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一) s市,梧桐小区对面的菜市场里,一个大概二十岁的小伙子正在菜摊中走走停停。小伙子身穿一件带帽子的休闲上衣,一条蓝得近乎于黑的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加黑色的休闲鞋,他手上提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装有青菜,豆角,胡萝卜等蔬菜。小伙子名字叫韩封,他是梧桐小区的住户,每天都来这个菜市场买菜,没办法,家里有个好吃懒做的米虫。 “大婶,香葱怎么卖?”韩封走到一个卖蔬菜的小摊上,拿起一小把绑好的葱问道。 卖菜的小贩是个中年妇女,她看向韩封,笑笑,“一块钱一把。” 韩封将手上那把葱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嘟囔,“你看看你这葱,叶子都有点黄了,还那么细根,一块钱太贵了。” 听到韩封的话,卖菜的大婶忙说,“我这葱够新鲜了,别地儿可买不到这么好的。” “行了,大婶,你也别说了。”韩封掏出一块五毛,塞到大婶手里,“一块五,我拿两把,就这样吧。” 大婶手上拿着钱,嘴里直说,“这不行,不行,一块一把已经很便宜,一块五两把我亏了。” 韩封将两把葱放入手上提着的塑料袋,笑嘻嘻地说,“行的,大婶,我下次还来呗。” 说完,韩封抬脚就走。看着韩封走远,大婶摇摇头,嘴里边念叨什么小伙子太会讲价了云云,边把手上的钱塞到口袋里,然后继续卖她的菜。 买好蔬菜,韩封再买十几个鸡蛋,这才走出菜市场,过马路,去往小区。小区门口的大爷眼角扫到有人,抬眼看一下韩封,随后继续低头看报纸。韩封提着菜一路往前走,走到一个有些倾斜的上坡,突然,从边上矮树丛里窜出一只黑色的狗,冲着韩封直摇尾巴。 韩封没好气地瞪一眼黑狗,“差点吓死我,就你调皮。” 不轻不重地拿脚踢一下黑狗,黑狗以为韩封在跟它玩,两只前爪扒上韩封的腿,伸着舌头,直盯盯看着韩封。韩封用脚轻轻踢开黑狗,“去,没工夫和你闹。” 黑狗往后跳几步,欢快地在韩封身边转来转去。韩封头疼地看着黑狗蹦来跳去,又不忍心真的下重手,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正在韩封被黑狗缠住,傻愣愣站着没法走的时候,一声轻柔的猫叫响起。 一只通体黄色夹杂少量黑毛,犹如点点小花的猫从矮树丛里钻出,仰头冲韩封叫“喵~” 黄猫一出现,黑狗立刻放弃韩封小跑着凑上去。看着黑狗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韩封真想骂一句,瞧那出息样。韩封也就在心里想想,不至于真跟狗一般见识,再说,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猫优雅地走在前面,狗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一猫一狗渐渐走远去玩。韩封加快步伐走向E栋楼,进一楼按下电梯。电梯正好从二楼下来,一会儿后,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个男人,韩封和男人礼貌地对视一笑,两人擦肩而过。 梧桐小区,共有二十四栋楼,每栋楼用字母排序,韩封住在E栋三层,房间编号303。每一层楼有四所住户,两户一边,中间是电梯,韩封住的303在电梯右手边。出了电梯往右走,几步路就到家门口,韩封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掏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身高约一米八几的男人站在门边看韩封,男人穿着一身黑白相加的熊猫装睡衣,脚上踩着同样熊猫样式的拖鞋。男人长相帅气,双眼锐利,有股不怒自威的霸气,但此刻,男人头发微乱,睡眼惺忪,全身散发着慵懒,和霸气八杆子打不到。 韩封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天起来挺早,我还没开始做饭。” 揉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男人边打哈欠边说,“饿醒了。” 嘴角抽搐,韩封侧身从男人身边挤进门,“等着,饭很快做好。” 关上门,男人走到沙发上躺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翻到一个播放动漫的频道,“快点,饿死了。” 韩封眼角横一眼男人,提着买的菜进厨房。先将菜从塑料袋里一一拿出来,韩封再洗米煮饭。把米淘好之后放入电饭煲,韩封开始洗菜,切菜。 动作娴熟地洗菜,切菜,韩封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睛看着电视,动都没动一下,更别说去帮忙。半小时之后,韩封将炒好的菜一一端上桌,唤道,“你不是说饿了?快来吃饭。” “你端过来吧,我边看电视边吃。”男人窝在沙发里,依旧没动一下。 韩封没好气地把碗重重放在餐桌上,“你爱吃不吃!” 把饭端到餐桌上,韩封盯着男人等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一点动的迹象。韩封非常不情愿地装好一碗米饭,再夹一些菜到碗里,走到男人面前递上去,“吶,饭端来了,自己吃。” “没空,你喂我吃。”男人眼睛死死盯着电视,说道。 气鼓鼓地看着男人,韩封指着他骂道,“你别蹬鼻子上脸!” 男人没回话,继续看电视。一个气急,一个不搭理,片刻后,韩封认命地拿起筷子喂男人吃饭。韩封一口一口地喂,男人一口一口地吃,大厅里只听见电视和男人咀嚼的声音。 一碗饭喂完,韩封把碗筷放到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气势汹汹地瞪着男人说,“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吃饭都要人喂!” 伸手一把将韩封抱在怀里,脚压在韩封身上,男人好笑地说,“你看,我手脚都长了。” 韩封死命挣扎,却仍被男人死死抱在怀里,一会儿后,韩封放弃了挣扎,反正也挣不开。 手指勾起韩封的下巴,男人笑眯眯地说,“哟,真生气了?” “阿度!”韩封张嘴朝阿度手指咬去,阿度快速收回,没有给韩封机会。 “还学会咬人了。”阿度好笑地看着韩封,“是不是跟那条黑狗学的?” “胡说!小黑才不咬人。”韩封瞪着阿度反驳道。小黑是韩封回来时遇到的那条黑狗,出名的乖,从不咬人,是住在302那户人家养的。和小黑一起玩的猫咪,是301刘奶奶所养,名字叫阿黄。 “谁知道呢。”阿度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狗长了利牙,总有一天会咬人。” 韩封狠狠瞪阿度,气呼呼地说,“放开我,我还没吃饭呢。” 勾唇笑笑,阿度松开抱着韩封的手。阿度一放开,韩封立马从沙发上起来,退开老远。韩封的过度反应让阿度无奈摇摇头,接着转头继续看电视。韩封见阿度专心看电视,奇怪地看他一眼,随后转身去吃饭。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韩封也坐上沙发看电视。阿度躺在后面,韩封坐在前面,沙发很大,两人也没觉得挤。时间缓缓流逝,两人对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墙上的钟指到十点十五分时,韩封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说不清像什么,反正就觉得很奇怪。 韩封站起身,张着耳朵四处听,“阿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阿度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电视,“没有。” “你仔细听听。”韩封耳里听着那个奇怪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他转头疑惑地看阿度,“你怎么可能没听到?” 盯着电视,阿度沉默一会儿,说,“没听到。” 韩封走到门边,侧耳倾听,那股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响,有点像流水的声音,又有点像水滴在地面上的声音。韩封忙打开门,道,“我去看看。” 转头看到韩封开门出去,阿度微微叹口气,“该发生的都已发生,去了有什么用。” 说完,阿度转头继续盯着电视看。韩封开门走到过道,循着声音朝前走,路过电梯,韩封停下仔细听会,不是这里。继续向前走,来到301,韩封趴在门上细细听了片刻,也不是这儿。再转身走到302,韩封靠在门上听会,那奇怪的声音清晰如在耳边,可以肯定,声音就是从这屋子里发出。 听着听着,韩封觉得很奇怪,那声音渐渐在消失,犹如杯中的水将要流尽般越来越小。 担心出什么事,韩封急忙站直身子,伸手敲门,门敲了很久,不见人来开门,韩封皱眉继续敲,难道里面真出事了?韩封继续快速敲门,不久,门从里打开一条缝。 开门的是这家男主人,韩封和他见过几面,也打过招呼,想了想,男人好像姓周。周先生一脸不满地看着韩封,语气很冲地说,“大晚上敲门那么急,有什么事?” “周先生。”韩封抬头向里探探,无奈周先生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什么也没看到,“我刚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周先生,你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周先生一脸不耐烦地说,“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我家的事你少管。” 说完,‘咚’地一声,重重关上房门。韩封想问的话还只来得及张开口,门就被关上了,碰了一鼻子灰,韩封瘪瘪嘴,无奈地转身往回走。 回到自己家,韩封关上门,一脸不高兴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对着阿度发牢骚,“我明明听到奇怪的声音。阿度,你说是不是那家人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阿度嗤笑,“除了怨气极深,主动攻击人类的个别生物。其他种类大多是人类主动招惹,有因才有果,不作死就不会死,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 “这么说,那家人真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韩封吃惊地看着阿度,问,“有你在这栋楼坐镇,怎么还有不干净的东西敢来?” 看一眼韩封,阿度龇牙笑道,“因为我只在这一个房间坐镇,并没有坐镇整栋楼。” 韩封张大眼睛瞪阿度,“还能这样?” “你又不是第一次和那些东西接触。”阿度语重心长道,“怎么还不明白,不管是神也好,鬼也罢,还是其他生物,若是没和他们产生联系,他们不会管人类的死活。” “好,我知道了。”韩封无聊地点头,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听腻了。