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一)洛华阴   吾苍历五百六十三年四月初十的这一天,对于澐国百姓来说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他们的太子烈马上要就要迎娶一位被红川大陆所有人奉为神明的传奇女子!   没有人知道这名女子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容貌,他们只知道这个女人是战神的化身,是和平的象征!她仅用三年时间便换回了百姓们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   这天的天气极好,微风和煦,阳光普照,空气中似乎能闻得到一丝丝香甜的味道。澐国帝宫的西丛林中,有一条长不见源头的河流,河水蜿蜒,清澈见底。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河流两岸的花草树木总是葱葱郁郁,时刻散发出一股青春洋溢、明媚诱人的气息,因此当地人将它取名为明媚河。   明媚河的中央,烟灰色的小船孤独的飘零着,微风吹过,小船随风摆动,微微颤抖。女子身着一袭素白长裙,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下,无一点装饰,安安静静的矗立于船头。不一会儿,船舱里走出一名男子,男子身形修长健美,形态磊落,着一袭藏青色锦袍,负手走到女子身后。远远望去,男子、女子、河流与天合一,像是一幅极美的风景画。   “真的要嫁吗?”男子开口问道。   女子良久无言。男子轻轻的上前一步,握住女子的手,眼神笃定,语气中竟带着些许的声音颤抖,他说道:“跟我走!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家族,不要王朝,不要皇位,我只要你!我只要跟你走遍红川各地,我只要和你回到你的国家,我只要生与死都和你在一起!阿洛!”   被唤作阿洛的女孩并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宏儿,对不起!”   好一句对不起!仅仅三个字,却把卫承宏的心狠狠地敲了个粉碎。男子握着阿洛的手好像突然间被人抽干了力气,缓缓的滑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如果澐烈对你不好,我会亲手杀了他!”说罢,男子飞身与女子擦肩而过,踏着波光粼粼的河水,转眼间便看不到了身影。   阿洛转身凝望男子已经消失的身影,忽而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弄花了精美的妆容,最后变成一滴脏兮兮的黑点落入了明媚河中,生生的打破了自己映在河水中绝美的身影!   傍晚时分,夕阳残红,晚霞像极了潺潺流动的血液。澐国的王城举国欢腾,已经热闹了整整一天,澐烈做为今天的新郎官更是忙的昏头暗地,这马上都到了进洞房的时候了,却还被西梁国的使者紧紧的缠着不放,一步都动弹不得。   而太子寝宫之中,龙凤红烛,大喜幔帐,重重叠叠,更显得弥蒙暧昧。阿洛独自一人褪下锦衣华裳,褪去喜衣盖头,光着脚丫子漫步在华池宫泉之中。   哒、哒、哒。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澐烈吗?阿洛忽然有一丝紧张,大口大口的水浸入她的五官之中,令她措手不及。她猛的钻出了出水面,而迎面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狡黠与狂妄。   “是你?”阿洛不可思议的说道。   “是不是很惊喜!”男子说罢,拾起手中的迷魂散洒向阿洛,阿洛本能的捂住自己的鼻子,可是为时已晚,她只觉得脑袋一沉,一头栽倒在男子的怀中。   “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绝对不能!”男子说罢,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滑过阿洛绝美的脸庞,一圈一圈的慢慢地抚摸着,挑逗着……   氤氲之气漫腾在华池宫中,漫过了女人曼妙赤裸的身体,阿洛安静的躺在温暖的宫泉旁,全身冰冷僵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西梁国的使者终于放过了澐烈,澐烈亦是匆匆赶往自己的华池宫,寻遍寝宫竟也不见心爱之人的身影,就已然料到她便只身前去往宫泉处。   不知为何,澐烈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甚至比他人生第一次在战场上斩杀敌军还要紧张。!   “华阴!”澐烈轻轻的唤道:“华阴!”   空气当中肆溢着男女之间翻云覆雨后的暧昧气息,澐烈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加紧了步伐来到洛华阴沐浴的宫泉之中。   然而他眼前的这一幕令他十分震惊,只见洛华阴浑身赤裸的躺在地上,三千青丝散了一地乱无比,胡乱的搭在胸前,她的身上。而那她胸前,红红紫紫斑驳一片,就算是未经房事之人,也明白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澐烈本该上前用衣物裹住洛华阴,温暖她的身体。可是他却没有,他只是站在洛华阴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她很久,很久,直到在不知不觉中,他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红色,随即转身而去。!   至那以后,洛华阴便很少说话很少笑,澐烈也没有再提及那一天的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好,很好很好,只是这种好却和之前的宠溺爱不同,那是一种相敬如宾的好。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直到六年后的一天,洛华阴忽然消失在华池宫中,仅仅留下一个六岁的小女儿。所有人都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恰恰相反,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2章 楔子(二)昊天   此时正值北地十二月,冷风肆意,雨雪交加,因为契约,梁王将梁国唯一一个与自己没有直系血缘的小王侯赐名昊天,与众王侯享受同等皇族待遇送至南澐为质子,为期一年,以保三国平安长宁。   然而这位小王侯虽只有十一岁,但性子高傲,心思诡异,是西梁有名的怪才,在皇宫书院里无论是作诗填词,谱曲弹琴,书画写字,甚至是连撒泼打架耍无赖都无人是对手,!每日放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生不逢在战乱时,遥望东方唯不败!且,刚刚十一岁,就已经在京都有一十八位红颜知己!就连他的生身父母提起他都只能用战战兢兢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此番他来到澐国帝都,众人以为,当真是梁王不安好心!   “郡王,郡王!这地儿您不能来啊!这是澐王刚纳的如美人的披香殿,进去了可是会死人的!”此时已经夜深,昊天小郡王第一天来到澐国有点小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裹了衣服出去溜溜,可他身后的老太监着实烦人的很,一直叨叨这不能进,那不能进。   我走你!昊天郡王猛然转身一个手刀将老太监打昏。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深深的眯起,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说道:“本郡王就喜欢新纳的美人儿!”   随即只听嗖嗖两声,昊天郡王便已经身处如美人寝殿的屋檐之下。挑开窗户,露出一丝缝隙,抬首而望,只见一名如花美姬穿着一身透明轻纱,弯曲着双腿脚,缱绻而卧。那身段,那面容,那姿色,简直了!十一岁的早熟郡王眼睛微微一转,便想要悄然而进。可就在这时,另外一扇窗户下,一个黑影先他一步,如一阵风般潜入寝殿,咕噜咕噜滚至如美人的床下。   “好小子,竟然有人敢抢本郡王的人!看我……”小昊天正欲发火,却见那股黑影身体瘦小,背影瘦弱,一看就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这年头,什么世道,连孩童都出来调戏良家妇女!   “欸!不对啊!”正当小昊天感叹世风日下之时,屋里的那个人竟然拿出一把闪亮的匕首,对着美人的脸一阵挥舞,一边挥舞一边念道:“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巴扎嘿!”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连小孩儿都出来杀人放火了!”小昊天一边拍着小胸脯,一边等屋中的小黑影出来,不一会儿小黑影团成一团,兴高采烈的一步一跳脚的出了披香殿。而小昊天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悄悄的尾追其后,追至一处破旧屋邸时,便见小黑影一推大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冰梅园!”小昊天仰首望着三个漆黑的大字,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有点意思!”   第二日,当众美姬夫人都在为如美人毁容失宠的事情高兴不已时,只有一家院子的娘娘皱紧了眉头,那便是冰梅园里的洛夫人。   “云儿,不跪足一柱香的时刻不准入小厨房用膳!”冰梅园里的洛夫人根本没问得前因后果,便罚云儿跪在梅树下足足一个时辰。然云儿也不吵也不闹,老老实实揪着耳朵跪在了那颗最大的梅树之下。   “不就是跪吗?家常便饭!哪能难得到我澐姝!梅树,梅树,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那还用问,当然是你的娘亲啦!哈哈,对哦!肯定是我娘亲,打是亲,骂是爱,罚站罚跪是关怀!”   澐姝这般自问自答,当真是可爱至极,当然也惹的墙上君子小昊天捧腹大笑,他长了一辈子也不曾见过如此搞笑的女人,若五岁也算的上是女人的话。   “喂!你便是澐国的小公主澐姝吗?”小昊天仰着自诩为完美弧度的下巴,眼睛弯弯的,嘴角微微牵起,露出自己认为最有魅力的笑容等待澐姝回答。   一刻,两刻,三刻……不想过了许久也不曾听到澐姝搭话。转身望去,却见澐姝早已经走到另外一颗梅树下跪着,根本就是视他为无物。小昊天有些意外,但却不甘失败,紧追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慕容棘,梁国昊天郡王,见到公主真容,当真喜不自禁!可否……”   慕容棘话还没说完,澐姝已面无表情的走到另外一颗树下。   “我慕容棘打从娘胎里出来就风流倜傥,器宇轩昂,帅的惊天,酷的动地!诗词歌赋,打架斗殴,我敢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全天下还有女人不愿正眼看我?本郡王就不信你这个邪了!”慕容棘嘟嘟囔囔一大串后,又一次尾随其后,但澐姝仍然不买账,转而去了另外一颗大树下,两人就这么兜兜转转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澐姝看了看远处已经燃尽的香灰,高高兴兴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粉色的小袄,又擦了擦膝盖上的尘土,伸了伸懒腰便要去小厨房用膳。可就在这时,慕容棘对澐姝的好奇心已经磨灭,心中只有一股小小的屈辱感,为了挽回面子,竟然说道:“都说澐国小公主打娘胎里出来便是丑八怪,看来果真不假!”   慕容棘原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对付这种小姑娘是绰绰有余,可谁料澐姝连头也不回朝着母亲的寝殿走去,慕容棘这才急了,赌气说道:“哼!像你这种丑八怪不见倒也干净,我西梁多的是丽春阁,那里的姑娘个个美如天仙!哎哟,谁用榴莲砸我!”   反正在澐国的一年时间里,呆着也是无聊,慕容棘就干脆每天赖在洛夫人的冰梅园之中,目的就是想让澐姝跟他说说话,可澐姝虽是五岁的小姑娘,也是相当自持的,每每他来,便是闭门不出,直到有一天,慕容棘不知道哪根筋抽搐,在梅园外大声歌唱,道:“路见不平,一声吼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巴扎嘿!”   反复唱了两遍之后,行事一向低调的洛夫人开天辟地头一回请人到她的大殿中喝茶聊天。洛夫人问他为何会这首歌,他望了一眼坐在一边一脸天真浪漫的小澐姝,只见澐姝与他眼神交涉的那一刻忽然一冷,露出五岁小孩不该有的煞气,他便改口说道:“北地民风剽悍,儿时听到一些路人唱起,只两句而已。本郡王也记不清楚了!”   不知为何,洛夫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本来一双明亮的眼眸却忽然黯淡,只说了一句:“郡王请自便”就走出了寝殿,只留下他和澐姝两个人!   两个人呀!两个人!慕容棘心里喜滋滋的。   “那天你在披香殿!”澐姝这句话像是疑问句,当然更像是陈述句。   慕容棘见澐姝终于上钩了,便起身清了清嗓子,不答反问,道:“在我们大梁有一户人家从南域引种了一种花叫美人面,每到开花的季节,花开斗艳,可却无味,有一日南域商人来访,告诉他们,这美人面啊,需在花朵处轻轻划上那么一道,才肯散发出香味,这叫做抓破美人脸!你说这花是不是很奇怪呢?”慕容棘慢慢靠近澐姝,试图用手指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划上一道,以增加戏剧效果。   可小澐姝轻轻一躲,说道:“啰啰嗦嗦一大堆,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尽管说,别那么多废话!”   慕容棘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顿了一会儿,向澐姝走近一步,深沉的说道:“没什么别的要求!”   澐姝警惕的退后一步,只见慕容棘换了一种非常之欠揍的腔调,撒泼道:“澐国帝宫真是太闷了,我就是想出去逛个青楼,喝个花酒,就这么难吗?你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能装,什么注重身份,什么好自为之,你虽然是个女的,但好歹也是个公主,至少能带我出宫吧!”   慕容棘一席话说完,一声不吭的看着澐姝,他貌似绝对觉得这些话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不太合适,她估计也听不懂什么是青楼什么是喝花酒,可令他想象不到的是,澐姝冷静的说道:“你确定带一个五岁的孩子去青楼喝花酒,老板不会把我们打出来?”   至此,两人竟然成了不折不扣的狐朋狗友,什么摸鸟蛋啊,掏鸡窝啊,比爬树啊,比短跑,比武功,比撒泼啊等等等等,反正慕容棘会什么便都教给了澐姝。直到有一天,一年期限以致已到,梁国的船队在明媚河上迎回慕容棘。   澐姝一声不吭的站在河岸边,一双眼睛红红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容棘的身影。   而此刻的慕容棘心中竟然微微一动,一个箭步冲下船去,死死的抱着小澐姝,说道:“小云子,你放心,我会回来娶你的!”   “娶我?我就可以离开澐国帝宫了吗?”   “是的!娶了你,你便要随我去梁国了!”   “那我的母亲也能离开吗?”   “这……也能吧!”   “那好!我等你!”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滑稽可笑,但又那么的真挚动人。梁国军船已开,老太监将慕容棘请回船舱,船队缓缓向前,澐姝提着裙角向前追去,大声唤道:“慕容棘,你会回来娶我吗?”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等你!一定!”   “一定!” 正文 第3章 红衣暗涌   卫国地处中原腹地,在红川大陆的地图上偏东靠北,西邻西梁,南依南澐,东靠郦波海岸,疆土面积为四百八十万平方公里,是西梁和南澐的疆土面积之和。五百多年前,卫国也曾是红川大陆唯一的制霸强者,却因为内部的腐朽统治分崩离析,导致三国分制天下的局面。如今三国鼎立,相互依附,相互制约,虽然战乱从未停止,但和亲也这样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的。   而近日要与卫国和亲的是澐国的公主,洛夫人唯一的女儿——澐姝!   只是,这一方愿嫁,但是这另外一方未必愿娶!   “驾!”   清厉的声音赫然响起,白色的骏马扬起马蹄,踏在卫国长缨主街之上,惊的路边行人纷纷躲避。长缨街最西边的尽头与惊鸿街比邻,只见马上的男子勒紧马缰,脚下一个用力,骏马便从长缨街转到了惊鸿街道之上。   “吁!”   男子手中力道一紧,白马人立而起,响亮长嘶,稳稳的落在一家堂皇锦绣的阁楼之前。抬头而看,便见磅礴大气的三个字“长恨楼”。男子纵身跳下马来,长恨楼前的门童小厮连忙上前接过男子手中的马缰,恭恭敬敬的说道:音侍卫,爷在玉墨姑娘房中!   被唤作音侍卫的男子脸色不善,看也不看小厮一眼,信步走进长恨楼。   长恨楼!音侍卫可谓是轻车熟路,他的主子十天里有八天都会泡在这儿醉生梦死;要问这里做的是什么生意?好听点来说这里是宫中的官乐司,难听点的无非就是民间所说的妓院!所以,音侍卫每次来都会阴沉着一张死人脸,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厌烦这里一般,以至于姑娘们见着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到了墨竹轩门口,音侍卫自觉放慢了脚步,身子自然前倾弓起,神情与刚刚阴沉傲慢简直判若两人,声音虽小却十分有力的唤道:“王爷!”   墨竹轩里,被音侍卫唤做爷的男子并没有应声,却是那清幽雅致的丝竹乐声伴着女子嘤嘤轻笑传了出来,音侍卫身体紧绷,神情依然,保持着刚刚恭敬听候的姿势。许久过后,从门内传来几声男子的轻咳,丝竹声立即停止,只依稀听到有人轻轻的拍打男子的背部。   “可是办好了?”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慵懒中却带有一丝不可忤逆的威严。   “回王爷的话,已经打点妥当,若想要进入敦陵皇城,少说也得个半月之久!”音侍卫小心谨慎的答道。   “嗯!下去吧!”男子慵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音侍卫却没有依男子而言退出长恨楼,琢磨了许久,音侍卫轻声问道:“王爷!她毕竟是奉皇命来……”   “咳!咳!”风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的轻咳声打断。   “六郎!”墨竹轩内女子惊呼一声,青葱玉指慢慢抚上男子的胸膛,似弹琴一般有节奏的轻轻抚摸拍打。   音侍卫听到此般情景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眉头轻皱,身体绷紧,沉声道:“风音该死!自当回府领罚,请王爷保重身体。”   风音说罢,弯身而去。   不多久,墨竹轩内的丝竹声又渐渐吹起,女子不知是听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竟簇簇而笑,口中还不时的嗔怪撒娇,又过了一会儿,丝竹声大了许多,夹杂着女子轻轻呻吟,倒是多出了些许的暧昧之意。   四月的风虽然已经褪去了冬日的寒气,可当真刮起来,也是刺骨的。