将军,只为了再看他一眼。 茫茫人海,你究竟在何处? 这日黄昏,我又寻找了一天无果,有些心灰意冷,遂飞身归窠。被那个渔翁捕捉的阴影还在,我还是惧怕人类,所以把窠建在了城外的森林里。 一出城我便发现森林与往日有些不同,多了一些不速之客。许多人骑着马,还有一些人背上背着麋鹿和獐子,它们身上滴着血,还在低声哀嚎。 我与它们也算是邻居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掳走。没有多想,我便俯身冲下去,希望我从天而降的偷袭可以帮到它们,但我不知道,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人们都说飞蛾勇敢,但我觉得它不是勇敢,而是不知道那有多么危险,待它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我即将接近我的敌人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睛,那是,无论如何我都忘不掉的——将军的眼睛。 将军果然是将军,他的眼神仍旧坚定且无畏,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臂腕——弯弓射箭。 就在我犹豫该不该前进的一瞬,那支箭已经射穿了我的身体。 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的将军,千辛万苦寻找的将军将我射了下来。 我凄凉地低鸣了一声,像一团红色的火焰坠了下去。我想起了自己还是炮灰的时候是如何坠落的,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但那时我可以轻轻地坠,现在,在地心引力下,不被射死也被摔晕了。隐约中我看见将军向我走来,他皱了皱眉头,低声嘟哝:“好奇特的一只鸟。” 多年以后,将军提起这件事,将它描述为有一只火红的鸟宁愿死也要奋不顾身向他扑来,只是为了留在他身边。 或许结果是,初衷却不是。我的初衷只是看他一眼。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鸟笼子里。身上裹着包扎的白布,旁边放着食物和水。据说,将军特意为我请了好几位太医来。太医只会医人,却不会医鸟。他们几个嘀嘀咕咕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我身上的箭拔出来。作为一只轻盈的会飞的鸟,我身子是很单薄的。那箭虽然刺穿了我的身体,可是也有好处,太医先将箭头剪去,这样拔箭就不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了。不管怎么样,我终是活下来了。 晚上,将军来看我。你能想象到吗?你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你,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我心里又害怕又恐慌。害怕他挪开自己的眼睛,恐慌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谈不上优雅。 第一次,好好打量你,我的将军。 我的将军,名叫蓝熠,十三岁便随父出征,如今已经加冠,正是意气风发年龄,可他的眼眸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皮肤已被晒成了古铜色,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却是很健康的肤色。身高八尺,剑眉星目,脸型瘦削,显得很英气。不薄不厚的嘴巴有着性感的弧度。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惊心动魄的疤痕,颜色虽然已经很淡,却看得分明。我忽然感觉到很心疼。 脱下盔甲的他多了几分温柔。我看见他看着我不由自主地微笑,嘴角弯的很好看。 相视了半晌,我听见他对我低语:我觉得你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鸟,我们很有缘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我吧! 求之不得!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发出了几声鸣叫。 将军突然忍不住拍手道:“好叫声!你一定是只忠贞的鸟!” 我自然是忠贞的,只是不知这和我的叫声有什么关系。 原来将军认为我的鸣叫声很像“至死——方——休——”所以为我取名“方休”。 在将军的悉心照料下,我的伤渐渐痊愈,也长出来了新的羽毛。三个月后,我已经可以展翅高飞了。开始时将军还怕我飞走,找人看着我,可后来发现我很听他的话,便开始信任我。 我与其它的鸟不同,我是一只有灵性的鸟。我可以听懂他的话并做出反应。他开始越来越喜欢我。 他在他的书房为我挂起了一个类似鹦鹉的笼子。每日他伏案办公的时候,我都陪伴左右。他熬到深夜,我便陪到深夜。他累了就看看我,他一看我,我就知道他累了,开始为他唱歌。 歌声是这样的:生本浮尘何卑微,向死而生只为君。相思不觉轮回苦,至死方休始自知。 可惜我想说的话他听不懂。 那我就日日唱给他听,直到他懂。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年底了。 我开始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当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我竟然已经忘记还有轮回这回事了! 仗着身份方便,在我的四处查访下,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听说波罗国向当今圣上献上了一颗深海夜明珠,而皇帝把它赐给了自己最宠爱的紫鸢公主。 这正是我想要的。 为了躲避巡逻的士兵,我选择在夜晚去偷夜明珠。但当我看见夜明珠的时候才发现这更糟糕。因为——没有一个人不会发现一只衔着夜明珠的鸟。 怎么办?宫闱深深,我好不容易才潜进来的,总不能空“嘴”而归。如果不马上出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情急之下,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夜明珠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突然又想到那条响尾蛇,不知道它吞鸡蛋时是什么样子的。我当时的样子应该也差不多,只是鸡蛋会碎,夜明珠却不会。幸好我的胃比较大。 我就这样带着夜明珠溜之大吉了。 夜明珠失窃之事在皇宫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十分震怒,倒不是因为他很小气,只是这关系到他的安全和权威,他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搞猫腻。 没有人可以查清这个案子,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偷走夜明珠的会是一只鸟。 因为夜明珠的关系,最近我的食量越来越小。为此,将军开始忧心忡忡。我倒是没事鸟似的,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但随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正文 第二章 花落逢君 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的奇特行为引起了渔夫和男孩的惊叹,自然也引起了鸬鹚的注意。