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制服派对

　　从机场出来，已是深夜。
　　苏慕青拖着行李箱坐上航空公司的班车，整个人累得都快要散架了。
　　车经过一家夜总会时，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男友谭卓文的车居然停在夜总会的门口。
　　黑色奥迪，车牌号1666，她绝对不会看错！
　　不是说去外地出差不能来接她了吗？
　　这厮居然敢骗她！
　　“诶，青青，那不是你男朋友的车吗？”
　　偏偏有不识时务的人在她耳边提醒。
　　“是啊，他昨天出差了，就把车借给别人了。”她故作镇定。
　　那位同事本想看笑话，却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作罢。
　　班车开到目的地，空乘们依次下了车，各自散了。
　　苏慕青拖着行李箱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等到同事们无影无踪了，她这才冲向大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向着那家夜总会飞驰而去。
　　“小姐，请问您订了位吗？”迎宾员上前客气地询问。
　　“我要找人！”苏慕青气势汹汹，将行李箱扔给她，一双眼四处张望着，“放前台里，一会儿我去拿！”
　　没等迎宾员反应过来，她已没了踪影。
　　她刚才没说“我要杀人”，已经够克制够礼貌的了。
　　夜总会里的通道错综复杂，才走进去没几分钟，苏慕青已晕头转向。
　　谭卓文这王八蛋到底躲在哪一间里面？！
　　正要打电话同他对质，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娘娘腔。
　　“哎呀！你怎么跑这儿来啦！快，快跟我过去！客人都等急了！”不容分说，拉了她就走。
　　苏慕青慌忙道：“你搞错了！我不是……”
　　“没错！就是你了！快点快点！让那些少爷们等急了，你跟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狂奔。
　　“当当当当！”娘娘腔推开一间包厢大门，大声怪叫道，“我们的空姐之星驾到！”
　　在场立即响起了一片掌声。
　　大包厢里已坐了十来号人，男女对半，男的个个衣冠楚楚，女的则都穿着各式不同的制服，扭捏作态。
　　男女交错入座，除了……他。
　　左手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兀自坐着一个男人。
　　他年纪大约在三十岁上下，气质出众，帅气十足。只是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淡漠，好像是方外之人，对眼前的浮华嗤之以鼻。
　　“黎少！不好意思，我们的小星星来晚了！黎少你看，她值不值得你等啦！”娘娘腔一边讨好地陪上笑脸，一边推搡着苏慕青。
　　苏慕青脑子一嗡。
　　都怪她这身空姐制服！
　　这些人什么不好玩，玩制服诱惑吗！
　　这个被称为黎少的男人终于将眼珠转过来，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坐？”
　　苏慕青站在他面前，白了他一眼，刚要开口，黎少却向她伸出手来：“我不习惯仰着头跟人说话。”
　　此人自带气场霸气十足，将她的那股杀气打得灰飞烟灭。
　　趁她愣神之际，他迅速握住了她的手，只轻轻一带，她已然坐在了他的腿上。
　　“噢！！”所有人都跟着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黎少抿着嘴微微一笑，在她脸上轻轻一啄。
　　你？！
　　“亲脸干什么！要亲嘴！”那群人就是不放过他们。
　　还有完没完啊！
　　苏慕青已是勃然大怒，刚要挣扎着推开他，腰却被他紧紧扣住。
　　他在她耳畔轻声道：“你合作，我就合作。只是亲个嘴而已，死不了人。”
　　苏慕青一怔。
　　敢情他也是不情愿的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已扳过她的头，将她吻住。
　　那双温润的唇瓣紧紧覆在她的唇上，细致地摩挲着。
　　苏慕青被那张放大的俊脸逼迫得不得不闭上眼，心中暗想：你小子敢把舌头伸进来，看姑奶奶不咬断你的舌头！
　　四周满是喝采声。
　　娘娘腔更是欣喜若狂：“我早说了嘛，这次的这个肯定对黎少胃口！”
　　“我想去趟洗手间。”苏慕青终于想到了一个脱身的理由。
　　“好啊。我也要去。一起吧。”黎少将半支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黎少！这么快就下半场了？”有人哈哈笑着打趣。
　　黎少嘴角边挂着戏谑的笑：“是啊，不然我怕她明天早上起不来。”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
　　“那我们也下半场吧！”有人提议。
　　黎少牵紧苏慕青的手，率先走出了包厢。
　　看来用强是用不过他的了。
　　苏慕青使劲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看起来萌萌的：“我真的要去洗手间。”
　　“嗯哼。”黎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苏慕青转身就溜。
　　她故意在里面待了好久，估摸着那群人差不多快散了，这才走了出来。
　　那群人果然不在了。
　　唔！还好本姑娘够镇定，够聪明。
　　正暗自得意，身旁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她不禁吓了一跳。
　　黎少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苏慕青慌了神：“你……你们不是走了吗？”
　　黎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他们都没走，都在外面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笑话？”她不懂了。
　　“跟我走吧。你的钟我已经买了。”黎少示意她挽住自己的胳膊。
　　苏慕青四下里看看，走廊上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
　　她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地说道：“黎少是吧？那个，你弄错了。我不是小姐。OK？我是正正经经的空乘，刚才我在车上看到我男朋友的车停在门口，我是进来找他的。”
　　黎少只是眯着双眼，满是戏谑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好吧！”苏慕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工牌，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的工牌，上面有我的名字和编号。我的行李箱还放在前台呢！不信的话你现在跟我去拿……”
　　“苏慕青？”他瞟了工牌一眼，又看了看她，突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来，“这名字没起好。”
　　“什么？”她没听明白。
　　黎少咧嘴微微一笑：“苏慕青，这下你真的‘说不清’了。”
　　OMG！
　　敢情刚才跟他解释了半天，纯属白费口舌啊！
　　苏慕青简直要抓狂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黎少却打断她：“事到如今，就算是错也只能错到底了。”
　　“什么叫错到底？”苏慕青只觉心猛地一沉。
　　黎少反问她：“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天，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我知道你指的是哪句啊！
　　黎少轻轻笑了笑，提醒道：“我刚才说，‘你合作，我就合作’。来吧。”
　　他脸上又呈现出邪魅的微笑，再次弯起胳膊，示意她挽住自己。
　　苏慕青坚定地吐出一个字：“不！”
　　黎少幽幽叹了口气：“他们不会这么放你走的。今晚上只有我才能带你出去。要么跟我走，要么留下来伺候别人。你自己选吧。”
　　怎么还会有这种操作！
　　苏慕青无法，只得照办。
　　大门外，那群人果然还没散去。
　　见到他们出来，男男女女纷纷上了车，向着同一个方向开去。
　　黎少的座驾，是辆银灰色的宾利跑车。
　　苏慕青正琢磨着他的车大概价格几何，他已拉开车门，将她送了进去。