站起身,韩封朝卧室走去,“你继续看电视吧,我先睡了。” “去睡吧。”阿度回应道,随后继续看电视,“我再看会儿。” “电视迷。”韩封小声嘟囔一句,打着哈欠进了卧室。韩封找出小熊的睡衣穿上,困困地打个哈欠,关掉灯,他舒舒服服躺进被窝里,闭眼睡觉。 夜晚安静,一家一家的灯光渐渐熄灭,都进入睡眠。阿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还未安眠,然而电视里全是雪花,早没了电视节目。 时间走到十二点,宁静的走道上,302的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周先生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塑料袋,塑料袋里还套了几层塑料袋,沉甸甸的,完全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 关上门,周先生提着塑料袋走到电梯前,他按下电梯,左右看看,提防有人接近。很快,电梯到达这层楼,电梯门打开,周先生走进电梯,按下负一楼的键。此栋楼中,负一楼是停车场,平时有些人也喜欢从负一楼坐电梯上来。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门打开,周先生提着塑料袋走出来,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才往前走。停车场的灯光昏暗,因为在地下,气温比地上低,即便在盛夏,也很阴凉。 周先生快步往前走,将要到达出口的时候,他看见有个人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周先生左右看看,急忙走到最近的一辆车边,把手上的塑料袋塞到车底下。 直到看不到塑料袋,周先生才装作没事人般站起。待那人走近,看到周先生,一脸高兴地搭上周先生的肩,“哟,老周啊,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周先生笑笑,回答道,“老吴啊。瞧你喝得烂醉,去哪儿潇洒了?” “能去哪儿啊。”老吴打个酒嗝,重重一拍周先生的肩,大笑,“还不就老地方。老周,哪天有空一起去呗,我别的不说,喝酒,一定能把你喝趴下。” 老吴声音越说越大,一直抓着周先生不肯放手。周先生心中有事,眼睛老瞄向车底,嘴上敷衍着老吴。老吴瞅着周先生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嗝,老周你看什么呢,难道你藏了什么好东西不成?”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二) 周先生急忙抓住老吴的手,扯开话题,“老吴啊,你今天和谁喝酒了?战绩如何?” 说起喝酒,老吴可来劲了,拉着周先生叽里呱啦说开了,“今儿和老李他们喝,才干了几杯,老李就趴下了,那个没用的。还有他带来的一票人,全怂的不行,哈哈哈哈,老周啊,下次你一定要去,也就你能和我喝上几杯,其他人全不行,不行。” “老吴是海量,我哪比得上。”周先生笑着谦虚地说。 “哈哈哈,今儿遇到你正好。走走走,跟我喝几杯去,家里还藏了几瓶好酒,够我们哥俩大干一场!”说着说着,老吴硬拉周先生往电梯那边走。 周先生没办法,陪笑着跟老吴走进电梯,上了楼。电梯门关上,一层一层往上升,周先生实在拗不过老吴,便去了老吴家喝酒,两人不醉不归。 寂静的停车场,一辆车底下,有一团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忽然,塑料袋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接着又归于平静,好像那一下只是错觉。夜晚,不光漆黑,还会发生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这些事鲜为人知,却为日后埋下隐患。 时间往前溜走,天渐渐明亮,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日常作息。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她穿着红色紧身短裙,脚踩一双红色高跟鞋坐电梯到停车场。女人走到自己的车边,按下自动感应器,车子发出‘嘀’的一声,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发动车子朝前开,女人听到车下有些奇怪的响动,摇下车窗望向后方,车子经过的地面上有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女人不明所以地转回头,继续发动车子,心中不免嘀咕,是谁乱扔垃圾,真没公德心。 女人的车子一路开出停车场,扬长而去。停车场里,一团黑色影子遥望远去的车子,越变越大,很快撑到停车场的顶端。一阵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刮过,影子消失不见。 睡醒了,韩封睁开眼睛伸个懒腰,掀开被子起床来到客厅,一眼便看见阿度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转身进入洗手间,韩封撒泡尿后,开始刷牙洗漱。 听到洗手间的水声,阿度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你这几天不是休息?怎么起来这么早?” 韩封边刷牙边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哪里早?都快十点了。” 阿度坐起身,找来遥控器打开电视,“你有事要出去?” “没什么事。”韩封吐掉嘴里的泡沫,拿清水漱完口说,“家里有些东西要用完了,我等会去超市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超市?”阿度想了想,说,“我不去。” “行,你在家看电视吧。”韩封从洗手间走出来,又进入卧室,换上昨天脱在床边的衣服,“把你的脏衣服找出来,我从超市回来一起洗。” “换下的衣服我都扔洗衣机里了。”阿度说完,又在沙发上躺下。 韩封听见阿度说的话,走到阳台上,打开洗衣机的盖子一看,衣服当真在里面,只是不管是袜子还是内裤,全揉进去了。韩封气冲冲地走到沙发边,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内裤和袜子要分开洗,你不要全扔进洗衣机里。” 阿度抬头看向韩封,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说,“你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向阿度扔过去,韩封气鼓鼓地说,“去你的老妈子,你说你作为一个仙君,生活那么不讲究,你好意思吗?” 纠结地拧眉想一下,阿度很认真地点点头,“好意思。” “你。”韩封一把扑过去掐住阿度的脖子,“你特么能不能要点脸啊!” 阿度掰开韩封的手,顺势将他扣在怀里,“好了,多大点事,至于么你。” 韩封死命地瞪阿度,“谁叫你那么无耻。” “嗯嗯,我无耻。”阿度赞成地点点头,摸摸韩封的头,“所以,辛苦小封封了。” 奇怪地看阿度,韩封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阿度好笑地捏捏韩封的脸,说,“想想我的身份,我怎么可能发烧?” 韩封瘪瘪嘴,挣开阿度的怀抱,站起身,双手叉腰,认真道,“给我记住,下次不许把内裤和袜子放洗衣机里,不然,不然,你自己做饭吃,哼!” 笑眯眯地看着韩封,阿度心情很好地回答,“行,你不做饭还可以做别的,正好试试你的其他手艺。” 瞪着阿度,韩封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我懒得理你。” 不再搭理阿度,韩封转身进入卧室拿上钱包,准备出门。阿度手上遥控机不停地按,嘴上也不断地说,“记得买点吃的,面包,蛋糕,之类的,还来点麻辣,上次买那个鸡翅不错,反正你都买点吧。” “也不怕撑死。”韩封没好气地念叨一句,穿上鞋子,开门出去。 笑着看韩封出门,阿度一点也不担心韩封不买那些东西,他的小封封啊,就是嘴硬。韩封出门,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这时,301的刘奶奶从过道那边走来,一脸焦急地弯腰到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韩封知道刘奶奶眼睛不好,很少出门,于是他走上前,来到刘奶奶身边问,“刘奶奶,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忙找。” 刘奶奶抬头眯眼看韩封,她激动地抓住韩封的手,一脸着急,“我家阿黄不见了,昨晚就没回来。” 阿黄?韩封握住刘奶奶的手,劝慰道,“刘奶奶,你别急,我昨天回来的时候看见阿黄和小黑在一起玩呢,说不定现在还窝在哪个草丛里。刘奶奶,要不我陪你在小区里找找吧?” “好好好,谢谢小伙子。”刘奶奶一脸高兴地说。 搀扶着刘奶奶,韩封领着她进电梯,到一楼时,韩封带着刘奶奶出来。韩封放慢自己的脚步,配合刘奶奶缓慢的行动,领刘奶奶到他昨天看见阿黄的地方。矮树丛被修建得很整齐,但因为长势茂盛,很难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韩封一字一句很清楚地告诉刘奶奶,“刘奶奶,你在这里等会,我去那边树丛里找找。” “哎,好。”刘奶奶松开韩封的手,站在原地等待。 刘奶奶松开手,韩封马上走到矮树丛边仔细地找,扒开树丛一块地方,一块地方地找,但,把这一片矮树丛全找完,也没看见阿黄的影子。阿黄和小黑在一起玩耍,从来没有晚回来过,韩封有些担心,它们是不是遇上打狗或者打猫的人,要是那样,怕是凶多吉少。 回到刘奶奶身边,韩封扶住刘奶奶,说,“刘奶奶,你别急,我们慢慢找。” “好,慢慢找。”刘奶奶虽然很沮丧,但还是微微笑着说。 搀扶刘奶奶往前走,韩封随时注意四周有没有阿黄和小黑的身影。韩封和刘奶奶找遍小区,也问过小区里的人,阿黄和小黑仍然毫无踪迹。 后来有个大妈热心地说,可以去找门卫大爷看看监控。韩封和刘奶奶立刻去往门卫室,门卫大爷一开始很为难,但在韩封和刘奶奶的软磨硬泡下,最后答应给他们看监控视频。 韩封记得昨天下午买菜回来时,遇见过阿黄和小黑,他告诉门卫大爷,只要从昨天下午他见过它们之后的时间开始看就行。大爷很快将视频调出来,刘奶奶眼睛看不大清,看视频的任务便交到韩封身上,他答应会仔细帮刘奶奶看。 监控视频的时间调到昨天下午,韩封认认真真观看。阿黄和小黑遇见韩封后,跑出小区玩了一会儿,但是,七点二十分的时候,它们俩回到了小区。如今即将到夏天,白天越来越长,七点多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更何况小区每条道路上都有路灯,能够看得很真切,阿黄和小黑七点多时回到了小区。 阿黄和小黑回到小区后,没怎么耽搁便回了居住的大楼。时间显示在七点二十三分,阿黄和小黑进入E栋大楼。韩封怕遗漏什么,继续看监控视频,直到今天出门来找的时间。 韩封看着被按下停止键的视频,默默沉思,阿黄和小黑进入大楼,却没回家,真是奇怪,它们能去哪儿?