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而来 第一章 囚禁 大昭657年冬，端睿帝驾崩，太子凤景宣继位，年号彦宏。太子妃苏惊墨染病暴毙，侧妃苏若鸢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皇宫喜气洋洋一片，唯一冷清的确实那偌大的雕梁画栋的凌华殿。没人会想到，这多年不曾有人踏足的宫殿之下有座幽深的地牢。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地牢之下，竟关着一个本应身份尊贵的女人。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 苏惊墨身着单薄滥褛，洁白的衣裙早已污脏斑驳看不出颜色，尽管如此却依然端庄的坐在硬邦邦的木床上。毫无焦距的双眼借着昏暗，安静的看着那本浸染着血迹，早已看不清字的诗词。 幽黄摇曳打在那张消瘦憔悴的脸庞，更衬的脸上数十道疤痕狰狞如鬼。 钉在墙上的四条锁链束缚住苏惊墨的四肢，随着苏惊墨的一举一动碰撞发出轻响，声声像是嘲笑她的可怜。 原本如玉修长的双手鲜血斑驳，十指的指甲已经连根拔起，根根连心生不如死，那又如何？只要她苏惊墨有一口气在，那就有希望。 她总有一天会走出这暗不见日的地方，到时候便是他们哭的时候。要忍耐，要忍耐……颤抖的翻过一页，虽然并无半个字入眼。 “哗啦” 地牢的门缓缓开了，苏惊墨拿着书的手指一僵，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她记得这个响声，更知道是谁来了，这样的脚步声，让她生世都不能忘记。 “嗯，坐的端庄淑和，果然是大家闺秀！”若鸢掩嘴轻笑，眼中犀利冷光快要将面前这个人戳出千万个窟窿。不过偏偏是这副模样成全了她苏若鸢。 “自小的规矩，如何也不能失了分寸和身份。倒是妹妹，平时的礼仪规矩也学了不少，怎么如今全都忘了干净。看见大姐也不记得请安了？” 苏惊墨弯唇一笑恰到好处，好似精准算过一般。不惊不躁，喜怒不露，端庄优雅，温柔有礼，这便是她处世之道。 “姐姐真用功，眼睛看不见了还抱着书不放。不枉爹爹总是夸赞姐姐好学。妹妹可是给姐姐请安了。”不顾苏惊墨的讽刺，娇媚愉悦的声音像是黄鹂清脆，幽幽香气跟这里的血腥霉味掺杂说不出的诡异。 柔软的手指摸上苏惊墨本就狰狞的面容，修剪好的尖利指甲像是一把把小刀，重重划开已经结痂的的伤口，疼痛蔓延了整个神经，鲜血横流。 “嗯，还以为妹妹已经狂妄到不懂规矩了呢。”苏惊墨也不叫痛，只是脸色更加苍白。没有神采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苏若鸢所在的方向带着微微笑意。大方端和，她依旧是那个温柔知礼的大家闺秀。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恨你。”苏若鸢脸色铁青，冷冷注视着这个永远高她一头的嫡姐。 “恨我？嗯？我想想为什么呢。是我自小就压的你抬不起头，永远爹都夸赞我懂事。还是第一才女分明是你得来的，偏偏爹转头就好吃的好玩的都送进了苏倾安楼的院子，好说好哄的怕我伤心？” 苏惊墨说起这些还做出幸福的模样，只看得苏若鸢心中怒火翻腾。 “又或者不管是宫宴家宴还是私宴，人人关注夸赞的都是我苏惊墨？妹妹，你不过只是一个活在我阴影下的庶出之女，永远占不上头。卑贱就是卑贱，妹妹早就看清楚了不是么。” 苏惊墨温和之中带着阴狠，这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既然苏若鸢介意，那么便让她听个够。 “妹妹是不是在想‘说苏惊墨秀外慧中，说苏惊墨惊艳才绝，最后如何，还不是人不人鬼不鬼苟且偷生。” “而你苏若鸢，才是这天下的皇后！真真正正的位份尊贵！呵呵，妹妹如此哄着自己玩，大姐也挺高兴的。”苏惊墨还是那个亲和的大姐，血污的脸上满是欣慰。 果然，苏若鸢听完便是脸色铁青，可惜苏惊墨双目再不能看清。纵使如此，苏惊墨还是高傲的挑高的嘴角，完全不在意自己才是那阶下囚。 “从小我就特别嫉妒你。同是女儿偏只疼爱与你。爹知道你＇暴毙身亡＇后竟然跑来怒斥我与皇上，妄言我们将你害死。好一个慈父！好一个不知礼数的臣子！”说到最后，苏若鸢竟露出了一丝杀气，一手掐住苏惊墨的脖子，癫狂如疯。 苏惊墨猛然被掐住了脖子，仰着头脸色涨红，感受着越来越薄弱的空气。但是苏惊墨却并没发出求饶的任何音节，没有焦距的瞳孔抬头狠狠叮嘱苏若鸢狰狞的面孔，带着无比的嘲弄。 然而苏若鸢并没有就这么结果了她，缓缓放松的手终于离开了苏惊墨纤弱的脖颈。 咳咳。苏惊墨扶着床边急促咳嗽，大口呼吸着重新获得的空气。苏若鸢不敢？她可不这么以为。 只是，父亲身居高位，又是国丈。凤景宣登上帝位虽说父亲功不可没，但是凤景宣多疑狠辣，若不是为她，本应是支持八皇子登位，而如今又顶撞与凤景宣，怕是嫌隙已生。 今后父亲定然会受到削权压制，苏家盛气必定削减。苏若鸢好歹是苏家所出，庶母娘家是安国侯，保父亲一命应不是问题。苏惊墨心中惊骇，明知道父亲所为大为不妥，但是此中疼爱却让她眼眶湿润。 浴血而来 第二章 恨意 “害死爹的是你。”苏若鸢冷笑的拿出自己的帕子将自己的手轻擦两下，好像是触碰了什么脏东西。 “没错，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当年我执意嫁与凤景宣，甜言蜜语到漠然沉默，我也为他找足了理由。朝中忙碌？家事琐碎？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我努力的做好当家主母.” “不偏不倚，宽容贤惠。直到我吃错药不得生育，纳你入府我也不曾半句抱怨。府中内外无一不赞叹称服。” “我为凤景宣出谋划策，说服父亲倒戈助他。到最后我就像是一件兵器。不管亲疏远近，为他扫平了敌人，最后也自折至此。始终都是我自作多情，活该如此。” 苏惊墨低头苦笑，只是连累父亲。爱情？呵，从来都是她自己独自做的黄梁梦。 “二妹，还有事吗？”眼前一片黑暗，苏惊墨缓下心境既不挣扎也不喊叫。竟开始庆幸她不必再看到苏若鸢恶心的嘴脸。 这是她在这凌华殿地牢的第几天了？苟延残喘的这么久，每日她都会在心中细数这多年件件，到最后依然半分情谊也无，只剩滔天恨意至死不休。 “姐姐明白最好，但是正如大姐所说，这尊卑礼仪不得不尊。你别怨我，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抢了我的东西！”苏若鸢染上一是一丝疯狂。 苏若鸢握着匕首打量着苏惊墨，蹲下身子诡异的一笑。寒光一现匕首没入苏惊墨的右腿，前去后出竟然穿透了腿。见了皇后还不跪下？那腿就不用要了。 温热的血溅在华丽的凤袍上更显妖娆，苏若鸢却并没有罢手，在苏惊墨宛如钉住的双腿上不知道刺了多少下，已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我抢了你的东西？该是你的我永远都抢不走，根本就是你一直在肖想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不该属于你的人！庶女为后本来就有争执，若是父亲倒了。 苏若鸢，你以为你还有几天好日子过。”惊墨死咬着下唇发出闷哼，嘴角慢慢扯出讥笑。下一个，就是你安国侯府！爱啊！那是什么？是什么？ 苏惊墨还记得十二年前，她第一次偷偷跑出丞相府去看凤景宣大胜归朝，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想，也根本料想不到之后发生的种种。