正文 第2章 你合作我就合作

　　公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车。
　　一行人开着车在路上肆无忌惮地狂飚，还有的人甚至将头伸出了天窗，一个劲地叫嚣。
　　真是群疯子！
　　苏慕青心中暗骂，不由对身边的男人多了一层鄙夷。
　　黎少好似看出她的心思，幽幽地道：“我和他们不一样的。用不着这么看着我。”
　　苏慕青窘得恨不能立即消失才好。
　　车队在香格里拉国际大酒店停了下来。
　　真的要……开房吗……
　　不会的不会的……
　　他刚才不是说，只要她合作，他就合作的吗……他还说，他和他们不一样的……
　　推开房门，率先闯入眼帘的，是那张镶金边的欧式大床……
　　苏慕青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同行的那群人一下子全拥了进来。
　　“黎少，‘保险’够不够用？不够的话可以再多要几盒哦！”
　　黎少俊目微斜，带着与生俱来的矜持，淡淡地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众人又是一阵放肆地大笑，随即鱼贯而出。
　　黎少立即上前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将门反锁。
　　苏慕青将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一脸挑衅：“现在你的朋友们都去HAPPY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他却微微一笑：“很抱歉，你必须待到明天早上。”
　　“不然呢？”她挑了挑眉。
　　“不然？”他耸了耸肩，“不然我就输了。”
　　“你的输赢关我什么事！”苏慕青急了。
　　“本来不关你事。但你一头撞进来。”他将后面的话截了回去，但这言下之意，已是尽在不言中。
　　苏慕青只好和衣倒在了床上。
　　男人就坐在她身旁，戴着耳机看着电视，安静得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只是他的体温辐射过来，证明着他的存在，这让她感到不安。
　　“你放心，你的行李我会安排人送到你公司去的。”他突然说。
　　“呵，那真谢谢你了……”苏慕青语中带讽，心中却暗暗舒了口气。
　　“呵，这可是我有史以来听到的最不真诚的谢谢。”他一侧的嘴角有意无意地向上挑了挑，又现出戏谑之态。
　　苏慕青不想再同他做口舌之争，索性侧过身，给他留了个安静的背影。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门口站着一对男女，男的正是昨晚上在夜总会闹得最欢的那个。
　　男人不怀好意地往里面瞟了瞟，坏笑着道：“黎少，昨晚还尽兴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黎少神气活现地反问：“你不也现在就出来了吗。”
　　那人一阵放肆地大笑。
　　黎少故意看了看表：“我早上还有个会。”
　　“那我不阻你啦。”男人倒算识趣，“再约！”
　　苏慕青觉得自己的时机到了。
　　“你的朋友已经走了，我也该走了。”
　　黎少“唔”了一声，说：“昨天晚上的事，我不希望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知道了。”苏慕青一脸淡漠。
　　黎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这是我信用卡的附卡。你有五十万的额度。想买什么，随便吧。”
　　苏慕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就算她已经向他表明了自己是真正的空乘，他依然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封她的嘴。
　　他根本就未曾瞧得起她，就更不用提什么信任了。
　　见她没有立即接过来，甚至连笑意都没看到，黎少忍不住补充道：“五十万对你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什么叫“五十万对你来说不是小数目”？当我没见过钱吗？！
　　“五十万是吧。”她咬紧牙关，接过那张薄薄的银行卡，突然将它折成了两半，然后，用着她生平最大的轻蔑，狠狠瞪了他一眼，将那两半卡在他面前向上抛出。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那张错愕的脸。
　　你就错愕去吧！
　　苏慕青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傲气十足。
　　刚出酒店大门，那辆黑色的奥迪突然停在了门前，把她吓了一大跳。
　　车里下来一个身着门僮制服的男人。
　　难道谭卓文昨晚上也在这家酒店？！
　　苏慕青脑子一嗡。
　　她不得不一个深呼吸接一个深呼吸，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过多久，谭卓文果然出来了，身旁还依偎着一个妖娆的女人。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苏慕青勃然大怒，正要冲出去质问他，转念一想，他若是反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又如何解释？
　　到头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友搂着别的女人上了他们的车。
　　那个女人一屁股坐在本属于她的座位上，还恬不知耻地在谭卓文脸上亲了一口。
　　狗男女！
　　奥迪开走了。
　　苏慕青站在酒店大门口，望向奥迪消失的方向，泪水噙在眼中，终是没能忍住，掉了下来。
　　银灰色宾利停在了她的身旁。
　　车窗缓缓放下，黎少探出头：“你男朋友？要帮你追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男朋友？！”苏慕青气急败坏。
　　黎少脑袋略略一偏：“COMEON，不然你哭什么。”
　　“谁说我哭了！”
　　为了这种渣男流泪，太不值得了。
　　“行啦，上车吧。”黎少索性下车，走到她身边，拉开她那侧的车门，“现在是追不上了。不如我送你回公司拿行李箱。你若是不介意，我还可以送你回家。”
　　苏慕青赌气道：“不用劳您大驾！你不是要赶着去开会吗！”
　　黎少将双手放进裤兜里，一本正经地道：“要是我今天早上真的有会，昨天就不会和他们玩到那么晚了。”
　　苏慕青白了他一眼。
　　一辆出租车正好经过。
　　她急忙拦下车，头也不回地钻进去，重重关上车门。
　　黎少“嗤”一声，歪着嘴角笑笑，戴上太阳镜，坐回了宾利里。
　　他的宾利同她的出租车并驾齐驱。
　　看到他嘴角边又现出嘲弄之态，苏慕青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不断催促出租车司机开快些，可无论出租车怎样开，总是甩不掉这个讨厌鬼。
　　他居然跟着她一路来到了华辰航空！
　　苏慕青下了车，他也下了车，靠在车头，满是戏谑地望着她，不知还想耍什么把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苏慕青气鼓鼓地迎上前去，厉声质问：“你还想怎么样？”
　　黎少略一低头，摸了摸鼻尖：“我没想到你不肯收钱这么麻烦。”
　　苏慕青抱紧双臂，恨恨地道：“好，既然你认为钱能解决一切……那么，黎少的名声，只值五十万？”
　　黎少不紧不慢地问：“那你要多少？”
　　苏慕青深吸一口气：“那可就要看我的心情了。有秘密被人家掌握，想一口气买回来，嗤，黎少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黎少黑曜石般的眸子倏地一闪：“你这是讹诈。”
　　相对男友的背叛，他这点破事算得了什么，却偏偏被他纠缠个没完。
　　苏慕青满腔怨气无处发泄，一口气全倒在了他身上：“你可别乱扣帽子！是你颠颠地来找我，要送钱给我，我可没逼你！你既然给不起，又何必在这里装阔！黎少，我也很忙的！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麻烦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从此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也不会再看到你！拜托你，拿着你的钱，有多远滚多远！哼！”
　　这次，她的宣泄似乎产生了效果，那个讨厌鬼没有再跟上来。



