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噩梦初醒   林纾记不得自己沉睡了多久,总之,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房间里香气缭绕的,又夹杂些烟熏之气,叫人呼吸有些沉闷。不过,这味道她倒是不陌生的。这香气不是她喜欢的清新淡雅的味道,略是浓烈和厚重了一些,但细细的品位,已经算得上是上等的好香了。   人尚未清醒,少年时尘封的记忆却在这香气里,丝丝缕缕的涌现出来。   她本不是个爱香的人,但也不排斥,相反的对熏香、育香和品香也有不少的了解。大概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再加上她原本对古代的文化就有些着迷,因此免不了对方方面面都有些近似玩味的兴趣。   记忆里,是一座风景如画,古韵犹存的江南小镇。她就是在这个小镇里长大,虽是孤儿,不知晓父母是谁,但她的童年和少年的记忆却依然色彩斑斓,充满乐趣。   二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被一个从石桥边走过的老人抱了回去,从此,和这小镇,以及古董店有了不解之缘。而那座刻着“三生缘”字样的三生桥,也成了她童年时常去嬉戏的地方,以及上学后,每天都要走过的地方。   四年前,老人去世后,打理店铺的事情就落在了老人的朋友刘伯,以及尚且年轻的霖纾身上。   又三年,刘伯离开,古董店便只剩下林纾一人。   刘伯离开时,曾说:小纾,你还这么年轻,一直留在这里,照看古董店太可惜了。现在生意不景气,真不成把店铺转让了吧!   对刘伯的建议,林纾没有同意:古董店是爷爷留给我的,怎么能转让呢!   刘伯叹了口气,忍痛离开。   林纾从小在这里长大,古董店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爷爷养的鹦鹉老猫,还有那些花花草草都在,有它们在就会觉得很安心。   每天站在阁楼二楼的雕花窗边,可以看到行人在街道上穿梭而过,还可以看到一只只乌篷船从是石桥下剪波划过,两岸的垂柳和青砖黑瓦的房子倒映在水面上,相映成趣,被夕阳渲染成绯红的颜色。   作为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小镇的女孩,林纾的生活简单却不乏乐趣。跟着爷爷,林纾学会了鉴别和修复古董,偶尔招呼一下前来购物的客人,或者帮前来取景的游人拍照。   闲暇的时候,就和刘伯下一盘围棋,听他讲历史和神话故事,或者听他用古琴弹奏一阕意蕴悠远的曲子。刘伯是个才华横溢的人,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而且练得一手好字,让人欣羡不已。   相对于做生意,林纾更喜欢制作汉服和唐装,挂在店中试卖的时候,颇受欢迎。   煮凉茶,做糕点,也是跟着刘伯学会的。在小镇上,每到炎炎夏日,几乎每家都会煮凉茶供来往的客人解渴,小镇的纯手工糕点,堪称特色。   小镇的记忆在林纾的心里装得满满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离开小镇,开始新的生活。   “爷爷……刘伯……”   林纾呢喃了一声,盯着雕花帘栊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随着外边传来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她慌忙闭了眼睛,装作沉睡的样子。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应是有人走了进来。从脚步声判断,进来的不只一人。林纾感觉其中一人走到近前,一股淡雅的幽幽香气随之近切,说明她是个十分考究的女人。   一只温暖细滑的手,抚了抚她有些发烫的额头,声音不大却严厉地向跟随进来的的人斥责道:“你们怎么伺候的?太子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现在才让我知道?!”   “奴婢知错了,尚宫大人饶命啊!”侯在一旁的两个年轻侍女面色如雪,胆颤不已。   “若要活命,你们且去外边跪着,等待太子妃的处置!”   侍女惶恐,不敢多言,紧忙退出去,并排跪在了门外廊檐下。   被称作尚宫的中年女人,一声叹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太子殿下真是糊涂,竟然闹出如此事端,这回可如何向皇后娘娘禀告。”   一旁原本默不做声的年轻女子,声音冷静而柔和道:“尚宫大人,奴婢问过那些下人事情的缘由始末,昨天是太子妃以死相逼,让太子殿下留下来,这才激怒了太子殿下。太子妃的月事本来就是时早时晚的,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太子妃受伤之事并非下人的疏忽,请尚宫大人明察。”   此人正是同这位尚宫大人一起出宫的宫女,同在皇后身边侍奉,位分在尚宫之下,但言谈举止也甚是沉稳得当,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训练,不同于寻常的女婢。   “太子妃虽是任性了些,但她毕竟是霖相国的女儿,若是被霖府的人知道,因此发难,不只是太子,连皇上和皇后也会很为难。”中年女人沉吟道。   “太子妃喜怒无常,岂止是任性这么简单。嫁来不到一月,就已有十多个下人受到严厉的惩处。如今,太子府上下人人心惊胆战惶恐度日,生怕有丝毫的闪失惹怒了她。莫说是做错了事情,即便是恪尽职责安守本分,她也会无事生非,无风起浪,岂能怪做他人的过错?!”   年轻的宫女眼见外边的侍女甚是可怜,心中不由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不禁为之鸣了几声不平,希望对那些侍女可以从轻发落。   “你今天说的太多了,若是这话让旁人听到,岂不落人口实?霖相国大权在握,权倾朝野,连皇上也要有所顾忌,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岂可失了分寸?此事知道便罢,凡事要谨言慎行,一定要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中年女人喝止道。   “奴婢知道尚宫大人仁和宽厚,奴婢也因不忍让其他人无辜受到牵连,所以才道明实情,恳请尚宫大人帮她们度过难关。如果尚宫大人将此事完全交给太子妃处置,以她残暴的性子,只怕那些下人都活不成了。”年轻宫女叹气。   “我们做奴婢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的,这件事情不必再多言,退下吧!”   “是!”话已至此,年轻宫女明白多说也是无益,便只能领命退去。   中年女人在床前又坐了片刻,见林纾沉沉的睡着,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便替林纾掩好了被子,这才起身离去。   这一段小插曲,让原本因为高烧有些意识迷糊的林纾,内心再生波澜。   身体的酸痛,更使她清醒的意识到在此之前可怕的一幕,并不只是一场噩梦那么简单!   这床,这房间,都华美的如同在仙境中。地面上的丝毯一尘不染,花纹细腻华美,图案栩栩如生,床边的青玉雕花香炉,正散发着让人沉迷的香气。可是,正是在这样一个洁净清幽的地方,却让她的生命里留下最残忍可怕的记忆。   林纾的手不由攥了起来,手心里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梦!昨夜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是梦!当时残酷的情景,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痛,从来没有过的痛,似乎要撕裂她的身体,夺走她的生命。林纾想挣扎开来,却使不出一点力气,那双大手,远远比她相像的更加有力!   男人的声音冷酷而轻薄:“你不是想做我的女人吗?现在得到了我的宠幸,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放开我……”除了挣扎和哀求,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放开你?难道不是你心甘情愿侍奉我?这就受不了了?”男人并没有因此放过几乎崩溃的她。   “混蛋!放开我……”林纾不顾一切的挣扎,希望摆脱这场噩梦,还有这个疯狂的男人。   “你叫我什么……混蛋?”男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辱骂。   在对方迟疑的瞬间,林纾终于挣开了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掌攉到了男人的脸上。在男人暴虐而错愕的目光中,因为极度惊恐和虚脱,鼻息一冷,陷入了昏迷。   ……   从可怕的回忆中觉醒,林纾无法再淡定下去,强忍着身体的酸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可以,她怎么可能继续忍受这样残酷的摆布,她要逃出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一定要逃出去!   撑在床上的掌心传来一阵的刺痛,林纾低头看去,赫然发现一支蝴蝶玉簪正安静地躺在手下,险些刺破了她的手掌。   这支玉簪的形状是如此的陌生而熟悉!这不是……这不是她在古董市场淘来的那个簪子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簪头部分残缺的蝴蝶已经恢复了完整的形状,使得整个簪子看起来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三天前,她像往常一样到古董市场淘货。每到周末,摊位和货品会比平时多出许多,运气好的话,还能淘到一些不错的东西。   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纾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在临近的地方,观赏浏览一番,若是发现称心的宝贝,又价格合适,就可以收入囊中了。   经过一个摊位的时候,一对年轻情侣,吸引了林纾的注意。 正文 改写命运   经过一个摊位的时候,一对年轻情侣,吸引了林纾的注意。   女孩年轻靓丽,长发披肩,眉眼如画,手里拿着一支玉簪叹息:“这应该是一双比翼双飞的蝴蝶吧!为什么残缺了一半呢?好可惜。”   男孩溺爱地一笑:“这里还有很多好东西,既然这个簪子已经坏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摊主见女孩有些踟躇不决,便劝说道:“这簪子的玉料还是很不错的,整个市场也就这一件,你们要真喜欢的话,我低价卖给你们吧!”   女孩犹豫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将玉簪放了回去:“玉料再好也只是一件残品了。两只残缺的蝴蝶,带在身上多晦气。”   “古董这东西本来就被很多人碰过,说不定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呢!我说到别处去玩,你偏偏要凑热闹来看古董,你真喜欢翡翠饰品,我们去那边的美玉斋,全是新的,品种齐全,款式又多,肯定能挑选到称心的。”男孩劝慰着。   “好吧!”女孩应声,随男孩一起离去。   见这对年轻的情侣走了,林纾这才松了口气。那簪子的成色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毕竟是残次品,已经失去了收藏和观赏的价值,他们走了也好,免得被摊主糊弄了去。   见生意黄了,摊主拉着脸,对着簪子抱怨:“真是个晦气的东西,因为你已经走了三波人,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开张,你还是哪儿来哪儿去吧!”   说着话,随手一抛,簪子便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林纾的脚面上。   林纾随手拾起,不由在心里叹息:两只残缺的蝴蝶,真是可惜……   手中的簪子在太阳的直射下,竟是冰冷冰冷的。似乎有一股冷气,顺着指尖一直窜向大脑,耳朵顿时发出一阵嗡鸣,恰似天外来音般,传来一个女子如泣如诉的声音:   墨阳,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就算死,我也愿意!   心口不由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林纾顿时觉得思维被抽空了一般,变成了一片茫然的空白。一幕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一个女人从发髻中抽出了这枚玉簪,随着玉簪的抽出原本高高束起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洒而下,使得那倾国倾城的容颜更多了几分震慑人心的美艳,与之美貌不符的是女人美丽眼眸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女人突然将玉簪对准了自己的胸口,猛地刺进了心脏,鲜血顺着玉簪刺穿的地方流淌而下,恰似一条条狰狞的红蛇,染红了女人的锦色华裙。   