它没有让我失望,如一支离弦的箭飞扑过来将我衔在嘴里。 自投鸟腹成功。 幸而渔夫动作快,要不然我就被憋死了。 小男孩将我视若珍宝,单独放在一个鱼篓里,打算送给二丫。 晚上,我正在为迟迟未至的轮回而心惊胆战,忽然看见上空有星星点点的幽绿光芒。原来小男孩不但为二丫准备了我这个礼物,还准备了满屋子的萤火虫。 我听见二丫惊喜的尖叫声,感觉鱼鳍开始剧烈疼痛。这疼痛使我开始疯狂地冲撞鱼篓。 我听见小男孩和小女孩赶过来的脚步声。而此时的我突然冲破了鱼篓,腾到了半空。 “哇,一只长了翅膀的鱼!”小女孩惊声道。 长了,翅膀? 难道?美梦成真了? 我轻轻扇动我的鳍(现在是我的翅膀),竟然真的飞了起来!一开始我飞的还很踉跄,但渐渐地开始找到感觉,越飞越平稳。我的鳞片开始发着珍珠般的光芒,满屋子的萤火虫也随我起舞。 我想,我的表演一定震撼到了站在地上的两位小观众,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鼓掌。 就在表演到了最精彩的地方时,我选择了破窗而出。(幸好窗户纸比较好捅破)他们大概真的是看呆了,见我飞走也不曾阻拦。待他们醒过神,我早已飞出了他们的梦境。 我本想飞得很远很远,但一种钻心的奇痒使我被迫停了下来。我找到一个废弃的老鹰窝歇了下来。 这种奇痒可真是将我折腾得半死,简直是生不如死。我感觉到自己的鳞片在一片片脱落,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天亮时,我的鳞片终于褪净了,可还没等我长舒一口气,新一轮的奇痒又开始了。这次的奇痒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皮开肉绽般的疼痛。就这样,我在晨光里长出了属于自己的羽毛——红色夹杂黄色,有着珍珠般的光泽。 意犹未尽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了作为鸟的第一声啼叫,然后我便发现自己的嘴变成了喙。 从此,我如愿以偿成了一只鸟。我的轮回时间至少有一年。我想起了那条响尾蛇,一定是它把那蜕皮是“本领”给了我。(唉,真不知是该怨它还是感激它) 变成鸟的这一刻对我而言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我终于获得了寻找将军的自由,但这只是个开端。 我从乡野之地一路飞往繁华的京城,一路上尽量昼伏夜出,毕竟我这红色的羽毛实在是太招摇了。 京城果然是个好地方。那时春色正好,我从上空俯瞰,只见烟柳画桥、亭台楼阁参差错落。而我的将军,必是在其中的一间,或横槊赋诗或挑灯看剑。一想到这里,我便无比兴奋。 从此,京城上空多了一只盘桓不去的鸟,日复一日,日夜不停地寻找着他的将军,只为了再看他一眼。 茫茫人海,你究竟在何处? 这日黄昏,我又寻找了一天无果,有些心灰意冷,遂飞身归窠。被那个渔翁捕捉的阴影还在,我还是惧怕人类,所以把窠建在了城外的森林里。 一出城我便发现森林与往日有些不同,多了一些不速之客。许多人骑着马,还有一些人背上背着麋鹿和獐子,它们身上滴着血,还在低声哀嚎。 我与它们也算是邻居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掳走。没有多想,我便俯身冲下去,希望我从天而降的偷袭可以帮到它们,但我不知道,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人们都说飞蛾勇敢,但我觉得它不是勇敢,而是不知道那有多么危险,待它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我即将接近我的敌人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睛,那是,无论如何我都忘不掉的——将军的眼睛。 将军果然是将军,他的眼神仍旧坚定且无畏,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臂腕——弯弓射箭。 就在我犹豫该不该前进的一瞬,那支箭已经射穿了我的身体。 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的将军,千辛万苦寻找的将军将我射了下来。 我凄凉地低鸣了一声,像一团红色的火焰坠了下去。我想起了自己还是炮灰的时候是如何坠落的,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但那时我可以轻轻地坠,现在,在地心引力下,不被射死也被摔晕了。隐约中我看见将军向我走来,他皱了皱眉头,低声嘟哝:“好奇特的一只鸟。” 多年以后,将军提起这件事,将它描述为有一只火红的鸟宁愿死也要奋不顾身向他扑来,只是为了留在他身边。 或许结果是,初衷却不是。我的初衷只是看他一眼。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鸟笼子里。身上裹着包扎的白布,旁边放着食物和水。据说,将军特意为我请了好几位太医来。太医只会医人,却不会医鸟。他们几个嘀嘀咕咕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我身上的箭拔出来。作为一只轻盈的会飞的鸟,我身子是很单薄的。那箭虽然刺穿了我的身体,可是也有好处,太医先将箭头剪去,这样拔箭就不会对我造成二次伤害了。不管怎么样,我终是活下来了。 晚上,将军来看我。你能想象到吗?你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你,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我心里又害怕又恐慌。害怕他挪开自己的眼睛,恐慌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谈不上优雅。 第一次,好好打量你,我的将军。 我的将军,名叫蓝熠,十三岁便随父出征,如今已经加冠,正是意气风发年龄,可他的眼眸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皮肤已被晒成了古铜色,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却是很健康的肤色。身高八尺,剑眉星目,脸型瘦削,显得很英气。不薄不厚的嘴巴有着性感的弧度。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惊心动魄的疤痕,颜色虽然已经很淡,却看得分明。我忽然感觉到很心疼。 脱下盔甲的他多了几分温柔。我看见他看着我不由自主地微笑,嘴角弯的很好看。 相视了半晌,我听见他对我低语:我觉得你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鸟,我们很有缘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跟我吧! 求之不得!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发出了几声鸣叫。 将军突然忍不住拍手道:“好叫声!你一定是只忠贞的鸟!” 我自然是忠贞的,只是不知这和我的叫声有什么关系。 原来将军认为我的鸣叫声很像“至死——方——休——”所以为我取名“方休”。 在将军的悉心照料下,我的伤渐渐痊愈,也长出来了新的羽毛。三个月后,我已经可以展翅高飞了。开始时将军还怕我飞走,找人看着我,可后来发现我很听他的话,便开始信任我。 我与其它的鸟不同,我是一只有灵性的鸟。我可以听懂他的话并做出反应。