她只是单纯的想陪着妹妹去玩一回，然而凤景宣就那么出现了。 高头骏马，轻甲英俊，那飒爽英姿好似一抹亮光，掩盖他人而出众，让人难以挪得开视线，尤其是那回头对视的一眼，仿佛含着世间最美的流光。自此她就被他所牵引，非他不嫁。 不顾父亲的反对，不管大哥的劝说，她一心为自己谋划，一心为凤景宣谋划。她有抢了谁的东西？能被抢走的，都不是属于你的。 “陛下分明爱的是我，你不过就是个工具而已，还妄言这些。”苏若鸢冷眼嘲笑苏惊墨，凤景宣宠爱与她，她祖父家更是有功之臣，能怎么与她苏惊墨一样。 “天真的妹妹，凤景宣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我被利用够了就没有存在价值了，你不过还有些价值所以才能高高在上的现在这里。之后怕也一样是死无全尸！凤景宣何曾对你有过真心，妄你自诩聪明，怕死的时候才明白。” 苏惊墨眉梢一样，模样好似已经看见苏若鸢惨死的样子。想她聪明一世，独独参不透情爱二字。被人牵制了一生，也压抑了自己一生。 “是吗？那姐姐往日的补药好喝吧，那是妹妹和皇上亲自给姐姐预备的，让你不必受那生育之痛！” 苏若鸢丢下匕首笑的猖狂，妄她苏惊墨还心怀愧疚对她和她的孩子百般照顾，孰不知都在预料之中。死撑着那主母的架子又给谁看？ “好喝至极，妹妹也该尝尝那滋味。”苏惊墨捏着书的手指一紧，硬生生将到眼眶的眼泪逼退。猜到的事情何必伤心，却又如何不伤心。这就是她用十年年华辅佐倾心的夫君，自小宽容呵护的妹妹，真是报答的好。 嗤，她永远不会告诉苏若鸢，偶然一次凤景宣醉酒而言让她知道，苏若鸢的孩子也早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等到那孩子弥留之际，苏若鸢会不会疯了呢。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断子绝孙啊，哈哈哈。想到这里，苏惊墨又低头莞尔一笑 “姐姐一定不知道，你的小丫鬟不小心落进了我皇儿的陷阱，那死的好可怕，万箭穿心啊，跟个刺猬似的。姐姐没眼福，看不到了。”苏若鸢目光恶毒，那贱婢与苏惊墨狼狈为奸，皇儿如此杀了她都是便宜她。 ……苏惊墨瞳孔忽的缩小，想起落星那张粉嫩俏皮的笑脸，耳边似乎还能听落星啰嗦的嘱咐。 小姐，就算他不来你也不能少吃！ 小姐！隔壁大丫又欺负我！ 小姐！这个对身子好！ 小姐…… 苏惊墨泪流满面，凄厉一呵宛若厉鬼。欺人太甚！无神的双眸迸发出浓烈的杀意，像是一只受伤的孤狼。落星和她一同长大，情如姐妹，竟然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苏惊墨狠狠捏住手中的书，一把朝着苏若鸢方向甩了出去，狠狠打在苏若鸢脸上发出一声重响。 “啊！”苏若鸢哪里料到一向低声细语的苏惊墨会突然动手，毫无防备的被打个正着。 “再告诉你，丞相勾结外敌，罪同叛国，今日午时，除了母亲与本宫，其余苏家人已经处斩。”苏若鸢退离了几步目光痛快得意，以防苏惊墨再做出什么举动来。 爹勾结外敌，罪同叛国一派胡言！听到这个消息，苏惊墨如同置身冰窖。苏家人，已经处斩？！父亲！苏墨呕出一滩鲜血，迷茫的眨眨眼睛。她的父亲，她的妹妹，她的哥哥，她的……从此她再无亲人…… “苏丞相，苏将军犹是罪恶，判处凌迟之行。都是因为你。”苏若鸢捏着苏惊墨的下巴，右手狠狠打下一巴掌，实在解气。 好狠的女儿，好狠的苏若鸢！此时比起利用她的凤景宣，她更恨不得将苏若鸢拆骨剥皮！血浓于水，苏若鸢也做得出？也忍得下？苏惊墨被打的脸颊红肿，却也比不得心中的痛楚和哀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惊墨忽的发出轻笑，继而大笑出声，泪如泉涌。张狂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地牢里格外渗人。父亲去了，那么苏若鸢你呢？还活着做什么。也下去陪葬吧。 “母亲？母亲早已去了许久。姨娘就是姨娘，上不了台面，永远都是贱人。你是丞相女儿，是你姨娘的主子。好妹妹，安国候权势在凤景宣如何不忌惮。看着吧，安国候就是下一个苏丞相！你的下场，比我更惨！” 苏惊墨双目血腥脸色青白就像是地狱中爬上来的夺命厉鬼，周身散发的阴冷恨意压低了气压，就连想反驳的苏若鸢都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唇说不出好。 她是皇后！她是皇后，怎么怎么会怕一个阶下囚！ 浴血而来 第三章 同归于尽 “惊墨。”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疲惫感毫不掩饰的暴露。深邃的鹰眸紧盯着被锁着的那个惨烈斑驳的清瘦身影，若她是个男子定是个好臣子。 “皇上来了啊。”苏惊墨停住笑声神情一个恍惚。陪了她十年的声音啊。……真是好听的很。骗她让庶妹进府，骗她求权谋划。让她不得生育，不过是因为父亲大权在握，怕她诞下皇儿父亲会逼迫他禅位。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若鸢心下也是一惊，连忙福身请安。她没有想到凤景宣今日也会来了这。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苏惊墨平静的语调毫无波澜，只是说出的后半句真让人脸色铁青，而那温柔端庄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阴冷恐怖的女子从不曾出现一般。。 “惊墨，凰……”凤景宣伸手示意苏若鸢起身，踌躇了片刻才轻言出声。他下意识的怕自己哪一声吓到了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女子。 “万将朝此令，凰出天下归。”苏惊墨打断凤景宣的话，悠悠念出两句诗，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个阴暗的弧度。凤景宣为何杀了父亲却还没有杀她？原因怕只有一个，凰毓令！凰毓令可调动三十万凰毓军。 凰毓军本是开国皇后家将，后开国皇后被刺杀身亡，凰毓军也隐在民间不知所踪，有传言是被开国皇帝忌惮而暗中除灭。 后经多番辗转到了她手中，这事情并无几人知晓，凤景宣果然厉害。只是可惜，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令威力，还来不及寻到凰毓军。若是早些寻到，怕今日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苏惊墨动了动牵制住自己的锁链，清脆的响声再次打断她的思考。 “你知道凰毓令和凰毓军！快告诉朕！”凤景宣眸中一喜，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渴望的表情。这正是寻找凰毓军的迷诗！ “凰毓令就在我的房中。凰毓军……皇上。”苏惊墨摇了摇手上的锁链又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扯出一个爱恋又委屈的模样，一向平和无波的语气难得发出撒娇的声音。 纵使一双眼睛看不见了，此时那水光氤氲流光溢彩的双眸还是看的凤景宣心中划过一丝不忍，甚至带有一丝痴恋。 “皇上！”苏若鸢低呼一声，她哪里看不见凤景宣眼中的牵眷。该死，决不能让皇上放过苏惊墨， 凤景宣冷眼如刀划过苏若鸢，一步步接近苏惊墨。手上一握用内力震碎粗重的铁链，伸出臂膀将苏惊墨环在怀中。 