而墨竹轩里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五彩斑斓的珠帘被风吹的叮当乱响,一眼望过去,只看到一袭大红长衫的男子斜靠在软榻之上,乌黑的长发散乱,软软的搭在肩膀处,两条修长的双腿随意弯曲,一双比女人还要好看的手不停的抚摸着怀中女子洁白的脖颈。   “六郎……”女子闭着双眼轻轻的呻吟着,仿佛男子的抚摸能让她进入另外一个极乐世界。   “嗯”被唤作六郎的男子应着女子的呼唤,一双狭长的凤目紧紧地眯起,低头间,发丝滑落,遮住了男子半边俊脸,黑发白肤,欲遮还掩,更显男子妖媚的俊俏。   “六郎若娶了妻子,是否便不愿再见玉墨了?”玉墨张开双眼,眼底清澈如泉水,翘鼻微微颤抖,神情委屈,惹人怜爱。   男子深深地望着玉墨清澈的双眸,殷红的嘴唇慢慢抿起,眼睛眯着,似有笑意,便如一只狡猾的狐狸,许久也不给玉墨一个确切答案。   玉墨见男子不肯开口,小嘴儿渐渐嘟起,双眼一闭,竟然赌气不再出声。   男子也不恼,呵呵一笑,张开双唇一口含住玉墨玲珑剔透的耳朱,玉墨只觉全身一麻,嘤咛一声,身体瘫软,雪白的小手伏在男子胸膛之上娇吟不断。男子见玉墨身体有了反应,狭长的眼睛再度眯起,像是一个得逞了的调皮孩童,嘴下毫无征兆的朝着玉墨的耳朱用力咬去。   玉墨吃痛,闷哼一声,挥起小拳头朝男子肩膀处捶,男子也不急着去闪躲,一把抓住玉墨的小手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声音说不出的性感慵懒,道:“小妮子还学会耍脾气了!小心爷打你屁股!”   “六郎……你欺负人!”玉墨嘟起小嘴,撇着眉,眼眶微红,虽是故意撒娇,却也是真情流露,惹的男子一阵怜爱。男子赶紧将其搂回怀中,安抚的说道:“太子不要的女子就想硬塞给我!真是痴心妄想!”   玉墨听了男子的话,娇羞低头,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担心的问道:“她可是奉皇命和亲!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生气的!”   “生气?生谁的气?澐灭杀兄囚父,自登王位,群朝不安,他上赶着把自己的妹妹送来和亲就是为了拉拢我朝,而如今澐国公主过了和亲的日子未到皇城,那就是藐视我天朝北卫,到时候后宫那些闲的无聊的女人们枕边风一吹,监察院那群笔杆子们一哭一闹,老头子定会大怒,就算是一举出兵平澐,也说不定!”   卫子渊说罢,转过脸庞,双眼紧紧地盯着玉墨,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把玩着玉墨耳边的鬓发,脚下微动,顺着玉墨的脚踝慢慢的滑过玉墨如冰凝般的小腿,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又变的暧昧起来,下一秒,男子那性感殷红的双唇如雨点般落在玉墨洁白如玉的脸庞和脖颈处,一时间,床脚轻晃,珠帘隐现,到处是氤氲暧昧光景。   这一刻是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四月初一,澐国长宁公主澐姝在和亲的路上被围困在敦陵皇城外的千里坡,一群看似穷困潦倒的流寇,以整齐的队伍和精心谋划的战略战术攻守有序的将和亲队伍拦路截断,既不图财,又不图色,仅仅只是围困和叫嚣。   此时离和亲的时间仅剩下九天,如果澐姝不能在此之前到达敦陵皇城,卫国很有可能会以藐视天朝北卫的罪名出兵澐国,到那时候,澐灭刚刚建立起的新政权会因此而风雨飘零,澐国所有百姓也会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   这一切的重担,一股脑的压在了澐姝的身上。   夕阳渐渐落下,把人凄凉的身影拉的好长,澐姝一袭大红喜袍,头戴精致凤冠,纤细的腰身被丝带勒住,夕阳洒下,金色的余光将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澐姝抬头望着远处朦胧一片的敦陵皇城,嘴角竟然扯出一丝笑容。   想要困住我吗?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和风吹过,凤冠上的珠宝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响声,澐姝一把扯下身上的大红喜袍,用力甩开,喜袍随着风的方向飘荡开来,一时间竟然遮住了残红的夕阳。 正文 第4章 黑轿中人   念光寺的钟声无情的撕破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卫国的百姓从睡梦中清醒,即将开始自己新一天的生活。   敦陵皇城外,一匹黑色的骏马扬起雪白的马蹄踏在郊野的树林中,马上坐着一位白衣轻纱的曼妙少女,少女黑纱蒙面,紧握马缰,脚下用力攀住马腹,身体微微前倾,隽秀的脸庞高高扬起,像是一只傲骨嶙峋的白苍之鸟,英气逼人。   女子已经连续赶路三日两夜,再有两日大概就能到敦陵了。女子“吁”的一声勒紧马缰,骏马人立而起,稳稳的落在路边的茶庄前。   “客官,里边请!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龙溪井,小的给您沏一壶?”店小二见女子胯下坐骑不凡,又见她一身装扮别致,就算不是哪家千金小姐,也必是千金身边的红人,不等女子下马,便已经盛情而去。   女子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才发现,这家茶庄地界儿虽不大,此时却也有不少客人,且一眼望去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特别是坐在最西边角落里的一队黑衣人马,自打女子出现,所有人便如那草原上的狼群,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小二哥,敦陵皇城还要几日才能到?”女子似乎毫不介意,甩开衣袖,坦然而坐。   此时小二已经将沏好的龙溪井盛了上来,听着女子问话,稍稍怔了一下,说道:“真是巧了,今天这么多客官都要去敦陵!不远,不远,朝着东边这条路,过了渭河,最慢三日一夜,最快两日。我看姑娘这匹骏马,两日脚程应该差不多了!”   女子从腰间掏出一些散碎的银两,点头致谢,道:“谢谢小二哥,剩下的零钱算是赏小二哥吃茶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二见着银子,手上连忙接了过来,嘴上还不忘致谢女子。   茶庄不远的角落里,卧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他浑身破烂肮脏,手脚上的冻伤至今还流着脓水,可是此人的眼力却是极好,透过茶庄遮风的帆布,刚刚女子打赏小二的那一幕被他瞧的清清楚楚,他随便拾起地上几块坚硬的石头,朝自己手上的伤口狠狠的划了一下,鲜血伴着黄脓潺潺的流了一臂。   “客官,客官,您行行好!老乞已经几日未尽食,您随便赏几个钱吧!”老乞丐三步并去两步,虽然口中喊着茶庄里的各位客官,只是脚下却直冲着女子走了过来。   店小二见着老乞丐,嫌恶的拿着扫把赶他出去,口中还不停地骂道:“滚,滚,滚,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怎的又来骚扰我家客人!要是再赖着不走,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店小二说着,真的操起扫把打了起来。   老乞丐吃痛,脚下步子加快,突然双脚不灵便竟卡在一起,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就地滚了起来。   茶庄里的客人见了老乞丐这般窘相,各个开怀而笑,刚刚凝聚的杀气瞬间缓和了一些。然而女子此时却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她慢慢的站起身来,拦下店小二手中的扫把,说道:“小二哥,我想再要一壶龙溪井!可否麻烦你呢?”   店小二一愣,忙收起刚刚凶神恶煞的神情,转眼换做一副谄媚样,点头哈腰的去里屋沏茶,走之前,还不忘朝老乞丐的脸上狠狠的啐上一口口水。   女子掏出怀中剩余不多的干粮,轻轻放在老乞丐的怀中,老乞丐连忙起身致谢,由于腿上又添新伤,趔趄倒去,女子眼疾手快,将老乞丐扶住,就在那一刻,老乞丐与女子有一瞬间的身体接触。女子忽然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深究,只是转身坐回原位,留下老乞丐一人无休止的磕头致谢。   火红的太阳渐渐的朝西边落去,老乞丐已经一瘸一拐的朝着东边小路走去,女子慢慢抬头而望,面上的黑纱随风飘动掀起一个角,露出女子姣好的容颜,却道此女正是前些日子被困在千里坡外的长宁公主澐姝。而被围困在千里坡处的大红喜轿中早已经被她移花接木,换成了她的贴身丫鬟小蛮。   澐姝抬头看一眼落日,估摸一下时辰,拾起桌上的茶盅一饮而尽。   “姑娘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吧!”角落里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澐姝闻声望去,只见刚刚西边角落那群黑衣人齐刷刷的盯着自己。在他们中间,一位头发稍显花白的老者端坐主位。   “老伯好眼力!我打南边来!”澐姝声音平稳,神情淡然,语气虽不善温和,却也带着对老人家的尊敬。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周边侍卫的杀气也淡了许多,说道:“看姑娘举止洒脱,竟不想是南方鱼米之乡的女孩!还以为来自西方草原,恕老朽眼拙了!”   “我打小比人高一些,老伯会这么说也是自然的!”澐姝的话虽是不多,但是澐国自古是礼仪之邦,澐姝打小所受的皇族教育中,自然少不了说话处事的礼仪之道。   “姑娘,恕老朽直言。农夫与蛇的故事不知姑娘可曾听过!有时候,好心并不一定有好报!”老者微笑的看着澐姝,慈祥的说道。   澐姝沉默了一会儿,刚要说话,突然听到老者身后传来男子沉稳的声音,那男子说道:“伍伯,什么时候了?”   澐姝这才发现,伍伯身后不远处,有一鼎黑色的轿子,那声音便是从轿子里传来的。   “回主人,快入酉时了!”