韩封扶住刘奶奶,说,“刘奶奶,阿黄和小黑一起不见,我们去问问周先生,看看他知不知道它们去哪儿了。” “好。”刘奶奶点点头,没什么意见。 搀扶刘奶奶回到E栋大楼,韩封一路上都在细细思索,他不知道昨晚听到的奇怪声音和阿黄与小黑的失踪有没有关系,但他觉得昨晚的周先生态度很奇怪,该好好注意一下这个不对劲的周先生。 电梯到达三楼,韩封扶刘奶奶到302门口,他伸手敲门。敲门片刻后,里面的人打开门,正是周先生。韩封微笑开口,解释他来的目的,“周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刘奶奶家的阿黄昨晚没回家,不知道周先生家的小黑昨晚回来没有?” 周先生一脸不耐烦地看韩封,“没回来。不管是猫还是狗,我昨晚都没见到。” 面对周先生这样的态度,韩封笑笑,“打扰了。” 韩封话还没说完,周先生便把门关了。周先生的奇怪举动让韩封心中生疑,韩封安慰刘奶奶,承诺一定帮忙找,让她不要担心。韩封的话仿佛让刘奶奶找到主心骨,再三嘱咐要找到阿黄之后,刘奶奶被韩封送回家。 安抚好刘奶奶,韩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到了下午两点,叹口气,他转身去超市买东西。去往最近的超市,韩封很快选好要买的东西,然后结账回家。双手提满东西,韩封刚走出电梯,阿度就打开了门。 扯开嘴一笑,韩封道,“你要的东西我都买了。” 阿度侧开身子让韩封进门,关上门,阿度走到沙发边坐下,“又打算管闲事?” 韩封把买的东西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坐到单人沙发上,边整理买的东西边说,“什么叫做管闲事?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听到韩封的回答,阿度没说什么,只静静地看韩封。注意到阿度的反应,韩封看着他,猜测道,“你一定知道什么,所以不想让我去趟浑水。” 伸手拿走韩封刚刚从塑料袋里摆出的果冻,阿度撕开一个缺口,把小小的果冻一口吃掉,“想管就管吧。到最后,别心软就好。” “你果然知道。”韩封皱眉瞪阿度,“知道还不跟我说,每次都这样,装什么神秘。” “我这是为你好。”阿度再伸手拿一个果冻,一口吃掉,“有些事只有你自己去经历,才会成长。” “是啊,”韩封嘴角嘲讽地勾起,不满道,“我不成长哪能活到现在。” 阿度站起身,走到韩封面前,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怎么?是怨抛下你的父母,还是怨我?” “我谁也不怨。”韩封打掉阿度的手,往后靠进沙发里,“我有资格怨吗?谁叫我是这样一个体质,若是爸妈不把我交给你,指不定我现在怎么样。” 向前,阿度两手撑在沙发边上,凑近韩封,两人四目相对,喷出的气息落在对方脸上,近得让人无法想别的。阿度伸出右手扣住韩封的头,唇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这个吻,轻柔,缠绵,暧昧,韩封愣愣地看着阿度,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阿度微微一笑,眼睛直视韩封,语气坚定宛如誓言,“谁都没办法和你相比。” 愣愣的,韩封看着阿度,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坚定。慌张地推开阿度,韩封起身朝卧室走去,“我累了,我先去睡了。” 看韩封匆匆忙忙地走进卧室,阿度唇角扬起一个浅笑,随后他将目光移到茶几上。回到沙发边坐下,阿度一一把韩封买回的东西拿出来,除了些日用品,其余大多是吃的,有阿度点名要的,也有阿度曾经说过好吃的。阿度伸手拿出一个心形的果冻在手里把玩,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三) 匆匆走进卧室,韩封关上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缓缓走到床边,韩封扑到床上,呈一个‘大’字占据整张床。韩封趴在床上,不由得想起他和阿度的第一次见面。 韩封的体质异于常人,与阴阳眼不同,韩封身上拥有着令妖魔鬼怪害怕又趋之若鹜的力量。这一体质在韩封八岁之前并未被激发,直到韩封八岁那年,有一天,父母因为一些事情争吵,韩封被刺激到,爆发出身体里的力量。 那时候,看着父母吵架,韩封想劝阻却因为太小无能为力,太过强烈的情绪令他爆发出力量。韩封记得,一瞬间,整个屋子溢满水,水没有从窗户和门缝流出去,只存在屋子里,他们呆在水里也没有任何难受,那水的存在就好像空气般。 在韩封和父母都震惊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突然凭空出现在屋中。怪物的种类多到分不清,直到现在,韩封也说不全物种,他记得,那些怪物贪婪地看着他,恨不能将他整个吞下。 尽管怪物们贪婪,但它们又似乎害怕韩封,迟迟不敢接近。水荡漾流动,小小的韩封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怪物,吓得身子直哆嗦。 父母将韩封抱在怀里,虽然害怕,却仍护着韩封。一道破开水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半空中,他面容威仪,举手投足间彰显慑人的霸气。男子一到来,所有怪物屏息以待,不敢放肆。 男子轻轻扫过在场的所有怪物,语气淡淡道,“你们敢妄图仙家之泽?” 轻淡缥缈的话让怪物们浑身颤抖,极度害怕,一个个瑟缩,不敢反抗。一个悠远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语气中带着慵懒,“泱泱泽水,生命之源,仙家跌落,传承后嗣。” 声音响在耳畔,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出现,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男子斜躺在半空,一双赤足白若雪。男子虽着白衣,却浑身散发着魅惑,那唇角一笑,眼眸流转之间,勾魂摄魄。“仙君,别来无恙。” 被称为仙君的玄衣男子,眼眸淡然,完全不将白衣男子放在眼里。“想抢?” 白衣男子笑笑,站起身,道,“没兴趣,不过来凑个热闹。” “泱泱泽水乃仙家之宝,尔等不该痴心妄想。”玄衣男子眼眸凌厉,淡淡的话语却透露出不容反抗的霸道威压。“想活就退去,不然,死期至。” 看着对面的仙君,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潇洒地转身离去,“有仙君保驾护航,便勿须多虑。此仙家之宝,定不会落旁人之手。” 白衣男子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消失,来得干脆,离开也干脆。仙君眼睛瞄向周围的怪物,众怪物见白衣男子离去,一个个胆战心惊地匆匆逃窜,生怕慢一些,便性命不保。 众怪物散去,仙君飞身落到韩封三人面前。父母紧紧将韩封护着,身子瑟瑟发抖,却为自己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仙君伸出右手,直视韩封父母道,“把他交给我。” 母亲紧紧把韩封抱在怀里,哭着喊叫,“他是我儿子,你别想带走!” 韩封母亲激烈态度并未引来仙君的不满,他静静站着。父亲看看韩封,又看看仙君,咬牙开口问,“把他交给你,你能保他平安?” “能。”仙君注视韩封父亲,道,“除我之外,无人能护他。” 父亲沉默片刻,挺直腰杆,做下决定,“我把他交给你,你务必护他一生平安。” 听到韩封父亲的话,韩封母亲哭得更加厉害,犹如被人刨去心肝般痛苦嘶叫。仙君走上前,来到韩封身边,牵起他的手。韩封呆愣愣看着仙君,心中没有丝毫害怕。 哭得肝肠寸断,韩封母亲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放手,她的孩子,她的骨肉,只能交给别人来守护。仙君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韩封的眉心,溢满整个屋子的水瞬间从韩封眉心涌入他体内,接着,韩封眉间白光一闪,封住入口,将水沉淀在他身体里。 仙君一挥衣袖,韩封父母瞬间晕倒在地。韩封死命挣扎,想跑到父母身边,仙君放开韩封的手,任韩封跑过去。韩封跑向父母,却被一层透明的隔膜拦住,无法前进,伸出小手捶打,大声呼喊父母,却徒劳无功。 “从今以后,这就是你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也远在天涯。”仙君看着小小的韩封声嘶力竭地叫喊,语气淡漠道,“你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泪水滑落脸庞,韩封大声呼喊,大声哭泣,即便如此,也依旧改变不了事实。之后,韩封被仙君带走,仙君就是阿度,阿度教他怎么运用自身的力量,教他熟悉另一番天地。学习运用力量的同时,韩封还必须做饭,洗衣,干一切家务,哪怕他才八岁。 韩封曾经怨过,为什么他有这样的体质。阿度告诉他,他的祖先是仙君下凡,与人成亲,诞下后嗣,韩封为其后代,继承祖先的能力。韩封问过,为什么是他继承。阿度回答,因为命。韩封不懂阿度的意思,但他知道事情无法改变,只能转换心态,认认真真活每一天。 如今韩封二十岁,与阿度生活在一起十二年,展现在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奇妙,奇妙的同时又充满危险。韩封渐渐明白他必须离开父母的原因,也明白阿度为什么要消去他父母的记忆,因为他们生活的世界相差太多。 翻个身,韩封仰躺在床上,在他的人生道路上,陪伴他最多的是阿度,教会他许多东西的也是阿度,比起遥远记忆的父母,阿度在他心中分量更重。以手掩面,韩封轻咬嘴唇,但他和阿度之间却是遥望而不可及,阿度是仙君,不老不死。 在阿度眼中,他韩封只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朵小小浪花,以后,也许记都记不住。阿度会跟他生活在一起,守护着他,只是因为他的能力。韩封一直明白这些事情,可就算知道,明白,却还是拦不住感情的发酵。十二年,喜欢上一个人是件难事吗? 韩封想着与阿度生活的点点滴滴,欢乐的,生气的,埋怨的,想着想着,他渐渐睡着了。韩封睡着之后,阿度打开房门进来,坐在床边看着韩封的睡颜。 手指轻轻抚摸韩封的脸,阿度想起很久以前一位老朋友说过的话,‘谢谢你一直帮我,如你所愿,我送你一段缘,一个能牵动你心的人。你不需要多用心去找,只要看一眼,你一定会知道那个人是谁。’ 漫长的岁月,阿度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人,时间久到他开始怀疑那个人是不是存在。有一天,阿度感应到泱泱泽水的波动,为了守卫仙家之宝的他,迅速赶来。阿度第一眼看见韩封,他心中赫然知道,就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韩封唇角含笑,能牵动他心的人。垂头在韩封脸上落下一吻,阿度躺到韩封身边,伸手将他搂入怀中。韩封不自觉往阿度怀里缩缩,睡得更熟。阿度抱着韩封,唇边溢满笑容,闭眼安眠。 有人沉入梦乡,有人不能眠,长长黑夜,有些该发生的事在发生。夜晚,月光,妖魔鬼怪喜欢的时段,属于它们的时段。 第二日,清晨。