正文 第3章 振振有辞

　　回到家，苏慕青累得直想往床上倒。
　　但她还不能休息。她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下来扔进洗衣机，倒上消毒液，又狠狠洗了个澡，这才算完。
　　突然想到之前取笑那个黎少有洁癖，看来有洁癖的那个是她才对。
　　呸！为什么还要想起他！
　　苏慕青恨恨吐了口气，软软地倒在床上，意识慢慢恍惚起来。
　　突然听到门锁扭动。她一个激灵坐起来，谭卓文已然站在了门口。
　　见到她，谭卓文嘻嘻一笑：“回来啦？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如果换了昨天之前，得到这样关切的问候，她心里一定暖暖的。但现在，她怎么也感动不起来。
　　她冷眼看着谭卓文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扯下领带，接着又解开衬衫纽扣，她的心里就一阵恶心。
　　“不用换了。”她冷冷地说，“我要出去了，你也回去吧。”
　　“回去？”谭卓文一脸无辜，“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才见了面，你就要我回去？”
　　苏慕青没好气地反问：“你不是说出差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谭卓文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别提啦。客户临时有事，我机票都订好了，他才说不能见我。真是！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人！”
　　苏慕青尖叫起来：“你的裤子还没换呢！”
　　谭卓文不以为然：“我要换的，是你不让我换啊。”
　　“快起来！”想着他曾在那间酒店的床上也坐过，她就恶心得想吐。
　　对她这样的小题大作，谭卓文很是不悦，但还是陪着笑脸讨好她：“行行行，我不坐就是了。”
　　他的态度让苏慕青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他就是这样，像惯着公主一样惯着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要是她生气了，他会用一个大大的拥抱来安抚她。
　　可现在……
　　他的怀抱不知还搂过什么女人！
　　一想到这里，苏慕青的眼睛倏地红了。
　　“青青，你怎么了？”发觉她神情有异，谭卓文急忙伸出双手，抱住了她的肩。
　　这样的温柔，让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昨晚上黎少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男人的，还有相守的话。
　　她开始犹豫她是否应该为了这份感情而妥协，也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维系男女感情最好的方式？
　　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如果面对这样的背叛，她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她就不是苏慕青了。
　　可是，这段感情，也不是说放就放得下的。她毕竟是个女人，是个重感情的女人。
　　那么，就折衷一下吧。如果他肯坦诚地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并保证结婚后不会再跟别的女人有染，她可以选择原谅。
　　与其活在谎言里自欺欺人，她宁愿选择放弃。
　　“卓文，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苏慕青死死盯着他的眼。
　　“昨天晚上？我还不是陪客户喝酒聊天，然后就回去睡觉了。”谭卓文答的轻描淡写，不以为然。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就像在冬天里突然用开水去浇一枚玻璃杯，轻轻“噌”一声，杯子已四分五裂。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扭了扭肩，把他的手扭了下去。
　　“青青……”谭卓文有些惊讶，试探地问，“你怎么啦？我几乎天天都是这样过的。你怎么想着要问我这个？”
　　“没什么。只是问问。”苏慕青已然懒得再同他演戏，语气骤然淡漠，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谭卓文讪笑着，上前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说：“恋人之间，最要紧的就是相互信任。对吧？”
　　“对。”苏慕青头也不回地答。
　　“那你就别再疑神疑鬼了好吗？”他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讨好地笑。
　　“好。”苏慕青答得很是干脆。
　　谭卓文不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干脆的潜台词就是“我对你已经死心了”。
　　他如释重负般出了口气，一下子将话题引上了正题：“唉呀，你说现在这钱可真不经花，就请人吃了几顿饭，喝了几次酒，这个月的工资眨眼就没了。青青，咱们的卡上还有多少钱？先让我取点用用，回头我发了工资就补回去。”
　　亏他还好意思说什么“咱们的卡”！
　　他还来找她，根本就是为了找她要钱！
　　这对苏慕青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再也按捺不住爆发了：“谭卓文，你也太不要脸了！你想要钱的时候就往我这里来，拿到钱就去找别的女人风流快活！你当我是什么？自动提款机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谭卓文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我什么时候拿钱去找什么别的女人了？”
　　苏慕青满是鄙夷地斜了他一眼：“是男人，敢做就敢当。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谭卓文还想抵赖：“那也不能任人污蔑，蒙受不白之冤！”
　　“呵！还不白之冤？！”苏慕青猛地拍了拍桌面，“是不是非要把你的丑事全程录相你才肯承认？”
　　谭卓文大叫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我离谱？我昨天亲眼看到那辆奥迪停在夜总会外面，不但我看到，我的同事都看到了！亏我还替你向人解释！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陪客户喝酒取乐就算了，你居然还带了个女人去开房！”
　　“你……你跟踪我？！”谭卓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她半晌，突然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苏慕青被他扇得晕头转向，惊恐万分。她从来没想过她深爱的这个男人会有动手打她的一天。
　　打女人的男人，基本上可以确定“贱人”无疑。
　　只听到谭卓文振振有辞地喝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天到晚装清高，这里也不能碰，那里也不能摸！我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也有需求的！一天到晚只能看不能用，你知道我对着你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的朋友都怎么看我吗？他们都笑我找了个性冷淡还当作宝！你不体谅我，居然还跟踪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才是恶人先告状啊！
　　苏慕青捂着脸，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谭卓文却冷笑道：“你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不是更没面子了？”
　　苏慕青跑到门口拉开门：“这是我的家，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了！”说着，她当真拿起手机，滴滴滴按了三声。
　　“好，算你狠！”谭卓文咬牙切齿，摔门而去。
　　一连好几天，谭卓文都没有再露面，这让苏慕青心中很是焦虑。
　　无论如何，打女人这样恶劣的事是不可原谅的。
　　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人吊着，一句交待也没有，算怎么回事！
　　苏慕青越想越失落，越想越烦闷，这几日下来，整个人变得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正文 第4章 他不是备胎

　　星期三，又要飞P市了。
　　谭卓文站在机场班车终点，捧着一大束玫瑰，正呲着一嘴大牙讨好地笑，笑得很是卖力。
　　这样就算道歉了？
　　苏慕青板着脸，从他身旁傲然走过。
　　谭卓文跟上几步，陪着笑：“青青，别再生气了，好吗，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要不，你打我好了！来！打我呀！”
　　说着，他当真拉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送。
　　“别这样！”苏慕青急急缩回了手。
　　她可不想让同事们知道她居然被男朋友打了。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才能不生气了？”谭卓文苦着脸，“我跟你下跪还不行吗？”
　　他当真抢上前一步，跪在了她面前。
　　“你干什么！”苏慕青低声呵斥，从他身边绕过。
　　“青青！”谭卓文追上来，掏出一枚红丝绒的小盒子，“这几天我一直没有来找你，是怕你在气头上不肯见我。现在，我想你也该冷静下来了。我考虑了很久，我们之所以会闹得那么厉害，还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缺少了这一纸婚约，所以对对方都不那么信任。现在，我真心真意地请求你，嫁给我吧！我保证，我们结婚后，我会推掉一切应酬，每天下班都回家陪你吃饭！”
　　苏慕青的心很乱。
　　如果在交往期间都无法相互信任，难道结了婚就能解决了？这是什么神逻辑？
　　“青青，那天晚上的女人，是我替客户物色的，我把她送到客户房间之后，已经太晚了，我又喝了不少酒，实在没精力再开车回去，所以我也就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退房的时候碰巧遇到她……我说的都是真话！你要不信，你可以去酒店调监控录相！”
　　谭卓文信誓旦旦，联想起他那晚表现出的惊讶，他现在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苏慕青不由放慢了脚步。
　　谭卓文当然不会错过这微小的改变，急忙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不容分说便要往她手指上戴。
　　苏慕青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只好勉强戴上。
　　“青青，你答应了，真是太好了！我收回那晚说的所有的话！那些都是气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最爱的人是你！我怎么会为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而放弃你呢！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做妻子，我懂得分的！”
　　“你懂就好。”苏慕青的脸色已渐缓和。
　　他那句“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做妻子，我懂得分”，已经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气。
　　谭卓文举手起誓：“你这次回来，我一定来接你！为了老婆大人，我什么人都能得罪！”
　　进到更衣室，苏慕青将花放在衣柜顶上，从容地换着衣裳。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讥笑。
　　“求婚这么大的事，居然一把玫瑰一个戒指就完了，要我男朋友这么对我，我会一脚把他踢到坦桑尼亚去！”
　　“只有那些没见过市面的人，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人心！”
　　苏慕青把戒指摘下来，重重关上衣柜门，只想尽快走出这片乌烟瘴气的地方。
　　刚刚走出更衣室，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苏慕青！”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苏慕青疑惑地转过头来，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正冲她咧嘴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你是……骆俊？你怎么在这儿？”她终于记起来，骆俊是她的高中同学。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当初考上了飞行员，之前一直在凯旋航空，最近跳到华辰了。现在我可是你的机长呢。”
　　“哦……”苏慕青笑得有些尴尬。
　　“怎么样，去喝点东西？”骆俊发出邀请。
　　苏慕青不好拂他的意，带他来到员工餐厅，要了两杯咖啡。
　　短暂地叙述了各自的成长经历后，好像就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几个同班的空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骆机长！这么快就和青青约会啦？”
　　“你是不是看到青青是我们几个里最漂亮的，所以才单独请她喝咖啡不请我们呀？”
　　“骆机长你太偏心了吧！”
　　“骆机长，你要想追求我们青青，得先过她男朋友那一关呢！”
　　几个空姐七嘴八舌，分明想要破坏这次谈话。
　　但对骆俊来说，无疑给他提供了很好的资料。
　　“你有男朋友？”他眉头一凛。
　　“是啊……”苏慕青目光闪烁，“你女朋友呢，什么时候带出来，大家一起认识认识，人多玩得才开心嘛。”
　　“好啊。”骆俊答得干脆利落。
　　众人连声起哄，不停地跟骆俊说着什么，完全把苏慕青同骆俊隔离开来。
　　苏慕青很是识趣，说了声要上洗手间，总算抽身出来。
　　刚走出洗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苏慕青。”
　　苏慕青只觉心仿佛骤然停顿。
　　这声音……怎么会是……他？！
　　“黎少？……”她转过头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正常常，“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员工区……”
　　黎少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让我的助理给我办了一个员工证，出入机场方便些。”
　　“哦，这样啊。”苏慕青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一阵，“那个，我要赶着上班了。”
　　“你和你男朋友和好了？”黎少突然将话峰一转。
　　苏慕青一怔。
　　“我刚才看到他向你求婚了。又是玫瑰又是戒指的……看来男人的甜言蜜语，对女人永远都有效。”他一脸坏笑，分明存心要看她的笑话。
　　才被同事挤兑了一番，现在又轮到他，苏慕青不觉拉长了脸：“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黎少撇了撇嘴：“我本以为，以你的性格，是不会再原谅他的了。”
　　苏慕青立即回敬道：“那我想，你是还不够了解我。”
　　“呵！”黎少的脸上又现出似笑非笑，“那不如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去了解你？”
　　明目张胆的调戏！
　　苏慕青瞥了他一眼，昂昂然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刚才那个男的，对你很殷勤嘛。”他的声音却怎么也甩不掉。
　　苏慕青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么三八的？说你不是‘同志’我都不信！”
　　“你既然已经接受了订婚戒指，那刚才那位就是备胎先生了。”黎少耸了肩，撇了撇嘴，一脸同情，“可怜的备胎先生还蒙在鼓里呢。”
　　“他知道我有男朋友！”苏慕青气鼓鼓地回敬，转身就走。
　　“是吗？”黎少不慌不忙地跟上来，“那他心思就更不好了，明知你有男朋友，还要挖人墙角。”
　　“他也有女朋友的！”苏慕青急得不知该怎么同他解释了。
　　“哦？有女朋友还向别的女人献殷勤？”黎少还是那副坏坏的表情，笑眼弯弯里，满是戏谑。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慕青终于怒了。
　　“我想说，如果你对人家没有意思，刚才为什么不把订婚戒指拿出来，告诉他你已经和人订婚了？”
　　黎少冲她神秘地笑了笑，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扬长而去。
　　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要不是涵养好，她真想冲上前去一砖头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可惜手头也没有砖。
　　她怔了半晌，忽然又掉头回到更衣室，将放在衣柜里的那枚“订婚”戒指复又戴在了中指上。



