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一夜成孤 夜,漆黑如墨,月华掩去,只寒风瑟瑟。 黑暗中,一名老妪背负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艰难而又拼命的在暗巷中穿梭着,女孩身上有伤,粉雕玉琢的脸上泪珠晶莹,一双明亮的大眼此刻满是惊恐,正望着远处的一片火光。 火光照亮天地,暗巷中却只忽明忽暗,不知跑了多久,老妪终是体力难支的放缓脚步。 渐渐的,渐渐的,她闷哼一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连带着她背上的女孩也重重的摔在地上。 后脑重重磕在石板上,剧烈的疼痛传来,女孩本该吃痛出声,可她却紧咬着嘴唇,只发出一声闷哼。 诡异!寂静! 远处冲天火光舞动跳跃,周围静的却只能听到老妪粗重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蠕动着唇角,缓了数次,老妪这才颤着声道“小姐,老奴不能再照顾你了。” “奶娘……” 软软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被老妪压在身下的诸葛珍惜到底还是哭出声来。 “奶娘,你说过会照顾惜儿的,你起来带惜儿离开这里……” 不住的晃动着奶娘的肩膀,感觉手心处沾上黏黏的东西,诸葛珍惜颤抖着把手凑到鼻息间轻嗅了下,而后撇了撇嘴,将胃部翻滚的不适咬牙压了下去。 “家……没了……小姐……别回去……要……好好……活着……” 用尽了最后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奶娘终是没能抬头再看诸葛珍惜一眼。 “奶娘……” 感觉到奶娘越来越弱的呼吸起伏,诸葛珍惜用力咬着嘴唇,只任眼角的泪珠簌簌滑落,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一早时,她还无忧无虑的憨笑着,可一夜间,她的亲人全都被害。 家,随着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诸葛世家,安阳城内最大的商贾之家。 就在一夜之间,诸葛家遭贼人洗劫,家主皆都难逃厄运,最终一把火被烧了个精光。 有人说诸葛家在商场上得罪了同行,这才遭了灭门之灾。 也有人说诸葛家家大业大,这才引来贼人觊觎。 在众说纷纭中,半月之后,安阳府传出消息,掳掠诸葛世家的贼人乃是恶意竞争的商场对手,此案以凶手被诛而告破。 虽说贼人被诛,不过一场大火已然焚尽一切,诸葛一姓也一夜间便被从安阳抹去。 没有人知道,诸葛家的小姐在大火中幸免于难。 …… 一身颓败,身上衣衫褴褛,站在被大火烧过的废墟前,诸葛珍惜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凄凉无比。 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诸葛珍惜小小而又稚嫩的脸上死灰一片。她满脸的晦暗与阴冷,与年龄极不相符,却和面前漆黑颓败的废墟相形益彰。 爹爹没了,娘亲没了,哥哥也没了…… 耳边仍旧缭绕着那一夜的喊杀声和哀嚎声,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殷红的一片一片的,不断在晕染着,晕染着…… 想起爹娘为护她身中数刀的惨烈情景,诸葛珍惜颤抖着身子,手握成拳,惊惧的闭了闭眼。 家没了…… 想起奶娘临死之前与她说过的话,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氤氲浮现。 告诉自己日后要坚强,她用力皱了下鼻子,却仍无法阻止眼中滑落的那颗泪珠。 臻首低垂,她蜷缩着坐在门边,不知该何去何从! 奶娘说过,不让她回来,可她实在无处可去。 如今一个亲人都没有,小小如她,她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第一卷 第二章 雨中初遇 当啷一声! 过路的路人许是见她可怜丢在她跟前一个铜板和半个馒头,看着那人走远,诸葛珍惜吞了吞口水,没有去拿铜板,只是快速拿起面前的半个馒头,然后狼吞虎咽的几口吃进肚里。 颤着手拿起地上沾了灰的铜板,她刚要把铜板揣起来,不经意却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 握着玉佩的手一顿,想来,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了…… 天,沉闷的让人心慌。 