对于苏惊墨，凤景宣一直是矛盾的态度，他欣赏她的聪明，又忌惮她的谋略，他喜欢她的知书达理，又厌恶她的古板无趣，他贪恋她的温柔细 腻，又多疑她背后的家族。妻子，工具，他时常也分不清楚。 “杀了她，让我回到你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你不可，十二年前，我就将你刻在我的心上，而如今，我依旧把你放在心上。我们可以回去的，对不对？” 苏惊墨把脸埋在凤景宣怀中，颤抖又委屈的诉说着自己痴痴爱恋，带着浓烈的依赖和诱导。没错，如今你依旧在我心里，此仇此恨焉能忘却！ “皇上！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是她想要杀我！是她要报复我！”苏若鸢听完苏惊墨的话刷的脸色苍白，扑通跪在地上深深哀求：“皇上！苏惊墨阴险狡诈，你莫要上她的当！” “景宣，帮我报仇！我告诉你凰毓军所在，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身首不全！”苏惊墨诚恳的抬头望着凤景宣，目光凄凄好似被抛弃的小动物。那双墨色星眸映着他纠结的表情：“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苏惊墨心中嘲讽，细细感受着凤景宣徘徊不定的心思。这么多年，凤景宣对她很了解，难道她苏惊墨就什么都不了解他吗？他们二人就像是各自拿着一把温柔刀，有所求时便刺向对方，招招受用。只是苏惊墨所求甚少就是。 凤景宣像是被苏惊墨恳求可怜的声音蛊惑，他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内力提在右掌，在苏若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打了出去，行云流水不带有一丝留恋。 可笑苏若鸢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嘴脸已然变得惊骇不已。嘴巴一张一合的发不出声音，最后瞪着那双不甘心的杏眼再无声息。 凰毓军和凰毓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苏惊墨料定了凤景宣的性子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怜的妹妹，倒是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说。 如今定是直直望着自己爱恋了一生的人吧，不知苏若鸢若是料到今日，定是心如刀绞吧，可惜可惜了。 苏惊墨心中畅然大笑，空气中新鲜的血腥让地牢湿闷的空气更加不忍吸入，但是对于她来说，真是痛快的不得了。 把头埋在凤景宣怀里的苏惊墨继而又是悲哀的冷笑，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果然还是改不了的劣根。这江山万里果真那般好看，好看的让人放弃了人性？那一声不知冷暖忠奸的山呼万岁，就那样好听！ 额！凤景宣轻拍着苏惊墨的后背，脑中还在思索如何哄骗着苏惊墨，忽然却被腹部忽来疼痛叫回来了神。 “你！”凤景宣一手劈掌将苏惊墨轰开，那腹部明晃晃的插着一支磨尖了的银钗。 苏惊墨被震飞到墙上又跌落在地上五脏俱裂，口中大口大口吐出的血液在地上诡异流淌。被抓之日她特意藏着这一支银钗，隐忍多日悄悄磨尖，本想着拉着苏若鸢一同陪葬，没想到却是亲手送凤景宣上路的好利器。 杀我苏家上百口人，还妄图想要凰毓令！笑话！那凰毓令早已被她毁了，哪里还找的到，哈哈哈哈哈！凤景宣，这算是轻的！还没完，还没有完！ “苏惊墨，你这贱人！”凤景宣捂住伤口，华丽的龙袍已经浸染了浓重的血迹。踉跄的又踢上苏惊墨一脚，凤景宣慌忙扶着墙离开了地牢。 苏惊墨被踢起身子在空中划过弧度，那么巧的撞在墙上一截折断尖锐的木头上。残木穿破心脏在前面露出头来，她像一个挂在墙上的残破布偶，微微摇晃。 瞳孔慢慢发出死亡的气息，狠辣又痛快的直直望着地牢门口。今世来世，怨恨不息。凤景宣，苏若鸢，碧落黄泉，至死不休。此仇不报，誓不罢手。哪怕魂飞魄散，也要拉你们一同不得安生。 若有来世啊。必当涅槃重生，踏碎他们的嘴脸，让你们求不得死，想不得生！ 浴血而来 第四章 重生 五脏的疼痛蔓延到神经各处，苏惊墨忍不住呻吟出声。剧痛过后便是深邃的黑暗，渐渐一个亮点逐渐放大，一个一个背叛的画面涌现，残忍的像是一场噩梦。苏惊墨暮然睁开眼睛，额上布满了虚汗。 凤景宣，苏若鸢……苏惊墨呢喃着坐起身来，或许是因为动作剧烈而产生了眩晕。她杀了他们两个没有？这里是？苏惊墨揉揉太阳穴，仔细的看着这屋中熟悉的家具摆饰。 这是她丞相府的倾安楼，是她的家。苏惊墨伸出手抚摸着锦被，忽然泪流满面。十指修长纤细，白皙如脂，整齐的指甲透明干净。她的手还好好的？ 想她关在凌华殿，苏若鸢拔了她的指甲，天天听苏若鸢诉说种种背叛。家破人亡，破败身躯，唯一让她忍下的便只剩仇恨二字，剩的鱼死网破。 好在上天有眼，她还有睁开眼的机会。苏惊墨冷冷一笑，这又是凤景宣的什么伎俩。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自己不会水还逞强，吓死我了！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不要了我的命吗！”一道娇俏的粉蓝色闪到苏惊墨身边，亲昵的抱住她的肩膀，毛茸茸的小脑袋轻柔的蹭着苏惊墨的下巴。 落星……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熟悉的杏香，熟悉的让她觉得恩赐。苏惊墨颤抖着抚慰着落星的后背，这样娇小的女子，跟着她吃了那样的苦。 不过还好，落星还活着，她还活着！落星那么机灵，什么万箭穿心都是苏若鸢为了让她难过瞎说的！苏惊墨收紧手臂，是笑又像哭的发出呜咽。 落星却因为苏惊墨的抚慰而吓了一跳，迅速从苏惊墨怀里跳出去，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支支吾吾的左顾右盼。大小姐虽然对她很好，但是总让她端庄谨慎，若是以往如此，定要唠叨她动作莽撞。 苏惊墨看着落星的神情也值得她在想什么，心里微微叹气。是她以往太过死板，总是想要板着落星的性子让她行事端庄，忽视了她的活脱天性。刻意的雕琢未必是好事，倒是落星本就活泼跳脱的性子更真实可爱。 “你……怎么逃出来的？”苏惊墨墨瞳氤氲，可怜巴巴的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没事，没事就好。既然落星没事，那么爹呢？是不是也根本就没有事情。 逃？她逃去哪里？落星抹了抹眼泪喃喃自语，实在不懂自家小姐什么意思。四小姐落水，小姐为了救四小姐差点溺死。 “小姐你怎么了，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你知不知道听说你落水了老爷生气的掀了房子。”落星小心的伸手探上苏惊墨的额头，咦，不烫。 “落水？父亲？”苏惊墨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顾落星惊讶的表情，穿上鞋就跑出房门。热烈的阳光刺得双目难以睁开，葱郁的翠绿随微风轻摆，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到那道宽厚的深蓝色官府身影撞进眼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重生！