正文 第5章  你给我闭嘴

　　登机的时间很快到了。
　　苏慕青闷闷不乐上了飞机。
　　乘务长郑雅薇埋怨道：“苏慕青，你怎么才来，你舱里的客人都登机了。”
　　骆俊从驾驶舱里出来，温和地劝道：“郑姐，别生气啦。刚才是我约苏慕青喝咖啡，耽误了一点时间。下次我会注意啦。你就算给我个面子，别生气了，好吗。”
　　郑雅薇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是机长，你怎么说怎么好喽。”
　　苏慕青很是感激地对骆俊笑了笑，低低说了声“我去工作了”，径直走进了头等舱。
　　核对过人数，苏慕青惊讶地发现，头等舱居然让一个叫黎绍桓的神经病全包下了。
　　有钱人的世界，真心不懂。
　　哼，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包下整架飞机？
　　干脆把整个航空公司买下来岂不更牛？
　　等等，黎绍桓……
　　不会就是那个黎少吧？……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前方的包厢内突然探出一张脸。
　　一张欠揍的脸。
　　苏慕青强忍不快，机械地背着她的致词：“您好先生，我是本次航班头等舱的乘务员，我的工号是0027。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会竭诚为每一位客户热忱服务。”
　　黎少微微一笑：“怎么，装作不认识我？似乎不太礼貌吧？”
　　苏慕青报以职业微笑：“我现在在工作。”
　　黎少向她伸出手：“那好，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黎绍桓。苏慕青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苏慕青很想把他的手捏住，然后使出浑身力气，将他一把扔出窗外。
　　谁要他刚才嘴巴那么臭的。之前的账都还没跟他算完呢！
　　黎绍桓的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尴尬之极。
　　苏慕青冷着脸，避开他的“热情”，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他的“小房间”，然后致暂别辞：“黎先生，我们将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希望您能享受到一段愉快的旅程。”
　　黎绍桓抿了抿嘴，将手缩回去，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随即关上门。
　　那个神经病把自己关在厢包里，倒落得轻闲了。
　　不知不觉，到了午餐时间。
　　黎绍桓并不挑剔。
　　苏慕青报完菜单，他只要了最简单的一份。
　　接过苏慕青递来的餐盒时，他突然笑了起来：“咦，你又把订婚戒指带上了？”
　　这注意力！
　　苏慕青很是尴尬地缩回手，顶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那说明，你很在乎我说的话，换句话说，你很在乎我。”黎绍桓微笑着望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苏慕青不甘示弱：“黎先生，我发现你的想像力和理解能力实在太过另类了。”
　　“怎么，被我一语中的，恼羞成怒了？”黎绍桓的笑容中又现出一丝不屑。
　　面对这样的纠缠不休，苏慕青很是无奈：“黎先生，我麻烦你，不要再说这些无聊的话了好吗？”
　　黎绍桓垂下头抿着嘴轻轻笑。
　　他这样真的很无聊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么逗她，好像就是为了让她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罢了。
　　可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呢。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复又落在了她的戒指上。
　　他说：“你的戒指很漂亮。”
　　苏慕青忍着性子，礼貌地回应道：“谢谢。”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差点把她噎死：“可惜不是真的。”
　　苏慕青强压怒气，依然说了声“谢谢”。
　　黎绍桓再次拉住了她的手。
　　“你这钻的火彩不够蓝，摸在手上光光滑滑的，一点粘粘的感觉都没有，”说着，他居然拉着她的手往他脸上碰了碰，“看，挨在脸上也是温的，一点也不凉。你要还不信的话，可以拿纸笔来划条线，透过你的钻，肯定能看到线的……”
　　苏慕青忍无可忍，甩开他的手，厉声道：“黎先生，请你尊重一点！就算你有一百种方法能证明我的钻是假的，那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事，不关你事！”
　　黎绍桓却一脸正义凛然：“我只是不想你被人骗。”
　　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式：“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想结婚，哪怕他此刻买不起这么大颗的钻戒，也该买个小的，但起码是真的。就算他连小的也买不起，也该如实告诉你，而不是能蒙就蒙。所以我觉得……”
　　苏慕青被他的自大彻底激怒了。
　　她多想抬手结结实实甩他一个大耳刮子，然后啐他一脸唾沫，怒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然而这也只能在脑子里想像一下罢了。
　　她毕竟是有职业修养的人。
　　她深深提了口气，义正辞严地道：“我觉得一个能在夜总会找人开房的男人，他所谓的忠告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请你立即停止对我的这种骚扰！不然，我会向机长报告！”
　　黎绍桓抬手示意投降，并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随即隐入自己的“舱”里，再也不露面了。
　　苏慕青窝了一肚子火，就好像顶着一座活火山回到了工作间。
　　她一眼瞧见自己手上的那枚“钻戒”，想到黎绍桓的那些话，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戴了个不定时炸弹。
　　莫非，这枚假钻戒早已被那些见多识广的同事识破，所以她们才会用那种眼光看她？
　　还以为她们是羡慕嫉妒恨，没想到却是自己出了大洋相！
　　是继续戴着它，继续装傻，还是摘下来，让她们笑话？
　　似乎无论她怎么做，成为笑柄已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那一刻，苏慕青觉得浑身上下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难受之极，却又束手无策。
　　这个黎绍桓！真是气死人了！
　　经济舱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郑雅薇过来，压低声音道：“苏慕青，你去和头等舱的客人商量下，请他匀一份靠枕出来。经济舱有位乘客腰不好，一直吵着在要。”
　　苏慕青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才奚落了那位“客人”一顿，现在又要去请他帮忙，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可乘务长发了话，她只得硬着头皮，敲响了黎绍桓的舱门。
　　门没有关。
　　黎绍桓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苏慕青便把郑雅薇的请求说了一遍，并补充说：“我们会给黎先生做一些适当的补偿的。”