乌云密布处,电光闪烁,咔嚓一声惊雷声响过,暴雨磅礴,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 跪坐在长公主门前,任由豆大的雨点砸落在纤弱的身上,虽被冻得瑟瑟发抖,诸葛珍惜却仍在咬紧牙关,竭尽全力维持着身子的平衡。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敞开,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长公主出行的车队缓缓驶出公主府。 外人都说长公主欲要启程回京城探望太后,如今看来这消息果然不假。 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用尽全身力气,诸葛诸葛珍惜站起身来,而后直向着车队中的那架八宝玲珑马车飞奔而去。 “大胆!”一声厉喝,诸葛珍惜孱弱的身子被人自后襟拎起,“胆敢冲撞长公主殿下的车驾,你这小乞丐活腻歪了!”语毕,诸葛珍惜小小的身子便被人如一只破布娃娃般抛向路边。 痛! 身体与坚硬的地面接触,浑身疼痛欲裂,却阻止不了诸葛珍惜的决心。 血,顺着额际流下,紧咬嘴唇,她忍痛站起身来,仍是追着长公主的车驾,声嘶力竭的喊着:“长公主殿下开恩,请带我入宫。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 再一次,诸葛珍惜被人推倒在路边。 “长公主殿下开恩,请带我入宫……” “哪里来的叫花子,滚一边儿去!” 又一次被人推倒,手肘上血流如注,已然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诸葛珍惜匍匐在地上呜咽喊着:“请长公主殿下带我入宫……” 眼前被鲜血晕染,混着雨水,朦胧一片,看着远去的八宝玲珑车,诸葛珍惜眼中有不甘,有无奈,还有小小年纪不该有的愤恨。 为什么! 爹娘珍爱,兄长疼爱。 她原本是幸福的,老天爷为何要夺走她的一切! 为什么! 她只想去寻那个给过她承诺的男子,却如此艰难! 她不甘心! 若上苍妒她,定要抢走她所拥有的一切,她认命,可……却不想认输! “我不甘心……” 寒意瑟瑟,颤抖的喘息着,气力被一丝丝抽干,就在她即将昏厥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停驻在近前。 面容姣好,丰神如玉。 那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他身着一袭洁白袍裳,眸中水波荡漾,灼灼其华。此刻,他手持油纸伞,飘尘若仙的出现在诸葛珍惜眼前,挡去了她上方的落雨。 直到多年后,再与他提起往年,她心中亦忘不掉那一刻他为她遮雨时的悸动。 “待你日后长大,来宫中找我……” 脑海中明眸闪过,想起那人离去时说过的话,诸葛珍惜颤着手从怀中将玉佩扯拽出来,籍此想多给自己些许力量。张了张嘴,她气若游丝的喃道:“我要进宫——进宫——” 玉佩成墨绿色,凤衔龙珠,在雨水的冲刷下,晶莹剔透。 看着诸葛珍惜手中的玉佩,撑伞之人眼中微露讶然。 第一卷 第三章 入宫为婢 雨水,冲去了诸葛珍惜脸上的污秽,清丽容颜乍露,很快,男子嘴角微扬,将雨伞递给身后之人,他亲自俯身将诸葛珍惜抱起。 娇躯微颤,突来的温暖令诸葛珍惜如置身梦境,紧紧依偎着他,无比贪婪的吸吮着属于他的温暖气息。她抬眸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笑意直达嘴角,那人笑道:“放心,我会带你进宫。” 心弦一松,诸葛珍惜整个人放松下来。 此时,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说会带她进宫,他……做到了! …… 五年后。 大楚王朝,初霞宫。 太后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逍遥候姬无忧则一脸淡笑的坐于下位,殿内寂静无声,犹有风雨欲来之势。 大楚太后端木氏,并非当今皇上轩辕飏的生母,奈何皇上的生母当年因难产而死,她便奉诏担起抚育皇子之责,故先帝驾崩之后,她被尊为太后。 不过因五年前先帝驾崩之时太后有意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昶王登基,故而与当今皇上心生隔阂,继而初霞宫并不如外人所想一般热闹。 