伍伯站起身来,也没有走近轿子,只是声音放大了一些,恰好能够让轿中人听到。   “赶路吧!”男子的声音缓慢低沉,说不出有多好听,只是字字都透露着不可忤逆的威严。   “是!”   伍伯从袖中取出一定银子,足有五六两重,轻轻放在茶桌之上,说道:“小二,结账!”说罢,转身而去,在经过澐姝身边之时,依旧是慈祥温和的冲澐姝点了点头。澐姝亦礼貌性的点头回礼。   有时候命运就像是两条平行线,那些看似匆匆而过的路人,或许真的会有与你相交的那一天。就如澐姝,此时此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萍水相逢的伍伯,甚至是那未曾见上一面的轿中人与自己究竟有过什么纠葛,或者即将会有什么纠葛!   歇了片刻后,澐姝又一次整装待发。她掐指算了算日期,如果顺利的话,她可以提前三天到达敦陵城,在这三天里,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呢!   “驾!”澐姝挥动马鞭,朝着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下,骏马吃痛,扬起马蹄,绝尘而去。   夕阳西下,夜幕四合,亥时也已经过去了大半,茶庄里的客人纷纷启程赶路,不一会儿已经所剩无人。就在这时,刚刚还卑躬屈膝、一脸谄笑的店小二突然挺直了背脊,眼睛狠狠的眯起望着远方。   “鹰主,都已经准备好了”黑暗中突然飞出几十处身影,各个夜行装扮,蒙头蒙面,手持短剑,朝着店小二装扮的主上屈膝而跪。   “子时三刻!渭水河畔止步轩,不留活口!” 正文 第5章 农夫与蛇   往日的渭水河畔,艄公的最后一班船大概是在亥时一刻,可是今天,夕阳刚刚下山,渭水河畔已经无人渡船,甚至连只船的影子都没见着。澐姝骑着马儿绕着渭水河畔转了一刻钟,终于决定折回这里最后一家名为止步轩的客栈留宿一夜。   “姑娘,我们这里已经满员了!还请姑娘另觅他处吧!”店小二面有为难的朝着澐姝说道。   澐姝环视了一眼二楼,明明有一半的屋子是灭着灯的,心下不以为意,面上淡然的说道:“我出两倍的价钱!”   果然,店小二迟疑了一会儿,朝着二楼那几间灭着灯的房子看了一下,仍然有些为难的说道:“那,那,那小店后院还有一间房还空着,打扫一下勉强能住,不如姑娘将就一晚!”   “嗯!无妨!”澐姝冷冷的嗯了一声,伸手朝腰间的荷包摸去,然而却空空如也。澐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老乞丐与自己相撞的那一刻,又回想起伍伯问自己是否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心中暗自苦笑。   店小二看出澐姝脸上的异样,心下已经猜出个七八分,面上立即露出嫌恶的神情,说道:“拿不出钱还想充阔气,走,走,走!小店就算不满员,也不欢迎你这种吃白食的!”   澐姝握了握手中的马鞭,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一个沧桑而熟悉的声音,那人道:“姑娘的住宿钱,记在老朽账上吧!麻烦店家行个方便!”   澐姝抬头望去,只见伍伯身穿藏青色长袍,头发花白,身体稍显佝偻,眼睛却炯炯有神,此时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微笑的望着澐姝。   “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伍伯负手而立,望着楼下的澐姝,眼睛中散发出宁静温和的光芒。   对于老人予自己的第二次善行,澐姝并没有推迟,也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感激涕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老伯!”说罢转身朝客栈后院的方向走去,当澐姝快要走出大堂时,却忽然转过身,朝着伍伯快要远去的背影淡淡问了一句:“老伯就不怕我也是一条蛇吗?”   伍伯稍显佝偻的背脊微微一颤,没有答话,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她是不是一条蛇,伍伯不知道。伍伯只知道,眼前的女子让他莫名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些事情和那个人……   夜晚的凉风吹着草木长出的新芽,竟也沙沙作响。店小二所说打扫打扫勉强能住的房间其实与腌臜的柴房相差无异,澐姝虽自小也没过过什么锦衣玉食的日子,但至少是在澐国帝宫里长大,自然是住不惯这样的房子,只是在这荒郊野地里,能有间避风避雨的地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澐姝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今晚的夜色比平日里稍显的浓郁,月亮透过厚厚的乌云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凉风席地而过,卷着止步轩门前石狮子脖间的铃铛,有节奏的叮叮作响,仔细听去,竟也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谱就成一首悦耳的曲子。   蹬、蹬、蹬、蹬,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止步轩门前优美动听的乐曲,三十多名黑衣杀手瞬间将止步轩团团围住,位于其首的黑衣人手握一把金刚短剑,身后背着无数把飞刀,腰间系着一个极细的银丝,若不是今晚还有一些月光的照耀,是很难被发现的。   “杀楼鹰组听令,楼主有令,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是!”   “行动!”   这一夜,澐姝失眠了,她随手裹了衣服,轻手轻脚的爬上客栈的房顶。放眼望去,远处大地一片朦胧,像是远古时期混沌未开的天地。也像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独在异乡为异客,心自飘零亦忧愁。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别人眼中奉为传奇的女子,是否也有过如她一般沦为和亲牺牲品的时候,且还被人嫌弃如鼠,凄惨悲凉!   “母亲”澐姝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谁?”庭院里,店小二迷迷糊糊的起夜撒尿,忽然看到一条黑影越过,吓的大喊出来。   喵、喵!   几声猫叫响起,店小二这才稍稍放宽了心,可是下一秒,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立刻要了店小二的性命。   趁着微弱的月光,庭院内的一切被房上的澐姝瞧的清楚,她屏住呼吸,俯下身子,紧紧地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三个!   这些杀手是卫国派来杀自己的吗?   这个念头在澐姝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便被她自己否定了,因为这些个黑衣杀手压根就没有挨近自己所住的房间,而是……而是朝着伍伯等人的房间慢慢靠拢!   伍伯!   想到两次施与自己善行的老人,澐姝忽然皱起了眉头,她略略查看了一下黑衣人的方位,六人在前门,三人在后门,还有几个追随其后,似乎后边人手稍少,澐姝急中生智,手中拎起零碎的瓦片朝着后院最远的空地扔去。   嘣!嘣!   黑衣人听到声响,背后一凛,同时回过头去,三人对视一眼,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澐姝瞅准时机,一个鲤鱼打挺,嗖的一声从后窗翻进伍伯的房间。   伍伯的房间漆黑一片,澐姝怕惊动了外头的杀手,不敢发出声响,只得谨慎着摸索前行。忽而她的脚下像是绊着些什么东西,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倒,说时迟,那时快,澐姝左脚瞪住右脚,一个用力,飞身而起,可是在她还未跳起之时,身后一只大手出其不意狠狠的抓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推,她便整个人摔了出去。   远处的乌云渐渐的朝月亮的方向挪来,大片大片的盖住原本就微弱的月光,伍伯的屋里更加黑暗了。   澐姝被人偷袭,肩上的衣物被撕去一片,露出洁白的脖颈,整个身体被重重的摔在床上,口中猩热一片,却强忍着没发出任何声音。此时伍伯已经不在床上,但被窝还是热的,难道偷袭自己人是伍伯,澐姝摇了摇头,此人内功深厚,掌力尤为厚重,并不像是一个老人所为。   澐姝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缓缓摸出腰间极细的龙蛇鞭,唰的一声朝着刚刚自己受袭的方位打去。谁知,澐姝出手的速度极快,龙蛇鞭划过的地方竟然生出一道白光,照亮了鞭身划出的轨道。就在同一时刻,暗处的男子循着这道光芒,一把抓住澐姝的龙蛇鞭,用力一拉,澐姝竟被他强劲的力道带回到了原处,一股脑的撞进男子怀中。   然而澐姝也不甘示弱,手下动作如雷霆闪电,反手将龙蛇鞭绕紧男子的脖颈之中,脚下用力箍住男子下盘,男子重心不稳,顺势朝窗户的方向倒去。   凉风从微弱到强劲,渐渐吹去了挡在月亮之前的乌云,今夜第一丝明亮的月光忽而洒下,伍伯黑暗的房间亮了起来,只见澐姝和男子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纠缠在一起,之所以说是诡异,那是因为,两人双腿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同时,只见澐姝衣衫半褪,露出白皙性感的肩膀,手中的龙蛇鞭紧紧地勒着男子的脖颈。