阳光照射到床上,韩封睁开惺忪的眼睛,吃惊地发现自己睡在阿度怀里。呆愣一会儿,韩封反应过来伸手推阿度,想退出他的怀抱。阿度的手箍紧,韩封怎么也推不开,没好气地瞪阿度,韩封使劲拍他的胳膊,“你有自己的床,做什么要和我挤。” 阿度笑眯眯地睁开眼,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抱着你睡暖和。” “都快到夏天了,热不死你,还暖和,放开!”韩封气鼓鼓地拍打阿度的手。 抱着韩封,蹭蹭他的脸,阿度一脸期待地看着韩封,“小封封,我饿了。” 韩封气结,伸手推开阿度的头,“放开,等着!” “小封封真好。”阿度放开韩封,侧躺在床上一脸笑意地说。 “哼。”韩封对于阿度的赞美嗤之以鼻,做饭吃就是好,那饭馆的大厨岂不是世上最好的人。起床穿鞋,韩封打开卧室的门,先到洗手间洗漱,然后才开始做饭。打开冰箱,拿出食材,一一洗干净,韩封动作娴熟地切菜。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韩封习惯把冰箱塞满,这样想做吃的就不用担心没食材。至于真正原因嘛,是因为阿度不吃西式的早餐,只吃中式,什么面包片之类的东西,做为早餐拿给阿度吃,阿度死活不吃,像个孩子一样能闹腾半天。韩封只好养成冰箱塞满的习惯,以确保阿度的一日三餐。 吃完早餐,洗好碗后,韩封开始洗衣服,将身上的衣服换掉,把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一分类,韩封以分好的顺序洗衣服。洗好,晾好,很快时间就到差不多十一点,韩封又着手准备午餐。吃完午餐,洗了碗,韩封再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又要去找猫?”阿度坐在沙发上,吃着雪糕看电视问。 韩封边穿鞋边说,“刘奶奶一个人住,眼睛看不清,只有阿黄陪她,不帮刘奶奶找到阿黄,我哪放得下心。你知道什么关键消息就提供点,小黑和阿黄我一定要找到。” 看向韩封,阿度停顿片刻,随后,视线又转回电视上,“没有。” “就知道你不会说。”韩封打开门,“我走了。” “嗯。”阿度应道。门‘咚’地一声关上,屋里只剩阿度一人看电视,吃雪糕。 韩封出门,走到301敲门,等了片刻,刘奶奶从里开门。韩封微微笑道,“刘奶奶,我现在去帮你找阿黄,你先别急。” 刘奶奶笑呵呵地说,“小伙子,谢谢你,不用了,阿黄昨晚上回来了。” 回来了?韩封皱眉,有点不相信。刘奶奶笑弯了眼睛,道,“就知道阿黄不会抛下我这个老太婆,你听,阿黄在叫呢。” “喵~”从屋里传来猫叫的声音,韩封透过刘奶奶打开的门缝,看见屋里的确有只猫对着门口喵喵叫。韩封认识阿黄,那只猫是阿黄没错,但有些不同寻常。 韩封张开口欲说什么,迟疑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微微笑说,“刘奶奶,阿黄回来就好,你可以放心了。” 刘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小伙子,谢谢你的帮忙。我老太婆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答谢你,要不你留下吃个便饭?” 忙摆手,韩封婉拒道,“刘奶奶,不麻烦你了。我家住在对面303,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您。” “好好好。”刘奶奶欣慰笑道,“真是热心的小伙子。” 辞别刘奶奶,韩封皱着一张脸急匆匆回到家。阿度见韩封进门就愁眉苦脸,关心地问道,“回来这么快?” 韩封紧皱眉头,凑近阿度,十分认真地说,“阿黄回来了,但回来的是魂魄。阿黄死了。” 沉默,阿度放下手里的果冻,直视韩封,“你想怎么做?” “查出阿黄的死因。”韩封一脸愤慨,随后又面露忧伤,“阿黄死了,想来小黑也凶多吉少,什么人会对一猫一狗下手?” 叹口气,阿度将韩封揽到怀里,“今天先休息,什么事明天再忙,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埋首在阿度怀里,韩封眉头一直无法舒展开,他思索着,监控视频显示阿黄和小黑进入了楼中,加害它们极有可能是这栋楼里的人。韩封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杀死一猫一狗,他此时此刻只想找到凶手,狠狠揍一顿。 因为阿黄和小黑的事情,韩封心情一直不好,他想了很多办法寻找凶手,最后却都被否决。韩封知道,凭借阿黄找凶手是最快的方法,脑子里纷乱,他担心刘奶奶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承受不住打击。思来想去,结果这一天什么也没做。 天再度黑下来,302住房的一家人这些天气氛沉重,两夫妻时常争吵,并且越吵越厉害。周先生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平时很宠,要什么给什么。小小周抱着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熊娃娃走出房间,周先生夫妻急忙换了脸色,迎上去。 周先生拿走小小周手里的娃娃熊,一脸笑意地说,“坏的不要,爸爸给你买新的。”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四) 小小周扯着周先生的裤腿,张大眼,央求道,“爸爸,给我买活的小熊。” 周先生微微皱眉,活的小熊哪里去找?周先生正在犹豫,周太太抱起小小周,不悦道,“儿子想要什么给他什么,不就一只小熊,去找人托关系弄来一只。” 仔细想想认识的人中有谁能帮忙,周先生弯腰,对着小小周笑眯眯地说,“儿子,活的小熊,看爸爸给你弄来。” “哇,爸爸好棒!”小小周开心地笑道,满眼盛满期待和兴奋。 “乖儿子。”周先生摸摸小小周的头,转身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周太太抱着小小周坐在沙发上吃点心,小小周不喜欢吃的统统扔进垃圾桶,哪怕那些东西很贵很新鲜。小小周喜欢吃巧克力,奶糖之类的东西,周太太毫不吝啬地塞到小小周手里。 小小周吃巧克力吃腻了,不高兴地扔到地上。周太太见小小周不高兴,又是哄,又是小小周要什么给什么。身为母亲,周太太认为自己爱孩子没有错,小小周就是她的宝贝,只要能满足,什么都满足他。周太太当真是将小小周棒在手心,怕磕着,碰着。 周先生在一旁打电话,与人谈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终于商定。周先生挂上电话,他托人打听到有门路弄到小熊,明天早上八点半出发去寻找。办好事情,周先生转身笑眯眯地走到小小周身边,抱着他转圈圈,逗得小小周咯咯直笑。 每家每户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夜晚深沉,韩封缩着腿坐在沙发上。虽然韩封面对着电视,可他眼睛直直发愣,根本没关注电视里放着什么。阿度叹口气,用遥控器电视关掉。站起身,阿度拦腰抱起韩封,平时这样早就嗷嗷叫的韩封现在却毫无反应。 阿度抱着韩封来到卧室,将他放在床上,随后,阿度在韩封身边躺下,掀起薄薄的被单盖住两人。阿度伸手将韩封搂入怀里,温柔低语,“睡吧。” 轻轻的话语仿佛有魔力般,韩封听到之后渐渐闭上眼睛,沉入睡眠。阿度抱着韩封,眼眸往下沉,阿黄和小黑的事情让韩封心里难受,看着毫无精神的韩封,阿度也无法开颜。 韩封从小受阿度的观念影响,理所当然认为世界上所有生灵都平等。生活在人类世界,接触越多的人类,韩封就越发现,在人类眼里,没有平等这个词存在。 人类之间互相制约,争斗,往往为了一件小事便以命相博。人类对于其他种族,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站在制高点。不管是为了口腹之欲,还是为了皮毛,或者生灵身上的其他东西,人类从来不在乎虐杀。 每每看到生灵临死前的眼神,韩封便更深刻的认知到,人类这个生物无比残忍。所以,韩封一直以来都吃素,这点阿度并未强求,因为他知道,韩封越熟练地运用泱泱泽水,所受到泽水的影响越大。 泱泱泽水,九九之水录中记载的奇妙之水,被誉为生命之源。泱泱泽水的力量阿度见识过,他曾经有位伙伴,与泱泱泽水相通,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听见生灵生命逝去的声音,那一点一滴的生命流失,汇成一条宽广的河呈现在面前。泽水,包容,温和,乃万物之母,它接纳所有生灵,引导生灵脱离痛苦,不畏不惧前去该去的地方。 从韩封说听到奇怪的声音,阿度便明白,韩封驾驭泽水的能力已经到了能够听见生命流逝的阶段。韩封在变强,但泽水是把双刃剑,驾驭泽水需要极其强大的心理和意志,能够承受所有生灵的死亡,包括那些残忍的死法。 现在的韩封处在驾驭泽水的关键时刻,能承受住,他变得更强,承受不住,便会被那些声音折磨到精神崩溃。韩封才刚进入能听到声音的阶段,以后怕是心绪起伏更大。阿度轻轻抚摸韩封的头,温柔缠绵,他要想个办法使韩封在修行上开窍,否则这样下去不妙。 黑夜宁静非常,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一团黑影越长越大,几乎覆盖整个停车场。黑影很快覆盖停车场,紧接着,毫无预兆,黑影悄无声息地变小,直到消失不见。空旷安谧的停车场里,每一个角落都不见黑影的踪迹,就好像它从来没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八点十分,周先生收拾好之后出门,坐电梯到停车场,打算前往和人约定好的地方。走出电梯,周先生猛然感觉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冷到人骨子里。不自觉打个哆嗦,周先生继续往前走,他没有注意到一团漆黑的影子跟在他身后,如同水流,静静跟随。 走到一辆黑色的车前,周先生按下钥匙感应器,车子‘嘀’一声,周先生伸手打开门。忽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周先生回头望,一团巨大的黑影飞速迎面朝周先生扑去,周先生惊恐地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明明很大的叫声,小区中却没一个人听到,周先生惊恐不已地被黑影结结实实包裹住。黑影在周先生身上啃咬,大张的嘴里满是尖利牙齿,周先生死死瞪着黑影中的东西,满眼恐惧和不敢置信。 周先生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生命也在流逝,那黑影不断啃咬周先生的身体,却留着他的性命。直到周先生快支撑不住,黑影才一口咬住周先生的脖子,夺去他的性命。 人一死,黑影放开周先生,快速往一个角落退去,最后消失。周先生的尸体跌落地面,满身的咬痕触目惊心,虽然周先生身上伤痕无数,周围却不见一滴血。 一个早上起来跑步的大妈从入口跑进地下停车场,远远看见前面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吓得立刻尖叫,连忙跑出停车场。大妈的叫声引来不少人,大妈惊魂未定地告知停车场里有死人,有人好奇地进去看看,有人打电话报警。 三辆警车飞快赶来,每辆车上下来四个警察,他们一路跑到停车场。警察各有分工,有人拉起警戒线不让外人靠近,有人拦住前来看热闹的群众,有人进入停车场里勘验尸体。 