在女人的对面,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容貌俊美,目光幽深,浑身充满冰冷的肃杀之气,对女人的行为没有制止,也没有说任何的话语。   因为痛疼,女人漂亮的脸庞开始变得苍白而扭曲:“墨阳,就算你不爱我,就算无法得到你的心,至少我不会让你轻易地忘了我!我是为你死的,我要让你永远都不得安宁!”   说完话,女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拔出了玉簪,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女子倾倒下去,衣衫和发丝在空气中飞舞,划出一道凄美的影线。与之同时,被鲜血沾染的玉簪无力地从女子手中跌落,与地面撞击发出一声脆响,簪头的蝴蝶跌碎成残缺的形状……   这情景恰似瞬间的一恍,林纾很快被身旁的喧闹声,拉回了现实,恰似大梦初醒而手中的玉簪,映着阳光,焕发出诡秘而冰冷的光芒,像极了幻象中女人用来刺死自己的那枚玉簪!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林纾一阵惶恐,内心想丢开这枚玉簪,手指却失控地将其握紧。而方才那种莫名的痛苦和窒息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恍如隔世。身边充满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杂音盈耳,真实鲜活。   观望天地四周,天朗气清,熏风扑面,正是她所喜欢并熟悉的江南六月的好天气。林纾万万没想到,这支玉簪会彻底改写了她的命运。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林纾手拿着沁骨冰凉的蝴蝶玉簪,后背阵阵发冷。先前一系列的事情联系起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女人刺死自己的情景,林纾手指一颤,玉簪便跌落在床上。   耳边再次回响起女人如泣如诉的声音:墨阳,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就算死,我也愿意!   ……   墨阳,就算你不爱我,就算无法得到你的心,至少我不会让你轻易地忘了我!我是为你死的,我要让你永远都不得安宁!   ……   不,林纾摇头,制止自己再回想下去,不然一定会精神错乱。无论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想更多,她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诡秘的地方!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打开,林纾身体一僵,抬头看去,但见一个容貌端庄,面色威仪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太子妃,你醒了。”女人来到近前,恭敬地向面色慌乱的林纾施礼。   听声音,林纾辨认出这就是先前来探望过的中年女人。她记得别人称她为“尚宫大人”,尚宫不是古代宫廷女官的称呼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看了对方这一身颇为考究的衣装,便觉得真的如同进了古代的宫廷一般。   “奴婢参见娘娘。”另外两名侍女也紧忙施礼,生怕出了任何差池。   太子妃……奴婢……多么奇怪的称谓,还有她们这一身莫名其妙的古装,庄重到让人感到窒息和不适的礼仪,以及这谨言慎行谦卑恭敬的态度,都让林纾感到莫名的怪异和压抑。   “你……你们……”林纾心跳如狂,一时回不过神来,声音有些难以克制地颤抖。   “那些失职的下人,奴婢已经罚她们跪在了外边,请太子妃发落。”中年女人不紧不慢地请示,似乎她对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林纾不由将目光投向门外,果然见高高的红漆门槛外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她这一看不打紧,使得房中的两个侍女也有些惊恐起来,端着托盘的手,不住的颤抖,盘中杯盏发出微微碰撞的声音。   “你们……”林纾刚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房中一名侍女一个激灵,杯盘落地,茶水全部倾洒在华美的地毯上,晕染了一大片。   那侍女发觉失手犯错,当即容颜变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太子妃饶命……”   事发突然,中年女人的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声音仍是平静如水:“恳请太子妃网开一面,饶了这些下人。昨天的事情,奴婢已经向皇上和皇后呈明,不会让殿下再受伤害的。”   在这诡秘的氛围中,林纾也变得紧张起来。双手在宽大的袖子中握成拳头,勉强维持着镇定,顺着对方的话意,有些仓促道:“我有些累了,你看着处理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对方小心谨慎的态度看,她们将她视作神明一般对待,应该不会忤逆她的意思。现在她只想赶紧将这些言行怪异的人打发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中年女人的表情有些错愕,随即很快恢复了镇定,再次恭谨地施礼:“是,奴婢谨尊娘娘安排,太子妃好生修养,奴婢告退!”   又是一套周全的礼仪过后,中年女人命守在门外待命的侍从收拾好地上的杯盏,擦拭干净地毯,一切安置妥当,这才带着两名面如土色的侍女离开。   眼见房门再度关闭,房间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林纾这才松了口气,愣愣地看打量着全然陌生房间,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看来不只是被歹徒强暴那么简单!她猛然想起,那个施暴的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根本不是现代人的装束。强忍着内心的惊恐更为仔细的回想,林纾心头又是一惊,那个男子竟然像极了幻境中那个冷酷无情的白衣男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紧张,林纾的身体开始颤抖,无法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她必须要逃出去。   求生的欲望让她强打起精神,支撑着尚且虚弱的身体,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经过梳妆台的时候,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使得林纾忍不住停下脚步,看过去。   镜中的映像让她大吃一惊,恰似一柄重锤敲在心口,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镜子中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样子,这分明是那个用玉簪刺死自己的女人啊!   目光快速地环顾四周,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人,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清晰而鲜活的呈现的铜镜中。铜镜中的女子恰似幽灵般,在同一时间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   莫名的惊恐感蔓延到周身的每一个神经,林纾在惶恐中后退,她感觉镜中的女人随时可能走出来,将她活活掐死。   当她跌坐在先前睡过的红木雕花床上,看着白皙纤细肤若凝脂的双手,精美修长的指甲,白玉雕琢一般的玉臂,这才留意到身体的变化。   身后这丝缎般倾泻到床上的乌黑长发,不是她所拥有的;再低头看宽大的丝袍下不盈一握的腰身,也比印象中明显纤细和柔软了许多,这绝对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香炉中余烟袅袅,如梦如幻。轻风拂幔,鬓角微凉。   房外庭院中,一声鸟啼,分外清灵,将林纾警醒。抬头看向窗外,暮色四合,残阳似血,这时候应该是黄昏了。   橘色略显暗淡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使这个古香古色的房间愈加诡秘,却有着无法抗拒的真实感。   床头玉质优良做工精细的蝴蝶玉簪,再次发出冷清的寒光,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而是现实。她也没有被绑架,而是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如果这是现实,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林纾心跳如狂,难道……难道她的灵魂已经穿越了时空,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除此以外,她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正文 白衣少年   “娘娘,厨房已经准备好午餐,现在要不要送过来?”   映月轩中,侍女晴莲小心翼翼地向主子请示。   “既然已经做好了,就送过来吧!”林纾的目光从窗外繁花似锦的庭院中收回来。   “是,娘娘!”晴莲苍白着脸,张皇地退了出去。   林纾叹了口气。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每天都活在幻境中一般,真是让人很难适应。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穿越了,来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从一个名叫林纾的现代女孩,变成了一位名叫霖姝的墨国太子妃。   每次接触或者凝视蝴蝶玉簪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会涌现出一种近乎真实的幻觉和悲戚之感,似乎自己真的已经变成这个玉簪的主人一般,连痛苦的感觉也感同身受。如果,早知道它会彻底改变她的生活,林纾绝对不会脑子一热就将它带回去。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和了解,她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始末缘由。一个礼拜前,也就是穿越过来的那一天,太子妃霖姝以生命做威胁,迫使太子留下来,导致太子暴怒,发生了让林纾终身难忘的可怕一幕。   大概是霖姝恰逢例假,无法承受剧烈的疼痛,导致大出血,因此丧命,她才被蝴蝶玉簪莫名奇妙的带到这个世界,承受了整个过程的荒谬、残忍和疼痛。   虽然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林纾还是无法确定幻境中看到的是否属实。按照幻境所示,霖姝是自杀身亡,而非因太子伤害的缘故,这让林纾很是不解,却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在太子府呆了整整一周,依旧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便只好拿“既来之则安之”的话语来宽慰自己了。   太子府的生活只能用百无聊赖来形容,但凡林纾所到之处,无不噤声侧目,胆战心惊,惶恐中闹出不少乱子。为了避免招惹更多的麻烦,林纾也只能猫在房间中,避免与人接触,无聊度日了。   林纾心里明白,如今的处境,倒是怪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变身成让人憎恨的奸臣之女。这也便罢了,偏的这个霖姝又是个骄横残暴的主儿,难怪下人会吓成那般模样。对此,林纾只能表示深深的郁闷和无奈。   霖姝之父霖启辄,身居要职,权高势重,一人之下,百官之上,连皇上和皇后也对他忍让几分,可见他在朝廷中的分量。   霖姝的身份,因为其父亲的缘故,再加上嫁入太子府,封为太子妃,就变得更加举足轻重不可忽略了。无怪乎,出事之后,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似乎天塌了一般。连侍奉在皇后身边的姞尚宫也奉命出宫,前来慰问。   在这种情况之下,林纾的处境更见艰难了。   身边虽然有四位贴身侍女:茗兰、晴莲、采菊和素梅,但她们因为过于谨慎和惧怕,谈何贴身,更别提贴心了。   看着她们胆战心惊,畏首畏尾的样子,林纾也不好让她们为难了,还不如一个人呆着自在。好在房间里有不少书籍可看,算不得有趣,倒也可以打发闲暇无趣的时光。   林纾一语既发,不多时,晴莲和茗兰就送了午餐过来,一人一边在主子身旁小心侍奉。   茗兰用汤匙将乌鸡和山药盛在白玉碗中,盛到一半的时候,一根乌黑的长发连着一块鸡肉,被带了出来。