正文 第6章 看你做的好事

　　“补偿？比如呢？”黎绍桓忽然侧过身来，歪着脑袋望向她，嘴角微微上扬，现出他那招牌式的坏笑。
　　“下次黎先生购买我们公司的机票，我们可以给你员工价。”苏慕青咬着嘴唇，把她能想到的最优惠的“补偿”说了出来。
　　黎绍桓不以为然：“我出门一向都是包下整个头等舱的，你以为我会在乎什么员工价？”
　　苏慕青的脸涨成了紫红色。
　　黎绍桓又是一笑：“不跟你开玩笑了。你需要几份？全拿去好了。反正我也只有一个脑袋，枕不了这么多。”
　　“谢谢！”苏慕青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生怕慢一步他会反悔。
　　才坐下没多会儿，机舱内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已带着孩子闯进了头等舱，不容分说，一屁股坐进了其中一间包厢。
　　苏慕青急忙上前询问究竟。
　　男人怀里的孩子还在嘟嘟囔囔，一双小手在包厢里乱摁一气，不时地用力拍打着什么，很是闹腾。
　　“先生，请出示一下您的登机牌。”苏慕青极力保持着礼貌，依然面带微笑。
　　男人任由着孩子，乜斜着眼打量着她：“是，我们买的是经济舱。买机票的时候说头等舱卖完了，可我这上来一看，里面空空的！你们是瞧不起人怎么的？觉得我买不起头等舱怎么的？”
　　是人都听得出他这话中的火药味。
　　苏慕青急忙解释道：“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公司都是电脑系统售票的，当系统提示票售完了，我们就没办法再卖票给客户了，绝不会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的。”
　　男人粗声大气地道：“现在你也看到了，头等舱空着这么多位置，那些人买了票又不上机，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不是浪费资源吗？我们正好过来坐！”
　　苏慕青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心中直打鼓。
　　她仍是和颜悦色地劝道：“先生，您购买的是经济舱的票，就只能回到您的座位上去。”
　　那小男孩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不停地大吵大叫：“不嘛不嘛！我就要坐头等舱！”
　　男人也大声嚷嚷道：“不就是要钱吗？要加多少钱，你说！”
　　苏慕青微笑着解释：“很抱歉先生，不是加钱的问题。头等舱的票已经卖出去，就不能再卖第二次，否则我们公司会遭受巨额罚款。更何况今天的头等舱已经被一位客人全包下来了。我们必须维护这位客人的权利。您若要乘坐头等舱，只能下次买对机票了。又或者，如果您在我们公司乘坐飞机的次数达到VIP级别，每年可以有三次免费升舱的机会。现在，还是请您带着您的孩子回到您的座位上去。”
　　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算是很到位了。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那男人无言以对，竟恼羞成怒，愤然起身，扬起胳膊照着她的脸扇过去。
　　“给钱不要，还这么多话！给你脸了是吧？！”
　　苏慕青大惊失色，本想着这一次挨打无疑，却不想那人的巴掌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准确地说，那人的手腕被人硬生生地擒在半空，动弹不得。
　　苏慕青定睛一瞧，阻止他的人，正是黎绍桓。
　　男人吃惊地回过头，正要破口大骂，乘务长郑雅薇和两名乘警已闻讯赶来。
　　不用问，一定是黎绍桓出来之前已按下了报警键。
　　见到人多，那男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愈发嚣张起来：“你们想打架？老子也……”
　　不等他说完，他已被黎绍桓用力摁回了座位。
　　黎绍桓沉声说道：“这位先生，不管在哪里，都要守规矩。飞机上有飞机上的规矩，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破坏这里的规矩，请你还是合作点，给你孩子树个好榜样吧。”
　　两名乘警也跟着说道：“先生，您要是再不合作的话，我们也只能依法办事了。”
　　那男人不好再说什么，带着孩子悻悻离开。
　　苏慕青方才松了口气。
　　她听到郑雅薇在向黎绍桓道谢。
　　为了掩饰她同黎绍桓其实是认识的这个事实，她只是跟在郑雅薇身后，向着黎绍桓恭谨地鞠了一躬：“谢谢黎先生。”
　　黎绍桓对她淡淡一笑：“麻烦你，我想要杯橙汁。”
　　“好的！”苏慕青慌不迭应了一声，很快送了一杯过来。
　　黎绍桓接过来，无意中望向前方，不由蹙了蹙眉。
　　顺着他的目光，苏慕青望过去，竟怔在原地，瞠目结舌。
　　方才离开的那个男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他的孩子便开始不依不挠地哭闹，不停地踢着前排的靠背，甚至爬到人家的靠背上，想从别人的头顶上跳过去。
　　而他的父亲则在一旁，视而不见。
　　周围的乘客气坏了，纷纷指责他们，他们却无动于衷。乘警上前制止那孩子，并对男人提出要求，要他约束一下自己的孩子，可那人给出的回复却是：他管不了。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行把孩子拉去枪毙，他也不会管。
　　面对这样的无赖父子，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黎绍桓将杯里的橙汁一饮而尽，掏出纸巾擦了擦嘴，突然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随身物品全部带上，向着那对奇葩父子走去。
　　那男人见到他，不觉一惊，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黎绍桓很是客气：“这样吧，我和你换个位置好了。这样，既不违背航空公司的规定，也不影响其他乘客，两全其美。”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男人指着他的鼻子，一脸嚣张。
　　黎绍桓轻轻踮了踮脚，说：“是我说的。”
　　男人得意扬扬，抱起儿子，大声道：“儿子！走啰！咱们去坐头等舱啰！”
　　看着这对父子远去的背影，众人纷纷摇头。
　　黎绍桓若无其事地坐下，眼睛却盯着苏慕青：“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苏慕青轻轻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看你做的‘好事’！纵容这种人的结果，只会让他们更加无法无天！接下来，可要够我受的了！”
　　原以为会等来她的感谢，却不想得来的却是她的埋怨。黎绍桓不免有些意外。
　　他一本正经地道：“有的时候，容忍是为了更彻底的清除。你不用为他服务。他买的经济舱，只能享受经济舱的待遇。你只用为我一个人服务就够。”
　　“那可不成。”苏慕青道，“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你跟他怎么讲道理？还是牺牲我一个，幸福大家吧。”
　　说着，她昂昂然向着头等舱走去，颇有种死视如归的凛然。
　　望着她的背影，黎绍桓嘴角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正文 第7章  报应到了