相反的,却极为冷清。 静静的站立一侧,端木暄平淡的脸上并无异色。 抬眼见翠竹求救似的看着自己,知太后此刻正处盛怒之中,她伸手接过茶水,恭敬无比的递到太后手边。 “太后请用茶!” 时间在分秒钟流逝,沉寂半晌儿,太后终是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你说皇上欲要立纳兰煙儿为后?”太后的话,是问着逍遥候的。 姬无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端木暄身上,奈何端木暄一直垂首而立,根本不曾看他一眼。 听太后问话,他温润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后位虚悬三载,煙儿容貌堪佳,贤良淑德,其父又是兵部侍郎,皇上没有不立她为后的道理。” 语气中明显有着不悦,太后幽幽出声:“煦儿那边可有消息?” 姬无忧优雅的笑着,神情慵懒道:“臣已将消息差人传于昶王,相信王爷不日便可回返京都。” 脸上总算露出些许笑意,太后冷道:“皇上此举虽是欺人太甚,不过若能让我儿重返京都,倒也不错。” “只是……即便他回返京都,怕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 微微摇头,姬无忧仍在笑着,眼神仍时不时的瞟向边上的端木暄。 五年前,未能登上大宝的昶王轩辕喣负气出走,如今在京都昶王府虽人声不减,他却孤身一人远在边关。这纳兰煙儿自小与他青梅竹马,若皇上立她为后,昶王必不会再对京都之事不闻不问。 感觉到姬无忧炙热纠缠的目光,尚算清秀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波动,端木暄眼帘微抬,终是对上那双满含戏谑的眸子。与逍遥候的灼灼其华不同,她双眸之中平静无波,只轻轻看了一眼,便再次垂首而立。 浅啜茶水,太后斜睇于他:“想要女子,大可跟皇上去要几个美人儿,莫要在哀家这里调戏暄儿!” 嘴角的笑容放大几分,姬无忧看了眼太后,一脸失望的叹道:“太后果然调教有方。” 黛眉轻蹙,太后睨着姬无忧:“此话怎讲?” 姬无忧笑:“无论本侯爷如何调戏,她都视本侯爷如无物啊!” 闻言,太后莞尔一笑。 立于一侧的端木暄嘴角也不禁微微扬起。 第一卷 第四章 芳华尽掩 她是视他如无物吗? 当然不是! 自那日在大雨中他将她抱起,就注定今生对她有恩。 她欲进宫,也是他带她入宫的。 想来他该了解,在她眼中或许会无视某些东西,但他对她的恩情,他给她的温暖,她会记在心中,永不过忘! 送走了逍遥候,服侍太后歇下,端木暄回到住处已是二更时候。 端坐菱花铜镜前,看着镜中尚算的清秀的面容,端木暄微挑了挑眉,自妆奁盒中取出药水轻轻涂在脸上,而后将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缓缓揭下。 夜,万簌俱静,宁静悠远。 菱花铜镜里,清丽容颜尽显,剪水秋眸中波光流转,内蕴点点清涟。 她的美,倾国倾城,可眸光,却并无半分魅色。 她,是端木暄,亦是诸葛珍惜。 五年前,在安阳城内,她抵死拦截长公主车驾,终被逍遥候姬无忧相救,如愿进入宫中,被长公主安排在太后宫中为婢。 是的,那个救他的白衫男子便是姬无忧,那个……总想着再看她娇羞模样的逍遥候。 虽他当得起风华绝代,女子于他皆都趋之若鹜,但,除却第一次,在初霞宫五年,再面对他时,她终是冷静自持,即便有喜色,有愠色,却再不见女子该有的娇羞赧色。 端木太后知她身世凄苦,赐她同姓,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是以抹去诸葛一姓与她带来的伤痛。端木,那是太后的娘家姓氏,却赐与了她,可见她在初霞宫是何地位。 太后,着是对她厚爱有加。 …… 洁白的柔荑抚上眉梢,看着镜中自己,端木暄嘴角溢出一抹浅笑,眼神稍显迷离。 比之五年前的青涩和无措,如今的她在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淡定与从容,出落的更加清丽动人。 可,太后说太美的女子便是祸水。 在宫中,若不想为妃,如此容貌对女子来说并非是好事,故此,她赐她人皮面具一张,为她掩去天香国色,也多留片刻在初霞宫的安宁。 手,轻轻落在玉颈之上,握墨玉于中。 这玉佩,每到深夜她才拿出带上片刻。 进宫之后,她并未寻到自己要找之人。