食品不洁,为太子府的大忌,按照霖姝的火爆脾气,此事非同小可。   茗兰双手一抖,鸡块跌落汤碗中,汤水溅洒在林纾的衣服上。   正在布菜的晴莲脸色顿变,拉过吓傻的茗兰,两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请太子妃饶命!”   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比如说替主子梳头发的时候梳掉了一根头发;比如她们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碰出了声响,本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会使得她们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没关系,你们下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尽管林纾从未责怪过一句,她们还是条件反射般,一旦认为自己犯错,就赶紧磕头求饶。她不止一次交代不必跪来跪去,但她们都充耳不闻,反而更加惶恐不安。对此,林纾未有深表无奈,顺其自然了。   “谢娘娘宽恕之恩。”这四个丫鬟中,晴莲的胆子稍微要大一些,她微微抬起头,见主子面色随和,确实没有责备的意思,这才紧忙磕头谢恩,拉了茗兰起来。   “你们去忙吧!以后我吃饭的时候,你们不用在旁边侍奉了。”林纾摆手道,本来很美味的食物,被人在一旁观看着吃,就会很没有胃口。   “是,娘娘。奴婢告退。”晴莲领命,带着吓得六神无主的茗兰退了下去。   见两人出去了,林纾这才松了口气,却没有心情再享用这美味的午餐。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自己又觉得可笑,那个众人眼中的恶人可是现在的自己呢!这句话似乎更应该是别人的台词吧!   既然是回不去了,何必在这里继续做大家眼中的“大恶人”?离开这太子府,也不见得会比现在混得差。至少不必再担心先前的惨剧重演,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不是个办法啊!那个可怕的太子真来了,枕头下的剪刀能起多少作用呢?   想起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林纾不由打了个冷战,彻底地清醒了,既然在这里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何必再多逗留,平添风险?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她身为太子妃,说是出去走走,谁还敢拦着她不成?   林纾打定主意,便不再耽搁,在衣橱中随便找了几件稍微素雅的衣服包裹了,又从梳妆台上取了几件首饰做盘缠用。思索着,这些东西随便哪一样都价格不菲,出去换成钱币,支撑到她安定下来,找到工作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的。   等收拾妥当,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外边传来噪杂吵闹之声。   “厨娘和失职的下人已经带到,请太子妃发落。”管家程如简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顺着门缝向外一看,外边黑压压跪了一片,负责做饭的厨娘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她的小儿子小虎抱着母亲大哭:“不要杀我娘,太子妃是老妖婆,我娘进去就活不成了……呜呜……”   听到门外的哭闹声,林纾的脑袋登时嗡地一声响炸开了花,心里暗暗叫苦:她何时说过要惩罚厨娘来着?晴莲和茗兰这两个丫头,可真是坑苦了她。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让你们捆绑厨娘过来的?”林纾隔门询问,大是不悦。   “饭菜中发现头发,此事非同小可。负责送菜,择菜,洗菜和切菜的,以及掌勺的都已经带到,听凭娘娘发落。卑职身为太子府的管家,监管不力,责无旁贷,请娘娘责罚。”管家程如简在门外施礼道。   明白了这些人的来由,林纾头大如斗。难道大家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忙吗?这等小事,也能闹得鸡犬不宁。   不过,看眼前的架势,这些人并非三言两语能够打发的。若是不把事情处理利落了,只怕这些人又会长跪不起,她又如何得以从这院子里走出去。   林纾心里琢磨着,将包裹放回衣柜,调整了一下情绪,若无其事地推门走出去。太子妃离家出走,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见主子出来,厨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他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小虎被人捂了嘴,强行摁跪在地上,但两只大眼睛却充满了仇恨,牙齿紧咬,直勾勾地盯着林纾,一脸的倔强和不服气。   林纾缓缓走到小虎面前,正想伸手去拉小虎起来,厨娘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放声大哭:“太子妃娘娘,孩子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是奴婢做错了事情,娘娘惩罚奴婢吧!要杀要刮,奴婢都毫无怨言……”   “娘……我要娘……”小虎挣开了束缚,扑到厨娘的前边,将母亲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林纾,似乎随时都会变成真的小老虎扑过去拼命,“不要杀我娘!”   林纾无奈道,“你们不必这样,都快起来……”   未等她将话说完,院子里传来一声冷哼:“真是假仁假义,人面兽心!”   这声音听起来虽然年轻,然而话语里满是毒刺,分外刺耳。林纾过来这些天,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出言不逊。   突然被人谩骂,林纾一愣,抬眼望去,但见一个俊朗的白衣少年缓缓走了过来,满脸的不屑和憎恶之色,眉毛高高挑起:“皇兄不在府中,你这个妖孽又要兴风作浪么?”   “我……”林纾忍不住气的头脑发蒙,难道这好人还做不得了?她何时说要惩罚这些人来着?若不是被挡了门口,不得脱身,她何苦出来调解?来者倒是不客气,不分青红皂白,便骂她个狗血淋头。   “程管家,让下人们都起来,各司其职吧,不用管这个疯女人。”少年指挥着侯在一旁的管家,完全无视林纾的存在。   “炎王爷……”管家程如简一脸的为难,两边都是主子,哪一个人都得罪不得。其他人则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少年,将其当做了救星。   阎王爷?林纾错愕。   少年扬眉,又是一声冷哼:“按照本王吩咐的去做便可,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向皇兄言明。” 正文 三皇子墨炎   少年扬眉,又是一声冷哼:“按照本王吩咐的去做便可,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向皇兄言明。”   “是王爷。”管家程如简抹着额头的冷汗,偷偷瞄向林纾这边,见太子妃未有反对,这才摆手向跪着的下人道,“都下去吧!”   下人们纷纷起身,千恩万谢地离去,少年淡然地点了点头,恰似救世主一般。相比之下,被当作大恶人的林纾内心说不出的惨淡。   “前几天缠着我皇兄不放,现在又无缘无故滥用私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恶的女人?!”少年咄咄逼人地看着林纾,不无刻薄。   面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毛头小子,林纾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请问,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你怎么知道我会惩罚他们?你可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擅下结论,冤枉好人,才叫过分。”   虽说太子妃霖姝也是十六七岁的年龄,和眼前的少年相仿,但林纾的实际年龄却是二十岁,岂能败给这个趾高气昂的不速之客?   “刚才的情况,我看得清清楚楚,还用多此一举去询问吗?谁人不知当今的太子妃是个母夜叉,一嫁进太子府就将这里闹得鸡犬不宁!皇兄不和你一般见识,我可不会怕着你!换做我,就算一辈子不娶妻,也不会要你这样心肠恶毒的女人!”少年出言不逊道。   皇兄?难道他是太子墨阳的弟弟不成?林纾听下人谈起过,在皇室中有三位皇子,太子墨阳,二皇子墨濯,三皇子墨炎。管家称其为炎王爷,且恭敬有加,看来眼前这位应当就是三皇子墨炎。   想必霖姝的恶人形象在众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要不然眼前的少年也不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便罢了,和不讲道理的人,说了也没有用。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嫂嫂我要去午休了,你就跪安吧!”既然打定主意要走,何必解释那么多呢?岂不是自讨其辱越抹越黑了呢?认清了局势,林纾也不再辩解,抛下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转身便向房间走去。   “你……你……”被呛了回来,身后骄傲的小王爷直气的七窍生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林纾兀自得意地一笑,进房关门,透过门缝看着外边怒发冲冠满脸通红的少年,心情大好。   如此一闹,林纾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想要明目张胆的“离家出走”,恐怕是行不通的。仅仅是一根掉落在汤中的头发就引发起轩然大波,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太子府,只怕晴莲和厨娘她们都会受到牵连。明知道她们都是被欺压怕了,她又岂好再去责怪?   安全起见,还是晚上再走比较适宜,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就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从明天起,再次正式恢复自由之身,天宽地广没有束缚了。   想到这里,林纾心里不由轻松了许多。不管在哪里,她都会照顾好自己,开心生活,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等天黑下来,夜深人静那刻,便是她远走高飞之时。如此这般想着,林纾便安心地坐下来饱食了午餐,随后躺在床上小憩,养精蓄锐。在梦里,又回到了江南小镇,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梦醒后,正是黄昏。窗外的庭院美不胜收,恰似一副古香古色的画卷。   看着窗前夕阳余晖笼罩下的古琴,林纾忍不住坐下来,拨弄了几下。琴音清亮,余韵绵长,果然是把好琴,要是刘伯在,他该要好好弹上几曲了。   想起往日的和刘伯相处的时光,不觉拂动琴弦,一曲哀婉优美的《醉花阴》在指尖缓缓流淌而出。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一曲作罢,林纾叹了口气,再是回不到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不知道这些年刘伯过得可好?   “太子妃可是有什么心事?”   身后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拉回了林纾的思绪,回过头去,却见姞尚宫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姞尚宫……”林纾略是尴尬,刚才弹琴太过专注,竟然不曾留意有人进来。   姞尚宫淡然一笑:“娘娘何时喜欢上了词曲,这么美的曲子,却惆怅满腹。”   “不过是闲暇无聊,随便弹弹。”林纾讪然一笑。   不过几日的光景,已是第三次见面。初次相见,她尚在调养,慌乱中说了寥寥几句。   隔天,姞尚宫又来,正赶上素梅不小心打翻水杯,所有人都以为她们的主子会大发雷霆,灾难将至,不曾想林纾只是扶起素梅,让她收拾了水杯出去。这番情景,姞尚宫都看在眼里,不觉中对这个骄横的太子妃多了几分好感。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太子妃如果能够改了性情,岂不是所有人的福气?   如今第三次相见,虽然先前话语不多,但彼此都不觉得陌生。林纾也明显感觉,这位不苟言笑的姞尚宫虽有距离感,但已经比先前温和了许多。   “这些天过得可好?这映月轩可住的习惯?”姞尚宫出于礼节询问道。   “这里幽静怡人的,很好。”这是客套话,也是实话。