重生！！这千般折磨还算的了什么！苏惊墨蓦然一惊，随即仰天狂笑。 未加发饰的长发飞舞在空中竟是那般张狂，飞扬的衣角窸窣与墨发交织，那清瘦的女子偏偏散着的凌厉气势让人想要俯首求饶。 苏若鸢，凤景宣，没想到吧，我还有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一天。你们准备好了么，嗯？紧闭的双眼溢出两行清泪默默滑下脸颊，再次睁眼气势咄咄，只消一眼便刻骨铭心。 地牢，折辱，一一她都记在心头，日后必当奉还。苏惊墨环眸将周围存存仔细看的清楚。 小姐……落星本想拉着苏惊墨回来，但看到苏惊墨阴冷的背影后狠狠抓紧了门框。落星无端的鼻子一酸也掉了眼泪，总觉得忽然小姐变了，像是经历了许多痛苦和磨难后的怨恨与疯狂，让她觉得不易靠近，瑟瑟心疼。 “墨儿！落星怎么伺候的，不知道你家主子落了水！”苏彦霆进了院子就看见苏惊墨凄厉张扬的长笑，本就不悦的脸上更是怒上三分，忍不住教训起那呆愣的落星。 “爹！不关落星的事，是女儿不该乱跑的。爹累了吧，我给爹沏茶好不好？”苏惊墨克制住心中的激动，恢复成那个面带温柔的乖女儿。双眸弯弯，像是撒娇的小女儿。 苏惊墨将眼眶中险些溢出的泪水忍下，扶着苏彦霆进了屋中坐下，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噩梦醒了，她也该庆幸。 咦，苏彦霆也微微愣住，他的这个宝贝女儿以前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何曾见过这样亲昵的语气和撒娇的眼神。 “好好好。”苏彦霆连说了三个号，受宠若惊的点头，暗中仔细打量苏惊墨的反应。 落星擦干眼泪也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老爷对小姐一向疼爱如命就不必多说。小姐对老爷一向恭敬也是不假，却更像是下属对上司。落星眼巴巴的瞅着，越看越觉得现在才像是一对儿真父女。 “可好些了？就算是为了救雪茗也不能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啊，你可吓死你老爹了。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还要不要老爹活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啊。你园子里那么些人，非要你出手不可？” 苏彦霆小心翼翼让苏惊墨坐下，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他今日听见他的宝贝女儿落了水气的暴跳如雷，幸好惊墨无事。 “无事，是惊墨让爹担心了。以后不会了。”苏惊墨看着苏彦霆说的义正言辞胡子都翘起来忍不住轻笑，心中暖流流淌。 她会好好的，万不会叫自己出事，从今以后，她依旧可以是一柄利器。只不过扫平的不该再是亲近之人，而是那宵小龌龊之辈。 她的父亲从来都是这样护着她，就像上一世，纵然她多次忤逆父亲的意思，父亲还是为了她，不顾一切的质问新帝新后，落得凌迟之辱。想到此处，苏惊墨心头悲痛，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艳。 “笑了好，笑了好，我的女儿本来就好看，这么一笑更是倾国倾城。什么第一美人哪里比的惊墨一根头发丝儿。”苏彦霆本来满肚子火气，一看见苏惊墨的笑颜就什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错，笑着好。她如今，却是很是喜欢笑着看别人哭。苏惊墨听见夸赞也不羞怯，大方的保持着清灵的笑颜。 浴血而来 第五章 重生2 “爹，不怪那些下人。当时四周无人，我可不是得救四妹。四妹如今怎样了？”苏惊墨可怜巴巴的看着苏彦霆。冤有头，债有主，其他人就莫要搅合进来了。 这是十二年前，她还不曾见过凤景宣。她深刻的记得今日，四妹掉落荷花池周身无人落星被人调开。她意欲救人时被苏秋嫣推了一把。 只记得当时她醒了知道苏雪茗无事后也不做追究，当苏秋嫣不小心一笔带过。 后来苏秋嫣给她带了药，吃过后昏迷醒来后却发现有人意欲轻薄与她，幸而苏若鸢经过救了她。苏若鸢说发现她屋中笑料有异，还处置了添香的丫鬟。 她对苏若鸢百般感激，也自然没想到苏秋嫣使坏。这真相，还是关在地牢时苏若鸢亲口所告，若是知道她能重生知晓这场阴谋，不知道苏若鸢会不会后悔的肠子都断了。 “雪茗无事，只是受了惊吓还没有醒过来。你这丫头，老爹的心都要吓出个好歹了。落星要随时带在身边，好歹是个会武的，不用你操心。”苏彦霆每每想到苏惊墨落水的消息就心惊胆战。 苏惊墨连连点头，忙着赔罪。她是大女儿，从小被全府上下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掉了，哪里受过这罪。不知道苏爹若是知道她将来被凤景宣和苏若鸢百般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会不会现在就不顾一切的提剑杀了这两个人。 “奴婢知错，请老爷小姐责罚。”落星也知道自己的失职，跪在地上垂首认错，天真活泼的小脸满是严肃阴沉。 “落星起来吧。说到底也是你救了我和四妹，功大于过。父亲，你可错怪女儿了，我可是想念父亲哪里舍得拿自己开玩笑。怪女儿不会水性，三妹碰了一下就掉下去，本来女儿可是能一人把救四妹的功劳揽上身的。” 苏惊墨哪里舍得处罚落星，温和的嗓音带着安抚，轻柔的眼神如一汪春水让人甘心溺毙。 又可怜巴巴的望着苏彦霆，那眼神带着小心和激动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动物。落星是小时候救下后就跟在身边的，情同姐妹，她怎么舍得 况且苏秋嫣在往后也给她使了不少绊子，今儿起，大家就一样一样的还吧。苏惊墨说的无辜又有理，一时之间均是觉得‘确实如此’。 小姐是要逆天啊。星默默站到苏惊墨身边，她觉得自家小姐以往缺点什么，今日她却觉得齐全了，那就是：灵气。 苏惊墨不乐意处罚落星，苏彦霆虽然气闷却也不再难为一个小丫头，可是他是谁啊，大昭丞相啊，这点儿耳力都没有么。 苏惊墨对于苏彦霆这点能力还是确定的。她说的轻了是碰，说重了就是推了，大姐四妹都掉下去了还不唤人，硬是在边上呆着看俩人扑腾，当抓鱼呢啊。 苏彦霆本就听了落星的禀报说当时四下无人，只有三小姐站在池边。而苏秋嫣所说是苏惊墨为了救苏雪茗不顾劝告不慎滑落池水。 只当是这俩小丫头为了推责任。如今苏惊墨一言算是把苏秋嫣一巴掌扇在了地上，依着大女儿谨慎诚恳的性子苏彦霆就已经信了十分。 “我倒无事，爹应该关心关心四妹为何落水。四妹不知为何落水，自始至终也不见四妹的大丫鬟，爹要仔细别让奴大欺主，欺负了四妹年岁小。” 四妹落水也非偶然，有人打算着一箭双雕呢。苏惊墨冷下眼眸，苍白的唇勾起讽刺的弧度。 “嗯，墨儿放心，丞相府万万容不得懈怠自大的奴才。你虽然无大事，也要老实的养好身体，这春风料峭可不能着凉了。爹定会查的水落石出，给你和雪茗个交代。” 苏彦霆抚着自己胡须认真的思考。打定主意后温柔的安慰了苏惊墨两句又嘱咐落星一番就打算离开，好好看看是谁在翻腾这丞相府。 “是，老爷放心！”落星鼓着脸，故作严肃的表情着实招笑。 “爹英明神武，英俊潇洒，睿智无双。女儿待四妹多谢爹的厚爱。”苏惊墨看着两个人抱打不平，严肃认真的表情觉得整个人都温暖了，这才是真心疼爱她的人啊。 