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虚度光阴。 琴棋书画,茶道医理。 她的一切所学,皆都出自太后的亲手调教。 居于太后寝宫偏殿,膳食与太后所用一出无二。 除了不能明于世人,公主们所有的待遇,在初霞宫中,她应有尽有。 她自然知道,世上,处之父母以外,没有哪儿个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太后待她如此,他日必有所求,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 她,早已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五年,六亲尽去的她早已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人生自是得到越多,失去便越多,富贵荣华皆为身外之物,她是爹娘生命的延续,今生,她不求今生荣华富贵,只求一息尚存,能够如斯活着。 无论太后图的是什么,都不重要。 她,立志,只为自己而活。 却不知,往往事与愿违,就如那日那个男子自她生命中离去一般,一切的改变,皆都从他重新走入她的生命开始…… 轩辕喣,人称大楚王朝第一美男子的昶王! 一去五载,置昶王府于不顾,果真如太后和姬无忧所言,听闻皇上欲要立纳兰煙儿为后,昶王轩辕喣果真回来了。 此刻,他玉冠束发,一袭水蓝色的袍裳,正跪在初霞宫的大殿上,对太后行三叩之礼。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太后自御座起身,三两步上前,亲身将昶王扶起:“飏儿,你想煞母后了。” “孩儿不孝,让母后为孩儿担忧了。” 未曾谋面,方只出一语,随着轩辕喣的这句话,本在边上准备奉茶事仪的端木暄端茶的动作一顿,抬首凝向轩辕喣。 第一卷 第五章 众里寻他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但更多的却是那久久都不曾散去的熟悉感。 正是这种感觉,使得端木暄本早已层层包裹起来的心涟漪阵阵。 他,俊美无俦。 轩昂而骄傲的身形立身于大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正温润的凝视着自己的母后。 众里寻他千百度…… 此刻,她知道为何自己在宫中五年,却仍遍寻他不到。 原来,五年来他根本不在宫中。 高位之上,太后已握着他的手与他对桌而坐,见端木暄迟迟未曾奉茶,太后轻咳一声,“暄儿!” “在!” 复又低下头来,心中忐忑,端木暄端着茶杯缓缓上前,将新茶奉上:“王爷,请用茶。” “嗯!” 只是轻应一声,淡淡瞥了她一眼,轩辕喣伸手接住端木暄递来的茶杯。 轻轻的,手指相触,端木暄手指微微瑟缩,然轩辕喣无异,只将茶凑到嘴边浅啜一口,便搁在桌上。 她,并未能入他的眼。 他的视线,是那么陌生而又有距离…… 她如此平庸,怎会入得了他的眼?! 心下自嘲,手指微颤着缩回袖摆,端木暄不动声色的退至一边。 他曾说过,只她未嫁时,便可进宫寻他。 可她依言来寻,一寻便是五年,他却根本不在宫中。 如今五年已过,她就立于身侧,他却丝毫不觉。 原来,他身为昶王。 许那年他只是随口一提,从都未曾真的记在心上…… 心中顿起酸涩,却又故作镇定,她以为没有人会看出她的异常,却未曾发现,这一幕毫无遗漏的落入姬无忧的眼中。 低眸,眸华掩去。 慵懒的笑着,坐于下位的姬无忧把玩着身上的半挂垂苏:“你一走便是五年,太后又思子心切,可苦了我日日都来为她老人家解闷了!” “谁不知逍遥候自诩风*流,垂涎后宫美色,这才日日入宫?”斜睇姬无忧一眼,与他玩笑一句,轩辕喣看向太后,“母后凤体可安?” “安!” 太后点头,睨着轩辕喣,眼中和蔼万分:“几年不见,我儿越发英挺了。” “几年不见,母后还如以往一般年轻。” 轩辕喣淡笑着,任太后仔细端详。 此刻,母慈子孝,大殿内一片宁和。 “你这次回来,可是听了煙儿要被立为皇后的消息?”半晌之后,姬无忧终是打破宁和,双眼微眯的问道。 侧目睨着姬无忧,轩辕喣并未否认,只是说道:“一切要看煙儿的意思。”嘴上虽是如此说着,不过他语气坚定,根本就相信自己才是纳兰煙儿心之所向。 握紧轩辕喣的手,太后出声:“若你与煙儿情投意合,母后断没有让皇上夺了江山之后,再夺你所爱的道理。” 与太后目光相接,轩辕喣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垂首立于太后身侧,眸光瞥着他嘴角因笑而现的梨涡,端木暄嘴角亦是微微扬起。 