太子妃居住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   “太子妃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如此以来,皇后也可放心许多。这些金丝燕窝和雪参是皇后殿下特地让奴婢送过来的,滋补身体很有好处。”姞尚宫指了指桌上精致的礼盒。   这些天,林纾也没有闲着,除了查阅史书了解处身之国的环境和历史,对于姞尚宫的身份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姞尚宫不仅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而且还是太子的奶娘,身份和待遇与其他宫人有着天壤之别,深受皇后信任和其他宫人的尊重。   “姞尚宫有心了,替我感谢皇后殿下。”林纾回礼道。心知肚明,皇后之所以惦记着她这位蛮横无礼的儿媳,只不过是为了安抚霖启辄罢了。   “今天太子到宫中去了,皇后有事留他在宫里商议,晚些便会回来了。”姞尚宫微微一笑,好意提醒。   “太子……在外边不是呆得好好的,怎么要回来了……”林纾心里一惊,话语也没了轮次。   姞尚宫温和地一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太子是性情中人,做事偏颇之处,太子妃莫要放在心上。太子是墨国的储君,太子妃贤良淑德,若能宽待体谅,也便是我们墨国之福。”   “我明白了,让姞尚宫费心了。”林纾有苦难言,却不能表露出半分不情愿之意。   “明天丹国使者来访,皇上将接待丹国使者的事情交给了太子。按照宫廷的规矩和礼仪,太子妃要一同参加,以示我墨国的热情和诚挚之意。”姞尚宫继续道。   “和太子一起接见丹国使者?!”勉强维持的笑容僵在脸上,林纾的后背开始冒冷汗。姞尚宫带来的所谓的“好消息”,一个又一个都恰似晴天霹雳,让林纾难以承受。   “这次,丹国派使来访,对于两国的邦交不无裨益。”姞尚宫轻描淡写的摆明了利害关系,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岂会看不出太子妃的迟疑。   “可是,我……”林纾的脑子乱了。   “如果太子妃能够协同太子顺利完成任务,不仅墨国的臣民会对太子妃心悦诚服,太子殿下也会明白太子妃的良苦用心,定然会回心转意,与娘娘和好如初。”姞尚宫勉励道。   对方岂能知道她内心所想呢?谁愿意和那个残暴的太子和好如初?但如果此刻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就更加难以脱身了。   眼前这位姞尚宫就算对她有了那么一点好感,也肯定不会理解她的心情和处境,明目张胆放她走的。她明白自己在别人心里是何形象,断然是指望不上别人能帮她一把的。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要保持理智,不能感情用事。   想到这里,林纾稳了稳情绪道,“多谢姞尚宫提点,替我向皇上和皇后问安,感谢他们的关心和信任。”   送走了姞尚宫,林纾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蒙,遭受这一连串的打击,五雷轰顶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这些天她之所以能够安安稳稳的住在府上,是因为那位太子爷天天泡在乐仙苑花天酒地,她这位太子妃不过是图有虚名罢了。也幸亏这样,她才得以安心呆了这几日。   刚计划好晚上离开,对方就要回来了,真是杀她个措手不及,直后悔没有早做打算,不该沉湎于幻想,认为既然能来,就能在这里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途径。   看来先前的计划要有所改变了,等到太子回府,只怕再想走就难了。   林纾打定主意,不敢再做耽搁,从衣橱中取出包裹,心下再生迟疑,如此这般明目张胆的出去,带着包裹,只怕是不好解释,即便无人敢询问,也难免让人生疑。只要能够顺利出去,还怕找不到活路么?如此想着,便把包裹放了回去,只拿些轻便的珠宝放在袖中。   正欲出门,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需要带走,再折返回来,打开梳妆盒,那枚蝴蝶玉簪正静静地躺在玉匣中。   正是它将她带到了这里,或许还有机会回到以前的世界。   林纾思索着便拿起了玉簪,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手指直冲脑门,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似乎时间停止了一般。随后,耳边传来呼啸厮杀之声,眼前呈现出一片悲壮的古战场景象。 正文 可怕幻境   林纾思索着便拿起了玉簪,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手指直冲脑门,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似乎时间停止了一般。随后,耳边传来呼啸厮杀之声,眼前呈现出一片悲壮的古战场景象。   手举墨国和丹国旗帜的士兵冲杀在一起,剑戟交错,一批又一批的倒下。马蹄践踏过阵亡将士的躯体,号角嘶喊声震动着天地。   秃鹰在灰暗的天空盘旋,眼神贪婪地注视着地面上的残尸,期待着战事结束后,能够饱餐一顿。   林纾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她感觉自己就像天地间的一个幽灵,不停的有人以及刀剑在她的身体中穿息而过。   她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睁睁看着更多的人倒下,再没有起来。   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这远远比电视和书本上演绎和讲述的战争要惨烈上百倍,完全没有办法用语言去描述。   悲戚,绝望,痛苦……所有的情绪一发涌上心头,将她逼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要……   她痛苦的挣扎,手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拉回了她即将崩断的神经。   厮杀声消失了,古战场也消失了……   手中的蝴蝶玉簪焕发着诡秘的蓝光,鲜血顺着她紧握玉簪的手流淌而下,滴在雪白的地毯上。   这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心剧烈的狂跳,一阵阵的作痛。林纾跌坐在地上,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神情惶恐。   姞尚宫的话语再一次回荡在耳边:   这次,丹国派使来访,对于两国的邦交不无裨益。如果太子妃能够协同太子顺利完成任务,不仅墨国的臣民会对太子妃心悦诚服,太子殿下也会明白太子妃的良苦用心,定然会回心转意,与娘娘和好如初……   她知道墨国和丹国多有摩擦,边疆常有战事,但未曾想到形势会危急到这般。难道,蝴蝶玉簪在提醒和预示她什么吗?   回过神来,玉簪上的蓝光已经敛去。从表面看,和普通的首饰无异。心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心情完全无法平复下来。   这些和她有关系么?她原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啊!她太子妃的身份不过是名存实亡,参加不参加接待丹国使者的仪式和宴会,又有什么区别呢?   墨国如同古代历史上的封建制国家,男尊女卑,她自忖没有超凡的能力,岂有力改变眼前的局势呢?现在她正是自身难保,连自己都救不了,哪里有能力去阻止战争,解救天下苍生呢?   这一定是幻觉!她要走,一定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稳住心神,将玉簪插入发髻,正欲转身离开,一股冷气从玉簪上焕发而出,身体一阵发麻,便动弹不得了。   另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在眼前延展开来。   一片废墟般残破的村落,新生的婴儿发出刺耳揪心的啼哭。年轻的母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看了孩子一眼,眼角滑落一颗带血的泪水,带着遗憾和不舍闭上了目光涣散的眼睛。   生病的老人枯躺在草铺上,潮湿阴暗的角落里,蟑螂老鼠明目张胆的流窜,充满腐朽之气的空气中,苍蝇蚊虫在萦绕嗡鸣。   龟裂的土地长,只有几丛枯黄的野草,在风中摇晃,乌鸦在坟冢上盘旋嘶叫。道路旁,横斜着腐臭的尸骨,逃荒的人衣衫褴褛,目光麻木空洞,恰似一一行走活尸。不时的有人倒下,随行的人发出几声微弱的啜泣后,继续艰难的前行。说不出的凄惨和悲戚。   头痛侵袭着林纾的大脑,再次将她拉回到现实。镜中的她额头上密布着汗珠,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太可怕了,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现实,还是幻觉,她分不清楚,只是心里莫名的被痛苦纠缠着,驱逐不去。   虚脱的坐在梳妆台前,抽下发髻间的蝴蝶玉簪,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冷,头脑一片混乱。   窗外传来鸟雀清脆婉转的鸣叫,夕阳笼罩下的院落还是那么梦幻般的美丽。   隐约中听到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长廊上,花木掩映的角落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窃窃私语。隐约可听到“太子”“丹国”之类的字眼。林纾忍不住好奇,走到窗前,仔细聆听。   却听茗兰叹息道:“听过太子妃要和太子一起接见丹国使者,真不知丹国会不会帮助我们墨国度过难关。”   晴莲眉头紧锁,“现在有很多地方都在闹饥荒,丹国的粮库却很充实。前些天出去总听到人们在谈论又有不少人饿死,真是惨得很。”   “如果不是战争和饥荒,我们也不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了。幸好太子殿下仁慈,收留了咱们这些苦命的人……”谈及太子,茗兰眼神中充满了崇敬之色。   “是啊!失去家人,饱受饥荒的滋味实在太可怕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为太子祈福,相信他能够让墨国度过难关。”晴莲握过晴莲的手,以示安慰。因为同命相怜,所以感同身受。   ……   林纾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这几天呆在太子府,哪里知道外边的世界会是怎样。晴莲和茗兰口中的太子倒像是救世主一般,林纾不由苦笑,难道这个男人的冷酷和残忍是只对她一人的不成?   现在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逃出去的事情,倒不是怕前方的苦难险阻,只是蝴蝶玉簪给她的两个幻境,让她无法安然离开。她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能够做些什么,即便派不上用场,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了吧!太子妃失踪,绝非一件小事。   放弃了逃走的念头,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眼见夕阳的余晖即将散去,想到太子即将回府,心里难免会有所紧张。   她决定赌一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表明立场,或许不会变得那么被动。现在已然如此糟糕了,还能差到什么地步呢?   梳洗打扮妥当后,林纾看着镜中淡妆素裹的自己,倒也无可挑剔。   霖姝是个美人胚子,浓妆艳抹之下风情万种,美艳妖娆。不施粉黛,洗尽铅华,依然天生丽质,清雅脱俗,似出水芙蓉。   晴莲进来奉茶,见到梳洗妥当的林纾不觉一惊,放下托盘,便要磕头请罪:“让娘娘亲自梳妆,是奴婢的失职……”   林纾伸手将其拦住,温和一笑:“难道我这身装扮有什么不妥么?”   “娘娘……”晴莲不解其意,一时间呆站在原地,不知改如何回答。   “听说太子要回来,你可否愿意陪我一同前往?”临到近前,林纾心里还是有些惊颤,如果一人前往岂不是羊入虎口?正愁与太子一旦发生冲突如何脱身,偏地晴莲进来了,倒使她眼前一亮。   “太子殿下刚刚回府……奴婢正要禀告娘娘……奴婢愿侍奉娘娘前往……”晴莲心惊胆战道。   “那便走吧!”林纾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不给自己退却的机会。   晴莲紧随其后,不敢怠慢。   行走在风景如画的太子府,林纾心间油然升起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似乎不小心就会踩到地雷一般。而眼下暖风习习,彩蝶纷飞,一派风平浪静,随后,自己又觉得谨慎得有些可笑。   进了太子居住的锦墨居,刚接近书房,便听到里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兄,你再不回来,这太子府就要被闹得鸡犬不宁了。”