他开始越来越喜欢我。 他在他的书房为我挂起了一个类似鹦鹉的笼子。每日他伏案办公的时候,我都陪伴左右。他熬到深夜,我便陪到深夜。他累了就看看我,他一看我,我就知道他累了,开始为他唱歌。 歌声是这样的:生本浮尘何卑微,向死而生只为君。相思不觉轮回苦,至死方休始自知。 可惜我想说的话他听不懂。 那我就日日唱给他听,直到他懂。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年底了。 我开始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当真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我竟然已经忘记还有轮回这回事了! 仗着身份方便,在我的四处查访下,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听说波罗国向当今圣上献上了一颗深海夜明珠,而皇帝把它赐给了自己最宠爱的紫鸢公主。 这正是我想要的。 为了躲避巡逻的士兵,我选择在夜晚去偷夜明珠。但当我看见夜明珠的时候才发现这更糟糕。因为——没有一个人不会发现一只衔着夜明珠的鸟。 怎么办?宫闱深深,我好不容易才潜进来的,总不能空“嘴”而归。如果不马上出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情急之下,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夜明珠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突然又想到那条响尾蛇,不知道它吞鸡蛋时是什么样子的。我当时的样子应该也差不多,只是鸡蛋会碎,夜明珠却不会。幸好我的胃比较大。 我就这样带着夜明珠溜之大吉了。 夜明珠失窃之事在皇宫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十分震怒,倒不是因为他很小气,只是这关系到他的安全和权威,他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搞猫腻。 没有人可以查清这个案子,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偷走夜明珠的会是一只鸟。 因为夜明珠的关系,最近我的食量越来越小。为此,将军开始忧心忡忡。我倒是没事鸟似的,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但随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正文 第三章 天罗地网 那日晚上晚饭后,将军照例来到书房办公。他没有像往日那样先点亮油灯,再过来看我,而是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他打量我的眼神变得很古怪,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然后他将附近所有的蜡烛都吹熄了,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会发光! 糟糕!一定是夜明珠起作用了! 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我来不及多想,转身振翅飞出了窗外。可是,离开了将军府,我还能去哪里呢?对了,郊外的旧窠。 我想,自己真的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就算将军知道我偷了夜明珠,他仍然会维护我的。 可别人却不会。 有一只会在夜里发光的鸟飞出了城外。第二天,这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得知这个消息,皇帝立即派人去追捕。因为未得知具体情况,他下令:务必活捉。 该来的总是会来。 皇帝派出的猎手早已为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待到天黑时我便无处遁形,他们会将我一举拿下。就在我万分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看见了将军的身影。 他骑着高头骏马站在树下,朝我挥手:“方休,来啊,来我这里,我带你走。” 我的将军啊,我不过是一只鸟,何必为了我与皇帝作对?你是斗不过他的。 我转过头留下一滴遗憾的泪水然后振振翅膀径直向猎手布置好的天罗地网飞去。 就在我义无反顾地飞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体受到了重击——一个沙包打中了我。 我晕晕乎乎,晃晃悠悠便向下坠去,本以为会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却坠在了将军温暖的怀里。将军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广袖的衣服,把我藏在了他的袖子里。 将军没有悄悄地离开,而是纵马径直奔向皇帝请来的猎手们。 猎手们纷纷行礼:“将军好!” “怎么样了,我听说夜明珠失窃似乎与这只会发光的鸟有关,此事干系重大,万不可有失。我不放心,所以特来看看。” “将军放心,我等已布下天罗地网,任它差翅也难飞。” “嗯,这我就放心了,回去等你们的好消息。” “恭送将军。” 就这样,我顺利逃了出来。(天罗地网也怕内奸啊) 晚上,灯下,将军磨了好多墨。开始我还不解,以为他一时兴起要做什么长篇大论或者要把他今日的“壮举”记录下来,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要把我刷成黑色的。 将军一边为我的羽毛上色,一边忍不住窃笑。 笑什么?!我撇着嘴不开心。我那么漂亮的一只鸟,都让你刷成乌鸦了! 气急了,我心生一计,突然扑扇扑扇了翅膀,还未干的的墨水溅了他一脸和一身墨点,样子别提多狼狈了,这回换我窃笑了。 好啊,你敢耍我!说!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夜明珠!他气得追着我满屋子打。 后来他也打累了,我也逃累了,就停了下来。屋子突然变得出奇的静,静得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我突然间想:要是能这样陪他一辈子该有多好。 他突然对我说道:“你知道吗?方休,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只普通的鸟。多少次,我都以为你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 听得懂!听得懂!你说什么我都听得懂!我努力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看,就像你现在这样。”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终生铭记:“生本孤独,我引你为知己!” 我不是你的红颜(虽然我的羽毛是红色的),却是你的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 那晚,看他睡去。我就着身上半干未干的墨在他案上铺好的宣纸上滚了几滚,草草绘出了他的模样,虽然很丑,至少能看得出来是他。(我已经尽力了)这个,就算告别信了吧。做好这一切,我悄悄飞出了窗外。 我径直向皇宫飞去。虽然将军救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听说皇帝已经开始重金悬赏我。