那笑,淡淡的,却透着一抹苦涩。 她在宫中寻他五年,五年后他回来了,募然相见,她识得他,他却不识她。 他此次回京,是为了自己心仪的女子。 是那个名唤纳兰煙儿的女子。 而她,或许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匆匆的,不曾在他心中留痕。 依旧低垂臻首,她凑近太后跟前,“奴婢下去备膳。” 得太后点头,她急待转身离去,却不期外事总管尖削的声音适时响起—— “皇上驾到!” 第一卷 第六章 立后之争 身子一滞,端木暄旋身垂首,却不经意瞥见昶王唇边那抹冷冽的弧度。 她知道,他与皇上的关系定是不睦的。 轩园飏,有着与昶王一样的俊美容颜,与之不同的是他的俊美,带着几分邪凛,与轩辕煦并非其他兄弟一般,没有太多相像之处。 他,身为大楚皇帝,俊美的脸上总带着一丝阴鹜,有些喜怒无常,不似昶王那般,偶尔会与姬无忧调笑。 一身明黄色龙袍加身,声落之时,轩辕飏已然进入大殿。 众人纷纷见礼,轩辕飏道免,在轩辕喣身前站定片刻,他与太后行礼,坐于方才轩辕喣所坐之位。 不动声色,轩辕喣退下高位,与姬无忧一起立身大殿之中。 无论甘与不甘,此刻他们君臣有别! 返回太后身侧,自宫女轻颤的手中接下茶杯,端木暄低眉上前,与轩辕飏奉上清茶。 “皇上来的正好,煦儿回朝,哀家正准备差人去请皇上过来。” 太后神情冷淡,语气中隐隐有着一丝不悦。 自五年前他夺得皇位之后,于他,太后便再无欢颜。 看了太后一眼,轩辕飏再次看向下方的轩辕喣,语气冷冷的道:“几年不见,朕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回京都了。” 自皇上登基,太后素来不喜,因此,他很少来初霞殿中,今日他既是来了,便该是为昶王而来。 此刻,听他如此一眼,端木暄不禁暗道一声果然! “倦鸟归巢。”唇瓣的弧度更大了些,轩辕喣亦是冷淡回道:“这里有母后……还有皇兄,无论在外几年,臣弟到底还是要回来的。” 一侧嘴角微扬,轩辕飏道:“朕有意立煙儿为后,你回来的正好,不会错过观礼之日。” “皇上!” 太后出声,看着身边的轩辕飏,语中不悦更甚:“此事哀家并未点头,还需从长计议!” “朕是一国之君,总是君无戏言。”端的看着太后,轩辕飏沉声说道:“兵部侍郎之女纳兰煙儿贤良恭谨,堪当后任!” “皇兄!”打断轩辕飏的话,轩辕喣恭身说道:“臣弟与煙儿青梅竹马,自是两小无猜,请皇兄赐婚!” 眸光一闪,高位上的轩辕飏哂笑着望着自己的弟弟:“感情昶王此次回京是为了跟朕抢女人!”他,对纳兰煙儿势在必得! 轩辕喣眉头蹙起:“臣弟今生非煙儿不娶,还请皇兄成全!” 他此言说的干脆,却并未察觉站在边上的端木暄脸色微变。 见两人言语胶着,太后轻叹开口:“皇上,你身为兄长,总该让他一回!” 霍然起身,轩辕飏步下高位,与轩辕喣相对而立,“朕让了他无数次,以至于如今他目无君上。” 他恨! 屡屡让步的为何都要是他?难道只因他并非太后亲生? “皇上!” 太后张嘴欲要再言,却见轩辕飏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请皇兄成全,赐臣弟煙儿为妃!” 仍是抱拳之势,轩辕喣一脸坚定。 从容起身,姬无忧揖手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望皇上成全昶王与煙儿。” 殿内,气氛僵滞,冷到极点。 静窒片刻,轩辕飏紧皱的眉头终是一松:“好!朕成全你!” 闻言,轩辕喣身子一怔,姬无忧也跟着微微蹙眉。 今日的皇上,未免太好说话。 第一卷 第七章 立而后废 转过身来,重新步上高位,不曾落座,轩辕飏冷冷一笑,竟陡的握住端木暄的洁白皓腕,朗声说道:“宣旨,初霞宫端木暄,贤良淑德,对太后恭谨虔孝,朕意立她为后!” 心下一惊! 募然抬头,端木暄望进他冷漠如冰的双眸之中。 轩辕飏的眼神冷酷无情,冰冷刺骨。 身旁,他的贴身太监庞海已将他的旨意高声宣读,在这一刻,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端木暄身上,在这一刻,她是皇后,大楚皇帝轩辕飏的皇后! 眸华一闪,惊讶过后,端木暄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他还在恼她不肯做他的细作! 几年来,他来初霞殿次数不多,但每次太后对他都冷淡至极,他曾让她做他的细作留于太后宫中,欲要从太后这里探得昶王的一些举动,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是的,即使当时她并不知昶王是她要找的人,即使欲要收她为细作的人是当今皇上,她还是选择了拒绝! 