男子脖颈间的扣子在打斗中被扯破,胸膛半裸,胸肌结实而有力的贴着澐姝脸颊,而他的一只手则紧紧的撑着澐姝的腰部,另一只手却在女子锁骨以下……   砰的一声巨响,屋门被人踢开,照进些许光亮,黑衣杀手夺门而入,刚好看到这般香艳情景,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正文 第6章 丛林结怨   与黑衣杀手前后进入房间的,还有伍伯和身后的十八铁卫,他们进门的第一反应与黑衣杀手一般无异,眼瞅着主子和衣衫半褪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一个个全都呆愣在原地。原先只听说主子儿时便风流倜傥,怪癖成性,今日见着这般激烈香艳之情景,才知道外界传言果真不虚!   澐姝二人见这阵仗,再看着自己怪异的举动,突然面上一红,立即松开对方。   “主人!”伍伯见着澐姝,心中亦是一惊,红着一张老脸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主人怎么总是把持不住呢!真是!哎!   “主人,此番贼子来势汹汹,你与姑娘……嗯!稍后再……嗯!老朽与十八铁卫垫后,主人与姑娘先走,两日后,咱们十里坡相见!”伍伯说罢,抡起手中的弯刀与黑衣人厮杀在一起,那风姿,却一点也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被伍伯唤作主人的男子沉沉嗯了一声,转身朝后窗跃去,澐姝也跟着男子转身而去,走之前,她回头望着伍伯有些苍老的身影,眼神中略带一丝不忍,但声音却依旧淡然平和的说道:“老伯,珍重!”   夜色重新被黑暗笼罩,月亮隐于乌云之中,光芒若隐若现,止步轩里杀声四起,血光冲天,那个苍老的身影就在澐姝渐行渐远的脚步中慢慢的消失。此时澐姝和男子骑马并行,急速飞驰在林荫小道上。可奇怪的是,身后竟然没有一个杀手追来,澐姝稍稍皱眉,回头望向身边的男子。   忽然,澐姝有一瞬间的恍惚。   刚刚在屋中打斗之时澐姝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男子的容貌,此时趁着微弱的月光,澐姝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男子的美貌!   对!是美貌!绝对是那种惊心动魄比女人还要美的美貌!   男子似乎感觉出身边的女子异样的目光,忽然转头,四目相对,澐姝只觉得一道冷冽如千年寒冰的光芒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双眼。那是一双如何狂妄邪佞的眼眸啊!仿佛在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睥睨一般,令人心生胆寒!   然而就是这种眼神,竟然令澐姝心中浮出一丝熟悉的味道!仿佛是很多年前,在哪里,在哪条河畔,曾经与这般冰冷的眼眸紧紧地纠缠和对望!   呵!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啊,久的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看够了吗?看够了马上滚!”男子的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却稍显不耐。   澐姝一惊,心底怒气渐升,只觉眼前这男子容貌虽好,却是十足的令人厌烦。重重的哼了声,勒紧马缰,掉头朝着东南边的小道而去。而男子眼见澐姝一声不吭的转身而去,也冷着一张脸朝着原计划的方向飞奔。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天空似乎被一道莫名的闪电劈开,金光四射,闪耀天际!此时是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四月初四,本该早以到达敦陵皇城的澐姝被自己新婚丈夫使计陷害,一路奔波才赶至巢郡,却又不想,途中生变,卷入了一场莫名的厮杀。阴差阳错间使得两个早该忘却的灵魂在生命中第二次重逢。那恢弘的命运之门就在这一刻摧枯拉朽般的启动开来,历史的画卷被狂风卷起了崭新的一页,在那空白之处,到底是谁种下了谁的因,又是谁食得了谁的果!   澐姝自别了男子朝东南方向去了之后,一路相对平安,只是郊野森林,时不时传来一些动物的嘶叫怪声,在这漆黑一片的夜里也甚是骇人。就在这时,忽听见身后一片急促的马蹄声,澐姝立刻警觉,小心谨慎的朝后查看,只见黑暗中,刚刚那俊美男子周身散发着无尽肃杀之意,马蹄狂奔,急速朝澐姝而来。   澐姝稍愣片刻,心念道:真是阴魂不散!不由皱了皱眉头,嫌恶的盯着男子。若是在平日,男子看到澐姝这般的不敬,定会命人将她五花大绑,先奸后杀,再扔进五彩池里喂鱼。可如今,他哪里还能顾及的了这些。只是稍撇了澐姝一眼,嘴角斜斜上扬,面上似有不易察觉的坏笑,就在离澐姝差不多两米不到的距离,男子手中突然马鞭狠抽,脚下用力夹紧马腹,口中大喝一声“驾!”,下一秒,白色骏马脚下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也似的跃过了澐姝的头顶。   然而就在男子的身后,澐姝清楚的看到一群黑衣杀手,对!是一群!他们步伐稳健,飞速前行,手中所持长剑狠狠的划在地面之上,生出道道白光,在浓浓的黑夜之中,仿佛是死亡之光,令人胆寒!   “该死!”澐姝忍不住骂道。勒紧马头,打马向男子追去。这些杀手曾看到两人并肩而行,铁定不会放过自己,也就是说那个混蛋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不要让我追上你!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澐姝心中暗骂。   远处骏马嘶鸣长啸,噗通一声栽倒再地,男子闷哼一声就地滚在了一边。暗处的丛林里,十几处身影嗖嗖几下全部飞了出来,将男子团团围住。澐姝见了,心中竟然暗自窃喜,心道:活该!   突然,澐姝听到身后唰唰的两声响,她屏住呼吸,听声辨位,身体左右一摆,两支飞刀从耳边呼啸而去。不容有过多的反应时间,又是十几枚飞镖如期而至,澐姝眼疾手快,一一躲过,却也有几处衣角被飞刀划破。再也顾不上幸灾乐祸,澐姝挥起马鞭,打马上前,直冲着被黑衣杀手围困的男子而去。   包围圈里,男子摸出腰间的弯刀,眉眼清冷,神情肃杀,冷静且狠辣的应对着一波又一波的黑衣杀手。不一会儿的时间,黑衣杀手已然倒下了四、五人,而男子的手臂也似有鲜血流出,此时忽见澐姝从黑暗中驶来,心中霎是惊喜,竟不觉间将刚刚故意不告诉澐姝身后有杀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可恰恰澐姝又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究的主,当自己胯下的骏马飞驰一般掠过男子身边之时,蒙面黑纱下的澐姝扯开嘴角,邪魅一笑,竟向男子伸出手来,男子大喜,立即伸手回应,就在这时,凄凉的晚风一阵肆虐,吹起了澐姝面上的黑纱,露出澐姝如星光一般璀璨的眼眸,只是那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狡黠。   飞刀如期而至,澐姝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立即收回手臂,凉风中仅剩下俊美男子修长的手臂孤独的飘摇,和那张男子愤怒的俊脸。   “该死!”男子狠狠的骂道。他知道,她是在报复!一定是!   可是,在红川大陆上有这样一句俗语“乐极而生悲”,正当澐姝得意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回之时,只听噗噗两声,飞刀刺入马儿臀部,黑马吃痛,长啸而起。紧接着,又是两把飞刀飞来,咚的一声巨响,马儿便已跪地不起。澐姝同时也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咕噜咕噜就地滚了起来,刚刚好滚在了男子的脚下。 正文 第7章 冤家情人   夜色四合,战马嘶叫,丛林中熟睡的乌鸦纷纷惊飞,发出“嘎嘎”的怪叫声,场面一时陷入尴尬之中。澐姝心生一股懊恼,脚下稍一用力,飞身站稳,与男子并立迎敌。   “咳咳!真是巧啊!”澐姝憋了半天,终于别别扭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谁知男子也不搭理她,冷不丁的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那双冷漠如寒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看来,羽楼的暗组是时候该撤销了!遇见事情竟会找杀楼来帮忙!知道的是你们杀楼的兄弟仗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楼主乌鸦与百灵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让得杀楼的兄弟冲锋陷阵,做枪使!”男人寒眸冷对,话语间挑衅的意味渐浓。   澐姝忽听羽楼二字,背脊一凛,额间渗出丝丝汗珠,身体也有一丝的不自然。   红川大陆谁人不知,羽楼乃是一个地下组织,本身起源于二百多年前一次响应推翻卫国暴政的农民起义,在推翻卫国统治的起义队伍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就在三国战局稳定后,却自动隐退在暗处,以暗杀各国欺压百姓的贪官为己任,逐渐成为红川大陆最为神秘的地下组织。   随着两百年的发展,现如今在羽楼内部一共分为暗、杀、明三楼,“暗”是间谍,“杀”是“杀手”,“明”没有固定的含义,却在三楼里最是神秘,也是凌驾在另外两楼之上,直接与羽楼最高领导人凤凰接头。   说到凤凰,这个名字其实只是一个代号,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传说中,他有可能是艳惊四座的头牌花魁,也有可能是著名的当朝大学士,更有可能是与你擦肩而过贩卖杂物的小贩。只是自古以来,除了明楼楼主孔雀,羽楼众人包括暗楼楼主百灵,杀楼楼主乌鸦谁也不曾见过凤凰的真实面目。   