苏彦霆出门的脚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在地上，稳住身形后清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回头故作严肃点了点头，转头就笑成了一朵花。这话听多了，却比不得女儿说的心里高兴。 落星也被震的身心粉碎，刚刚小姐是在‘拍马屁’么。娘，爹，女儿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一个人狡猾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老实人耍起手腕。信任早已让老实人占了优势的位子。二妹，三妹，大姐醒来无礼还赠，这如何？慢慢应着吧，嗯？苏惊墨悠悠一笑敛眸和煦。 浴血而来 第六章 吃瘪 春意正浓，那清冷的风吹在身上依旧寒凉。苏惊墨虽然落了水却得亏及时驱寒未有得了风寒。不顾落星的碎碎念，苏惊墨执意要在丞相府好好游逛一次。每一株花枝，每一道围墙她都思念不已。 自从嫁与凤景宣之后，她为皇子府操持大小，再也不曾好好在家中逛过一次，每次回来都带着满腹心事与为难请求，不再有什么闲情雅致。 此番重生让她或如隔世，惊喜的不够真实，只有清楚的摸到，只有亲身感受到才能确定她还活着。这是她意外偷来的年华，让她格外珍惜，格外舍不得。 “小姐，别走的太累了。咱们歇歇。”落星看着面带笑容眼含怀念的苏惊墨小心翼翼的提议，胖乎乎的手指指着不远处海棠簇拥着的研华亭。虽是面上不露声色，心中早已疑惑连连。 苏惊墨回想往日，她并不爱出门，更不是个爱走动的人。瞧着落星的模样，估计是当她落了水行为都反常了。苏惊墨哑然一笑，知道落星担心自己便顺着她的提议应了下来。 “大姐姐！”稚嫩的声音从另一条路传过来，一张略带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一只小手紧紧拉着披着的披风，像是踌躇着不敢上前。她身后跟着一个年龄较大的小丫鬟，提着一个木食盒低头站着。 雪茗？苏惊墨绽开一个端庄得体的笑容，亲昵的招了招手示意苏雪茗过来。苏秋嫣生母难产而死，一直养在苏若鸢生母柳茹莹身边。而这个四妹她私下倒没有多大的交情。 只记得苏雪茗也是个冲动的性子，与别人常常有不少争闹。然而不知为何，她从来不曾责罚过苏雪茗，苏雪茗对她却是带着几分敬畏和躲闪。苏惊墨想到这里面容更温和了许多，生怕不知道哪里又吓到了苏雪茗。 不过她却记得，苏雪茗上一世嫁与的是凤景宣一党的吏部尚书之子。她与凤景宣完婚后，有些对她不利的秘密是这个妹妹冒着危险传信给她，导致最后被夫家休弃。这份恩情上一世无法为报，这一世她会护她周全。 苏雪茗掉了水也没落了病，第二天起来她娘就连忙让她带了点心补品过来感谢苏惊墨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苏惊墨，这样亲昵的举动反而让她手足无措。 “大姐万福。”苏雪茗捏着衣角，怯怯的给苏惊墨行了一礼。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苏雪茗身后的小丫鬟雨菱更是头皮发紧，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小声的问安。落星一见也规矩的福身给苏雪茗行礼。 “多谢昨日姐姐救命之恩，这是给大姐补身子用的。”苏雪茗将食盒接过来小心的交给苏惊墨，无措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期待。 苏雪茗甚少出现在苏惊墨的视线里，而苏惊墨为人安静不出，只有咋吃饭，请安，或者宫宴什么集体活动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个妹妹。 “谢谢四妹，四妹没有受凉吧，本应去看看妹妹的。以后无事的时候多来倾安阁陪陪大姐如何？”苏惊墨看出苏雪茗的惧意，首先伸出橄榄枝邀请苏雪茗到她的闺房聊天，亲和的笑容带着一丝魔力。 哎？苏雪茗受宠若惊，哆哆嗦嗦的连话也说不出一句，只知道点头称是。这是苏惊墨第一次邀请她去倾安阁。 “大姐，”苏惊墨还来不及说话，苏秋嫣就殷勤的凑了过来，娇俏的脸庞被那一双过于单薄的眼睛衬得有些尖酸不讨喜。 “三妹怎么来了，家训抄完了么。”苏惊墨收回刚才柔和的笑容，淡然的扫过苏秋嫣疲惫的脸庞。昨日落星告诉她父亲罚苏秋嫣抄写家训，啧啧，还是轻了些。 苏秋嫣笑容收了起来，昨天父亲罚她抄一百遍家训，如今一夜到现在只抄了十余遍就已经手腕酸痛，头昏眼花。 “姐姐，妹妹上次不过是碰了姐姐一下，哪知道姐姐站不稳掉下去了。姐姐能否让父亲免了妹妹的抄写？”苏秋嫣别扭的撇撇嘴，嘟囔让苏惊墨去求情。她说的并不客气，一如往日。 “不能。”苏惊墨一扬着笑容，口中却是说着毫不客气的拒绝。这张脸原先就招人厌，如今看着就更让人厌恶。做错事，就要有接受惩罚的觉悟才好。笑脸快要溢出蜜汁来，看在他人眼中，却是好似噩梦一般。 浴血而来 第七章 动手 “为何？”苏秋嫣没有想到苏惊墨拒绝的这么痛快，脾气一下子攻上来。 “只要父亲开心，一百遍家法妹妹也舍不得写么。做错事就要改，自要接受惩罚。妹妹碰我不要紧，万一下次不小心‘碰’到王室贵人掉下水池，可不就是抄几遍家法的事了，怕是要连累享福，掉头的大罪。” 苏惊墨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力量，伸手将耳边的碎发轻轻拨开，说的头头是道。分别就是驳了她的面子。 免了责罚？莫不是在做梦吧。苏惊墨嗤笑一声。 “妹妹不在意这些细节，往后若是变本加厉冒犯了什么别国的使者，轻了怕是要说我大昭无礼，看轻我大昭子民。重了使者恼怒，你可是两国交战的罪人，危害我大昭万里江山。” 苏惊墨忽的表情凝然，语气轻轻提高，一下上升到国家的高度。 “防微杜渐恶小不为。妹妹这一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一次就当是买个教训，父亲疼你才处罚你，妹妹如此不知足，再去祠堂跪着跟列祖列宗忏悔吧。” 苏惊墨没有像苏秋嫣和苏雪茗想的那样轻易罢手，反而严肃的说出一条条道理，清晰响亮的一字字打的苏秋嫣脸都青了。话语到最后音调已经上扬显出凌厉之势。 由自身说到相府，由相府涉及贵族皇室，又到国家江山，苏秋嫣，你若是再说些什么，她都要觉得你蠢了。苏惊墨看着苏秋嫣的表情满足的点点头。 落星暗中拍掌叫好的同时又不得不说一句：小姐，你太能绕了。 苏惊墨向来温和宽容，鲜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模样。此时的模样到有几分光芒万丈的感觉。 “你你！你凭什么罚我跪祠堂！我要告诉母亲！”苏秋嫣气的早忘了什么礼仪气度。她以往发脾气也不小，苏惊墨也只是微微一笑转了话题。 而苏秋嫣也只盼着苏惊墨不要把这套乱七八糟的告诉父亲，否则父亲一定真的会罚她跪祠堂。 “正好，跪祠堂时你可以与我母亲说上一说。看来三妹是打定跪祠堂的主意了。”如此拙劣可笑的威胁当谁会害怕。苏惊墨没有苏秋嫣意向中的退让，反而一句话打断她的任性定了这个责罚。告诉母亲？在祠堂跪着诉说，岂不更妙。 “什么你母亲，你娘死了这么多年，我说的是柳姨娘。你母亲早就死了十几年了，谁跟那个鬼说话。”苏秋嫣冷着脸吐出这一句就要转身去柳茹莹那里告状。 “打。”苏惊墨脸上闪过一丝阴鹜，轻柔的话落地重如千斤。分明是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缕摄人心魄的森冷。苏秋嫣，你亲生母亲也故去多年，却妄称柳姨娘为母。 诡异的气氛包围着苏惊墨，遮住这温暖的春意，几人甚至觉得寒冬凄厉也不如而今这一瞬的阴寒，好似置身寒冰无处可逃。 