这群警察之中领头那位,名叫仇皓,长得挺英俊,浓眉大眼,穿着警服,一身正气。仇皓走上前看一眼尸体,忙背过身去,“尸体怎么样?” 一位警察带着手套勘验尸体,另一位在旁边记下尸体的特征。做记录的警察看看手上的本子,说,“浑身多出咬伤,每一处都连筋带肉。并且,被咬的时候,死者还活着。” “还活着?”仇皓震惊地转过身,眼角瞄到尸体,又微微转过身去,“这凶手挺变态啊,杀人之前先折磨一番。” 带着手套察看伤口的警察仔细看看尸体,道,“这事很棘手。” 仇皓疑惑地看向带手套的警察,问,“老冷,你的意思是,这人死得诡异?” “何止诡异。”老冷站起身,摘下手上的手套,“死者身上的伤口,是大型野兽所咬。能一口咬下那么大一块肉,这野兽的体型怕是和老虎相差不了多少。” “野兽?老虎?”仇皓愕然地看着老冷,“不是人杀的?” 老冷嘲笑地看一眼仇皓,“我倒想知道,有哪个人的牙口这么好。” 仇皓被堵得无话可说,转头对身边的警察说.“派去找家属的人怎么还没来?你们的办事效率越来越不行了。” 正说着,一个警察领着周太太从电梯里出来,周太太一看到周先生的尸体,立刻扑上去哭嚎。两位警察忙拦住周太太,不让其太过接近尸体,老冷见此情况,立刻让人把尸体盖上白布。 一本正经地走到周太太身边,仇皓开口问,“这位太太,你能确定死者是你丈夫?” 周太太猛地抬头,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认得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仇皓默默退后一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仔细认清楚。” 低头啜泣,周太太慢慢道,“今天早上,我丈夫说出门办事,八点就出门了。没想到,人连车都没上去,性命就没了。” 仇皓看看身边的黑色汽车,伸手拉了拉开着的车门,“你家丈夫的车子是这辆?” 周太太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就是这辆。” “车门开着。”仇皓关上车门,道,“看来,你家丈夫是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的时候被袭击。” “是谁?”周太太尖利地喊叫,“是谁杀了我丈夫?” 仇皓摸摸耳朵,接过身边警察递过来的资料,“凶手我们警方会调查,周太太是吧?你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抓住凶手。” 周太太低头流泪,警察给周太太送上纸巾,周太太接过,轻轻擦掉泪水。“其实,我有个怀疑的对象。那个人我们根本不熟,但两天前,那个人晚上突然来敲门,我丈夫开门,和他说过句话。这两天,我丈夫在家休息,一直没出门,没成想,一出门就这样了。” 听到周太太的话,仇皓觉得有必要调查一下,让周太太仔细说说那人的长相,知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周太太回想两天前的事情,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警察。 外面闹得不可开交,好多人都来围观,而在屋里的韩封才刚刚醒来。睁开眼睛,韩封觉得今天外面格外吵。韩封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他走到客厅,问正在看电视的阿度,“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怎么那么吵?” 阿度边看电视边吃果冻,回道,“死了人呗。” 吃惊地看向阿度,韩封急忙坐到阿度身边,问,“谁死了?” 转头看向韩封,阿度一口吃掉手里的果冻,“想知道?自己下去看。” 不满地瞪一眼阿度,韩封转身,回到卧室换件衣服。韩封走到门口,穿上休闲鞋开门出去。阿度看着紧闭的门,沉默一会儿,转头继续看电视。 韩封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的按钮,但电梯一直停在五楼,迟迟不下来。等了一会儿见电梯还没有下来的迹象,韩封转身,决定走楼梯。 从大楼正门出来,韩封四处看看,寻着人多的地方走过去。来到停车场的地下入口,韩封看见不少人围在这里,想来出事的地方应该不远。凑热闹地挤上前,韩封看到停车场的入口被警戒线拦住,边上还站着两个警察。 出事的地方是停车场?皱眉,韩封转头,询问身边一群议论纷纷的大妈,“阿姨,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警察?” 一位画着浓妆,也掩盖不了满脸褶子的大妈立刻凑过来,说,“停车场里死了人,听说是住在楼上姓周的。死状那叫一个惨,全身被什么东西咬得稀烂,没有一块好肉。” 另一个大妈挤眉弄眼,加上手脚比划,绘声绘色道,“是啊,听说被咬得谁都认不出。奇了怪,人都咬成那样,偏生地上没有一点血。” “是啊,是啊。”边上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大妈接话道,“这事奇怪得紧,你说那姓周的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那些东西报仇来了?” “没准儿。”画浓妆的大妈危言耸听道,“人家背后做了什么事,谁知道啊。” “就是,就是。”旁边几位大妈同时附和道,说得好像她们亲眼看过似的。 韩封见大妈们越说越起劲,探头朝停车场里看。一阵微风吹过,韩封紧紧皱眉,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为什么大妈们却说里面没有一点血迹?转头看看众人,韩封发现只有他闻见血腥味,其他人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样怪异的情况让韩封不由深思,他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看来,真被大妈们说对了,杀死周先生的不是人类。两天前,韩封听到奇怪的声音前去敲门时,他就怀疑周先生一家招惹了什么东西。 无奈周先生态度极差,韩封什么都没看到就走了。现在想来,周先生当时的态度很奇怪,一脸烦躁,对韩封充满敌意。韩封仔细想想,他和周先生见过几次面,打过几次招呼,只是去敲门,用得着那么敌视吗? 等等,或许,周先生当时在做什么,突然被打扰,所以才心情不好?韩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周先生做着什么,不想被人打扰呢?想想周先生挡住门的举动,韩封猜测,与其说不想被打扰,更确切地说是不想被看见。 “是他,就是他杀了我丈夫!”周太太刚走出来,一看到韩封便激愤地指着他喊叫。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五) 听到周太太尖锐的声音,韩封抬头,见周太太满脸愤慨地指着他,在她身边还跟着五六个警察。对于周太太的指控,韩封微微皱眉,他什么都没做,怎么被认为是凶手?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韩封身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默默退后几步,与韩封拉开距离。仇皓接近韩封,一脸严肃地说,“先生,请你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我会配合调查。”韩封知道自己被拉下了水,事到如今,只好先随其自然,之后见机行事。“能不能让我看看尸体?身为嫌疑人,我却连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太太听到韩封的话,非常激动,“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丈夫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他!” 情绪激愤的周太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两名警察忙拦住她。仇皓沉默,皱眉注视韩封,道,“给你三秒钟时间。老冷,看着他。” 老冷应声,上前带领韩封到尸体边。周太太情绪更加激动,她边死命想冲向前,边咒骂,“你们是什么警察,居然放任凶手不管。我要去告你们,你们包庇凶手!” 两名警察死死拦住周太太,但周太太拼命挣扎,他们阻拦得很辛苦。事情的发展让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有人同情周太太,有人碎嘴说警察,有人认为韩封背后有关系,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仇皓对周太太的话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着韩封。 韩封随老冷来到担架前,老冷带上手套,揭开盖着尸体头部的白布。韩封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群众的视线,有些人好奇地探头。 白布下,周先生面部被啃咬大半,在别人眼中看来血淋淋,然而在韩封眼中,却是一团黑气,怨气浓重。一股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大风猛然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伤痕累累,不堪入目的尸体暴露在众人面前,引起一片哗然。 老冷忙捡起掉在地上的白布,快速盖住尸体。仇皓拧眉,吩咐几名警察安抚群众,人们的议论声音更大了,对于警察的埋怨也在增加。 韩封到处观望,那股风不对劲,太过阴冷,还夹杂着怨念,并不是寻常的风。感应到有什么在看这边,韩封转头看去,在这样的白天,停车场的入口,黑漆漆彷如夜晚的山洞,一双泛着绿光的双眼直直瞪着这边。 顺着那双眼睛看着的方向望去,韩封发现,那双眼满含怨愤瞪视的赫然是情绪无比激动的周太太。心中一惊,韩封急忙转身,“警察先生,可以走了。” 仇皓点点头,让警察们收队。警察们陆陆续续离开梧桐小区,坐上警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名警察看管警戒线,不让人破坏。警察一走,群众们议论得更加热烈,比看电视剧还让他们上心。 警车驶出梧桐小区,坐在第一辆车上的仇皓,开口,“说起来,我不是第一次抓你。” 坐在后排的韩封抬头看副驾驶座上的仇皓,垂眸,“周先生的死法,并非人能做到。” “卧槽!”仇皓拳头捶打车门,“这么说,又是那些东西?” 韩封点点头,“怨气很重,虽然被禁锢在停车场,但能在白天出现。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它的活动范围将不止停车场。” 仇皓沉默片刻,道,“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突破口在周太太。”韩封停顿一会儿,说,“得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能找出根本原因。” 