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我会被发现,到那时就晚了,会连累将军。况且,我的轮回之日就要到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我非常从容地飞到一位站岗的侍卫肩膀上,希望他马上将我拿下。 “哟!太他娘的晦气了,刚换岗就碰上一只乌鸦。”那位士兵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将我赶走。 这世道,自首都这么难啊! 哼!真是有眼不识夜明珠!我很生气,生气的同时也意识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连亲娘也不认识啊!(况且我没有亲娘)皇宫里别的不多,水池子倒是遍地都是,我随便找了个地方扎了个猛子,讶然发现原来自己还会游泳。(原来我是只水鸟啊) 这时,池子周围忽然来了一群宫女一边看我洗澡一边大喊大叫。(其实我是很羞涩的)接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又来了一群士兵。到最后,皇帝皇后公主皇子都来了。我窃以为我那日的表演一定很精彩。荷塘月色下有一只戏水的会发光的红鸟。估计皇帝也看呆了,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下旨把我抓起来。 我被关进金丝笼里,皇帝伸进他那短粗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肚子,果然有一个球状的东西。 “果然是窃珠贼!”皇帝气得胡子不停地抽动着。我对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皇帝真是没有丝毫好感。 “来人啊!破肚取珠!” “父皇且慢。”我听见一个甜腻的声音。 “哦?鸢儿有什么见解?” “依我看,看一颗夜明珠和看一只鸟没有什么区别,鸟不是重点,它又没有主意,重点是谁指使它来窃取夜明珠的,它的主人是谁?” “鸢儿果然有理,依你看,该当如何?” “不如把这只鸟交给我吧,然后你再贴张告示对外说要破肚取珠,如果它的主人还在意它,一定会自投罗网的。” “好主意!就依我儿的。” 我心里暗暗祈祷,将军,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否则反而是我害了你,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紫鸢公主没有想到,来自投罗网的会是将军。他没有半夜潜进宫来偷走方休,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向她索要。 “夜明珠是我让方休偷的,你把它放了,一切该由我承担。” “哦?你又不缺金银,为何要窃取夜明珠?” “我是不缺金银,可是我缺夜明珠啊!听说这颗夜明珠可以延年益寿,所以就起了贪念。” “延年益寿?你还很年轻啊!况且......况且你早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不直接向我索要?” “正是因为知道公主的心意才不愿意欠公主的情。” “你!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我一国公主的身份都配不上你吗?” “不,公主言重了,是微臣配不上公主。” “你!好啊,今日我就让你明白藐视公主的后果!来人啊!纵鸟偷珠的贼人就在这里,给我拿下!” 将军被关入大牢的第二天,紫鸢公主看我不顺眼也把我丢入了大牢。为了防止我逃跑,还为我量身定制了一副贵重的脚镯——脚铐。 在大牢里,我再次遇见了将军。他穿着又脏又破的囚服,头发也乱乱的,可他的双眼依旧坚定迷人。看着我时,他迷人的双眼又多了几分笑意:“现在好了,咱俩又在一处了。” “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我带着苦涩的笑意长鸣了几声。 大牢里的环境又阴冷又潮湿,可是我们过得却很快乐。 “喂,方休,桌子上的画是你画的吗?简直是太丑了,连我英俊潇洒的十分之一都没画出来。”他总是这样笑话我。 我想为他在空中跳个舞,可是还没飞到半米高就被脚铐的重量拉下来了。于是我就为他唱歌,可供水不足,渐渐嗓子也哑了。 将军说,虽然你现在的歌声就像公鸭嗓子似的,可我还是很喜欢听。 我心里暖暖的。 大概是来验收自己的战果,一个月后,紫鸢公主来到大牢。 大概是第一次来大牢,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发牢骚:“怎么这么臭啊!”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 “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娶了我,要么杀了它,不然这辈子你都不用想出去了。” “我既不会娶你也不会杀它。” “哦~原来它对你这么重要,怪不得你愿意为它自投罗网。”说着紫鸢公主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我怒目而向。 “是又如何?” “如果你不肯娶我,我就杀了它!本来窃取夜明珠就是死罪,你是立过战功的大将军可以获免,可它却不是。它不过是一只贱畜!”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你杀了它就永远别想得到我!即便我娶了你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紫鸢公主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拂袖而去。 晚上,将军的爹爹来了。他一生征战,无瑕婚娶,所以得子晚,如今已经年过花甲了。 出奇的是,他一进门便向将军行跪拜之礼。 “爹,快起来,这可怎么使得?折煞儿子了。” 老爹却迟迟不肯起来,颤声道:“我这一拜,不是为自己,是替天下人啊!” 正文 第三章 天罗地网 那日晚上晚饭后,将军照例来到书房办公。他没有像往日那样先点亮油灯,再过来看我,而是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他打量我的眼神变得很古怪,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然后他将附近所有的蜡烛都吹熄了,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会发光! 糟糕!一定是夜明珠起作用了! 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我来不及多想,转身振翅飞出了窗外。可是,离开了将军府,我还能去哪里呢?对了,郊外的旧窠。 我想,自己真的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就算将军知道我偷了夜明珠,他仍然会维护我的。 可别人却不会。 有一只会在夜里发光的鸟飞出了城外。第二天,这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得知这个消息,皇帝立即派人去追捕。因为未得知具体情况,他下令:务必活捉。 该来的总是会来。 皇帝派出的猎手早已为我布下了天罗地网。待到天黑时我便无处遁形,他们会将我一举拿下。就在我万分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看见了将军的身影。 