落星跟了苏惊墨十余年自然是难得的默契，等着苏惊墨话音一落时，落星那一巴掌也扇上了苏秋嫣柔嫩的脸庞。 落星自小就是习武之身，那手劲可是不小，旁人听着就牙酸，可是落在苏秋嫣脸上硬是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若是让落星形容一下此时此刻的感觉就是：忒特么的爽！她这一手练习许久了，如今可是能显摆了。 苏惊墨笑了，落星爽了，苏雪茗惊了，苏秋嫣蒙了，雨菱怕了。 “大大大……”苏雪茗差点晕了，不顾以前什么距离和礼仪，一手紧紧拉着苏惊墨口吃着说不出话来。柳茹莹掌家也算是握着半个相府，可谓是相府后院的权势集中她手中，大姐贸然得罪苏秋嫣，以后指不定怎么受整治。 “你敢打我，我告诉我娘打死你。”苏秋嫣被打的头脑混乱，只记得苏惊墨让落星无礼，一是气急攻心不知所言。 “你亲母与主母均过世，你在叫谁母亲。你又在得意什么，再口出不逊，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处置个不懂事的你我还是有这个权利的。”苏惊墨并非开玩笑，音调之上已经显示威严厉害。 苏惊墨抬手示意落星，落星自然更不客气，七八个耳光打下来只觉得手都疼了。而苏秋嫣说到底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落星连甩了这么多耳光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啊啊惨叫不绝于耳。 “丞相府的主母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娘！口口声声说是打死我，真是本小姐的好妹妹。尊卑嫡庶不分，以下犯上。也不知道是哪个贱婢教出的这样没尊卑的女子。”苏惊墨冷下脸色，眉梢轻扬，转了转话又开口。 “三妹妹应该知道以下犯上，庶女冒犯嫡女该当什么罪责吗？杖刑五十。让落星打你就是为了提醒你来日不要失了身份，丢了我相府的脸面。好了，祠堂跪着去吧。” 苏惊墨一手捏着苏秋嫣的下巴，深邃漆黑的眼眸带着嘲讽，将苏秋嫣最后的依仗撕得粉碎。 苏秋嫣脸色青黑，梳好的发髻早已凌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狠狠瞪着苏惊墨。她如何也想不到苏惊墨竟然敢打她，一时间跋扈的性格涌了上来，张牙舞爪的就扑了过来。 苏雪茗赶忙去拉也被苏秋嫣推倒在地。落星哪容得苏秋嫣放肆，谁料苏惊墨给她使手势让她不要阻拦，只好假装慢了一步。 “砰！” 苏秋嫣被打的头晕眼花，恼怒的推上苏惊墨一把其实也没有使多大的力气。但是苏惊墨却不躲让，硬生生受了苏秋嫣的这一推，顺着她这力气趋势撞上一旁的柱子，瞬间撞得头破血流。 苏惊墨头部疼痛，眼睛隐隐又有些酸痛，然而神情却是十分清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墨儿！” “小姐！”这是作死么！ “大姐姐！”弄啥嘞！！说好的厉害呢。 “大小姐！”刚才的气势是装的吗卧槽。 没错，她就是看到父亲来了的，否则怎么可能干巴巴的顺着苏秋嫣的意思不躲闪。单方面的描述哪有这样血淋漓的看见值得相信。 不过这也是苏秋嫣的本意不是么，苏惊墨慢慢伸手摸着黏腻的鲜血，冲着苏秋嫣绽开一个寒冷的微笑。 “爹，我没事，破了点皮而已。”当然不能死命的作。她前世苦肉计用过千万，这么点小事还掌握的好。苏惊墨看着苏彦霆心疼的目光心里也很愧疚。 苏惊墨扯扯嘴角安慰，双眸委屈又隐忍，像极了一个受了欺辱又不想告状的受气包。苏秋嫣，上一世某回你就是这么陷害过我哟。 “快去请大夫！苏秋嫣，墨儿出事你就给我陪葬吧！雪茗，走。”苏彦霆把愣在一旁的苏秋嫣踹到一边，落星忙不迭的去找大夫。 苏彦霆嘴里说着安慰的话，又小心翼翼的抱起苏惊墨快速离去。 “是……”苏雪茗激灵一下反应过来，招呼上雨菱连忙跟在苏彦霆身后。她虽然平时冲动任性，可也不是傻子，这明显就是苏惊墨的反击对战。 苏秋嫣作的太狠，输得太惨。什么人就做什么事，不要妄想。苏惊墨绽开一个嘲笑的表情，苏秋嫣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愚蠢，没脑子。这样的人，今日这个教训，算是她的恩赐了。 若是说苏惊墨上世只知道长姐宽容，端庄大度。她将自己的身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反而对一些事情上倒忘了自己嫡姐长女身份的好用。如今看来，确实好用的很。 苏惊墨根本不将额上的头破血流放在心上，仿佛不是自己的身子一般。 浴血而来 第八章 找上门 老大夫几乎是被落星提着领子带回来的，一见是丞相大小姐受伤更是上药包扎的几分小心，唯恐这娇小姐一怒他就身首异处了。 苏惊墨见老大夫这么紧张，连忙温和宽慰着他让他放松。她何时变得这么吓人了，当然她也知道满面血污确实不好看。 看着苏惊墨这么亲和老大夫也放松了些许，想着家中的孙女便心生两分疼惜。他家孙女要是头上磕了这么个伤口他还不得心疼死。 这么想着口里也不自觉的问起这伤口的来源，话一出口便懊悔的差点跪在地上。没想到在一旁那个散发冷气的尊贵的丞相大人却开了口。 “老大夫见笑。都是我那三闺女不懂事，竟然打姐推妹，不知礼数。”苏彦霆怒目冷哼。 老大夫没想到苏彦霆真的会搭话，受宠若惊的差点背过气去。心中更是给苏秋嫣贴上跋扈刁蛮的标签，手上利落的给苏惊墨包扎好，麻溜的赶紧退了下去。 “疼不疼。墨儿，以后再如此我可是饶不了你啊。”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官拜丞相，苏彦霆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刚才是关心则乱来不及多说，这转头一想自是想的通。 苏秋嫣推她是事实，但是落星身手不凡，哪里能让苏秋嫣碰上她一根手指头。苏惊墨明白的道理，自然知道瞒不过苏彦霆的慧眼。 “父亲睿智，是女儿鲁莽。”苏惊墨听得出苏彦霆的深意，只得乖乖认错。这是做给外人看的，对父亲根本不需隐瞒。 苏雪茗看看苏惊墨又看看苏彦霆也不言语，只当是怪苏惊墨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父亲一向对大姐视如珍宝的。 “老爷，柳姨娘哭着闹着要见您。”守着门口的丫鬟跑进室内，怯生生又不敢说话含糊。一个是一家之主，一个是手掌后院权势的宠妾，她一个小丫鬟敢得罪哪个。 “让她离开。”苏彦霆在女儿面前还算是冷静，绷着脸皮不带一丝温度。 这……小丫鬟为难的迅速抬起头，却又不敢不听的慢慢往回走，一双眼睛求助般看着苏惊墨。苏惊墨看着丫鬟的目光安抚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爹，柳姨娘大热天的来一趟不容易。或许是什么大事要让爹做主。”苏惊墨弯着唇角，几句话说的轻缓而坚定。眉梢轻扬，眼敛微垂藏下讥诮。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苏彦霆复杂的看着苏惊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吩咐丫鬟让柳茹莹进来。得了这一份首肯，一扫踌躇，三步两跑的回复柳茹莹的话。这个反应倒是让苏惊墨无奈失笑，刚才那丫鬟好似要扑过来亲她一口似的。 “老爷，老爷。你可是要给秋嫣做主。”一抹橘红从外堂疾步而来，金钗乌发叮咚作响。