转头瞄一眼驾驶座上的警察,仇皓手撑着下巴,说,“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还是觉得好神奇。他们真的完全听不见我们说什么?” 看看身边的警察,韩封叹口气,“你想被他们知道?” “那样我麻烦就大了。”仇皓撇嘴眯眼,“直说吧,要我怎么做?” 韩封正色道,“让我和周太太单独对话,你们可以听没关系。” “没关系?”仇皓摊手,“你搞得那么多人知道,我报告怎么写?” 定定看着前方,韩封道,“照实写。放心吧,你的上司不会为难你。” 眼角往后瞄,仇皓好奇地说,“听你的语气,你还认识我上司?” “不认识。”韩封轻轻摇头,“对于这些诡异的事情,你上面的人并非全然不知。正好相反,他们成立了专门对付这些东西的机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没想到你知道得不少。”仇皓手撑在车门上,抵着额头,说,“难怪每次你让我照实写报告,不过被骂一顿,然后重新写一份。看来,真的成机密档案被封存,假的就公之于众。安抚人心又破了案,挺不错的。” “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只要做好被骂一顿的准备就行。”韩封规规矩矩坐着,说,“而且,要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碰巧遇到了这个案子。” “那我碰巧的也太多了。”仇皓盯着车子的窗玻璃发呆,“我会安排你和周太太单独谈话,到时听的可不止我一人,你说话的内容也注意点。” “我会注意。”韩封回答道,本来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真相越好。 车子开进警察局,仇皓命人将韩封带到审讯室。韩封在审讯室里坐下,等待周太太。很快,周太太被一个警察带进来,警察交代两人不要闹事便出去了,并把门关上。 门一关上,在隔壁,能将里面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还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内容。老冷站在仇皓背后,不解道,“你就这么让他俩待一块儿?不怕周太太撕了那男的?” 仇皓紧紧盯着屋里的状况,道,“所以你们要随时准备,一有状况就冲进去。”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何必那么费劲。”老冷走到仇皓身边,说。 眼睛看着前方,仇皓没再回答,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还不能说实话,只好什么都不说,等结果吧。一群警察隔着块玻璃注视韩封和周太太,耳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警察一走,周太太立刻撒泼大骂韩封,差点上去动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我丈夫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要那么残忍地杀害他!” 韩封坐着,十分冷静地说,“周太太,你说我杀你丈夫,可有证据?捉贼拿赃,没有证据,周太太还是不要胡说得好。更何况,周先生尸体上布满野兽的咬痕,还被咬得稀烂。你认为凭我有那么大的嘴,那么好的牙口,去咬死你丈夫?” “你别狡辩!就是你!”周太太完全不听韩封说话,一味指责他。“就是你杀了我丈夫。” 面对毫无理智,不听人说话的周太太,韩封双眼直直看着她,“周太太,我并没有杀死周先生的动机。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见面时最多也就打打招呼。你究竟凭什么认为我是杀死你丈夫的凶手?” 说到这里,周太太气势汹汹地指着韩封,道,“你没杀人动机?两天前的晚上,十点多钟,你无缘无故敲我家的门。那时我丈夫去开门,谁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说你和我丈夫只有见面打招呼的交情,那么你大晚上去敲我家门做什么?” 韩封微微皱眉,当时周先生把门死死拦住,他什么都没看到,周太太知道是他去敲门,想必是周先生后来告诉了她。韩封垂眸,直视周太太,“敢问周太太,你当时在做什么?两天前我敲门的时间,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看来,当时你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你忘不掉的事情。” “我。”周太太愣了一会儿,随后更加大声地指责韩封,“我在我自己家能做什么,倒是你晚上无缘无故去敲我家的门!” 韩封怀疑地看着周太太,可以肯定,那天晚上的确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件事就是周先生死亡的关键,“周太太,请你说清楚,当时你,不,你们在做什么。” 周太太退后几步,说话吞吞吐吐,“我,我们家,我,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这个杀手凶手!” “你问我为什么去敲你家的门?”韩封站起身,语气平淡地说,“本来我在等电梯,没想到从你家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一直在响,担心你家遭贼,我便去敲你家的门。” “我家怎么可能遭贼!”周太太大声冲韩封吼道,“你这是狡辩,想推的一干二净,做梦!你就是凶手,你就是杀我丈夫的凶手!” 韩封走上前,一步步逼近周太太,眼睛直直看着周太太,周太太仿佛被蛊惑般,眼神渐渐失去光泽。韩封声音轻缈,缓缓道,“两天前的晚上,十点钟左右,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周太太不吵不闹,一字一句,规规矩矩回答,“儿子被猫抓伤,狗护着猫,便打死它们。” 什么?打死一狗一猫!韩封冷眼看周太太,原来小黑和阿黄是被他们杀死的。 听到周太太说的话,老冷再度问道,“你就想听这样的结果?哪里没死个狗啊猫啊的。你得想办法查杀死周先生的凶手,我倒想见见能用这种杀人手法的是怎样一个人。” 仇皓没理会老冷,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见仇皓没回应,老冷讨了个没趣,也就闭嘴不再说什么。 韩封轻轻眨眼,解开对周太太的控制,他定定看着周太太,道,“你们杀了小黑和阿黄。” 不容辩驳的肯定语气,堵得周太太哑口无言。周太太大声吼道,一点都没觉得杀死一猫一狗是什么大事,“是又怎么样?畜生而已,杀了就杀了,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杀猫杀狗?我没有犯法,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静静地看着周太太,韩封沉默片刻,道,“自然不能把你怎么样,它们自己会来找你。” 周太太趾高气扬地瞪韩封,“你不用吓唬我,老娘不怕!天大的事我也有关系能摆平。” “是吗。”韩封轻飘飘看周太太一眼,淡淡道,“我期待你背后的关系能救你一命。” 说完,韩封转身打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去。看到韩封出来,仇皓转身出了隔壁的房间。在过道一个角落,仇皓看到韩封站在那里等他,快步走上前,问,“事情弄清楚了?” 韩封淡淡扫一眼仇皓,眼中毫无感情,“没有人杀周先生,是他自己杀了自己。不要再管这件案子,立即结案,一旦和周太太有过多的牵扯,都会有性命之危。” 仇皓叹口气,道,“是他们杀的一猫一狗来复仇?” “是。”韩封点点头,“而且怨气极大,恐怕不止被杀这么简单,说不定,死前还受到了残忍的折磨。” “我可以就此结案,那么你呢?”仇皓看着韩封,询问,“你也不打算管这件事?” “不能管。”韩封严肃地看着仇皓,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因果,若我插手,只会让事情恶化。恶灵即便复仇也不会牵涉别人,它们只会把自己受到的痛苦还给仇人,不多不少。” “我记得周太太有个儿子,这样一来,他不是成了孤儿?”仇皓微微皱眉,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失去父母,一夜之间成为孤儿,怎让人忍心。 韩封奇怪地看仇皓一眼,说,“因为死的不是人,所以你才会有同情心。若死的是人,你还会有闲情可怜杀人犯,甚至想放过他一马吗?果然,不管在谁的眼里,人命总是比其他生物的命高贵。可惜,在我眼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生命。” 听到韩封的话,仇皓嘲讽地扯一下嘴角,道,“那是因为你和我们看见的世界不一样。” 瞄了仇皓一眼,韩封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仇皓懊恼地抓抓头发,虽然身处位置不同,想法不同,但最后的一句话,是他说错了。叹口气,仇皓转身,下次见面得向韩封道歉。 随后,仇皓宣布结案,周太太自然不服,立即找仇皓理论。仇皓也没说什么,就说了一句,你们自己当初做了什么,现在就要承受什么。周太太气冲冲地步出警察局,找人来搬走周先生的尸体,开始准备后事。 警察局的事告一段落,韩封沉默地回到家,一言不发地关门坐到沙发上。阿度看看韩封,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柔声道,“没事的,你没有做错。” “阿度。”韩封蜷缩双腿,将头放在膝盖上,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说,“人类哪里来的优越感?为什么会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长?” 伸手摸摸韩封的头,阿度轻轻将韩封揽入怀中,“无知是福。正因为人类不知道还有许许多多的奇特种类潜伏在身边,所以才敢灯红酒绿,肆意妄为。”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六) “阿黄,小黑因为弱小被杀。”韩封垂下眼帘,缓缓道,“现如今他们的位置反转,该说是报应吗?” 阿度手轻拍韩封的背,安慰道,“这是他们之间的因果。” 轻轻靠在阿度怀里,韩封闭上双眼,是啊,因果,自己种下的因,苦果自己尝,到最后,不过是自己害了自己。生命太脆弱,太短暂,为什么不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珍惜身边的所有?只要是生命,便会逝去,总有一天,韩封也会逝去,消失在阿度生命里。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阿度声音温柔地说着。 “嗯。”韩封轻点头,离开阿度的怀抱,站起身,“我先去睡了。” “去吧。”阿度含笑看着韩封,双眼温和眷恋。 得到阿度的回答,韩封转身朝卧室走去。走到卧室门口,韩封转头看看阿度,只见阿度正看着他微笑,呆愣片刻,韩封开门走进卧室。关上房门,韩封走到床边躺下,柔软的床铺,舒服得让人烦恼尽消。 在床上滚来滚去,韩封碾转反侧,整个人趴着,定定看着一处。