　　终于到达P市了。
　　黎绍桓下了飞机，突然有种莫名的警惕。
　　他故意慢慢掏出太阳镜，让镜面对着身后照了照。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晃过，似在跟踪。
　　他冷冷浅笑，戴上太阳镜，昂然走了出去。
　　收拾完毕，苏慕青拎上行李箱，向着班车走去。
　　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居然是当地的号码。
　　苏慕青一脸诧异：“您好？”
　　“请问您是苏慕青吗？”
　　“我是。”
　　“我们是机场警察局。有个案子，想请您过来协助调查。请问您现在在哪里？我们这就派车过来接您。”
　　案子？
　　苏慕青心中一紧，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没有做过什么啊……”
　　对方解释道：“我们没有将您列为嫌疑人。只是想请您过来协助调查。”
　　苏慕青还在犹豫。
　　骆俊在一旁关切地问：“什么事？”
　　被他这一打扰，苏慕青一下子改变了主意。
　　这不正是摆脱骆俊的好时机吗。
　　见到苏慕青，那名警官并没有立即介绍案情，而是直接载她去了离机场最近的公立医院。
　　“是有人受伤了？”苏慕青不由担心起来。
　　警官说：“苏小姐，详细情况，还是等你到了再说吧。”
　　头一次跟P城警察打交道，苏慕青心中委实有些七上八下。更何况，这可能还涉及到一件伤人案。
　　警官将她直接带到了一间病房前，推开门。
　　病床上坐着一个男人，一头乱发，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躬着膝抱着腿，目光呆滞，看上去就像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
　　听到动静，男人掀起眼皮看了看，随即垂下眼睑，幽幽叹了口气。
　　“黎绍桓？！”苏慕青禁不住失声唤出来。
　　男人猛然抬头，几乎同那名警官异口同声地反问：“你认识我（他）？”
　　这反应让苏慕青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迟疑地道：“难道，你……他……不是黎绍桓？”
　　男人嗫嚅着道：“你说是，那我应该就是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名警官冲她使了个眼色，将她带出了病房。
　　“苏小姐，长话短说吧，今天在机场的洗手间里，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伤人案。被袭击的，就是您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他被发现时，身上只剩下一条底裤，身份证件什么的全都不见了。唯一的线索，是他手里紧紧攥着的一个工号牌。我们就是通过这个工号牌找到你的。”
　　“我的工号牌？……”苏慕青方才醒悟，急忙掏手包——她的工号牌果然不见了。
　　“不是我袭击的他！”她一下子慌了神。
　　“我们知道。”那警官说，“监控显示袭击者是位男士。”
　　“哦，那就好……”
　　“他伤得倒不重，但是他的头部受到了重物击打，记忆力受损。现在他虽然醒了，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失忆？
　　呵！这算不算是他多嘴多舌的报应呢？
　　本以为自己会兴灾乐祸一番，可想到他那副颓废的模样，她的心莫名伤感起来。
　　“既然苏小姐认识他，那就麻烦您带他离开医院吧。医院病房有限，他不能无期限占用社会资源。”
　　“什么？！”苏慕青急了，“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只是我工作的航班上的客人……”
　　那警官很是无奈：“苏小姐，黎先生的医疗费暂时不需要你支付。这个请你放心。估计政府也不打算追偿了。现在正是假期，很多警员都放了假。我们人手有限，医院的资源也有限，这点还请你理解。目前案件线索有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具证明，让黎先生先平安回到中国去。我想，他回到熟悉的环境，对他恢复记忆也有好处，对我们破案也会有帮助。现在能帮他的人只有你。拜托你了！”说着，他递给她一份文件，竟扬长而去。
　　苏慕青目瞪口呆。
　　正懊恼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唤：“苏慕青？”
　　苏慕青猛地回过头。
　　黎绍桓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眼中烁着不可名状的光，好像充满了期待，又好像充满了困惑。
　　“什么事？”
　　黎绍桓伸出手，露出了她的工牌：“这个，是你的吧？”
　　“还给我！”苏慕青迫不及待想要抢回来，他却拢起手掌，缩了回去。
　　“我不能还给你。”他垂下眼睑，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苏慕青很是意外，“这是我的！”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轻轻问：“我们之间，先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苏慕青叹了口气：“也没有了。我只是找不到工牌，心里有些着急。你还给我吧。”
　　他却仍是摇摇头。
　　“他们说，我昏迷的时候，手里一直紧紧握着这个东西，我想，它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
　　他声音不大，语气里也少了曾经的傲慢，但骨子里的拒绝却是不容置疑的。
　　这言下之意……
　　苏慕青急急解释道：“它对你一点都不重要！它对我很重要才对！我的工牌只是碰巧掉在头等舱，又碰巧被你捡到……”
　　他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的碰巧。”
　　苏慕青被他这一讽，不由揶揄道：“你不是脑子受伤了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风凉话！”
　　黎绍桓不紧不慢地道：“我只是一时想不起自己是谁，又不是傻了。”
　　苏慕青也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哼”了一声：“其实我觉得失忆这种事真的很荒谬。你记不起自己是谁，却记得怎么说话怎么吃饭怎么跟人斗嘴？”
　　黎绍桓满脸阴郁，怔怔望着她，居然无言以对。
　　吵架的双方，只要有一方先闭嘴，那这架基本就再吵不起来了。
　　苏慕青想了想，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警察……不是要你带我走吗？”黎绍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双唇微翕，话都说得失去了底气。
　　苏慕青舔了舔嘴唇，努力组织着语言，想把话说得不那么伤人：“是这样，黎先生，你只是碰巧买到了我出勤的航班，我们之间，就是乘客和空乘的关系。P城警察这么说，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因为我们……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我只是知道你叫黎绍桓，仅此而已。”
　　“那你怎么解释它？”黎绍桓重新摊开手，露出工牌。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你遇袭的情形，但我猜，可能你昏迷前看到抢劫你的匪徒把你的身份证明全都带走了，而这个工牌是唯一能够证明你身份的线索，所以你才会一直把它藏在手里。”
　　黎绍桓不说话了。
　　他垂着眼睑，长睫微微颤动，好像在极力忍住泪水。
　　曾经傲慢不可一世的黎少，也有无助无奈的时候。
　　苏慕青不免有些感慨。
　　她从包里取出警察给她的一些资料文件：“这是P市警方给你出具的护照遗失证明，还有其他一些相关的文件，凭这些，你可以平安回国去。”
　　“我没有钱。”黎绍桓的声音低得像小虫在哼哼。
　　“我知道。”苏慕青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我会帮你订好机票的。明天你直接去机场，找华辰航空，会有人帮你安排好一切。当然了，这次不会再是头等舱。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就算有，我也觉得以你现在的境况，没有必要去花那个冤枉钱。”
　　说着，她又从包里取出五百欧元，递到他面前：“这些应该足够支撑到你回国了。到时候你再找警察吧。因为我也不知道你家到底在哪里。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黎绍查只是垂着头，不肯接钱。
　　苏慕青便将那几张钞票塞进了他的衣兜，像那名警察一样飘然而去。