语气中充满了抱怨和不满。   这不是中午在庭院中见到的那个趾高气昂的三皇子的声音吗?原来他还没有走,在这里等着太子回来,好参她一本!看来情况有些不妙。   “三弟,不可信口开河,太子妃不管怎么讲也是你的皇嫂,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声音磁性柔和,说不出的儒雅和悦耳。这男子唤三皇子墨炎为三弟,难道这一位便是二皇子墨濯?   对于这位皇子,她略有耳闻。二皇子墨濯比太子小两岁,年龄二十。此人容貌俊美,文韬武略,风雅不羁,名满京城。如此出众的一个人,又经常出入于太子府,免不了受人青睐和谈论。因此,虽然素未谋面,她却已经有所耳闻。   “原来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在这里,是否需要通报一声?”晴莲谨慎地请示道。   林纾不曾料想到这个时候,二皇子会过府,而且三皇子也在,从他们的话里话外便可以听出,对她的极度不满。这个时候闯进去,岂有她的好处?   林纾正欲摆手,带了晴莲离去。原本闭合的窗子突然打开,一件不明物体夹带着冰冷的杀气就向这边飞了过来。   林纾本能地躲闪,慌乱中一把推开和她一样处在危险境地的晴莲,两人一同跌倒在地,避开了暗器的中伤。只听得“嘣”地一声脆响,不明飞行物深深地刺进了旁边的一棵花树上,定睛一看却是一枚寒光凛凛的飞镖。   林纾不由暗拭冷汗,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如果躲闪不及,恐怕现在自己已经中招受伤了。 正文 暗器中伤   林纾不由暗拭冷汗,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如果躲闪不及,恐怕现在自己已经中招受伤了。   晴莲见主子护在自己身旁,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满脸狼狈的林纾,不由有些愣神,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惯常“冷血无情”的主子,会在危急的情况下保护自己。   手掌原本就被蝴蝶玉簪刺伤,慌乱中摁在了地上,林纾不由忍痛出声。晴莲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搀扶主子。   “娘娘,你怎么样?”话语和神情中满是紧张和不安。   “我没事……别担心……”没事才怪,林纾心里虽有懊恼也不好表露。   在晴莲的搀扶下,林纾刚从地上起来,这时,书房的门推开了,三个男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林纾抬头皱眉,心里暗自叫苦,这回想知难而退,也是不成了。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晴莲惶恐地施礼。   既然走不掉了,还是见机行事吧!林纾由此一想,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反而冷静了下来。打量着眼前的三人,静观其变。   太子墨阳依旧像第一次见面时的冷酷,只是脸上少了当时的暴虐之色,但还是让人止不住的发冷。   身穿蓝衣的二皇子墨濯,果然如传闻那般,长相俊美,仪表不凡,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态。   三皇子墨炎见林纾中招,从树上取下飞镖把玩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嘴里不依不饶地蹊跷着:“太子妃好歹也是相国之女,竟然被区区一飞镖吓成这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背后放冷箭,可算不得英雄好汉,你堂堂的王爷,用这样的伎俩来对付我,说出去,脸上就有光了吗?”这毛头小子的挑衅的话语岂能伤得了她的皮毛?中午的第一个照面,至少也算得上平手吧!既然事已至此,岂能狼狈而归?   “你……”墨炎正是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奚落?不由地恼羞成怒。   林纾心下安然,拂了拂袖口的尘土,故作漫不经心道:“听闻炎王爷身手了得,如何会连一枚小小的飞镖都投掷不准?这若是在战场上,两军交战,王爷也拿飞镖耍着玩么?对方可是不会给王爷出现失误的机会呢!”   二皇子墨濯俊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似乎眼前的情景看起来很有趣一般。这位太子妃的言语和举动似乎和往常有所不同,但却说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对。   “如果不是看在皇兄的面子上,对你手下留情,你岂有机会站着和我说话?”   墨炎一张俊俏的小脸憋得通红。   “真是这样吗?其实,投掷不准也没有关系,勤能补拙,多练一练总会好起来的。”见对方自乱阵脚,林纾愈加沉着冷静。   太子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心下大是不悦: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上次的警告还不够吗?   二皇子墨濯狐狸一般充满狡黠之光的眼眸中,笑意更浓了几分,越发的神采飞扬,俊逸无双。能让能言善辩,自命不凡的三皇子败下阵来,难道不有趣么?   “谁说本王投掷不准!有本事,我们比试了看,如果你能赢得了我,我便服你!”墨炎的火爆脾气窜了出来,将身为王爷身份和风度全然抛到了脑后。   到底是个孩子,还真沉不住气呢!林纾的眼底浮现出几丝笑意:“既然小王爷有此雅兴,皇嫂我就奉陪一二。”   太子冷峻的嘴角抽动了几下,这个刁钻的女人!   墨濯抚了抚下巴,嘴角玩味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本来因为两个人会再次掐起来,闹得不可开交。看来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至少她还懂得抓住别人性格的弱点,四两拨千斤。   林纾看得明白,如果这一回她退缩了,接下来就更没有机会为自己扳回局面了,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和那个狂傲的太子进行公平的谈判?   “晴莲,回映月轩,帮我取飞镖和镖盘过来。”林纾向一旁发愣的晴莲道。   晴莲愕然抬头,林纾淡然一笑:“别愣着了,快去吧!”   “是,娘娘!”晴莲不敢怠慢,向三位皇子施礼后,匆忙离去。   “到映月轩一来一去需要些时间,既然太子妃已经来了,不如我们一同去那边亭子饮茶慢等。”墨濯开口道,他可是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恭敬不如从命,谢二皇子美意。”林纾落落大方道。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有这两位皇子在,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现在她很安全。   “太子妃客气。”二皇子墨濯眉角微扬,现在他有些明白刚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除了太子妃今天的言行,还有她的装束。   眼前的女人一身水蓝的裙装,素雅端庄,轻妆淡抹的脸庞,少了几分美艳却更显现出天生的丽质。一颦一笑,清新自然,毫不做作。眼神也不似先前的犀利,反而充满了不服输的蓬勃生机,反倒给这张绝美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调皮。   这显然不是太子妃惯常的风格嘛!二皇子墨濯心下奇怪,但笑无语,嘴角微扬。   墨炎究竟是孩子的心性,一声冷哼,转头向亭子走去。   四人在凉亭中坐定后,下人便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入,端了果盘过来。   “太子妃,请,不必客气。”二皇子墨濯一脸惯常的好脾气。   “谢谢……”面对眼前的三个男人,林纾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既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枯坐着岂不更加无趣。索性拿起一根牙签,挑起一颗玛瑙珠子般莹润可爱的樱桃,往嘴里送。   “你最爱吃的不是山竹吗?干什么抢我的樱桃?”墨炎顿时不悦。他这样心直口快的性格,绝然藏不住一点事情。   林纾这才发现,距离自己最近的果盘里,盛放着剥好的山竹,果肉洁白鲜嫩,而樱桃则距离墨炎更近一些。墨阳和墨濯那边分别是荔枝和枇杷。终于明白,下人是根据主子各自不同的口味摆放的果盘。她忽略了自己的口味和霖姝会所有不同。拿着牙签的手有些迟疑,到底吃还是不吃呢?   “似乎太子妃最讨厌的就是樱桃吧!”墨濯拿起一颗枇杷,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纾。就算她是好强争胜的性格,也没有必要逆着自己的口味,和墨炎争樱桃吃吧!   听二皇子有此疑惑,林纾索性将樱桃送入口中吃下,又随手拿起一颗批把送到嘴边:“总是吃一种水果,总有厌烦的时候,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语罢,熟练的剥去橙黄的外皮,将枇杷送入口中。   “太子妃,大坏蛋!”   头顶的上方突然传来声清脆的叫骂,林纾一时错愕,便被水果的汁液呛住,忍不住咳了几声。却见悬挂在亭子一觉的竹笼中关着一只鹦鹉,这骂声正是从那里传出。   见林纾被骂,墨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鸟儿还真是善解人意,明辨是非呢!”   霖姝在太子府的人缘未免太差了点吧!连鸟儿都对她心怀不满。不过,转念一想,所谓鹦鹉学舌,鹦鹉岂会有思想,辨是非善恶?定然是负责饲养鹦鹉的下人对太子妃心存怨言,私下里辱骂太子妃,被鸟儿学了去。   如果她和一只鹦鹉计较不是无理取闹么?但如果装聋作哑,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岂非自讨其辱么?   走或者留,像一座天平在林纾的心中摇摆了几下。她很快镇定下来,拿起一颗樱桃,起身,走到鹦鹉笼前。   林纾用樱桃做诱饵,一板一眼地教育道,“说脏话,可是不对的哦!要说‘太子妃吉祥’才对。”她有过饲养鹦鹉的经验,耐下心来训导这只这只出言不逊的鸟儿。   “太子妃,大坏蛋!”鹦鹉继续扑棱着翅膀,向林纾挑衅。   “要说太子妃吉祥,太-子-妃-吉-祥,说对了会有奖励的喔!”林纾继续对鹦鹉谆谆教导,循序善诱。   鹦鹉毕竟只是鹦鹉,见到有吃的,便变得乖巧听话起来。歪着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珠看着林纾,似是思索了片刻,终于口舌伶俐地说出了“太子妃吉祥”五个字。   “真聪明。你叫什么名字?”林纾心头一喜,继而询问。   “阿布,阿布……”鹦鹉“鸟言无忌”地回答了林纾的问题。鸟儿毕竟是鸟儿,心思单纯不会揣度人类的心思。   三位皇子脸色顿变,阿布正是太子府园丁的名字。极有可能是阿布教坏了这只鹦鹉,教唆其辱骂太子妃。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追究起来,阿布难逃其责。显然三位皇子对阿布都是袒护的态度,如果太子妃以此发难,谁也不好去拦着。   林纾满意的点点头:“很好,你不仅聪明,而且诚实,真是个好孩子。”   林纾目光敏锐的在三位各怀心事的皇子脸上扫过,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将樱桃喂给了鹦鹉:“阿布很聪明,不过,要记得以后不许再骂人哦!这一次看在你将功补过向我问好的份上,就饶你一条小命。如果下次再犯,本太子妃可就严惩不怠了。” 正文 比试飞镖   太子墨阳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这个女人已经引诱鹦鹉道出了幕后的主使,为何装作不知,只是指桑骂槐地将鹦鹉训导了一番。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墨濯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疑惑,究竟是这个女人深藏不露呢?还是他以前小看了她呢?   紧张的氛围刚得以化解,墨炎却未见好就收:“这是皇兄的鹦鹉,应该向皇兄为好才对。每天叫着‘太子妃吉祥’成何体统?我和皇兄来了,难道就不吉祥了吗?”   “这样啊,那就说‘你好’呗!”林纾笑吟吟道。刚扳回一局,身心都很放松。   “直接问好,岂不太直白了?你既然有本事让它说太子妃吉祥,倒不如让它学些复杂一些的问候语,才能彰显皇家鹦鹉的不同之处。”   “那我试试看吧!”这个小王爷还真难对付,不过事已至此,她只好迎战,知难而上了。   “阿布,现在跟我学How do you do。”林纾拿起果盘,继续调教鹦鹉。这么聪明的鹦鹉,让她起了兴趣,也很想知道它的智商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结果,鸟儿毕竟是鸟儿,连教了三遍,鹦鹉才很别蹩脚地发出一个“How”的音。   “不灵了吧!我看还是它以前的问候语比较有意思呢!”墨炎不屑地撇嘴。   “阿布,跟我学,konn-ni-chi-ha……”林纾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英语不行,就换日语吧!   面对如此拗口的语言,鹦鹉选择了沉默。林纾暗自叫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多教一遍,将果盘也往前靠近了一些。   鹦鹉盯着近在眼前的果盘,费了九虎二牛之力,发出了第一个音节:Konn——   面对没有下文的问候,林纾愣住了,她忽略了这个问候语第一个语音的发音很像汉语中的“kao”。鹦鹉一语既出,三位皇子目瞪口呆,林纾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好强的鹦鹉,似乎不甘心失败,在发出一个“Konn”后,紧接着又尝试着重新开始,于是“Konn”就变成了“konn-ni”。   站在鸟笼前的林纾身体开始摇晃,她觉得自己已经颜面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眼见果盘开始远离,鹦鹉开始抓狂地大叫:kaoni——kaoni——   “够了!这只鹦鹉在这里大放阙词,成何体统?来人,把这只鹦鹉提下去!”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子墨阳,终于失去了忍耐,内心的厌恶再次加重,这个女人不仅蛮横泼辣,而且粗俗!   下人领命诚惶诚恐地提走了鹦鹉,林纾呆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我教它的是另一种语言,意思是你好……”看着被带走的无辜鹦鹉,林纾尴尬地解释。古人诚不欺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想解释却是越抹越黑了。   太子俊美的脸上乌云密布,眉毛紧紧地皱起。墨濯笑得有些狡黠,墨炎则用“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的眼神看着他这位“言语无状”的皇嫂。   “娘娘,这是您的飞镖和镖盘。”就在林纾陷入尴尬的境地之时,晴莲气喘吁吁地步入亭中。   林纾看了一眼及时赶到的晴莲,打心眼儿里感激,“好的,谢谢。”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晴莲为她解了围,也不必当面道谢这般客气吧!这显然不是太子妃为人处事的风格。   林纾讪然一笑:“这是我自己做的镖盘和飞羽镖,如果大家没有异议,就开始吧!”   下人悬挂好镖盘,墨炎拿起一枚飞羽镖看了看,“真是小儿科,我今天让你心服口服!”   语罢,率先拿起十枚飞镖,开始向靶心投射。一口气连发出去,全部射中了镖盘,只有三枚偏离了红心,但也没有脱靶。   “现在该你了,开始吧!”墨炎用挑衅地目光看了林纾一眼,对自己的成绩胸有成竹,未将对方放在眼中。   这些天闲来无事,林纾便做了一些消磨时光的小玩意,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为了能够好用、命中,林纾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就算不能百发百中,但精准度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林纾淡然一笑,也不多言,拿起飞镖稳扎稳打地投射出去。   眼见七枚飞镖投掷出去后,全部射中了红心,墨炎开始紧张起来,只要对手再射中红心一枚,另外两枚不要脱靶,就算是赢了。   墨炎的表情变化,林纾看得清楚,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飞镖,故意延长让这位小王爷焦虑的时间,在精神上对他进行折磨,然后一镖中的,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瞧女人是不对的。   墨炎的拳头慢慢握了起来,额头渗出了丝丝热汗,俊美的脸庞因为紧张开始发红。   “太子妃继续吧!对接下来的三镖,我可是非常期待呢!”墨濯呵呵一笑,他已经感觉到了墨炎极度的不安,真不知道再延迟下去,这小子会不会暴跳起来。身为兄长,本能地想去保护自己的弟弟。   墨炎只顾着着急了,丝毫没有领略到期间的深意,太子和二皇子大概看明白了,千万不要跟女人过不去,否则她会让你过不去。   “好啊!我歇口气而已。”林纾笑眯眯地回答,二皇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语罢,轻松地一个投掷,第八枚飞镖稳稳地扎在了红心上。   墨炎瞪大了眼睛,俊美的小脸瞬时变得煞白。虽然是很小的一场比试,但对于争强好胜的少年来说,却足以成为致命的打击。   至于输赢,林纾倒并不真的在乎。孙子兵法讲究张弛有度穷寇莫追,还是给墨炎一个台阶下吧,不管怎样他也是王爷,不能让对方输得太难堪。   第九枚飞镖投出去的时候,恰巧射在了红心与蓝色外环的交界处。墨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应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射偏。虽然大局已定,但他也不想输的太没面子。   林纾轻松地投出了最后一枚飞镖,正如她计划中的那样,射中在蓝色区域。墨炎不由地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冷汗。   “小王爷承让了。”林纾莞尔一笑。   “你比我多中红心一镖,算你赢了!”墨炎一副愿赌服输的表情,也算是性情中人。   “侥幸而已,承让,承让。”林纾抱拳道。   见对方没有穷追猛打,反而谦逊有礼,墨炎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拿起桌子上的一枚用羽毛和绣花针做成的飞镖,询问:“飞羽镖,这也算暗器的一种吗?”   “只是用来娱乐消磨时间,如果没有这些羽毛,直接做成暴雨梨花针,或者是牛毛细雨针,当暗器也不错。”   “暴雨梨花针?牛毛细雨针?你知道怎么做吗?”墨炎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已经忘了将对方当作敌手。   “不知道,研制这样的东西太浪费了,发射一次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绣花针呢!”见对方已无敌意,气氛缓和下来,林纾便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绣花针还有如此妙用。”墨炎麋鹿一般的眼睛如星颗闪烁,十足的孩子气。   墨濯呵呵一笑:“太子妃的想法还真是奇特,连绣花针都能想出这么多名堂。”   “二皇子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林纾心间一甜,现在的氛围明显好转了许多。   晴莲在一旁犯嘀咕,“难怪我的绣花针总是莫名地失踪,原来都被太子妃拿去了。”   林纾面上一囧,不便多言。   二皇子含笑不语,太子放下茶杯,目光冷清如水:“你到这边来,有什么事情?就为了和三皇子比试飞镖吗?”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气氛当时就冷了下来。   “没什么,得知二皇子和三皇子来了,过来打个招呼而已。”有些事情,她确实不方便当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面来谈。   “既然没什么事情,就不要随便过来,打扰我们谈论正事。”太子冷色道。   “我来,是为了明天接待丹国使者的事情。如果太子殿下觉得这不是正事,我更没有必要将这件事情看得那么重要了。”这个男人还真是不近人情,不过这样也好,她原本也没想趟着趟浑水。   太子的态度,她已经看得很清楚,虽然对她很不客气,但这样划清界限保持距离很好,至少她确定自己目前是安全的。那么,她此番冒险前来,也算是不枉此行。   “你在威胁我吗?”太子的眼中充满了寒意。   二皇子墨濯见形势不对,一声轻咳,开口道:“太子妃找太子商议接见使者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没有这件事,身为太子妃来探望夫君,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皇兄息怒,有什么话,还是慢慢说吧!”   “对呀,如果太子妃不说,我差点忘了明天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有必要商议一下为好。”墨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三皇子不和自己做对就罢了!什么时候这么深明大义了?林纾倒是有些诧异了。她也未料想到二皇子墨濯会替她打圆场。   “既然你们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事到如今,她确实是多留无益。   “太子妃慢走。”墨濯笑眯眯道。   “有时间,我们一起研制暴雨梨花针和牛毛细雨针。”墨炎晃了晃手里的飞羽镖。   林纾淡然一笑,点头,带着晴莲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墨炎疑惑的声音:“两位皇兄,有没有觉得太子妃有些奇怪?” 正文 尽释前嫌   林纾淡然一笑,点头,带着晴莲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墨炎疑惑的声音:“两位皇兄,有没有觉得太子妃有些奇怪?”   “奇怪?有吗?”太子墨阳不屑一顾的声音。   墨濯摸了摸下巴:“好像有一点,众所周知太子妃最爱和小炎做对,小炎喜欢吃樱桃,她就偏偏最讨厌吃樱桃。”   墨炎点头,若有所思:“对啊,今天我的樱桃几乎全被她吃了,而且她还喝了四君子茶,这也她也很讨厌的吧!”   所谓四君子茶,就是用梅花,松针,菊花和竹叶烹制出来的茶水。太子妃霖姝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口感苦涩的茶水,她初嫁太子府,下人不明就里奉了此茶,惹得她大发雷霆,从此太子府上下无人不知太子妃不爱此茶,便也无人敢给她侍奉四君子茶。而今日,她最爱的玫瑰蜂蜜茶却丝毫未动,怎能让人不奇怪?   听到两位皇子对她的讨论,林纾忍不住扬起了唇角,看来这两位皇子并不像他们的兄长那么不近人情。不过,他们在背后议论她,算不算八卦呢?   “不仅脾气变得古怪,胃口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听说女人在怀孕的时候,胃口会有所改变,性情也会喜怒无常,皇兄,该不会你要做父亲了吧!”二皇子墨濯幸灾乐祸的声音。   林纾满脸的黑线,诸位皇子殿下,难道你们不该聊一聊时事政治,或者是经济形势,哪怕是颇为高雅的琴棋书画吗?   “难道我就要做皇叔了?可是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墨炎苦瓜着脸,全然不顾大皇兄的脸已经乌云密布。“不过,太子妃今天扔飞镖的时候很酷啊,你们有没有发现。而且她还教鹦鹉骂人,太个性了。”   墨炎继续喋喋不休,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面色阴霾的太子,“那只鹦鹉你让人拿到哪里去了?如果你不喜欢,就送给我吧!”   听着墨濯和墨炎你一言我一语无厘头的对话,林纾拉下来的嘴角,不觉又挑了起来。好吧,不管怎样,她已经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了,不管明天是否以太子妃的名义参加接见丹国使者的仪式,至少今夜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走在回往映月轩的路上,晴莲看着面带笑容的太子妃,又想起刚才救护自己的情景,忍不住壮起胆子,怯生生道:“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是和好了吧!”   林纾不由一愣,收住了脚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晴莲面上一红:“谢谢娘娘今天救我,以千金之躯犯险,奴婢实在承受不起。”   “你不怕我了?”林纾眼睛一亮,心情顿时好转,这应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人主动和她说话吧!   晴莲点头:“娘娘这些时日对奴婢以及其他人都很好,我们都很感激。”   林纾心里一热,“你真这么想么?”   晴莲抬起头,目光真诚道:“奴婢希望娘娘幸福,太子殿下就是娘娘的依托。”   “晴莲……”突如其来的感动,反而使她无所适从。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人愿意相信她,和她亲近了。   “明天接待使者的宴会,娘娘会和太子殿下一起参加,对不对?”晴莲小心翼翼地询问,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之色。   “我……”她真是有苦难言,事到如今,她还有得选择吗?“你也觉得我应该参加吗?”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觉得娘娘很好,所以希望太子也能够理解和重新接受娘娘。”   “谢谢你,晴莲,我很高兴!”林纾满脸的笑意,这么多天,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放松,先前的不快已经荡然无存。   回到映月轩,残云收卷,夜色渐浓。   林纾留了晴莲和茗兰一起用餐。两个人刚开始很是拘束,但见林纾心情很好,谈笑晏晏,也不便忤逆主子的意思。   “以前是我太过苛刻,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啊!喝了这杯茶,咱们就一笑泯恩仇吧!”林纾举杯道。   “谢谢娘娘……”在轻松气氛的感染下,茗兰也不再那么拘束。   “侍奉主子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娘娘言重了。至少现在我们都很喜欢娘娘。”晴莲道。   “以后,我们这边的事情,不要随意的告诉管家,一点小事情便劳师动众惊动阖府上下,有些小题大做了。”林纾也没有想到中午还在为头发落汤中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晚上便和这两个丫头把盏言和了。   茗兰脸上一红:“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不关其他人的事情,管家也是为了保全我们才……”   “我明白,你们以前都是被我吓怕了,这不怪你们。从今天开始,都不许再怕我躲我,不然我才会真的生气呢!”   “以后不会了。其实这段时间,娘娘的脾气确实好了很多,而且娘娘的琴弹得也很好……也未曾为太子未回府的事情而动怒……”茗兰开心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喂鸽子和金鱼,修剪花木这些原本是我们下人的事情,娘娘竟然也替我们做了。现在想一想奴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晴莲有些不好意思道。   以前在小镇林纾常帮着爷爷侍弄花草和喂养鸽子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充满了乐趣,丝毫都不会觉得辛苦。而且王府中的日子实在无聊,除了看书弹琴做一些小玩意,总要找一些其他事情来做吧!   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别人都看在了眼里,但因惧怕触犯到她,无人敢言罢了。   “明天接待丹国使者,你们真的希望我去吗?”一想到要和那个冷酷无情的太子一起参加宴会,出现在众人面前,林纾就后背发凉。   “如果是接见一般国家的使者,咱们墨国断然不会这么劳师动众的。但丹国不一样,他们国富民强,有充足的粮食。如果娘娘肯为咱们的百姓着想,墨国上下都会感激娘娘的恩德的。”晴莲说着话,眼睛红了。想必灾难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而且可怕的印象。   林纾握了握晴莲微凉的手,呵呵一笑:“我知道了,这一回我不会逃避的。”   “娘娘,其实这些天太子没有回府,也是为了处理赈灾之事,娘娘不曾问,奴婢也不敢多言。”   “哦……”林纾曾听说太子墨阳时常流连于乐仙苑,难道她误会他了?   见林纾有所疑惑,茗兰解释道,“昨天下午无意间听到二皇子和管家说话,让程叔照顾好太子,晚些送参汤过去,茗兰这才知道太子这些天一直为赈灾的事情忧心,所以这些天总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是的,这些天太子消瘦了许多,如果丹国肯帮助墨国的话,墨国一定会尽快度过难关的。”晴莲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林纾觉得心里突然有些沉重,从这两个丫头认真的神色看,应当不是在说谎,但是太子墨阳这个人,她真是看不懂。   用餐过后,茗兰收拾了餐具出去,晴莲留下来整理床铺。   林纾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想起以前在月下,与爷爷以及刘伯喝茶聊天的日子,真是有些想家了。   “天色不早了,娘娘早些安歇吧!”晴莲关切道。   “好,你也早些休息吧!”她知道自己不睡,下人是不敢先睡的。   晴莲点头,退了出去。   林纾心有不甘地看着梳妆台上的蝴蝶玉簪道:“好吧,你赢了。不过,只有这一次,我还是会走的。”   “太子殿下……”门外突然传来晴莲有些诧异的声音。   林纾一惊,不由绷起了神经,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下午见面的时候,不是立场很坚定,对她一如既往的深表厌恶么?   “你下去吧!”太子墨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话音落,房门便被推开了。   林纾警觉地回头,那个她唯恐躲避不及的男人就出现在面前了。那淡漠的眼神,冰冷的表情,直让人感觉有一阵寒风刮过,万籁俱寂,天地一片萧索。   “你……你怎么来了?”因为紧张,林纾声音在微微颤抖。毫无疑问,在单独面对还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会莫名的恐慌。   “不欢迎我来吗?”   声音还是那么冰冷。   “我……”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但她确实是无法欢迎他的到来的。   “如果没其他事情,就早些休息吧!”太子说着话,展开了手臂,作出更衣之态。   “你说什么?”林纾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有人格分裂吗?他那么讨厌着自己,怎么可能愿意和一个憎恨着的女人同床共枕?!   “我不过是依照皇后的意思,尽丈夫的职责,难道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太子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冰冷锋利,他就是要刺伤她,让她体无完肤,知难而退。   难道皇后召太子入宫是为了这等事情?就算为了补偿太子对她的伤害和这些时日的冷落,也不必让太子情债肉偿吧!林纾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荒诞和狗血。 正文 对抗太子   再看太子的表情,哪里有一点身为人夫的温柔,如果他真的留下来,她才会很危险。   “今……今天不方便……”林纾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了,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太子俊美的脸庞逼到了近前,一脸玩味的笑意:“你的月事不是才过去不久吗?”   “我没有心情……”林纾的苍白的脸唰地红了,在对方深邃幽暗的眼眸中,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恐慌。   “没有心情?”这个女人在欲擒故纵吗?他一定会让她原形败露。如同恶作剧般的,他将手伸了过去。   “住手!”出于自我保护,林纾本能地躲闪开。身体触碰上梳妆台,上面的器物发出一阵响动。   “傍晚你去找我的时候,不是挺有心情的吗?”太子的手停了下来,话语却不无刻薄。   “你不要强迫我!”难道他以为今天下午去找他,是为了这种事情?如果他敢乱来,她断然不会客气的。   “强迫?那个逼迫我用强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太子的眼神阴森可怕,一把握住了林纾纤细的手腕:“霖姝,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以为你装作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的样子,我就会喜欢你接受你吗?”   “痛……你放手!”她无处可躲,沉吟出声。   “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当你斩下别人的双手双足,当你用鞭子将无辜的下人打的遍体鳞伤,当你在我的胸口插上一根永远无法拔去的毒刺,可想过别人的感受?”这个恶贯满盈的女人在他的面前装什么楚楚可怜,她以为这样他就会轻易地相信和放过她吗?   “不是我,那不是我……”透过太子冷酷的眼眸,她看到一幅幅血腥的画面,身体阵阵发冷。   “不是你吗?难道还要我一一细数你的罪状,让那些被你残害的人当场对质,你才会承认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女人!错,你是恶魔,根本就算不得女人!”看到这个女人在他的面前颤抖,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你出去!”林纾紧紧地捂上耳朵,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一句话语。   “如果你不是霖启辄的女儿,我一定会杀了你!但你既然已经做了太子妃,我一定会成全你,将你给予别人的痛,加倍奉还!”   见太子欺身过来,林纾在慌乱中拿起梳妆台上的蝴蝶玉簪对准对方的胸膛:“别逼我下手!”   太子错愕地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玉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要再逼我,不然我就杀了你!”她绝对不允许上一次的悲剧再次上演。   “你疯了吗?”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既然这么讨厌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娶她?如果不愿意娶她为妻,为什么不拿出勇气,果断地拒绝?如果一开始,你就拿出这样的决心,她就不会陷入情网,不能自拔,为你而死了……”   想到霖姝用玉簪刺死自己的一幕,林纾的眼泪就失去控制簌簌地落了下来,连自己也不清楚这么复杂而痛苦的情绪来自于哪里。   难道因为自己变成了霖姝的缘故?在这一刻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切肤的疼痛和绝望。当初,霖姝当着这个男人的面,亲手结束生命的时候,是否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呢!   “你在说什么?”太子的声音有些平静下来,如果是演戏,绝然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不管一个女人多么自私可恶,对别人如何残忍冷酷,但她爱你的心和其他身陷情网的女人一无二致。如果你没有为她布下爱的陷阱,如果你没有在她爱上你的时候无情地背叛,她会残忍到伤害别人吗?”莫名的悲伤如大海的波涛,源源不断地冲刷着理智的堤坝,更多的眼泪流淌而出。   面对她的质问,他没有回答。   “难道一个人生来,就是以伤害别人为乐的吗?就算她错了,也是因为太爱你,太在乎你了!当她用爱保护着你,等待着你回来的时候,你却在哪里?那时醉生梦死的你,是否想过一个妻子的感受?这难道不比直接用刀剑刺伤她更加残忍吗?”   “这就是你内心所想的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变成了这样,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痛苦和难过真实得让人无法质疑。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表情也恢复惯有的淡漠。   林纾握着蝴蝶玉簪的手剧烈的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不知道,如果这个男人继续逼迫,她会不会真的做出可怕的事情。   她苍白而颤抖的嘴唇,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大颗的眼泪,淌过素面朝天的脸庞,恰似一朵含露的莲,或是泣泪的海棠,让人不忍再逼迫下去。   他后退一步,错开身体的距离,深邃的眼眸划过一丝无法忽略的痛疼和无奈,身上散发出来的暴虐之气已经消失不见。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不过这样也好,他原本也不愿意与她相对,来挑战耐心的极限。   直到太子转身离开,消失在视线之外,林纾这才回过神来,浑身散架般依靠在梳妆台上,手中的玉簪跌落在雪白的地毯上,房间中静寂无声,唯有她激烈的心跳,恍然如同做了一场噩梦。   这一夜,风雨大作,屋顶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天空划过的一道道闪电,即便隔着窗子也看得清清楚楚,似乎整个世界都在震颤,要被摧毁了一般。   纵然将自己藏在厚厚在被子下,林纾依然觉得彻骨地寒冷。如果不是晴莲不放心前来探望,这一夜,只怕都无法安睡。   