慢慢的,韩封感觉越来越困,他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梦乡。韩封睡着后,阿度打开卧室的门进来,走到床边坐下。 伸手轻轻抚摸韩封的头,阿度微微叹气,这声叹息,轻浅,无奈,疼惜。夜晚很快来临,阿度抱着韩封躺在床上安眠,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温馨。 墙上的钟走到八点五分,天色黑下来,而此时的302住房,却分外热闹。男男女女走进302,各自提着大包小包前来慰问。周太太抱着小小周坐在沙发上哭泣,她身旁挤满了人,有些人坐着,有些人站着,他们说着安慰的话,献着殷勤。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子坐在周太太右手边,尽管是来参加丧事,她的打扮依旧性感惹火。时尚女子拍着周太太的肩膀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坐在周太太左手边,穿着朴素的女子也劝道,“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孩子,他还那么小。” 站在周太太身后,一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年轻小伙说道,“婶婶,人都死了,哭有什么用啊。先把丧事办了,总不能一直放屋里,味儿太大了。” “说什么你,说什么你!”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一巴掌拍在年轻小伙后脑勺上,怒斥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呆一边去。” 年轻小伙撇撇嘴,乖乖走开。中年女人凑近周太太,一脸为你好的表情说道,“杀人凶手都没抓到,怎么能办丧事。现在就剩下你们孤儿寡母,不讨个公道怎么行。” 周太太擦掉没流多少的眼泪,道,“别说了。丧事当然要办,孩子还小,不能吓着他。劳烦各位帮忙操持一下我丈夫的丧事,我如今一个女人,也只能靠你们了。” 时尚女子忙摆手,大方说道,“客气什么啊,我们都是一家人。” “是啊。”朴素女子温温和和开口,“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 众人立马纷纷应道,都是一家人,不需要客气云云。周太太听到亲戚们的话,再度擦擦眼角压根没有的泪水,说,“辛苦各位了。”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立刻应着。之后,众人分工,各自负责什么,等所有事情商定,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时间已经很晚,众人告辞离去,只有时尚女子留下来陪着周太太和小小周。 时尚女子名叫王荷,二十二岁,是周太太的侄女。当天晚上住下后,王荷一直胆战心惊,毕竟屋里有具尸体。一夜平平静静过去,天亮时,王荷心中嗤笑,本来什么都没有,自己吓自己。 天刚亮,各路亲戚又登门帮忙处理周先生的后事,一时间,忙得热火朝天。人多丧事办的也热闹,敲锣打鼓一天后,周先生的遗体被送去火化。周太太哭得肝肠寸断,小小周站在一旁扯着周太太的衣角,乖顺安静,睁着黑溜溜的大眼,那么惹人怜惜。 韩封站在阳台处,垂眼看着周太太一行人慢慢走远,悲戚的哭嚎,可怜的稚儿,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尽管周太太一家十分可怜,韩封也只是站在阳台处看着,没想过伸出援手。 阿度由后环抱住韩封,嘴唇凑近他耳边低语,“想做什么就去做,没必要压在心里。” 微微摇头,韩封道,“没什么想做的,看着就好。” 眼眸微沉,阿度抱着韩封的手紧了紧,“若你只是看着,这件事便没有结束。” “我知道。”韩封回答,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周先生的死只是开始,那个家还有人会逝去。知道却不愿去救,韩封心里压抑,别人会因为周太太一家人可怜而同情他们,但韩封更心疼小黑和阿黄。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韩封不能插手,只有这样,小黑的怨气才不会祸及其他人。 头放在韩封肩上,阿度沉默不语,韩封能不偏袒人类最好,泱泱泽水的拥有者,眼中看着的应该是所有生灵,而不是某一个物种。身负强大的能力,也要承受与之对应的责任,泱泱泽水,包容万物,不偏不倚。“小封封,饿了,你什么时候煮饭?” 转头,韩封没好气地瞪一眼阿度,“你啊,一天到晚就念着吃。” 阿度笑眯眯地蹭蹭韩封的脸颊,“因为小封封做的饭好吃呀,吃了还想吃。” “谁信你啊。”韩封拿开阿度的手,转身往屋里走。虽然韩封说着那样的话,但阿度瞄见韩封微红的脸和微微上翘的嘴角,想来韩封听到赞美很开心。 韩封的心情有所好转,阿度自然也高兴,转头看向周太太等人离去的方向,阿度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可怜?若当初不是那般可恨,何来此时的可怜,自作自受。转身,阿度进去屋中,不再关注这一系列事情。 话说周先生火化,众人祭拜之后,周太太心情不愉,邀王荷住下。王荷也不推辞,在周太太家住下了。时间过去一星期,周太太每天神秘兮兮的出门,屋里只留王荷和小小周。 王荷虽然年轻,做饭的手艺却不错,有她照顾小小周,周太太放心。要说周太太这些天在干什么?无其他,不过是找人来收拾停车场里的东西。经过熟人介绍,周太太找到一个姓李的道士,传言他很灵,摆平过很多事情。 周太太找到此人,说明来意,李道士一开始并没有答应。为什么呢?李道士有点能力,但能力不大,对付一般的鬼怪尚可,稍微厉害一点的,他就是去送死。一见到周太太,李道士便看见她身上缠绕着莫大的怨气,这得是怎么一个凶悍之物,李道士害怕了。 李道士本不愿接这桩生意,但周太太每天都来,又是哭诉,又是加钱,一个星期后,李道士受不住金钱的诱惑,答应了。答应是答应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保命为上,赚钱为次,当然最好,又没有危险又赚钱。 一天晚上十二点过后,李道士准备好要用的东西,穿着一身黄橙橙的道袍跟随周太太来到小区。停车场入口,李道士装模作样地边看边点头,其实此时他心里已经在打鼓。在他看来,只是站在入口就阴风阵阵,吹得人心里直发寒,这里面的东西怕是危险至极。李道士心里打退堂鼓,转念又想想到手的钱要飞走,万分不甘心。 周太太看到李道士一脸沉重地不说话,急忙问道,“道长,怎么样?” 李道士眼珠子转转,叹口气道,“周太太,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和那些个不是人的东西较劲?” “道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周太太一把抓住李道士的衣袖,哭喊道,“那东西害死我丈夫,我怎能放过它,不除了它我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丈夫。” “好好好,周太太你不要激动。”李道士轻轻扯开周太太抓住他衣袖的手,说,“周太太,实话告诉你,这事难办啊。” “李道长,只要你能除了那东西,钱不是问题。”周太太抹去眼角的泪水,说道,“道长本事大,难办不代表不能办,对吧?” 李道士想了想,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黄符,“周太太,这样吧,你进去想办法引那东西出来,这道符给你,以防万一。你引那东西出来后,立刻叫我,我一定前去救你。周太太,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周太太盯着那张符看了半晌,接过符,道,“道长想得周到,要是道长进去,那东西不出来,岂不是白费功夫。我现在就进去引出那东西,之后就麻烦道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道士摆手笑笑,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他不过为了钱,也为了命,哪想许多其他。 手上拿着符,周太太转身朝停车场走去。越靠近停车场,气温越是阴冷,周太太咽咽口水,继续向前走。渐渐的,周太太进入停车场。李道士看着周太太的身影消失在停车场里,立刻准备好,方便随时能冲进去战斗。 停车场中,阴冷的风直往人骨子里钻,周太太捏着符四处看看。昏黄的灯光下,停车场的宁静显得那般诡异。周太太心里突地一哆嗦,双手捏着符挡在身前,她边往里走,边大声说,“死狗,你出来啊!我才不怕你,你活着的时候我不怕,死了更不怕!你不过是一条狗,死了还不安生,今儿看我让你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剧烈的阴风吹来,一团巨大的黑影出现在周太太面前。周太太手微抖,但还是强作镇定,她手中死死捏着符,期望得到一点安全感。想到李道士在停车场外,周太太胆子大起来,继续大声说道,“一条狗也想报复人,303那小子帮着你又怎样?你今天死定了!” 并没理会周太太的言语,黑影瞬间变大充满整个停车场。黑影飞速接近周太太,不消一刻便把她死死裹住。身体被黑影裹住,周太太感觉到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心中升起恐惧,她想大喊求救,然而张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周太太眼睁睁看着黑影中出现一张满是利牙的大嘴,越来越接近,恐惧上升到极点,她双眼大睁着,几乎吓晕过去。周太太没有晕,而是很清楚地感受着那张嘴在她身上撕咬,血液被黑影吸收,让黑影变得更加激动沸腾。周太太痛得脸无比扭曲,无数泪水从她眼中流出,她真切地体会到绝望,就如同小黑死前那样。 时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实际上才过去几分钟,周太太的气息越来越弱。周太太缓慢转头,看向飘落在地面上的黄符,那道黄符突然燃起火焰,被烧成灰烬,风一吹,消散。那张大嘴毫不客气咬上周太太的喉咙,结果她的性命。 停车场外,李道士自周太太进去后一直盯着入口看,突然,他心中一阵胆寒,抬头盯着毫无动静的停车场,他心道不好。毫不犹豫,李道士转身就跑,他相当有自知之明,停车场里的东西他无法应付,这么些时间过去,周太太想来凶多吉少,不管不顾冲进去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就在李道士转身的瞬间,一团黑影从停车场里飞速飘出,直直追着李道士而去。李道士感觉到身后有什么,转头一看,吓得魂都差点飞了。不要命般飞快朝前跑,李道士再不敢回头看一眼,迟疑一秒,说不定他就会丢了命。 跑跑跑,死命跑,身后的黑影越跟越近,李道士跑得涨红了脸,心中不断狂吼,卧槽,卧槽,惹上大麻烦了!好不容易跑到小区门口,谁知李道士脚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惊恐地瞪大眼,李道士心中满是恐惧,他直道完蛋了。 一会儿后,李道士见自己安然无恙,转头看向身后,只见那团黑影盘踞在小区门里,不踏出一步。