正文 第8章 良心发现

　　时针刚指向下午7点半，倾盆大雨不期而至。
　　苏慕青斜靠在沙发上，不停地换着电视频道，却始终无法在某一个节目上停留。
　　刚才的一个电话，让她莫名地烦躁不安。
　　骆俊告诉她，她要回国那次航班，因为某些原因取消了。具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通航，还无法得知。
　　而她给黎绍桓订的，正是这趟航班。
　　黎绍桓孤零零一个人在机场，身上只揣着五百欧元。如果飞行时间推迟三天，他该怎么办？
　　夜已深。机场里的人比白天少了很多。
　　苏慕青收了伞，理了理被淋湿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
　　没费多大气力，她远远地便看到黎绍桓正坐在一张长椅上，望着来来往往的旅者发呆。
　　他的身上，居然还穿着医院的那套病号服。
　　哎呀，自己之前怎么忘了给他买套新衣裳！
　　无意之中抬眼，他似乎向着她的方向望过来。
　　苏慕青急忙闪身，躲进墙角，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要是他真的看见了怎么办？
　　她得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蒙混过关？
　　“苏慕青！”
　　他的声音当头乍响，苏慕青条件反射般抬起头，她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嘴角微微上挑，挂着惯有的戏谑，双臂抱于胸前，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像存心要看她的笑话。
　　“我……”苏慕青拢了拢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窘得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身上的衣裳已被雨水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抱住双臂，想用掌心的温暖驱散内心的不安。
　　黎绍桓脱下自己的病号服，不容分说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了……”
　　“穿着。”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他自己只穿了件贴身的短袖T恤，现出饱满有力的胳膊与腹肌。
　　苏慕青躲闪着目光，低低说了声“谢谢”。
　　“这么大雨还跑来，公司有急事啊？”他的声音低沉依旧，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她，毫不掩饰。
　　苏慕青很怕这样的目光。
　　她觉得他这样看着她，会轻而易举识破她的真实想法。
　　“是……是啊……”她尴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替自己开脱，“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大雨还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拙劣的借口是不是欲盖弥彰，反倒叫他看出了破绽，一张脸烧得厉害。
　　黎绍桓微微一笑，打趣道：“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来看我呢。”
　　“呵！你这人……”苏慕青佯怒道，“我给你买了机票，还送了你五百欧元，这还不叫良心发现？你呀，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黎绍桓讨好地笑：“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小器嘛。”
　　苏慕青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人。
　　她故作轻松地道：“你怎么样？晚饭吃了吗？”
　　黎绍桓吸了吸鼻子，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吃了两个面包。”
　　“我不是给你钱了吗！你怎么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总该找家便宜的小旅店先安顿下来啊！”
　　黎绍桓苦笑道：“你给我买的航班出了点状况，五百欧元，我怕支持不到我走的那一天。”
　　“……”苏慕青哑口无言。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唉，天气变化莫测，取消航班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关系，这里也挺好的啊。有免费的椅子坐，免费的水喝，还有免费的洗手间，很方便。”他说话的时候，不时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洒脱自如。
　　苏慕青哭笑不得。
　　犹豫再三，她终于鼓起勇气说：“跟我走吧。”
　　“去哪儿？”黎绍桓歪着脑袋望着她，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当然去旅店了。难道你真的想在机场住啊？到时候，就算你想住，只怕机场保安也不会让你住的！”苏慕青转身就走。
　　“我没钱住旅店。”他却一口回绝。
　　“我请你住，这总行了吧？”苏慕青给了他一个白眼。
　　黎绍桓笑道：“那你能不能再多借我一点钱？”
　　“呵！你可真会得寸进尺！”苏慕青嘴上在埋怨，脸上却已现出笑意，“你还要钱做什么？”
　　他说：“我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
　　苏慕青又好气又好笑：“你生意经真念得不错啊！羊毛出在羊身上，空手套白狼，你倒是用得恰到好处！”
　　“我会还你钱的。”黎绍桓认真地说，“我保证。”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让人无法抗拒。
　　苏慕青笑了笑，说：“那好吧。我借你。”说着，她想脱下病号服还给他。
　　“穿着。”他按住她的肩，“你穿着，我跟你走。”
　　他的手掌心暖暖的，透过她的手背，一直暖到心里去。
　　苏慕青心里甜甜的，想对他笑，却又不敢。
　　两人走到大厅门口，黎绍桓撑开了伞，举在靠近她的地方，尽量给她更多遮蔽的空间；另一只手则自然而然地拥住了她的肩。
　　等等，什么叫自然而然？
　　理智提醒着她，应该把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打下去；可不知受到什么的驱使，她竟顺从地接受了。
　　等到他们到达餐厅时，苏慕青这才发现，他半个身子早已湿透。
　　她心中涌起异样的情愫，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记忆之中，谭卓文似乎还从来没有这样呵护过她。
　　她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从这样的对比中走出来。
　　她害怕，如果再这样比较下去，等她回国，那枚订婚戒指就该完完整整地还给谭卓文了。
　　吃饱喝足，苏慕青找了个便宜点的小旅店，安排黎绍桓住下，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超市，去给他买了两套衣裳。
　　欧洲人的尺码着实不太适合亚洲人的身材。
　　她买回来的衣裳长度虽够，却宽大无比，穿在他身上，就好像一面招摇的旗子，让人忍俊不禁。
　　黎绍桓很是无奈。
　　他张开手臂在身体两侧拍了拍，说：“大就大了吧。总比没有强。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苏慕青调侃道：“我没那么好心。买衣服的钱算在你帐上，到时候你可得一起还给我。”
　　黎绍桓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市侩，什么都是钱钱钱。”
　　“什么叫什么都是钱钱钱，”苏慕青撇撇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我不跟你谈钱，难道还谈情啊！”
　　黎绍桓故作沉思状，摸了摸下巴，说：“嗯，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别做梦啦！”苏慕青说，“我已经名花有主啦！”
　　黎绍桓却突然怔住。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搞了个措手不及。
　　“你干什么？……”她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黎绍桓收起那副顽态，低低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苏慕青心中一紧。
　　她用力抽回手，说：“当然是真的。你在这里安心住下吧。我和你搭同一个航班回国。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说罢，她逃也般地冲出大门，一头扎进了雨里。



正文 第9章 套牢

　　凌晨时分，苏慕青终于到家了。
　　从上飞机到下飞机，苏慕青一直没有再见到黎绍桓。
　　也不知道这家伙上了飞机没有。
　　谭卓文这次，还是没有出现。
　　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生气了。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已让人心力交瘁。
　　第二日一大早，手机突然响个不停。
　　“烦死了！人家才睡了三个小时好不好……”
　　“青青！”谭卓文兴奋地大叫，“快起来！我十分钟之内就到！你快准备！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苏慕青刚下楼，谭卓文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他还保持着电话里的那股兴奋劲，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便将她塞进了车里。
　　苏慕青全程冷脸。
　　他还欠她一个解释，一个道歉！
　　谭卓文试探地问：“你不会因为没有在机场看到我就又怪我食言了吧？”
　　苏慕青冷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谭卓文立即换上笑脸：“傻瓜！我现在不是来了么！你要知道，我没去机场接你，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什么事比你更重要？当然是我们的将来啊！”
　　“什么将来？”苏慕青反问。
　　谭卓文捏了捏她的脸，笑得很是得意：“当然是房子啊！傻瓜！没新房怎么结婚呢？”
　　苏慕青懒懒倚在车座里，双眼盯着窗外，怔怔出神。
　　上飞机前求婚，下飞机后买房，这节奏，似乎太快了啊。
　　谭卓文带她来到了一处叫“印象欧洲”的新楼盘。
　　早有售楼小姐在门幢前等候。
　　见到他们，售楼小姐微笑着打招呼：“谭先生来啦！这位一定是谭太太吧！”
　　苏慕青慌忙纠正：“还不是……”
　　售楼小姐笑得很是献媚：“现在不是，很快就会是了！你们看，这间三居室，真的很适合你们这样的准夫妇！”
　　用“准夫妇”这样的词来描述她同谭卓文的关系，的确很准确。
　　可不知为什么，苏慕青听来，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售楼小姐还在喋喋不休地吹嘘着这套房子如何如何好。
　　苏慕青抬起头，她看到了谭卓文那双满是期待的眼。
　　不，应该是满是占有欲的眼。
　　他的双眼有些发红，就好像看到了猎物的狼，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恨不能立即将猎物一口吞下方才快意。
　　售楼小姐刚闭嘴，他便迫不及待地拉起了她的手，问：“青青！买下它吧！今天买还可以有优惠！”
　　售楼小姐也在一旁一个劲地帮腔。
　　没有休息好，苏慕青已是头痛欲裂。
　　谭卓文能想到买房，应该是一个进步。
　　他既然要买，她同意不就完了。
　　谭卓文欢喜地抱着她转了一个圈：“青青！这真是太好了！”
　　晚上，厨房。
　　苏慕青正在收拾碗筷，谭卓文突然从背后将她一把抱住。
　　他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闭着双眼，似乎非常享受这一刻的温馨与浪漫。
　　苏慕青一手泡沫，不好推开他，只得轻轻问：“怎么啦？”
　　谭卓文低低地说：“我好想和你结婚。”
　　苏慕青的心猛地一动。
　　这两年来，谭卓文的缺点简直不胜枚举，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他温柔起来，会让人觉得自己被他宠上了天。
　　如果之前求婚的假钻戒还不能证明他的诚意，现在，他买的房子，还有这暖暖的拥抱，已足以说明一切。
　　尤其是在他们的感情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风波之后，这样的告白便显得格外真挚。
　　是不是真的等到结婚以后，他才会收心养性？
　　一想到这里，苏慕青不禁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许。
　　她转过身，对谭卓文道：“那你答应我，结了婚之后，你就不准再出入夜总会那种地方！”
　　“我保证！”谭卓文立即举起双手作发誓状。
　　苏慕青终于展颜而笑。
　　谭卓文也跟着笑。
　　笑了一会儿，他忽又面露难色。
　　“怎么啦？”苏慕青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谭卓文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看起来有些沮丧：“青青，那个房子的首付，你能不能先帮我承担一半？”
　　苏慕青暗自松了口气：“那是自然。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嘛。”
　　对她来说，只要不是感情上的节外生枝，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谭卓文又支支吾吾道：“那……后面的贷款，能不能用你的名义去贷？你知道，你的工作稳定，薪资又高，银行会很快批下贷款的……”
　　苏慕青一怔。
　　谭卓文立即道：“你放心，只是以你的名义贷款罢了。我每个月会把房贷打到你的银行卡上的！
　　他如此认真，委实少见。
　　苏慕青直直望着他，突然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谭卓文不禁愈发心慌了，“你不信我？”
　　苏慕青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傻。”
　　在此之前，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买个假钻戒送给他。但现在，她觉得已无再问的必要。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
　　车贷已经让他捉襟见肘了。
　　他现在连房款的首付都无法一人承担，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买真钻戒，又何必骗她呢。
　　谭卓文释然而笑，低下头想吻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了。
　　他顿时失望之极。
　　“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他嗫嚅着。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苏慕青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我明白。”谭卓文略一点头，对她勉强笑了笑。
　　苏慕青试探着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谭卓文极力摇头：“怎么会！尊重老婆的第一步，就是决不勉强她！”
　　苏慕青笑：“那就好。”
　　谭卓文又抱了她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很晚了，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我走啦。”
　　苏慕青微笑着送他出了门。
　　谭卓文走了。
　　苏慕青靠在沙发上，心中突然空空落落的。
　　今天的事就好像一场梦。
　　话说，她似乎还没有完全原谅那个男人，却像被他套牢了一样，恍恍惚惚之中，就戴上了他的婚戒，买下了和他共同的房子。
　　她现在已是过了河的卒子，再也不能回头了。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正文 第10章 被他打败了