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保持的跟二十多岁的姑娘一般。泪眼氤氲，素手拿着浅色锦帕擦拭着脸边的泪珠，扑通一下就跪在苏彦霆的面前。 “给她做主？何人来给我的墨儿做主？”柳茹莹的那份心思他有什么不明白的。苏彦霆漠然冷哼，平板的语气不加起伏。 苏惊墨抬手拂过自己包扎过的伤口，双眼了有兴味的看着柳茹莹微僵的手指和惊愕的表情。她鲜有看到柳茹莹这般漂亮的表情，真是好看，极了。 苏惊墨苍白的嘴唇慢慢勾起一丝温柔又阴冷的笑容：“我倒不知道姨娘这般心疼孩子，就是不知道这份心疼里有没有给墨儿一个位置。” 苏秋嫣自小由她养到大，下的功夫比起若鸢也不在少数。可以说是当成了亲生女儿般看待。 自小到大哪里不是顺着宠着，想必今天定是哭着跑回去告状了，苏惊墨想着苏秋嫣俏脸上妆都哭花了，那衣衫也是沾灰染尘的，嘴里喊着受了欺负就险些失笑。 而这柳姨娘，无非就是打听了爹正好就在这倾安楼，跑来对质定罪。 不过也是可惜，柳茹莹使计嫁进来丞相府，爹不给她好脸子，别人哪里有人给她脸子看。这不是爱女心切又是气急，摆好了柔弱受欺的模样过来讨靠山来了么。苏惊墨摆好姿势，坐好准备倾听的样子。 柳茹莹抬头一看那白纱血色，脸色蓦然大变。闪过一丝懊悔。暗中思索苏彦霆话中的深意。 想来那苏秋嫣也没敢说实话吧？嗯？苏惊墨手指敲打着床边，晶亮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柳茹莹，只望的人想要躲藏起来。 “墨儿也是妾身的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墨儿是姐姐，秋嫣年纪小不懂事。惹了墨儿也不能上手不是，老爷是没瞅着秋嫣那模样，委屈的眼泪儿掉的让妾身心疼。” 柳茹莹也不再哭喊，苏彦霆问出这话来必定事出有因。想想苏秋嫣的性子就心中咯噔一下，真是那秋嫣做了什么么。 “惊墨也不过是依理说了三妹几句，惹得三妹动手倒是我的不是了？”苏惊墨也不多言，这事儿不需多说。 父亲和雪茗当时都在场，岂能让柳茹莹三言两语的嫁祸了过来，有人是否太过自信，自掘坟墓而不自知呢。面上不待过多的苛责，只是染上了几分凄凉，好似被抛弃了一般。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自己想办法而得到，从不依附于人。直到后来才发现，苏若鸢一声软言撒娇，比的她日夜绞尽脑汁。这是苏若鸢教给她的招数，她也用此送苏若鸢一命归了西。 浴血而来 第九章 谈心 “你们先出去。”苏彦霆收了刚才的凌厉严肃，颇为温和看着苏雪茗。这个小女儿的性格他很清楚，直爽又鲁莽，却偏偏喜欢与她性子截然相反的墨儿。 苏惊墨也看着怯生生的苏雪茗，四妹以往就像是跟屁虫一样老爱跟在她身后，长大了后却好似害怕了，只偷偷的讨好着她不敢靠近。 苏雪茗本就是过来感谢苏惊墨昨日的救命之恩，也想借着今天苏惊墨待她颇为亲昵这个机会好好跟长姐亲近一番。 可是苏彦霆发话，苏雪茗也不敢不听，只好三步一回头的可怜兮兮的往外走，打定主意再找个机会过来找苏惊墨。 雨菱更是忐忑不安的呆了半天，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小姐今日与往常不大一样，每每大小姐的眼光扫过她，她都有一种被看穿的寒冷。苏彦霆这一句话可是说上了心坎里，雨菱巴不得飞出去。 “雪茗，晚上我再去看你。”看着苏雪茗皱巴巴的像个包子一般的小脸，苏惊墨从心底发出一声轻笑，语气也柔和的像是天上的云朵。 苏雪茗一听眼睛都亮了几分，不可置信又激动的点头应下，连蹦带跳的跑出了倾安楼。 苏雪茗满足的离开，苏彦霆又屏退了其他的丫鬟，神色复杂的看着眸色清亮的大女儿。一时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下去。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下去，隐约之间透着几分无奈。 “爹把他们支下去，是有什么话对我说？”苏惊墨不由失笑，父亲向来果断，如此优柔踌躇的模样让别人看见一定惊掉了下巴。谁能想到叱咤朝廷的丞相还有这样无奈为难的模样。 “我知道你一向不屑这些家宅内斗，更是懂事不用爹来操心。我朝务繁忙老是不得空关心你，我老是觉得你是嫡女，他们再如何也不敢让你受了委屈。究竟是什么事让我呵护的女儿竟然要开始碰及这些乌七八糟的琐碎事。” 苏彦霆深沉目光像是深邃的寒潭，带着心痛带着探究就这样撞进苏惊墨惊愕的双眼。 想必是从她站在门口张扬的笑声开始让爹觉得心中不安的吧，今日这一出，不可说不在她的刻意之下。 爹在娘去世后怕照顾得不周到，又逢缘故寻了姨娘希望能更好的照顾她。可是她却总让爹担心，为他添乱。苏惊墨思至此，鼻尖微酸。 重生后是不想让爹再为她担忧的。苏惊墨敛下心酸，扯动嘴角轻轻上扬。. “爹放心，这些事情难以避免，但也是小事足以应付。落水让女儿看清些事实，越发不想再任人拿捏。爹的文韬武略虽然女儿不及万一，家中这些琐事还难得到女儿吗？俗话说的好，有其父必有其女不是吗？” 苏惊墨粲然一笑宛若冰雪初融，对于爹，这些小心思没有必要瞒下去。 “只要你高兴，爹都随你。话说回来，你和雪茗落水可是另有内情？”苏彦霆哈哈一笑面带欣慰，惊墨说的也对，这些事情难以避免，如今学着应付也好，往后出了嫁也免得着了道。 爹他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一世啊。这条路最后还只能她自己来走。苏惊墨想到此时，收了笑容多了两分叹息。 “那日我让落星回屋拿些酸梅汤后，恰巧与三妹在园中相遇，路过荷塘就听见雪茗在呼喊救命。” “我让秋嫣去叫人我则拿了一根杆子让雪茗抓住，哪知我拿着杆子走到荷塘边就被秋嫣碰落了水。若不是落星赶回来，怕是我与雪茗都会溺毙。” 苏惊墨说到这里沉下了眼眸，上世就是因为如此她后来才学会了泅水。最后才知道是秋嫣买通了雨菱，雨菱遣散了园中当值的下人，又设计雪茗落水。接着就是算准了她每日都去园中的时间。 苏彦霆点了点头，他也不是没查过。当时园中当值的人都被一张什么‘通宝券’哄得出门兑换银子，连丫鬟雨菱也跟着去了，这如何落得水也无人看到。 四妹说是去看池子里新养的鱼儿，一时不慎滑了下去。其实那池子边上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光滑易摔，而雪茗身边的雨菱更不是个贴心为主的。苏惊墨沉下目光，想个由头打发出去才是。 “我会查着的。墨儿天资聪颖，性格良善。将来不要被任何事左右，也不要被任何人迷失自己。”苏彦霆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女儿的改变他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爹放心。女儿懂的分寸，不会让爹担心。”苏惊墨温然一笑看出苏彦霆的担忧，迷失？迷失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了，只是她现在再也清醒不过。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她要做什么。 苏彦霆拍拍苏惊墨的肩膀算是满意她的态度，啰嗦的反复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后就回书房处理朝务。 苏惊墨看着苏彦霆的背影眼神复杂，重生而来，这条路比上一世，怕是更加崎岖惊险，即使如此，她也只有义无反顾。生不如死的美妙，她体会过，自然不能自私，也要让那些人试试其中滋味。 