然而据澐姝所知像羽楼这样一个地下组织,他们一般不会轻易行动,除非是自身受到了威胁,或者是接受了一些与羽楼有过渊源的人们的生意,不然就算是三大帝国的皇族也休想请到他们。   澐姝瞟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心中暗自斟酌,此男定非池中之物,赶紧与他分道扬镳的好,不然早晚被他连累死!   也许是男子的话起的作用,只见黑衣杀手相互对视一眼,手下的动作也迟缓了。可这种反应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们杀楼要杀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上!”黑暗中一声稍显尖锐的男子声音刺破空气中的安静,紧接着处在前排的十几名黑衣杀手整齐而有节奏的朝着两人挥动手中的长剑,长剑划破无边的黑暗,生出无数道骇人的白光,一时间杀的澐姝二人措手不及。   眼看二十几名黑衣杀手将两人来去的路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难以飞过来,澐姝急中生智抓起腰间龙蛇鞭,抖落甩出,紧紧缠绕着一名黑衣杀手,再次用力间,杀手已经被腾空抛出数米。趁这个空档,澐姝冷不丁的朝身后的男子问道“喂,你读过古穆兵法没有?”。   男子被澐姝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的一怔,一时间也没答上话来。澐姝又接着问道:“知不知道古穆兵法最后一页写了什么?”霎时间,男子心中仿佛有所顿悟,轻轻嗯了一声,一双寒冷的双眸竟有些许波动。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行动!”   “好!”   一、二、三!   跑!   (古穆兵法最后一页,著:残存亦无路,兵败如山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人脚尖点地,身轻如燕,朝着刚刚澐姝用龙蛇鞭切开的缺口,飞跃而起,终于逃出了如死亡地狱一般的包围圈。然而羽楼的杀手们也不是吃素的,各个脚步吃紧,尾随在两人身后,手中飞刀尽出,一时间黑暗的天空中犹如飞来无数只嗜血蜂蝶。   “上马!”男子脚步稍快,见着刚刚倒地的坐骑还有跑动的力量,翻身一跃,上了马背。按照男子原本的个性,此时他应绝尘而去,因为他从来都是宁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主。   然而在冥冥之中,男子竟然将自己的手伸向了澐姝!   此生,这是第一次!   澐姝在奔跑中反握住男子的手掌,刺骨的寒冷瞬间袭来,澐姝只觉得心头有些许的颤动,却也没有多想,翻身上马,双手自然扶在男子腰间。男子身体忽然一僵,脸上竟生出不合时宜的红晕。   “啪”男子反手一掌打在澐姝左脸处,澐姝莫名吃痛,骂道:“你干嘛?”   “有飞刀!”   “哪里有?”   “听错了!”   “……”   “啪!”澐姝挥起一拳重重的打在男子肩头,男子闷哼一声道:“想死是不是!”   “有飞刀!”   “哪里有?”   “飞过去了!”   “……”   远处参天之树上,两抹身影茕然而立,一个背脊挺直,英武伟岸,一个身段妖娆,娇小妩媚。两人之间靠的很近,却又不似亲密。   “你此次在西梁之事,孔雀已经了然。回去之后小心应对!”   “知道!”女子说罢,决然转身,却又听身后男子低沉的唤道:“百灵!你真的爱上了……”   “是!”   天地间一片安静,树上的男子望着百灵飘然而去的身影,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就凭你这一句话,他就得死!”   男子说罢,张开双臂,宽大的袖袍倾泻而下,顿时露出数十把飞刀,稍一抖臂,飞刀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啪!啪!啪!”澐姝使出自己拿手绝技八卦连环掌,打得男子七荤八素,男子大怒道:“你这个疯女人!我非杀了你不可!”出乎意料的,澐姝这一次竟然没有还嘴,而是双手死死的拽住男子腰间的衣物。   “喂!你怎么了?”男子感觉出澐姝的异样,开口问道。   “没……没什么!”澐姝脸上有些苍白,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有力,拽住男子衣角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没事儿吧!”男子似乎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   “回答我!”   “……”   男子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慌张,连忙转过身去,只见澐姝面上黑纱脱落,露出一张精致却苍白的小脸。   黑暗的天地似乎被凭空的闪电撕破一角,男子大惊,心中似有惊雷炸开,这女子的眉眼好生熟悉!是你吗?真的是你?还是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明媚河畔,夕阳西下,晕染了一片的红霞。   “你会回来娶我吗?”   “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啊!”   “一定!”   可是那日一别,竟是十年!   轰隆隆的雷声霎时间震惊了整个敦陵皇城,不一会儿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场雷阵雨来的异常的突然,惊得长恨楼里红衣男子一个机灵直立起身,他竟然发现自己的额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怎么了?六郎?”软榻间的玉墨眼眸惺忪妩媚,乌黑的发丝垂在半裸的肩头,风韵性感。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梦!”红衣男子仍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心中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仿佛自己正与某些重要的人或者东西失之交臂。   “六郎不怕,墨儿在这里!”玉墨纤纤玉指拂过红衣男子结实的胸膛,小嘴慢慢凑近红衣男子的脖颈,鼻息温柔,兰香吐气,清帐内顷刻间升腾起暧昧的温烟,不一会儿两人的身体便痴缠在了一起……   大雨倾盆,下了整整一夜。   很多年以后,红衣男子每每回想起那晚的情境,心情都会莫名的沉重。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生命可以存盘再来,他会不会收起自己的任性听风音把奉劝的话说完,或者是直接让澐姝顺利到达敦陵皇城,顺利的成为自己的王妃,而不是让两个早已忘却的灵魂再一次相遇在一起!   可是,时光终是不能倒流的,生命亦不能存盘再来!自己种下的因,只能自己来承担那枚该死的苦果! 正文 第8章 皇城迎亲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犹如一把厉剑无情的撕破苍茫黑暗的天空,远处的地平线,太阳拖着笨拙的身体渐渐爬了上来,一瞬间,光芒普照,春意盎然,一扫昨晚湿漉和阴霾。   当澐姝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六的早上,巢郡西郊的林间,鸟儿们争相追逐嬉戏,来回穿越与其间,欢乐无比。   昨晚的一幕幕犹如夜市上的走马灯一般不停地回放在澐姝的脑海里。她清楚的记得,那时她坐在男子的马后,突然十几把飞刀急速而来,快如闪电,令她躲闪不及,背后生生的挨了数下,鲜血如溪涧河水潺潺流出。澐姝吃痛,只觉得眼前一切开始恍惚,谁知就在这时,男子反手将澐姝拉至身前,迅速拔掉身上的飞刀。紧接着又将身上的衣物脱下紧紧裹住澐姝的身体,并朝她口中塞了一颗止血的药丸。最后一脚将她踢飞,自己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太阳已经直上三竿,穿越层层丛林绿海,打在澐姝身上,刺的她眼睛生疼。然而此刻疼的不只是她的眼睛,还有她的胸口!她这是怎么了?澐姝张开双手捂在自己心口,艰难的闭上了眼睛,而那双犹如千年寒冰一般的眼眸却在澐姝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死了吗?   澐姝望着自己身上披着的黑色长袍,一股冰冷的寒意浸透全身!是啊!那长袍早已经没了男子的体温,自然是刺骨的寒冷。澐姝张开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一种莫名的失落死死的缠绕着她的心头。   澐姝自认为自己是个心性薄凉之人,自从母亲走后,自从澐灭嗜血篡权将她赶出澐国后,这世间便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动她的心,可是如今她却在为一个萍水相逢,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的路人暗自伤怀,她这是怎么了?   阳光穿过斑驳的丛林,透过澐姝长长的睫毛照在她的脸上,顷刻间她的眼睑下便映出两朵硕大的蒲扇,趁着湿漉漉散开的长发,竟少了些许的英气,平添一丝妩媚。   沉寂了许久后,澐姝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身上的黑色长袍时,只见她眼睛狠狠眯起,散发出狡黠的精光。紧接着她手腕突然翻转,抖开长袍,任由它在微风中飘荡,最后整齐穿于自己的身上!   随后澐姝反手将散乱的发丝高高盘起,梳成一个男子发髻。不一会儿,娇柔温和的少女立刻变成英气逼人的俊美男子。   等着吧!我不会让你白死!我要让整个卫国的人都知道,我澐姝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之辱,他日必定百倍、千倍奉还,这就是我!这就是澐姝!   