她不想。 就算她寻不到要寻之人,也不想在宫中沦为别人的细作,不管这个人是谁。 因为她相信,只要太后在,她便可以苟活宫中,若哪一日太后不在了,她也该到了适龄出宫的年纪了。 如今,他乍一开口便要封她为后,只是,她这个皇后的姿容未免太过平庸,怕是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而他,却偏偏封了她! 大殿之内,众人神色各异。 太后一脸愠恼,气息不平,正欲出声。 逍遥候姬无忧嘴角虽是带笑,却是眸光闪烁,终是不定。 唯有他…… 昶王轩辕喣脸色淡然,俊美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端木暄之余他只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婢,此刻皇上宣旨立端木暄为后,便表明他的纳兰煙儿不会被立为皇后,毕竟,朝中不会有两位皇后! 他的笑,刺痛了她的眼! 遂了他的愿也好,惟愿他跟自己心仪的女子能过的好…… 心绪微沉,端木暄再次低头,没有挣开轩辕飏的手,她竟是在众人震惊之中福下身子:“奴婢……臣妾……谢主隆恩!”端木暄这才应了旨意,却分明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 只微微蹙眉,她抬眸望向握着自己皓腕的轩辕飏,怔怔的,她望进他如汪洋一般的冷眸之中。 她知道…… 他,正处盛怒之中! “再拟一旨!”不待太后出声,在众人犹自怔愣之中,轩辕飏再次冷冷的开口,他阴鹜的眸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弟,脸色低沉:“昶王乃朕之亲弟,今他重返京都,朕心大悦,念他至今未娶正妃,朕秉兄长之大爱,将皇后赐她为妃!” 话音落时,轩辕喣飏脸色早已变得铁青,再看端木暄,此刻的她竟微微轻颤了下。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会落的如此。 “皇上!” 一声轻喝,太后站起身来,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立后乃家国大事,岂容皇上如此胡来?” 转身看向太后,轩辕飏冷声说道:“母后,朕是一国之主,大楚江山都是朕的,既是胡来一次又能如何?” 从来,他对太后都是礼敬有加,第一次,他如此冷漠,冰冷的话语冻住了太后哽在嘴边的话。 “此旨意臣弟不接!” 扫了眼被轩辕飏禁锢着的端木暄,轩辕喣亦是冷冷出声拒绝。 第一卷 第八章 天意弄人 轩辕煦心意坚决,拒绝的干脆利落! “你不接便是抗旨,朕容你一回两回,别以为朕会容你一辈子!你不是喜欢跟朕抢女人吗?如今朕遂你心愿,你该高兴不是么?”侧目睨着他,轩辕飏眼神冰冷如昔,冷哼一声,他转头看着端木暄:“朕命皇后今日侍寝,此旨择日待发。” “皇上!” “儿臣告退!” 不等太后再言,轩辕飏恭了恭身,倏地松开端木暄的手,带着庞海便要离开大殿。 手腕处的痛感清晰传来,吃痛的捂着手腕,眸光扫过其上的殷红印子,抬眼对上轩辕喣冰冷的眼神,端木暄的心,竟也微微刺痛起来。 脸上如覆冰霜,太后气急攻心的跌坐回锦座之上,顾不得太多,端木暄连忙上前,“气大伤身,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让别人息怒,此时此刻,她都开始佩服自己。 看着端木暄,太后银牙咬碎,能做的却只是将小几上的茶杯挥落在地! 静窒片刻,太后重重一叹:“哀家累了,此刻想要休息了,煦儿先行回府,不得在宫中停留。”如今,她脑海中唯有四字,那便是——养虎为患! 她自小用心培养轩辕飏,却没想到到头来他不紧抢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皇位,竟然还用她最得力的手下……来羞辱他! “母后!儿臣要去找他理论,如此旨意,儿臣宁可抗旨也断然不接!” 轩辕喣的话字字铿锵,听在太后耳中,却头疼不已。 知子莫若母! 皇上既是铁了心要如此做,太后知道如果轩辕喣去找皇上理论,到头来只怕此事不会善了。 “过去一别五年,今日你能回京,哀家甚感欣慰,如今哀家身子大不如前,怕是再等不得五年。” 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正确选择,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太后转身看着端木暄。 