他骑着高头骏马站在树下,朝我挥手:“方休,来啊,来我这里,我带你走。” 我的将军啊,我不过是一只鸟,何必为了我与皇帝作对?你是斗不过他的。 我转过头留下一滴遗憾的泪水然后振振翅膀径直向猎手布置好的天罗地网飞去。 就在我义无反顾地飞去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体受到了重击——一个沙包打中了我。 我晕晕乎乎,晃晃悠悠便向下坠去,本以为会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却坠在了将军温暖的怀里。将军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广袖的衣服,把我藏在了他的袖子里。 将军没有悄悄地离开,而是纵马径直奔向皇帝请来的猎手们。 猎手们纷纷行礼:“将军好!” “怎么样了,我听说夜明珠失窃似乎与这只会发光的鸟有关,此事干系重大,万不可有失。我不放心,所以特来看看。” “将军放心,我等已布下天罗地网,任它差翅也难飞。” “嗯,这我就放心了,回去等你们的好消息。” “恭送将军。” 就这样,我顺利逃了出来。(天罗地网也怕内奸啊) 晚上,灯下,将军磨了好多墨。开始我还不解,以为他一时兴起要做什么长篇大论或者要把他今日的“壮举”记录下来,后来才明白原来他是要把我刷成黑色的。 将军一边为我的羽毛上色,一边忍不住窃笑。 笑什么?!我撇着嘴不开心。我那么漂亮的一只鸟,都让你刷成乌鸦了! 气急了,我心生一计,突然扑扇扑扇了翅膀,还未干的的墨水溅了他一脸和一身墨点,样子别提多狼狈了,这回换我窃笑了。 好啊,你敢耍我!说!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夜明珠!他气得追着我满屋子打。 后来他也打累了,我也逃累了,就停了下来。屋子突然变得出奇的静,静得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我突然间想:要是能这样陪他一辈子该有多好。 他突然对我说道:“你知道吗?方休,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只普通的鸟。多少次,我都以为你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 听得懂!听得懂!你说什么我都听得懂!我努力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看,就像你现在这样。”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终生铭记:“生本孤独,我引你为知己!” 我不是你的红颜(虽然我的羽毛是红色的),却是你的知己。 士为知己者死。 那晚,看他睡去。我就着身上半干未干的墨在他案上铺好的宣纸上滚了几滚,草草绘出了他的模样,虽然很丑,至少能看得出来是他。(我已经尽力了)这个,就算告别信了吧。做好这一切,我悄悄飞出了窗外。 我径直向皇宫飞去。虽然将军救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听说皇帝已经开始重金悬赏我。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我会被发现,到那时就晚了,会连累将军。况且,我的轮回之日就要到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我非常从容地飞到一位站岗的侍卫肩膀上,希望他马上将我拿下。 “哟!太他娘的晦气了,刚换岗就碰上一只乌鸦。”那位士兵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将我赶走。 这世道,自首都这么难啊! 哼!真是有眼不识夜明珠!我很生气,生气的同时也意识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连亲娘也不认识啊!(况且我没有亲娘)皇宫里别的不多,水池子倒是遍地都是,我随便找了个地方扎了个猛子,讶然发现原来自己还会游泳。(原来我是只水鸟啊) 这时,池子周围忽然来了一群宫女一边看我洗澡一边大喊大叫。(其实我是很羞涩的)接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又来了一群士兵。到最后,皇帝皇后公主皇子都来了。我窃以为我那日的表演一定很精彩。荷塘月色下有一只戏水的会发光的红鸟。估计皇帝也看呆了,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下旨把我抓起来。 我被关进金丝笼里,皇帝伸进他那短粗的手指摸了摸我的肚子,果然有一个球状的东西。 “果然是窃珠贼!”皇帝气得胡子不停地抽动着。我对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皇帝真是没有丝毫好感。 “来人啊!破肚取珠!” “父皇且慢。”我听见一个甜腻的声音。 “哦?鸢儿有什么见解?” “依我看,看一颗夜明珠和看一只鸟没有什么区别,鸟不是重点,它又没有主意,重点是谁指使它来窃取夜明珠的,它的主人是谁?” “鸢儿果然有理,依你看,该当如何?” “不如把这只鸟交给我吧,然后你再贴张告示对外说要破肚取珠,如果它的主人还在意它,一定会自投罗网的。” “好主意!就依我儿的。” 我心里暗暗祈祷,将军,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否则反而是我害了你,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紫鸢公主没有想到,来自投罗网的会是将军。他没有半夜潜进宫来偷走方休,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向她索要。 “夜明珠是我让方休偷的,你把它放了,一切该由我承担。” “哦?你又不缺金银,为何要窃取夜明珠?” “我是不缺金银,可是我缺夜明珠啊!听说这颗夜明珠可以延年益寿,所以就起了贪念。” “延年益寿?你还很年轻啊!况且况且你早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为何不直接向我索要?” “正是因为知道公主的心意才不愿意欠公主的情。” “你!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我一国公主的身份都配不上你吗?” “不,公主言重了,是微臣配不上公主。” “你!好啊,今日我就让你明白藐视公主的后果!来人啊!纵鸟偷珠的贼人就在这里,给我拿下!” 将军被关入大牢的第二天,紫鸢公主看我不顺眼也把我丢入了大牢。为了防止我逃跑,还为我量身定制了一副贵重的脚镯——脚铐。 在大牢里,我再次遇见了将军。他穿着又脏又破的囚服,头发也乱乱的,可他的双眼依旧坚定迷人。看着我时,他迷人的双眼又多了几分笑意:“现在好了,咱俩又在一处了。” “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我带着苦涩的笑意长鸣了几声。 大牢里的环境又阴冷又潮湿,可是我们过得却很快乐。 “喂,方休,桌子上的画是你画的吗?简直是太丑了,连我英俊潇洒的十分之一都没画出来。”他总是这样笑话我。 我想为他在空中跳个舞,可是还没飞到半米高就被脚铐的重量拉下来了。于是我就为他唱歌,可供水不足,渐渐嗓子也哑了。 将军说,虽然你现在的歌声就像公鸭嗓子似的,可我还是很喜欢听。 我心里暖暖的。 大概是来验收自己的战果,一个月后,紫鸢公主来到大牢。 大概是第一次来大牢,她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大发牢骚:“怎么这么臭啊!”