四日后   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四月初十,终于到了卫国迎娶澐国长宁公主的日子,长缨街上皇家隆重庄严的仪仗队整齐排列于两边,他们手中所持的大红喜幛,重重影影,觥筹交错。   主干道上是整齐而威仪的迎亲马队,马队排场之大,基本是从圣和宫门口直接延伸了整个长缨主街,一眼望去,竟望不到边际。   卫国百姓围堵在长缨街的边道之上,摩肩擦踵,熙熙攘攘,各个伸直了脑袋想要一睹新郎官的容貌。然而迎亲马队的头马上,原本应该是新郎官的位置,此时却空空如也。   “诶,今天不是卫澐两国联姻的日子嘛!皇上到底是派哪个皇子迎娶长宁公主啊?”   “据说起初内定的是太子,但是不知道怎的,又变成渊王了!”   “怎能不知是为何!那太子和渊王过节甚深,自从六年前得了太子之位,又有哪一件是让渊王好过了?如今渊王落魄,还不是趁此机会大告天下‘六王渊只能要他扔掉的东西’,以示羞辱!”   “可是我听说渊王如今落魄,一改习性,从来不思朝政,整日与长恨楼里的玉墨姑娘厮混啊!”   “是的!而且我还听说,今日渊王迎亲,玉墨姑娘又哭又闹,阻拦渊王去路,渊王怜惜美人,所以才没有来亲自迎亲!”   “你看那迎亲队伍的头马上是空着的!传言果真不虚!”   “啊?我们卫国从祖皇帝开始就定下的传统,凡婚嫁娶妻,男方必骑头马迎亲,以示对女方尊重!平民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是尊贵的两国联姻呢?”   “长宁公主若是见着空马迎亲,莫不是要哭啼吵闹,与咱们皇上要个说法了!”   “是啊!那澐王刚刚登基,少年气盛,若知妹妹受委屈,一发冲冠,那可怎么办啊?”   “哎!看来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嘘……你们不要命了!莫谈国事啊!若是被皇家那些”秘探“探听到你今日之语,恐怕你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熙攘吵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许多,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迎亲马队。长缨街上,马队的次位,男子一袭暗红色长袍,腰间以黑色宽带束起,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银鞘长剑,眉目俊朗,神情严肃,一看便是那日长恨楼里的风音侍卫。   原来那日长恨楼里红衣男子便是如今要迎娶澐姝的渊王——卫子渊!怪不得他宁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阻拦和亲队伍进入敦陵皇城,原是怒发冲冠为红颜!   风音高坐在马上,望着空空如也的新郎坐骑,心中尤为沉重。和风而过,吹起风音额间的发丝,一时间竟迷了风音的双眼。他回头望着如此庞大的迎亲阵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东景门马上就要到了,可是他知道,东景门外并没有卫国想要迎娶的长宁公主,因为长宁公主现在仍然远在巢郡外的千里坡处困着呢!   如此隆重的仪仗队终是要白走一趟了!   风音回过头,远远望去,东景门古老的城墙上飘扬着大红的旗帜,长风而过,红旗飘扬,万分的喜庆。念光寺的钟声准时响起,仪仗队同时举起了手中已经拉响的爆梨花,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白光一飞冲天,在天空中齐齐爆炸,开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绚丽的牡丹花。   终于到了迎接长宁公主进城的时候了!   “迎——澐国——长宁公主——入敦陵皇城!”   古老的城门摧枯拉朽的开启,金色的阳光从门缝里争先恐后钻了进来,刺的人眼睛生疼,仪仗队前排的侍卫不约而同张开双手遮在面前,就连风音也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小声嘀咕,嘀咕的内容大都也是长宁公主若是见着前来迎亲的居然是一匹空马,会不会梨花带雨、哭哭啼啼的打道回府,又或者是澐王会不会因此而震怒引起两国交恶,卫王又会不会交出始作俑者,以保卫国百姓平安……   吁!   少女清厉的声音赫然响起,黑色的骏马嘶鸣长啸,人立而起,硬生生撕破了这刺眼的金光。金光散乱,慢慢晕开,少女模糊的身影渐渐明了,那光晕将少女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远远望去,竟像是九天云外下凡的仙女。   空气好像在刹那间凝结了一般,四处安静,连人们呼吸都可以清楚听到。   “你们可是渊王府派来接我的?”少女手持公主金印,清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安静、平和、淡然,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   当刺目的阳光从少女身上完全褪去,风音清楚的看到,高坐骏马上的少女,乌黑顺滑的发丝高高的绑至脑后,柳眉星目,殷红小口,秀气的鼻梁高高挺起,竟不似普通少女那般温柔羞涩,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逼人的英气,且……   且,少女身上披着的竟然是一件黑色的男式长袍,那长袍凌乱且破旧,似乎沾有血迹,一看便知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没有哭啼、没有懦弱,没有委曲求全或者打道回府,甚至少女早以猜到自己未来的丈夫会以这种方式侮辱自己,所以少女身着一袭破旧男装,以绝地反击的姿态打破了所有人的猜测,狠狠的在渊王甚至整个卫国的脸上扇了两个耳光。   “你们可是渊王派来接我的?”少女见无人答话,稍稍皱了皱眉,声音变得更加清厉了。   不知道为何,风音的心突然被女子清厉的声音狠狠的揪起,望着女子凌冽而清澈的双眼,他突然忘记了疑虑女子是何时逃脱风煞营的围困,或者是女子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得到达敦陵等等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而是整个身体条件反射的翻身下马,以卫国最隆重的姿态行礼,并且高喊:“家臣风音,奉渊王命迎娶长宁公主!公主千秋万福!”   迎亲马队见音侍卫如此阵仗,也随即跟着效仿,只见长缨街上十里范围内,所有侍卫纷纷翻身下马跪地,犹如笔直的长龙。就在此时,围观的百姓也终于从梦幻中醒来,匍匐跪地,自发性的喊道:“长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迎长宁公主入敦陵皇城!”   声音震耳欲聋,惊天动地,惊的护城林外一对对白苍鸟腾飞而起,越过东郊上空,盘旋在东景门处,飞翔嬉戏,久久不曾散去。 正文 第9章 二妃同位   《红川·志》记载,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四月初十,澐、卫两国联姻,渊王以空马迎亲,示辱澐;午时差三,澐·长宁公主入敦陵皇城,金光遍身,众仰为神女,自拜倒于地;抬首而望,却见长宁手持金印,以凌乱男装示众,予以绝地反击,众纷纷议论之,令卫大失颜面;次日朝堂,卫丞相以挽回国威为由,将次女卿蓉嫁入渊王府,与长宁公主并称为王妃,自始祖起,皇族首次出现二妃同位。   杜卿蓉嫁入渊王府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包括卫子渊自身。早年间,渊王与丞相政见不合、水火不容是卫国早已公开的秘密。更何况,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已经彻底将两人的矛盾上升到了白炽化的阶段。如今,丞相竟主动要求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入渊王府,不知道又是安的什么心思!   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四月二十一日,杜丞相以更胜于澐国公主的迎亲阵仗风风光光的将自己的女儿嫁入渊王府。那一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敦陵皇城每家每户必须燃上了龙凤红烛,恭祝渊王与杜卿蓉夫妻同心,龙凤同翔!   然而就在这披红挂喜,欢天喜地,迎娶新王妃之时,在渊王府最西边的一处园子里,却是另外一片凄凉之景。   “公主……”小蛮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微红,嘴唇紧抿,白皙的手指握住水瓢,轻柔的将温水淋在澐姝洁白的肩膀处。   冰冷的房间内,有少许的热气升腾而起,那热气围绕在澐姝的头顶,迷住了澐姝的眼睛。“嗯?”澐姝散开束起的发丝,轻轻的闭上眼睛,以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浴桶里。   “公主,你若是委屈,尽管向王上飞书一封,说说软话,王上一定会心疼公主,让公主回去的……”小蛮声音极小,努力的控制住自己要哭的情绪。过了许久,她见澐姝没有说话,也没有责怪,胆子渐渐有些大了,说道:“公主,您已经嫁过来十天了,连渊王的影子都没见着。现如今,又莫名其妙的迎进了一位新王妃!还以那样的阵仗迎过来,大赦天下,龙凤长烛,那可是皇上娶妃时的殊荣!卫王打压公主之心,人尽皆知啊!”   “不!”澐姝猛的睁开眼睛,吓的小蛮手指一抖,热水瓢泼而下,淋了澐姝满满一身。然而澐姝并没有在意,只是默默看了一眼这个千里迢迢从澐国陪自己嫁过来的小丫鬟,冷冷的说道:“是十一天!”   澐姝说罢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侵入水中,温水瞬间从四面八方堵住了她的五官,外界的一切喜闹都在这一刻与女子隔绝开来。   是十一天!她嫁过来十一天了!她不会忘!   