　　门突然被人敲响。
　　谭卓文有钥匙，不会敲门。
　　那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好像是生怕惊扰了她，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苏慕青警惕地问：“谁呀？”
　　“苏慕青，是我。”
　　乍听到这把声音，苏慕青好似被炸弹炸起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得老高：“黎绍桓？”
　　“是。”
　　“怎么是你？”她急忙打开门，“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黎绍桓站在门前，苦笑道：“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我好饿，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怎么回事？”苏慕青来不及多想，直接放他进来，随即冲进厨房，“我这里只有方便面，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黎绍桓老老实实在餐桌前坐下，说：“随便吧。”
　　苏慕青接好水，点燃炉灶，陪他一起坐在餐桌前。
　　“你没去派出所吗？”她很是疑惑。
　　黎绍桓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低低地说：“我去了。但那里根本查不到我的户籍信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又问：“你真的确定，我的名字就是黎绍桓？”
　　苏慕青点点头：“你的登机牌上是这样写的。除非你登机时用了假名字。”
　　黎绍桓的眼神更加迷惑起来。他用力理了理头发，嘟囔道：“那真是奇怪了……”
　　苏慕青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还有一种可能，你不是中国人。”
　　黎绍桓扑哧一笑：“我不是中国人？那我是黑人？白人？日本人？”
　　苏慕青撇撇嘴：“你顶多就是一亚裔，现在很多老外的中文说得比中国人都地道，谁知道你的国籍在哪里。”
　　黎绍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苏慕青问道：“我不是给你留了钱吗？有钱怎么还能吃不上饭？”
　　黎绍桓苦笑：“你给我的是欧元，中国的餐厅不收，没有身份证，银行也不给换。”
　　那倒也是。
　　她倒不是忘了这种情况，而是她想着他到派出所找到户籍就能重办身份证，起码会先开个临时身份证明。
　　看来她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到。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黎绍桓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移目光，“我去了你的公司，问他们要了你的地址……”
　　苏慕青忍不住打断他：“你问他们他们就告诉你了？”
　　黎绍桓说：“我说我要还钱给你。他们当然会告诉我了。”
　　苏慕青翻了个白眼：“你要真有钱还就好了！”
　　开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
　　苏慕青急忙起身去给他下泡面。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她将筷子递给他：“一般别人说随便的时候，我都给他们泡红烧的。没问题吧？”
　　黎绍桓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还给谁泡过面？”
　　苏慕青白了他一眼：“废话！”
　　黎绍桓咧嘴一笑。
　　苏慕青就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曾经风度翩翩的黎少，居然沦落到要吃泡面这么惨，要是他想起了从前的奢华，此刻他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苏慕青觉得很棘手。
　　黎绍桓擦了擦嘴，说得理直气壮：“我打算暂时先在你这里住下来……”
　　“不行！”不等他说完，她立即拒绝。
　　“为什么不行？”他像个孩子般执拗。
　　“我有男朋友的！不，应该是未婚夫！”她一反常态嚷了出来。
　　“干嘛这么大反应？”黎绍桓倒是气定神闲，嘴角边甚至又现出一丝嘲笑，“你这是想说服我，还是想说服你自己？”
　　苏慕青涨红了脸：“我就知道我不该那么好心管你的闲事！”
　　“反正你已经管了，不如送佛送到西吧。”他抿着嘴对她坏笑。
　　“呸！我送你上西天还差不多！”苏慕青霍地站起来，“你现在就给我滚！不然我报警了！”
　　“哇！你是女孩子！又是做空乘的，脾气这么差，你怎么混进服务行业的？”
　　黎绍桓故作一脸惊悚，倒把苏慕青逗笑了。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苏慕青缓了缓语气：“黎先生，你脑子既然没被人打坏，就该明白，你住在我这里，实在是很不方便。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
　　“他并不住在这里。”黎绍桓振振有词，“我刚才看到你送他走。你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你……有句话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明不明白呀？”苏慕青简直要抓狂了。
　　他说得没错，他只是想不起以前的事而已，他这个人的本性，根本就没变！
　　而他最大的问题是，无论你怎么样同他讲，都讲不清楚！
　　“我保证，他来我就走，我不会让他看到我在这儿。”他总是能找到理由反驳她。
　　“可……”她急了，情急之下，她一嗓子喊了出来，“可是我不能白养活你！”
　　“我会给你付房租的。还有伙食费。”他说得很是平静。
　　“你有钱吗？”她想速战速决。
　　“现在没有，但我可以挣。”
　　无论她怎样焦躁，他总能保持云淡风轻。
　　“呵！没有身份证，你去工地上搬砖头都没有人肯要！你上哪儿去挣钱？！”苏慕青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痛点。
　　这下，黎绍桓哑巴了。
　　他低头看了看碗，顿了半晌，说：“谢谢你的方便面。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拉开大门，轻轻掩上。
　　苏慕青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这个结局，应该是最好的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真是烦死了！
　　看到是物业来电，苏慕青只好收敛起性子，客气地问：“你好，什么事？”
　　物业说：“苏小姐，您有位邻居投诉说，您家外面睡着一个男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很不安全，要我们打发那个男人走。我们是来跟你确认一下，那个男人是你认识的吗？”
　　什么？！
　　苏慕青猛地打开门。
　　黎绍桓正双手托着头，躺在她家大门口。见到她，他还不忘冲她挤了挤眼。
　　“苏小姐？苏小姐？”物业在催促。
　　真是被他打败了！
　　“哦！”苏慕青垂头丧气，“他是我朋友，可能我睡着了没听到门铃。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黎绍桓一脸得意扬扬：“喂，我的朋友，还不请我进屋歇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