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 “这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娶了我,要么杀了它,不然这辈子你都不用想出去了。” “我既不会娶你也不会杀它。” “哦~原来它对你这么重要,怪不得你愿意为它自投罗网。”说着紫鸢公主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我怒目而向。 “是又如何?” “如果你不肯娶我,我就杀了它!本来窃取夜明珠就是死罪,你是立过战功的大将军可以获免,可它却不是。它不过是一只贱畜!”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你杀了它就永远别想得到我!即便我娶了你也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紫鸢公主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拂袖而去。 晚上,将军的爹爹来了。他一生征战,无瑕婚娶,所以得子晚,如今已经年过花甲了。 出奇的是,他一进门便向将军行跪拜之礼。 “爹,快起来,这可怎么使得?折煞儿子了。” 老爹却迟迟不肯起来,颤声道:“我这一拜,不是为自己,是替天下人啊!” 正文 第四章 人妖殊途 “怎么回事?快起来说。” 老爹这才坐起来:“你有所不知,眼看到年下了,突伯国使臣要来朝贡,可他带来的使臣团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分明是居心不轨。有密探报,突伯国已在边界驻扎了大批士兵,准备趁年下警戒松懈,里应外合,一举将我国都拿下,这可是关系国运的大事啊!” “岂有此理,竟然会有这种事!”将军攥紧了拳头,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漆黑浓密的眉毛也拧作一团。 “目下,皇帝已经封我为伐敌大将军,命我急赴前线。你知道的,我已经老了,经不起奔波,恐怕还没到边关便会累死,虽然有心却已无力。放眼朝中,那个伐敌大将军的人选非你莫属啊!”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只要你答应了和紫鸢公主的婚事,皇帝肯定会放你出去封你做伐敌大将军的!” “你让我考虑一下。” “好。不过你要明白,天下兴亡,百姓安危皆在你一念之间啊!” 老爹回去了,却留下了压抑的气氛。 “你说,我该怎么办?”将军长吁了一口气,仰起头,我看见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也只那么一滴。作为一名将军,他早已习惯了掩藏悲伤。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他从来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战友流泪,而是把这种悲愤化作一种无法战胜的力量。 如果我的死可以解决将军的烦恼,我情愿去死。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凄凉地哑着嗓子叫了两声。 “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他突然笑了,摸摸我的脑袋:“小家伙,你说得对,作为一名将军,精忠报国,至死方休。” 我想,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与紫鸢公主定下约定:他得胜班师之日就是他们成亲之时,他们成亲之时就是我重获自由之日。 他做这个决定,为了天下,为了老爹,为了我,却唯独委屈了自己。 我心里既希望他得胜,又害怕他得胜娶了公主。既盼着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最好,你打败敌人后一走了之。可是我知道,他不会。 六个月后,那个让人盼望又害怕的一天还是来了。 他来看我。黑了好多,瘦了好多,脸上手上多了许多新伤痕,衣服底下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一见到我他便眉开眼笑:“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我走过去,看见是我最喜欢吃的栗子糕。 “吃啊,快吃啊。”他眼底藏着期盼。 我只吃了一口,就哽咽着再也吃不下去。 他佯作生气的样子:“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学会挑食了?还是不认识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仰头长鸣了一声,低下头发了疯似的去啄自己脚上的脚铐。我啄得狠命,嘴巴流血了都不在意。 “别,别这样。方休,别这样!是我不好,口口声声引你为知己,却让你受这样的苦。不过你放心,明天我就要和公主成亲了,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一听到他要和公主成亲,我心底更是痛不欲生。我挣扎着飞了好高,又任沉重的脚铐把自己摔下来。 “你这个样子,分明是叫我不得安生!”将军愤怒地离开了。我很后悔,没有珍惜这最后与他相处的机会。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轮回大限马上到了。 将军走后,我听见有看守窃窃私语:“这个将军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竟然和一只鸟闹别扭。” 另外,我听见了更可怕的消息——明天公主一上花轿他们就要杀了我。 毕竟,作为一国之公主,她不能容忍有一只鸟和她分享将军的宠爱。 可她算错了一步,我是一只有灵性的鸟。 第二天晚上,他们收到行动信号便磨好了刀准备将我就地解决。 令他们惊讶的是,那只鸟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脚铐。 此时的我正在空中望着他们。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变成了透明的,并且可以随意变形。于是,我终于摆脱了那副可恶的脚铐。忽然想起了自己做变形虫的日子,好怀念啊。 正在我准备飞往将军家的时候,我在空中被一个奇怪的生物拦住了。说他奇怪是因为他长着人的身子,蛇的头。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不是人,我是妖。”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是一只蛇妖?” “没错。恭喜你修炼成妖,我是来接你去往妖界的。” “我现在是妖了吗?” “你现在只能算半个妖,只有进入妖界获得人形才算得上真正的妖。” “我能获得人形?” “对啊,我想你是进入人的世界太久了,连原始记忆都淡忘了。” 是啊,这些,我本该知道的。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眼里心里都是将军,竟把自己都忘了。 我想了想,恳求道:“走之前我可以再见一个人一面吗?” 蛇妖道:“你这又是何苦,你的时间本就不多,要在变透明之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进入妖界方可幻化人形…...” “不要说了,我会很快的。”我打断他的话。 