当日千里坡围困,她在夜间潜入流寇营内,扮作流寇同伙才得以逃出,。从那一刻起,她和卫子渊的梁子就算是结上了,尽管他并没有为难自己的迎亲队伍,在她嫁过来的第三天便把小蛮他们迎回皇城,但是他对她的侮辱,她永远都不会忘!   夜凉如水,红烛长明,。长缨主街直至深夜仍旧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只因今日是杜家二小姐出嫁之日。只是,她要嫁的那个男人,此时却不出意料的在另一处醉生梦死!   长恨楼,观月台。   卫子渊仍如那日一般,着一袭血红色长袍,袖口翻卷,刺有乌金凤凰,脚下蹬着一双墨色长靴,双脚微卷,随意的搭在软榻一侧,慵懒的像是一只快要熟睡的猫儿。   此时观月台上正在演奏着卫国最著名的情歌“霓虹十九曲”,十名妙龄少女身姿飘摇,舞步撩人,正随着玉墨手下的琴音亦步亦趋的挪动着优美的步伐。舞池的两旁,十几名门客模样的男子,手持酒杯,相互敬饮,酣畅淋漓。   突然,一名年龄偏小的男子举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俗话说的好,红川有三美,南小姝,北二杜。小姝善音律,二杜谋(谋略)和舞!如今不过十日,渊王爷竟连娶其中两位,真是好福气啊!”   此话一出,玉墨正在抚琴琴的手指突然一抖,竟然扯断了一根琴弦,。音乐戛然而止,舞池里的舞娘也随着停下了脚步,刚刚还酣畅的少年们突然正襟危坐,纷纷望向说话的人。   男子被众人望的背脊发凉,偷偷的抬眼朝正殿上的卫子渊看去,。只见卫子渊水袖垂地,发丝轻扬,双眼假寐,面上略有微微笑意,与刚刚的神情并无异样,他的心也稍稍放宽了一些,大胆的说道:“王爷,这一杯,我敬您!”   男子说罢,一饮而尽,畅快至极。   观月台中安静极了,安静的有些诡异。南小姝,北二杜!北二杜!杜家两姐妹,杜卿柔和杜卿蓉!这可是卫国男人们的终极梦想啊!可是此时在卫子渊听来,却是如何的刺耳与厌烦!   过了许久,卫子渊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拾起玉檀茶几上的青瓷杯,那杯子里是今年皇家新进贡的绿茶,名叫闽南竹叶。卫子渊稍稍抿了一口茶水,沁人心脾的清爽瞬间袭遍全身。   “咳咳!”突然间,卫子渊轻咳出声,吓的众人纷纷起身观望。抚琴台上,玉墨紧皱眉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卫子渊身边,雪白的小手轻轻拍打在卫子渊的背部,嗔怪道:“六郎身子寒,不易喝这般清爽的闽南竹,是哪个不懂事的小蹄子沏的茶?”   “诶!”卫子渊举起一只手拦住了玉墨,狭长的眼睛瞟向了刚刚说话的少年,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墨儿。我记得,明日便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吧?”   玉墨面上一喜,点头道:“六郎真是好记性!还记得墨儿的生辰!”   卫子渊稍稍起身靠在裘皮软榻之上,一只手撩起玉墨额前的发丝,一只手顺势箍住玉墨的纤纤细腰,语气宠溺的说道:“那就在这长恨楼里摆宴三天,遍请京城子弟官僚,红烛月明,日夜长醉!为墨儿庆生!”   “恭贺玉墨姑娘如此得渊王宠爱!”   “恭贺玉墨姑娘花朝月夕,生辰欢愉!”   “恭祝玉墨姑娘与渊王岁岁如今朝!爱情永长久!”   一时间,恭贺恭维的话语纷纷响起,而刚刚那名年少的门客竟然显得越发局促起来。卫子渊微眯着的眼睛忽而扫向他,不经意的说道:“你就负责去请丞相家的门客吧!一共一十八名,一个都不能少!”   卫子渊的声音有些散漫,有些慵懒,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陡然变得冰冷起来。吓的少年门客背脊一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高喊:“愿为渊王效犬马之劳!渊王万福!”顷刻间,卫子渊的门客纷纷跪地匍匐,口中各式口号整齐而响亮的贯彻了观月台。   明日,又是一场好戏! 正文 第10章 渊王回府   吾苍历五百八十一年四月二十二日,在两位美人刚刚嫁入渊王府,甚至未曾见着新婚丈夫之时,。渊王竟在长恨楼大肆摆宴,为红颜知己玉墨庆生,广为宴请朝廷中年少才俊、门客后生。一时间,恭送贺礼之人数不胜数,长恨楼前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长恨楼内,灯火辉煌,持续三日三夜。   所有路过惊鸿街的百姓不禁纷纷侧目,不时的观望窥探长恨楼里应该是一个怎样恢弘可观的景象。他们放飞想象的翅膀,臆想着那传说中能够绊住渊王脚步,令渊王弃美妻而为红颜的女子该是如何的花容月貌、倾城倾国!而玉墨的名声也就在这几日内,在红川大陆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竟盖过了什么红川有三美,南小姝,北二杜这样的说法。   当然,与此同时这些百姓们也并不会吝啬于自己无情的话语,来惋惜和讽刺着此时此刻渊王府内那两位明媒正娶的如花女子。特别是第二位嫁过来的杜卿蓉,昨日的红烛长明,如此看来,竟像是杜家自导自演的一场独角戏。   呵!这杜丞相想要以嫁女挽国威的伎俩,某些人似乎并没有领这个情,而是趁机将澐姝扇在自己脸上的无形耳光,悄无声息的转嫁到了丞相府。   所以,昨日那名恭祝卫子渊娶妻的少年门客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这般冒失的去请丞相府的门客官僚,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   三日后。   或许是疯够了,闹够了,渊王府的名声也被搅和够了,卫子渊突然心血来潮要大张旗鼓的摆驾回府。消息一经传出,沉寂了多日的渊王府立刻张灯结彩,各家各院重新贴上大红的喜符,铺开婚宴地毯,就连澐姝冷清的西苑里破败的梅园,都被挂上了象征着吉祥的彩带。   澐姝此时正端坐在破梅居的偏殿,门窗打开,珠帘撩起,澐姝手中捧着一本《卫国·策》,。而书上写的正是几百年前,卫国初建,一统天下,然二祖昏庸,日日笙歌,不理朝政,各诸侯起义叛变。;二祖慌乱,大臣无法,一无名小官自荐领兵,众人嘲讽,不想此人用兵如神,不到半年收复全部失地。二祖感激,拜为丞相,赐子孙后代承袭,此人姓杜,名宗宜,也就是现丞相的始祖。   东升的日光慌花了澐姝的眼睛,澐姝拨下窗前珠帘,放下手中的《卫国·策》,。一只手指则习惯性的描了下自己眉头,心念道:自古丞相乃是监督协助君王之用,必以贤明选之,然卫国居然世代承袭相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怪不得,卫国竟在国力空前繁盛之时突然瓦解,其中必定是牵扯在此!   “老身王嬷嬷,拜见姝王妃!”女人略显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澐姝的思想。   澐姝缓缓的回过头,示意小蛮回话,小蛮立刻清了清嗓子,答道:“嬷嬷可是有事?”   “回蛮姑娘的话,今日渊王回府,按规矩,姝王妃要与蓉王妃一起府外接驾!老身此来是知会姝王妃移步九州大殿,蓉王妃此时已经候着了!”   “什么?我们公主嫁过来十几日都没见着他,他一回来就这么大排场,他知不知道……”小蛮性子急躁,一听王嬷嬷的话,立刻火冒三丈,只是她的怒火还没发泄完,便被澐姝打断。   “咳咳!真是不好意思,小丫鬟不懂事,还请嬷嬷见谅!”澐姝轻咳两声,说话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和,听不出喜怒。   “姝王妃哪里的话!蛮姑娘心直口快,老身自然不会在意!”老嬷嬷看着澐姝此刻如此平静,颇有贵族风范,也是赞许的点点头。   “咳咳!只是嬷嬷,月把前澐姝被困千里坡之时,受了些惊吓,感染风寒至今未好,怕是见着渊王传染了他,甚是不好!澐姝就不便起身相迎,还望老嬷嬷原话转告渊王吧!”   澐姝说罢,起身朝寝殿走去,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发间的银钗忽而松动,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下,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庞,微风袭过,卷起了窗前的珠帘,吹乱了澐姝额间的碎发,澐姝伸出洁白的手指,轻轻的将碎发别入耳后,。那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更显得女子风韵动人。   然王嬷嬷仅仅是瞧了一眼女子的背影,便不免心中赞叹,世间果真有这般灵动女子,恐怕就连爷身边最得宠的玉墨姑娘也不及这位的十分之一。而后,王嬷嬷默默行礼,起身而去。   当王嬷嬷走后,小蛮依然难掩心中气愤,两个腮帮子鼓囊囊的,眼眶都红了。盘腿坐在澐姝的身边,说道:“要我说,咱们就应该去迎了他,当场骂了他狗血喷头!叫他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澐姝回头望着小蛮,这个丫鬟从小跟着自己,仿佛是被自己宠坏了,还把这里当是那遥远的澐国帝宫吗?澐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当卫子渊今日是为何回来?是回来安抚爱妻?还是赔礼道歉?这些日来,他搞出一个又一个幺蛾子,绝不只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每一个要嫁给他的女人!今日回府,他铁定是要放下马威的!所以此刻我不去比去更占得先机!懂吗?”   小蛮皱了皱眉头,嘴巴张的老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澐姝转过头,双目明亮璀璨,远远的望向前方,那眼神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充满了浓浓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