浴血而来 第十章 妹妹 月上柳梢，苏彦霆被老同袍叫去饮酒，苏惊墨也懒得见那几张虚伪的容颜，索性称不舒服在房中吃了些晚饭垫垫肚子。 最后一口饭还没有咽下去就见落星进来禀报。说是苏雪茗派人来问苏惊墨好受些没有，饭吃完了没，得不得空。 苏惊墨优雅的擦干净嘴角的星点油丝，抬手让落星把雨菱叫进来。那丫头左顾右盼的跟在落星身边走进来，却也不敢离的太近，规规矩矩的低着头。 “四妹可有事？”苏惊墨接过落星递来的清茶，手指在青翠莹润的瓷杯上轻柔磨擦，眸如寒星，声音平淡。暗中打量着雨菱的一举一动。 “回大小姐，四小姐让奴婢来看看大小姐用完膳没有，四小姐准备着等大小姐过去。”雨菱本来一套说辞心里反复咀嚼了七八遍，却不知道为何一见了苏惊墨就心中发抖，平常的回话答得忐忑结巴。 苏惊墨抿着清茶也不说话，半垂的眼眸轻轻打量着这个清秀发抖的小姑娘。原来是雪茗以为她忘记今日相约，让雨菱来催她了。看着机灵，可惜了…… 苏惊墨放下茶轻灵又快速的走在前头，落星吩咐了两句连忙跟在主子身后，看着愣神的雨菱轻喝一声唤回了神。 风带着些许凉意，苏惊墨敛下神色脚步轻快，不知道那个丫头准备了些什么。 “大姐！” 苏惊墨脸上略过一丝阴厉，转头却又是月朗风清，温和如水。那摇曳的灯光下笼着那一抹轻粉。 “二妹有何事？”苏惊墨弯起的唇角恰到好处。 “三妹她做事冲动，大姐不要放在心上，莫要与她计较。”苏若鸢心中一跳，一句话说的心不在焉。 “自家姐妹，说什么计较。二妹何出此言？”苏惊墨站的端正眸中不解，双手掩在袖下抑制住想要掐过去的冲动。地牢的每一种刑罚她都记在心中，每逢午夜梦回，她都仿佛能听到自己当初的呢喃细数悔恨的声音，都能听见苏若鸢那得意的笑声，好似魔咒，如何都驱赶不走。 “三妹打伤大姐……” “此事早已过去，二妹不要念念不忘。被父亲听见又要恼怒三妹鲁莽，岂不害了三妹。好了，天凉了，二妹无事就回吧。”苏惊墨一副莫名奇妙的模样，语气像是责怪苏若鸢言语不慎。撂下两句不轻不重的训斥，不等苏若鸢说话就施施而去，留着苏若鸢嘴唇一张一合难说一言。 苏惊墨松开掩在衣袖下紧握的双拳，僵硬挺直的脊背肩膀也微微放松，调整了身形和表情。苏若鸢，好戏还长，你可千万千万要挺住。 苏雪茗住的甘夏阁离着倾安楼并不远，不消一会儿就到了甘夏阁的屋前。 只见甘夏阁灯火通明，两旁站着精神奕奕的下人奴婢，手里也各持着迎春和四角君子雕花灯，个个期盼的看着苏惊墨来的这个方向。而站在门前的那个身着嫩黄正装兴奋紧张的小姑娘正是苏雪茗。 “恭迎大小姐！” “大姐。”苏雪茗踌躇的跑到苏惊墨面前，俏脸通红俏生生的喊了一声。 “这么隆重。大姐受宠若惊。”苏惊墨眉梢一动低声轻笑，这么大的阵仗。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八成是为了她今晚来。 苏雪茗盯着脚尖露出个羞涩的笑容，很是亲昵。 苏惊墨伸手摸摸苏雪茗的鬓发眉眼温柔。三个妹妹，只有苏雪茗不曾负她，是否是她要的多了。 苏惊墨的抚摸像是给了鼓励一般，苏雪茗抬起的小脸上眼睛扑闪扑闪，鼓起勇气拉住苏惊墨的素手往屋里带。毛茸茸的小脑袋头也不回，生怕看见苏惊墨露出不悦的神色。 屋中打扫的一尘不染，圆桌上的各种糕点小吃美酒清茶挤得满满当当，一层摞着一层很有难度。 苏惊墨被拉着坐在主位上，耐心听着苏雪茗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桌上的美食，苏惊墨不言不语，笑意更甚。这样唠叨的模样，倒让她都不忍心打断了。 身后的落星更是听的下巴都要落了下来，这么多小吃的来源故事苏雪茗都知道！一旁伺候的丫鬟更是脸都绿了，这样狗腿的小姐真是把脸都丢惨了。 苏惊墨也感受到了屋中的气氛诡异，看着四周丫鬟忍俊不禁的模样也发出轻笑，而苏雪茗就讷讷的摸了摸鼻子。 博学多才？苏惊墨摇了摇头，四妹向来不爱看书，这一番，应当花费了许多时间才背下了这一串，等着在她面前显摆一把得些赞扬呢。 “今日我才知道，四妹的口才才是咱家一绝。”看着苏雪茗拘谨的模样苏惊墨心下一软，她不知道为何苏雪茗对她这样尊敬喜爱，却也被这一番心思暖了心。苏雪茗从小就不爱诗文背书，这一番说辞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 “大姐不嫌弃雪茗啰嗦就好。大姐吃块千丝酥。”苏雪茗腼腆一笑，糯糯的嗓音格外可爱。 “疼爱四妹还来不及，哪里来的嫌弃。”就着苏雪茗的话，苏惊墨真的夹起一块千丝酥，看的面前的小妹妹心花怒放。 “我知道，大姐待我最好。”苏雪茗低头抿唇，亮晶晶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 苏惊墨手上一僵，想起上世对这个妹妹的平淡心中苦笑。她待她最好……吗？她竟是不觉得。 “我也知道雪茗对我很好。”苏惊墨想起上世语气不免多了两分凄苦，眸间复杂。 苏雪茗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忽然神秘的左看右看，站起来让四周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连雨菱也不明所以却也乖乖告了退。 落星疑惑的看着苏惊墨，苏惊墨轻轻颌首后才退出了门外，紧紧守在门边，容不得苏惊墨再出意外。 苏惊墨看着苏雪茗麻溜的把门插上，转身躲在妆台前左找右找，一会儿又看看她没有起身才安心的又翻找起来，活像只小兔子。苏惊墨眉梢一动也不催促，想要看看苏雪茗想要做什么。 “大姐，我有东西给你，可不要笑我。”苏雪茗像是找到了什么，掩饰的把东西藏在背后，红扑扑的小脸好似害羞一般。 苏惊墨颌首，笑容亲切的像是放纵的模样。这是要给她什么‘宝贝’。 只见细腻的小手上捧着一只木镯，表面光滑隐隐泛香，刻着的花纹有些歪扭却看着像是多番修改一般，里面刻着两个字，这两个字倒是精美许多。 “这是我亲手所刻，去年本来想送给姐姐做生辰礼物的，怕姐姐嫌弃就没有送。虽不是什么名贵玩意儿。”苏雪茗渴望的双眼像是等待吃食的小狗，期待又兴奋。 苏惊墨眼眶微酸，还是优雅从容的接过木镯，当着苏雪茗的面戴在自己的左腕上。她哪会嫌弃。她上世也曾得到这枚手镯，可惜那时她已然身处危难，已然无法再多说什么，更没有机会说什么姐妹之情。 “佛兮木清香淡雅，又是咱们大昭的国树。父亲不是说它趋凶避吉吗，那姐姐以后每日都平平安安的。”苏雪茗开心的唧唧喳喳，唠叨个不停。 “为何……”苏惊墨轻摸着腕上木镯，略带疑惑。她始终不明为何这个妹妹待她如此亲和。 “小时候我被别人欺负，从来都是大姐为我出头。”苏雪茗支吾一会儿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啊，于氏静修甚少出门。爹又没有时间照料她们，柳姨娘刻薄小气，苏若鸢心表不一，苏秋嫣刁蛮愚钝。而四妹又是耿直的脾气，总是和苏秋嫣吵闹。她知道苏秋嫣刁蛮，就把苏秋嫣劝走。有的婆子下人欺负四妹年少，于氏由不得宠，她身为长女更是不能不管。在四妹眼中，这就是为她撑腰吧， 苏雪茗仰起头，像是看着神明一般。 四妹的生母只是唯唯诺诺，从不敢多说一句话，受了委屈也只能找她了不是么。苏惊墨眸色一怔，这些在她看来的小事，对雪茗来说这么重要。帮妹妹这是长姐责任，她记得所有人的生辰，却忘记了这对缺少关爱的四妹多么重要。苏惊墨忽然懊悔起对这个小妹的关注太少。 “姐姐或许觉得不值一提。但是这对妹妹来说，很重要！所以，妹妹最喜欢大姐了。” “是，姐姐也最喜欢妹妹的。”苏惊墨目光暖和声音微哑。她聪明了一世，也糊涂了一世，为了那个人，她错过了多少，怎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