早已再次垂首,伸出手来,等到太后将手搭在自己手上,端木暄恭身送太后回寝殿歇息。 …… 寝殿之内,太后端坐玉榻之上,端木暄跪在榻前,正为其捶腿。 “想不到皇上竟不顾哀家的意思一意孤行,到头来却苦了你……孩子,今日之事,实非哀家所愿啊!”眉目纠结,太后声中满是慈祥和对端木暄的惋惜。 如今在气头上的不只昶王,还有当今皇上,太后知道,既是方才皇上连她都顶撞了,合着此事便再无回转之地。 捶着腿的手微顿,端木暄仍是低垂着头:“今日之事怨不得太后娘娘,是奴婢跟太后娘娘缘浅。” 嘴角微弯,她能做的只是苦笑。 今日侍寝,日后再嫁他,皇上根本就是在给他带绿帽子。 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皇上也如此小气。竟会借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既收拾了不听话的她,还羞辱了昶王。 昶王…… 她想过无数次与他相见时的情景,却从未想过再见时她却成了别人羞辱他的棋子。 虽然今日她被牵扯到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有些无辜,不过她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必不会喜她! 牵起端木暄的手,太后叹道:“你可知哀家这几年来为何对你如此上心?” 被太后牵着的手一颤,端木暄臻首轻摇:“奴婢不知!” 女人心,海底针。 宫中女人的心思比针沉的更深,更何苦是太后的心思。 “哀家本欲扶你来坐昶王正妃之位!” 端木暄抬头,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长叹口气,太后慢道:“自逍遥候带你入宫,哀家见你第一眼便觉与你有缘,后来相处下来,你聪明大气,不失稳重,哀家便想着要让你做哀家的儿媳。” 看着端木暄的眼神变得浑浊,遥想当年,太后不禁又在心中暗暗一叹。 事与愿违! 错事已然铸成,她的谋划,如今因皇上胡乱一搅全盘皆乱,她本不打算告诉眼前这个女子这些的。 眼中的震惊缓缓化去,睨着太后,端木暄嘴角的笑更加苦涩:“承蒙太后抬爱,看得起奴婢。” 如今,她最后的归宿还会是昶王府,不同的是,在这之前,她先是皇上新立的皇后,然后从皇后到废后,最后才能当上昶王的王妃! 一样的结果,其中却多出太多曲折。 这该就是天意弄人吧! 第一卷 第九章 我带你走 离开太后寝殿,再次回到大殿时,大殿里早已不见轩辕喣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回王府了。 没能让他如愿娶到心仪女子,端木暄的心中稍稍有些失落。 坐在椅子上,想到今夜便要侍寝,她平淡的面容上眉头紧锁,郁郁而不得舒。原本与她一起服侍太后的宫女,再见她时,皆都神情复杂,一脸谨慎,小心翼翼的福身行礼。 无论起因如何,不管愿与不愿,她如今都是皇上新立的皇后。 屋外,樱花飞舞,粉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潇然起身,缓缓步出大殿,仰头望着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端木暄水眸微眯。 葱白纤手盈盈扬起,看着落于手中的粉色花瓣,端木暄凑到鼻息间轻嗅着,而后苦涩一叹:“落樱缤纷,虽只留片刻馨香,却可自由飞翔!” 它们,比她要好! 比她自由! “若是你想,我带你出宫。” 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悠然转身,端木暄望进姬无忧温润明亮的双眸之中。 姬无忧的容颜,本就无懈可击,此刻立身落樱之中,更添几分妖娆。 只可惜…… 此刻与之对立之人,却容姿平庸。 望着他嘴角噙着的笑,端木暄的心动了动,心中暖流划过,似是被他感染,她的嘴角,竟也微微扬起。 “若你想离开,我带你出宫。” 伴落樱而来,姬无忧温和的再次重复道。 “侯爷要带暄儿出宫?” 嘴角的笑,更深了些,五年来以来,端木暄看着立于身前的姬无忧,第一次没有低头。 凝着她嘴角的笑意,姬无忧更是如沐春风的一笑。 伸手弹落她肩胛处的一片花瓣,他悠然说道:“皇上今日之举实有迁怒于你之嫌,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不过你是本侯爷带进宫的,自然没有为此毁了一生的道理。” 