我飞到将军府上空时,只见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帷幔,王子公孙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可我的眼里却只有将军,我径直朝他飞去。那时他一袭红衣,正在桌前一盏接一盏地喝闷酒。我用翅膀沾了沾它盏里的酒,搜刮着脑子里平时偷偷跟他学的字,在桌子上写下这样一行:方休已死,珍重勿念。 然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跟随蛇妖向妖界飞去。 “蛇妖,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不要叫我蛇妖,我有名字。在下黄尾,轩辕黄尾。” “哦,黄尾,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这你就问对人了。按说你成为妖精后是掌管鸟的,来接你的也应该是鸟,可是你的直属上司目前还没有,又不能派更大的上司来,我刚成为妖精不久,资历浅,就派我来喽!” 从前我以为蛇都是很高冷的,没想到这只蛇妖倒是很热情,便不禁与他多聊了几句。 “为什么我没有直属上司啊。” “这个问题问的好。比如我是一条响尾蛇,我成了妖精之后就要掌管响尾蛇。可是现在天上地下只有你这一只方休鸟,谁来直接掌管你呢?” “哦,原来我是独一无二的。” “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他们说你我二妖颇有渊源,不知道是在几世轮回里见过。我却记不得了,你还记得吗?” 我们见过?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魁梧的身材,一袭白底黄花的袍子。似乎有些眼熟。 蛇妖、黄尾、响尾蛇,这些词汇一瞬间连在一起。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当日我还是朝菌的时候搭载过的响尾蛇!要不是他这么说,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缘分真是奇妙。 “不记得了。”我回答道。那时我不过是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朝菌,你记得我才怪!我才不会让你觉着我欠你情呢。哪一日你有难我帮你就是了,不过那时你还得感激我。 我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黄尾拉了我一把,原来妖界已经到了。 这是——活火山口? 我看见喷涌的岩浆跃跃欲出,汹涌的火舌向自己扑来,炙热的温度都快将我烤熟了。 我犹豫着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 “不要犹豫了,快跳吧!”我忽觉背后一个猛力,身体便不由自主向下坠。 远远的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喊道:“不用谢——我!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喷涌的岩浆犹如一个漩涡将我吸进去——烧筋裂骨的疼痛。 火焰像龙一样扑来,岩浆像野兽一样奔涌。挣扎变成了屈服,喊叫化作了无言。 一路上,无数残缺的骨骼和面目狰狞的骷髅向我迎面扑来,不知有多少妖精还未化作人形便在这条路上殒生。这里环境这样恶劣,一旦在这里死去将万劫不复! 我不能死去。其实我早该明白,选择一条不入轮回的路注定是艰难而又痛苦的。就像当初我由一只变形虫经历“自虐”的痛苦幻化为一条小鱼,又从一只小鱼经历换皮之苦蜕变为一只方休鸟。而现在,我将成为一只具有法力的轮回时间为一千年的妖。任何的得到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我将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当时我以为这便是世上最大的痛苦,可后来我明白,在精神痛苦面前,肉体痛苦总是又薄弱的。) 可是我的灵魂是将军给的,这是一个坚强的不懂得放弃的灵魂。 当一切的反抗都没有意义的时候,只有意念可以支撑。 终于,我看到了妖界的大门——一道迷离跳动的结界。 将军,从此后,你我将人妖殊途……我闭上眼睛,用尽平生力气向前扑去。 进入妖界的那一刻对我而言是神奇的。我惊讶地发现自己透明的身体已经幻化成人形,长出血肉和皮肤来。过了好久,我才相信这个身体是属于自己的。我试着迈出了作为妖的第一步,像人一样走路,这种感觉太神奇。我终于可以做到与将军比肩——如果他还在我身边。 正文 第四章 人妖殊途 “怎么回事?快起来说。” 老爹这才坐起来:“你有所不知,眼看到年下了,突伯国使臣要来朝贡,可他带来的使臣团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分明是居心不轨。有密探报,突伯国已在边界驻扎了大批士兵,准备趁年下警戒松懈,里应外合,一举将我国都拿下,这可是关系国运的大事啊!” “岂有此理,竟然会有这种事!”将军攥紧了拳头,头上的青筋已经暴起,漆黑浓密的眉毛也拧作一团。 “目下,皇帝已经封我为伐敌大将军,命我急赴前线。你知道的,我已经老了,经不起奔波,恐怕还没到边关便会累死,虽然有心却已无力。放眼朝中,那个伐敌大将军的人选非你莫属啊!”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只要你答应了和紫鸢公主的婚事,皇帝肯定会放你出去封你做伐敌大将军的!” “你让我考虑一下。” “好。不过你要明白,天下兴亡,百姓安危皆在你一念之间啊!” 老爹回去了,却留下了压抑的气氛。 “你说,我该怎么办?”将军长吁了一口气,仰起头,我看见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也只那么一滴¬¬¬¬。作为一名将军,他早已习惯了掩藏悲伤。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他从来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战友流泪,而是把这种悲愤化作一种无法战胜的力量。 如果我的死可以解决将军的烦恼,我情愿去死。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凄凉地哑着嗓子叫了两声。 “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他突然笑了,摸摸我的脑袋:“小家伙,你说得对,作为一名将军,精忠报国,至死方休。” 我想,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与紫鸢公主定下约定:他得胜班师之日就是他们成亲之时,他们成亲之时就是我重获自由之日。 他做这个决定,为了天下,为了老爹,为了我,却唯独委屈了自己。 我心里既希望他得胜,又害怕他得胜娶了公主。既盼着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最好,你打败敌人后一走了之。可是我知道,他不会。 六个月后,那个让人盼望又害怕的一天还是来了。 他来看我。黑了好多,瘦了好多,脸上手上多了许多新伤痕,衣服底下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一见到我他便眉开眼笑:“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我走过去,看见是我最喜欢吃的栗子糕。 “吃啊,快吃啊。”他眼底藏着期盼。 