清晨,林纾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晴,院子里梧桐花落了一地,满墙的蔷薇花却尽数绽放,花瓣间包含着雨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闪耀着细碎的光芒,美不胜收。   一边是凋零,一边是盛开。一边是衰败,一边是繁华。形成鲜明的对照,让人不免为满地残红伤感,唏嘘。   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林纾也不清楚今天是否能够抗得下来。   今天的事情过后,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再呆下去了。林纾心里暗想。   正在这时,茗兰走了进来,面有忧色道:“启禀娘娘,宫里传出话来,昨夜的大雨冲毁了官道,正在抢修,丹国的使者耽搁了行程,要到明天才能到达墨国的都城。”   林纾愕然,不知该庆幸还是发愁。   “今天是十五的日子,庆安街上有庙会,太子妃要不要出去散心?”晴莲见主子面色不好,便小心翼翼地询问。   “庙会……”   “听说兰若寺里的签很灵的,可以占卜前世之姻今生之缘,很多人在这一天都会到寺庙里去烧香祈福,求子,求福,求平安。”茗兰道。   前世之姻,今生之缘……   自从来来到这个世界,她都不曾离开过太子府一步。出去转转也好,熟悉了环境和道路,对以后也是不无裨益的。   雨过天晴的天气,空气更加清新,街道上的青石地面干净整洁,临街的店铺整齐有序,行人来往如梭。   环顾四下,打量着街市,感受着鲜活的生活气息,林纾原本沉闷的心情不由缓解了许多。茗兰和晴莲的脸上也浮现出雀跃的神色,不时地指着街道上的新鲜事物给主子看。   看来她们确实已经尽释前嫌,对主子更加贴心和亲近了许多。   这样古香古色的街道和林纾以前生活过的小镇倒有几分相似,因此,虽然是第一次离开太子府出来走动,却没有太多的陌生感。   正如这两个丫头所说,每到十五这一天,人们就会纷纷走出家门涌上街头,到寺庙里烧香拜佛,祈福祷告。整个街市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到了寺院外。   步行前往是林纾的意思,既然是出来散心和探明路况,岂好坐在马车里,以逸待劳。   三人随着其他香客一同进了兰若寺的大门。但见庙宇俨然,香烟袅袅,恰似仙境,又有古树参天,鸟鸣阵阵,别有洞天。   众信男信女前来烧香许愿,来往如梭,络绎不绝。   “夫人,既然来了,我们也去上柱香吧!”晴莲道。   前来烧香的人大多提着贡品和香火,见神拜神,见佛拜佛,一个不落。   整个寺庙成阶梯状,各个神殿此起彼伏,纵深连绵数里,偌大的寺院拜下来,只怕没有一二个时辰是不行的。   林纾带着茗兰和晴莲拜了掌司智慧的文殊菩萨,掌司事业和爱情的普贤菩萨。   文殊号称吉祥菩萨,普贤号称如意菩萨,听闻拜了这两位菩萨,便可以吉祥如意,事事顺心。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具有无限的智慧和神通的观世音菩萨,也是一定要拜的。   林纾随着晴莲和茗兰一起拜了诸位菩萨,灵台清静,心无杂念,得片刻安宁。   她最感兴趣的是竖三世佛,主管过去的燃灯古佛,主管现世的释迦牟尼佛,主管未来的弥勒佛。这些和以前她所在的世界倒是一样的。   拜过三位菩萨三位佛祖,晴莲望着送子观音祠堂,笑吟吟道:“这个祠堂夫人更应该去拜一拜的。”   “现在尚早,还是以后再来拜吧!”林纾尴尬道。   晴莲和茗兰面面相觑,不便多言,林纾将目光投向竖三世佛祠堂旁边的三世姻缘堂,见不少年轻男女前去卜卦抽签,祈求良缘。 正文 三世姻缘   佛堂外边挂着的竖匾,左边刻写着: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右边刻写着: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匾额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三世姻缘   林纾抬脚跨过高高的朱漆门槛踏入其中,茗兰和晴莲紧随其后。   “夫人如何要问三世姻缘?这里来的都是未婚的男女。”茗兰不解地询问。   林纾不语,晴莲敲茗兰的脑袋:“笨丫头,夫人当然是看她和太子的情感问题了,感情好了,然后再拜求子娘娘,便会灵验了。”   依照规矩,求签先拜月老,茗兰取了香,在香案上的烛火上点了好一阵儿也没有点燃。晴莲紧忙上前:“还是我来吧!”   这一回虽然是点着了,却星星点点参差不齐的燃烧着。晴莲递了香火过去,林纾先站立着鞠躬三拜,再由茗兰接过,插在香炉里。然后,再跪在蒲团上拜了三回,才算礼毕。   等林纾起身之时,发现插在香炉里的香火竟然全灭了,心里当时一阵凉风刮过,感觉莫名诡秘。   晴莲见主子脸色不好,紧忙道:“兴许是这一回带来的香受了潮气,心诚则灵,这也不打紧。”   如果说是带来的香有问题,为什么在拜其他神佛的时候就燃烧得很旺呢!林纾心里犯嘀咕,又不好说出来。   她以前从未抽过签,等茗兰拿了签筒过来,便学着旁边人的模样,摇晃着签筒等待着签子掉下来。   不知道是摇晃的力气太小,还是不得手的缘故,旁边抽签的人都已经摇下了签子,林纾手中的竹签却迟迟未落。   晴莲说,心诚则灵,但这签筒一拿在手里,林纾的脑子就一片空白,说不出的难受和异样。手下一用力,只听得丁玲当啷两声响,张开眼的时候,竟然有两只签子落了下来。   晴莲不由一愣,赶紧取在手里一看,发现上面空空如也,竟然是两支空签!按照迷信的说法,抽到空签是因为心不够虔诚。   每个签筒里都会放置一到两枚空签,偏偏林纾一下子抽了两只空签,让她如何不气馁。   “这个不算,再来一回。”本来不怎么在意的,现在反而介意起来,非得看看今天能抽到一支什么签子。   林纾语罢,将签子放回签筒,闭上眼睛,越是想集中精神,脑子里越是混沌迷茫,听到签子落地的声音,再次张开眼。   不等晴莲去捡,林纾心急,自己俯身取了,拿在手里一看,竟然又是两只空签!脑子顿时一阵发懵,这是为什么啊?身边的人已经走了几波,她却苦于抽不到属于自己的签。   按道理,每次上香只能抽一次签,她已经比别人多抽了一次,只怕再抽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林纾无奈地放下签筒,心下有些沉郁。   晴莲指向另一边道:“夫人不必气馁,既然抽不到签子,不如去卜卦吧!这个也灵的很。”   卜卦是比抽签更为神秘原始的占卜方式,算命的人占卜过后,寺院中的大师现场为算卦之人解签。但见,有人欢喜有人愁,每个人都是满脸虔诚之色。   卜卦的工具是八块乌龟壳组成,这八块龟甲分为: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种元素。其中,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高山、陆地,巽代表风,兑代表洋、河流。   占卜之时,将这些乌龟壳捧在手中,在心里默念自己想卜算的内容,然后将龟甲随手散落在地,根据八块龟甲落地的正反和分布,来占卜吉凶兴衰。   前边的人算完出去后,晴莲将八块龟甲从地板上拾捡起来,送到主子的手里,鼓励道,“以夫人的富贵之命,一定可以占卜一副好卦!”   “借你吉言!”林纾接过龟甲,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去思考自己要占卜的内容。   本来是想询问自己和太子之间是否有姻缘联系,而临到将龟甲抛出的时候,脑子里却闪现出另一个念头,这样不妥,自己现在变成了霖姝,似乎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更应该询问霖姝和太子之间的情缘才对。   见主子即将撒开的手又握紧,睁开的眼睛又闭上,茗兰和晴莲的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且不管应该如何询问,如果这些龟甲真有灵性,应该可以感悟到了内心所想,干脆抛出去再说。   眼见旁边已经有其他香客在等待着了,林纾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就将手里的龟甲一发地抛了出去。   茗兰和晴莲急切地询问解卦的师傅:“师傅,我家夫人的卦象如何?”   鹤发童颜,身披袈裟的大师,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龟甲,半晌,叹了口气:“孰贫僧浅薄,夫人的卦老衲实在无法破解。”   “为什么?”林纾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副卦象已经超出了万象之外,看似是情感的占卜,却又非两个人的情感,若说是占卜今世的姻缘,却又被前世的情缘打断。整副卦象错综复杂,形成太虚迷踪八卦阵,这世间恐怕少有人能够破解此卦。”大师捻着长须叹息道。   林纾听得一头水雾:“不过是一副卜卦,哪里有这么复杂了?”   “这八片卜骨四正四反,一半是阴一半是阳,一半是天一半是地,环环相扣,天机暗藏。看夫人的面相富贵不可言,今日虽有困顿,他日云开月明,光辉不可比量。如果老衲猜的不错,夫人应当是两手断掌,且十指皆斗,命硬心傲,聪慧果敢,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厉害又特殊的手相。”   林纾本来听得云山雾绕,觉得这大师徒有虚名,糊弄人而已,听到后面,心里暗自吃惊,整个过程大多时间她的手都在握着,手掌和食指摊开的时间也不过几秒钟,就算有火眼金睛也看不了这么清楚,难道这位师傅真有一些功夫?或者如他所言,她抛出的卦象,他确实解不了?   直到离开了这座“三世姻缘”祠堂,林纾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按照那位师傅所言,那副卦象占卜的既不是霖姝和太子的姻缘,也不是她和太子的姻缘,但她心里想的确实是姻缘之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世的姻缘被前世打断……难道是因为霖姝已死,而她穿越成了她的缘故?所以,才推算不出卦象?   刚开始抽了两次空签,后来又抛了一副无法破解的卜卦,这都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   回头看竖匾上的箴言:欲知前生事,今生受者是。右边刻着:欲知来生事,今生作者是。难道真存在前世之因,现世之果,缘起缘灭皆有定数?   走下台阶的时候,林纾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不觉抬头望过去,发现是一个身穿锦色华服的妙龄女子,她的美丽,以及衣裙颜色之亮丽,让周围所有的一切为之黯然失色。   一般人前来上香,都会沐浴更衣,穿上朴素的衣装,这个女人却梳妆打扮得分外妖rao,让人一望见便产生一种无法忽略的惊艳之感。   那么俏丽的脸庞,那么窈窕的身材,那么娉婷的脚步,无论怎么看都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四目相对,林纾心头又是一震。女子的眼睛烟笼寒纱一般深邃神秘,微微泛蓝的眼眸妖冶魅惑深不见底,却又偏偏投射出冰箭一般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人的灵魂一般,让人失神,惊颤。   女子一步步地走到近前,与林纾擦肩而过的一瞬,嘴角泛起一抹诡秘的笑意,恰似一阵妖风刮过,等林纾回过神来,便只剩下对方仙姿翩跹的背影了。   “夫人……”晴莲声音惶恐地轻唤,似乎在担心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我们走吧!”这么温暖晴好的天气,为什么感到从骨子里都透着凉气呢!是这个寺院太邪门了,还是刚才那个女人太诡秘了?她真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再呆下去。   回往太子府的路上,三个人沉郁无语,各怀心事。   林纾顾自劝慰,神佛之类信则有,不信则无。何必给自己添不自在。   等参加完迎接丹国使者的仪式,她便要走。霖姝已去,她是万万不能重蹈覆辙的。   回到映月轩,换上清凉的衣裳,听到茗兰和晴莲商量着去后院浴室冲凉,林纾便唤住她们:“我也热得难受,不如一起去吧!”   “下人的浴室里不比房间里干净,不如稍等片刻,我们烧了热水送过来,岂不洗的舒服?”一听主子说要去浴室,茗兰吓坏了。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下人岂可和主子同浴?   “天这么热,不如冲凉来得舒服。你们洗得,我怎么就洗不得?”林纾向来不将身份尊卑之类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大家都是同龄人,何必拘泥于迂腐落后的教条呢?   “好吧,那就委屈娘娘了。”晴莲见茗兰阻拦未果,索性由着主子的性子。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发觉得主子变了性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并琢磨出一些端倪,太子妃要做的事情,她们认为不合礼仪的,谨慎期间,恪守职责不敢遵从的,主子虽然不会勉强,也不会责骂,但那落寞的眼神,明显是感觉被疏离了,一个人闷闷不乐,倒让人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