昶王本就与皇上不睦,如今端木暄被立而后废,不难想像,若她再嫁入昶王府,轩辕煦又该如何嫌弃于她。 听姬无忧如此言语,回想起那日大雨之中他给予自己的温暖,端木暄只觉丝丝暖意泌心田。 静静的,她福下身来,“暄儿谢过侯爷了。”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当的起这个谢字! 姬无忧回以一笑,如女子般修长洁白的手伸到端木暄面前,他温柔的道:“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眸光落在他的手上,端木暄摇了摇头:“侯爷的好意暄儿心领了,不过暄儿不能跟侯爷离宫。” 眉头微蹙,姬无忧温润的眸光微敛。 “如今皇上立我为后,虽无册封大典,却是金口玉言。你若此刻带我出宫,便是拐带皇后,他必会惹怒于你……所以,我不能跟你走!” 看着眼前对自己伸出手的男子,端木暄心中感激莫名,不过她不想让他因救了自己,而受到牵连。 眼睑微垂,睇着端木暄还算得上清秀的面庞,“只要你肯伸出手,我便带你走!”冷魅一笑,姬无忧讪讪道:“皇上若要发火径自让他发去,本侯爷无惧!” 眼底漾着一缕笑意,端木暄再次臻首轻摇:“暄儿自知命薄,不想连累侯爷,今日之事,我不会与第三人提起。” 拐带皇上后妃,那可是重罪中的重罪! 不远处,内侍太监庞海带着几个宫人一路走来。 转过身来,看着已然来到神情的庞海,姬无忧笑问道:“庞大总管所为何来?” 对他恭了恭身,拂尘一甩,庞海对端木暄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一礼毕,他身后的宫人们皆都福身行礼:“奴婢们特来伺候皇后娘娘沐浴更衣。”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轩辕飏说过,今夜,她当侍寝! 第一卷 第十章 一夜侍寝 是夜,翌庭宫。 并未选择宫人们备好的寝裙,端木暄青丝寂然,身着一袭暖黄色雪纺裙装,步履轻盈的步入恩泽殿。 今夜,她要奉旨侍寝。 这于世间万千女子来说,堪当梦寐以求四字,但她一路走来,始终眸华低敛,从未抬头。 殿内,芙蓉帐内绯色妖娆。 她该庆幸皇上迁怒她的方式如此特别,竟是封她为后,这才使她得以穿衣近殿。 如若换做是美人身份,只怕此刻早已寸缕不着,被人裹起送入殿内。 庆幸,只是于她。 是的,她庆幸此刻自己是身着衣缕的。 所以在看到方才那幕香艳的春宫戏码时才不至于太过——无地自容! 此刻,宫中无人不知,她只一夜为后,明日便将成为大楚后宫里的第一废后。 只是,她只想平静而活…… 难道这都有错么? 手中,紧紧攥着的,是那块墨绿色的玉佩。 忆起玉佩的主人,脑海中闪现今日在初霞殿中昶王的冷酷嘲笑,端木暄攥着玉佩的手更用力了些。 芙蓉帐内静窒许久,端木暄知道皇上在看她,紧握着的手松了下,她施施然行礼:“暄儿参见皇上!” 对他,自始至终,她都未曾想过要自称臣妾! 慵懒的横卧榻上,看着龙榻前敛眸而立的女子,轩辕飏轻浮的捏了把身侧光裸的美人:“皇后既然到了,一起来玩儿如何?”随着他的动作,枕边如花似玉的美人嘤咛一声,娇羞不已。 看都不看身边之人,他倾身靠外,探手一抓,握住端木暄的皓腕,随即,用力一扯,只见端木暄一个踉跄,整个人被他带入怀中。 注意到她,是两年前的事情,在这两年里,他想方设法讨太后欢心,却总是不得其法,倒是她做的不错。不过只是不错,她却并不为他所用! 她的底细早已清查,不过是个小小县丞的女儿。 今日,他要让她知道,他是君上,是天,世间女子皆要为他所倾倒。 他要让她知道,与他的嫔妃相比,她差的太远! 呼吸起伏不定! 她,仍是眼睑低垂! 眸华一闪,丹凤眼微眯,轩辕飏伸手攫住她的下颔,用力抬起,让她直视自己。 明眸粲然,静静凝视着轩辕飏,见他倾身上前,端木暄反射性往后仰头,却不期直接被他压在龙榻之上。 浓郁的麝香味弥散开来,感觉到他整个人压在身上,端木暄微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管过去几年如何自持,毕竟,她还未经人事。 “原来你也有怕是时候,不过你放心,朕会轻轻的……虽然姿容稍欠,不过抱起来感觉尚好。”满意的捕捉到她眼里的那丝惊慌,嘴角邪佞一扬,轩辕飏整个身子压下,伸手扯住端木暄的襟带! 看着轩辕飏近在眼前的俊脸,瞥见他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端木暄心下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