我只吃了一口,就哽咽着再也吃不下去。 他佯作生气的样子:“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学会挑食了?还是不认识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仰头长鸣了一声,低下头发了疯似的去啄自己脚上的脚铐。我啄得狠命,嘴巴流血了都不在意。 “别,别这样。方休,别这样!是我不好,口口声声引你为知己,却让你受这样的苦。不过你放心,明天我就要和公主成亲了,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一听到他要和公主成亲,我心底更是痛不欲生。我挣扎着飞了好高,又任沉重的脚铐把自己摔下来。 “你这个样子,分明是叫我不得安生!”将军愤怒地离开了。我很后悔,没有珍惜这最后与他相处的机会。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轮回大限马上到了。 将军走后,我听见有看守窃窃私语:“这个将军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竟然和一只鸟闹别扭。” 另外,我听见了更可怕的消息——明天公主一上花轿他们就要杀了我。 毕竟,作为一国之公主,她不能容忍有一只鸟和她分享将军的宠爱。 可她算错了一步,我是一只有灵性的鸟。 第二天晚上,他们收到行动信号便磨好了刀准备将我就地解决。 令他们惊讶的是,那只鸟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脚铐。 此时的我正在空中望着他们。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变成了透明的,并且可以随意变形。于是,我终于摆脱了那副可恶的脚铐。忽然想起了自己做变形虫的日子,好怀念啊。 正在我准备飞往将军家的时候,我在空中被一个奇怪的生物拦住了。说他奇怪是因为他长着人的身子,蛇的头。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着我。” “我不是人,我是妖。”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是一只蛇妖?” “没错。恭喜你修炼成妖,我是来接你去往妖界的。” “我现在是妖了吗?” “你现在只能算半个妖,只有进入妖界获得人形才算得上真正的妖。” “我能获得人形?” “对啊,我想你是进入人的世界太久了,连原始记忆都淡忘了。” 是啊,这些,我本该知道的。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眼里心里都是将军,竟把自己都忘了。 我想了想,恳求道:“走之前我可以再见一个人一面吗?” 蛇妖道:“你这又是何苦,你的时间本就不多,要在变透明之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进入妖界方可幻化人形…” “不要说了,我会很快的。”我打断他的话。 我飞到将军府上空时,只见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帷幔,王子公孙齐聚一堂,好不热闹。可我的眼里却只有将军,我径直朝他飞去。那时他一袭红衣,正在桌前一盏接一盏地喝闷酒。我用翅膀沾了沾它盏里的酒,搜刮着脑子里平时偷偷跟他学的字,在桌子上写下这样一行:方休已死,珍重勿念。 然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跟随蛇妖向妖界飞去。 “蛇妖,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不要叫我蛇妖,我有名字。在下黄尾,轩辕黄尾。” “哦,黄尾,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这你就问对人了。按说你成为妖精后是掌管鸟的,来接你的也应该是鸟,可是你的直属上司目前还没有,又不能派更大的上司来,我刚成为妖精不久,资历浅,就派我来喽!” 从前我以为蛇都是很高冷的,没想到这只蛇妖倒是很热情,便不禁与他多聊了几句。 “为什么我没有直属上司啊。” “这个问题问的好。比如我是一条响尾蛇,我成了妖精之后就要掌管响尾蛇。可是现在天上地下只有你这一只方休鸟,谁来直接掌管你呢?” “哦,原来我是独一无二的。” “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他们说你我二妖颇有渊源,不知道是在几世轮回里见过。我却记不得了,你还记得吗?” 我们见过?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魁梧的身材,一袭白底黄花的袍子。似乎有些眼熟。 蛇妖、黄尾、响尾蛇,这些词汇一瞬间连在一起。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当日我还是朝菌的时候搭载过的响尾蛇!要不是他这么说,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缘分真是奇妙。 “不记得了。”我回答道。那时我不过是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朝菌,你记得我才怪!我才不会让你觉着我欠你情呢。哪一日你有难我帮你就是了,不过那时你还得感激我。 我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黄尾拉了我一把,原来妖界已经到了。 这是——活火山口? 我看见喷涌的岩浆跃跃欲出,汹涌的火舌向自己扑来,炙热的温度都快将我烤熟了。 我犹豫着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 “不要犹豫了,快跳吧!”我忽觉背后一个猛力,身体便不由自主向下坠。 远远的听见背后有个声音喊道:“不用谢——我!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喷涌的岩浆犹如一个漩涡将我吸进去——烧筋裂骨的疼痛。 火焰像龙一样扑来,岩浆像野兽一样奔涌。挣扎变成了屈服,喊叫化作了无言。 一路上,无数残缺的骨骼和面目狰狞的骷髅向我迎面扑来,不知有多少妖精还未化作人形便在这条路上殒生。这里环境这样恶劣,一旦在这里死去将万劫不复! 我不能死去。其实我早该明白,选择一条不入轮回的路注定是艰难而又痛苦的。就像当初我由一只变形虫经历“自虐”的痛苦幻化为一条小鱼,又从一只小鱼经历换皮之苦蜕变为一只方休鸟。而现在,我将成为一只具有法力的轮回时间为一千年的妖。任何的得到都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我将为此付出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当时我以为这便是世上最大的痛苦,可后来我明白,在精神痛苦面前,肉体痛苦总是又薄弱的。) 可是我的灵魂是将军给的,这是一个坚强的不懂得放弃的灵魂。 当一切的反抗都没有意义的时候,只有意念可以支撑。 终于,我看到了妖界的大门——一道迷离跳动的结界。 将军,从此后,你我将人妖殊途……我闭上眼睛,用尽平生力气向前扑去。 进入妖界的那一刻对我而言是神奇的。我惊讶地发现自己透明的身体已经幻化成人形,长出血肉和皮肤来。过了好久,我才相信这个身体是属于自己的。我试着迈出了作为妖的第一步,像人一样走路,这种感觉太神奇。我终于可以做到与将军比肩——如果他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