李道士立刻明白这东西的行动受限制,立马爬起来就跑,他决定,回去立刻收拾东西走人,绝不在这块地方呆了。李道士渐渐跑远,黑影在空中飘忽片刻,缓缓退去。 第二日,周太太的尸体很快被发现,虽然停车场出现过命案,但这栋楼有车的住户还在用。清早,正是上班的时间,住在五楼的马先生来到停车场,没想到又看见一具尸体,死状和周先生一模一样。马先生认出尸体是周太太,立刻打电话报警,小区里住的人大多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前段时间周太太还闹一场,认出她不难。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七) 警察很快赶到,对尸体和案发现场做了调查,随后通知亲人来取尸体。周太太一家如今只剩下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所以来认领尸体的是王荷。王荷哭着乞求警察抓住凶手,警察只说尽力办事。之后,警察离去,周先生一家剩下小小周,这次,来办丧事的人少许多,大多数亲戚基本是能推就推。 来参加丧事的亲戚们商量,谁来照顾小小周,众人你推我攘,一致把事情往王荷身上推,王荷没办法,只能继续住在这个小区照顾小小周。丧事办完,众人散去,案子毫无进展,王荷每天愁眉苦脸,想她一个正年轻貌美的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会开心。 周先生一家发生的事情,韩封静静地看在眼里,只是看着,不评论,也不插手。 事情慢慢平息,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周先生一家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因为周先生死之后,停车场还在使用,其他人都没事。再出事,死的是周太太,岂不让人乱想? 韩封原本以为周太太死后,小黑的怨气便会消散,然而并没有,正相反,小黑的怨气一天比一天浓厚。韩封想不通其中的原由,张口想问阿度,心里又明白阿度不会告诉他,最多叫他静观其变。毫无头绪,如此,韩封静下心,选择静观其变。 夜幕降临,路灯闪亮照明道路,各家各户的灯打开,让本来漆黑的夜晚,与白天无异。梧桐小区,E栋302,王荷穿着紧身超短裙站在阳台处打电话。小小周抱着缺了只胳膊的小熊布偶,盯着王荷的背影。 王荷感觉到强烈的视线,回过头来,看到小小周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勾起唇角,吊儿郎当说道,“给你肚子喂饱了,你还想要什么?” 小小周张口说道,“我要小熊,我要活的小熊。” 愣了一会儿,王荷捂住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活着的小熊?你以为谁跟你父母一样有本事啊?我可弄不来活的小熊,想要的话做梦找你爸妈去。每天不饿就够了,哪来那么多要求,我可没义务宠着你。” 噘起嘴,小小周眼神恨恨地瞪王荷,接着生气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重重关上。王荷嘲讽地嗤笑一声,继续打电话,“跟你说件好笑的事,就我现在照顾的那个小孩,绝对被父母宠坏了,跟我要什么活的小熊。别说我弄不来,就算弄来了,那熊不把他一口咬死啊,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呵。” 王荷手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背对着屋子,高高兴兴地打电话。正因如此,王荷没发现,小小周的房间轻轻地打开一条缝,一双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时间悄悄溜走,快接近零点的时候,王荷洗了澡,换上睡衣躺上床睡觉。一天下来王荷已经很困,没过多久便睡着了。寂静的房间,窗外路灯的光照射进来,如同银光倾泄在房中。仿佛温和的月光,将所有照射的事物都蒙上一层光晕。 寂静的黑夜,人们都在熟睡,王荷房门的把手轻轻转动,不久便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来。那个身影走到床边,盯着王荷的双眼满是恨意。 盯了王荷半晌,小小周抬起右手,他手上赫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刀冷硬透着寒光。小小周伸手拿起王荷的手,提起她的一根手指,用剪刀夹住那根手指。小小周眼眸带着怒气,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用剪刀剪破王荷的手指。“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宁静的夜晚。 王荷被疼痛惊醒,醒来之后忙捂住流血的手指。虽然因为小小周是小孩,力气不大,没有剪断王荷的手指,但也剪到骨头处,十指连心,血流不止。王荷愤怒地瞪小小周,一巴掌扇到小小周脸上,“看你是孩子才好心照顾你,没想到是一只狠毒的白眼狼!” 脸上被重重打了、巴掌,小小周的左脸立马火辣辣的痛,很快就肿得老高。小小周瞪王荷,泪眼汪汪地爬起来往外跑去。小小周打开大门,张嘴嚎啕大哭,边哭边走向电梯,他抽咽着踮起脚按下电梯,然后继续张开嘴哇哇大哭。电梯门打开,小小周大哭着走进去,按下电梯的按钮,不停大哭。 小小周跑出去,王荷没有阻拦,她手上的血越流越多,先处理伤口才是主要。小小周乘电梯下到一楼,边哭边往外走,响亮的哭声吵醒不少住户,也引起门卫的注意。只顾着哭的小小周没有看到,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前进,如同找到猎物的野兽,死死盯着,悄悄靠近后,猛然发起攻击。 住户们循着声音来到阳台往下看,门卫走出保安室,来到小小周身边。门卫一接近,跟着小小周的黑影渐渐往后退,悄然无声地退到暗处草丛里,默默观察。门卫眼角瞄到影子在动,好奇地盯着看,又毫无异样,心中定论,许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门卫将视线移到小小周身上,泪水不断打湿他的脸庞,小小周本就肿起的左脸,红红紫紫,看着特别吓人。这段时间周先生和周太太接连出事,对于小小周,门卫自然熟悉,看到小小周脸上的伤尤为气愤。 门卫是位中年男人,他也有亲儿子女,看到小小周自然起恻隐之心,小小周失去父母,被这样虐打,是人都会伸出援手。门卫牵起小小周的手,走到保安室,打电话报警。 被吵醒的住户走出家门,到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在这议论纷纷的时间里,警察赶到了。一群人聚集在E栋大楼门口议论纷纷,看到门卫抱着小小周,带领警察往这边来,这些人停止说话,很自觉地让开道路。 警察等人到达302时,王荷刚把手指包扎好,看到一群警察进来,一时有些愣神。移动视线看到小小周,王荷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名警察上前一步,正色道,“有人报警说你虐待儿童,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虐待他?”王荷皱眉生气地抬高左手,“要不是他拿剪刀剪我的手,我会打他?” 众人将目光移到小小周身上,小小周眼神纯洁,脸上挂着泪痕,满脸委屈,似乎并不明白这些大人在说什么。门外来凑热闹的住户们开始议论纷纷,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孩子能做出那样的事,估计是王荷知道事情败露,施的苦肉计。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听见了,说实话,在场当事的两人,没人会相信王荷说的话。为什么?因为小小周是孩子,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事。 王荷明白不会有人相信她,因为换作是她,她也不会相信一个孩子会做这样的事。人们的议论,警察们的戒备,几乎将王荷定了罪,翻不了身。即便有人相信她,她打小小周是事实,大人打小孩是虐待,小孩害大人,能说什么?最多说一句,他还小,还是个孩子。 难道只因是孩子,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吗?王荷自知无论如何辩解,这些人也不会信,最后放弃挣扎,随警察去往警察局。走出房门,围观群议论得更加热烈,有人对王荷指指点点,有人冷眼旁观,有人纯属看热闹。 楼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韩封也被吵醒,他走出卧室,随口问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阿度发生什么事。阿度勾唇笑笑,说,“你啊,老学不乖,明知道我不会说,却总问。” 韩封狠狠瞪阿度一眼,没理会他自己开门出去。韩封出来的时候,过道里挤满看热闹的人,站在外围张望一会儿,不久看见王荷被警察请出带走。王荷与几个警察走在前头,门卫抱着小小周走在后面,韩封看到小小周脸上的红肿,眉头微皱。 不明白发生什么事,韩封转头问身旁的一个大婶,“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大婶,这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来那么多警察。” “好像是那女人虐打小小周。”大婶一说到这个事情,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你也知道,小小周父母刚死不久,这女人就虐打小小周,真不知道长的是不是人心。” 大概事情听完,韩封沉默不语,大婶还在一旁不停说,然而他已没心思再去听。王荷已被警察带走,但她出现的时候,韩封注意到王荷手上包扎着,不知是怎么弄伤的,既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不能妄下断言。 转身回到家里,韩封走到阳台处望着警察带走王荷和小小周,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韩封突然感应到停车场里的小黑情绪异常激动。 皱眉,韩封疑惑小黑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当韩封还在思考时,草丛里的黑影猛烈暴涨,带着狂怒直奔警察一群人。这一系列发展让韩封错愕,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韩封立即出手,手上挥出一条由水形成的长鞭,长鞭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紧紧将黑影捆住。 黑影被水鞭死死捆住,不断挣扎着想向前,黑影中露出一张大嘴,大嘴凶狠地咧开,发出低低的咆哮。走在最后的一个警察感觉身后有什么声音,好奇地转头去看,身后除了安安静静的事物,什么都没有。不解地转回头,警察小跑跟上前面的人。 三楼阳台上,阿度一手揽着韩封的腰,一手握着韩封抓水鞭的手,警察们坐上警车渐渐远去,一会儿后,鞭子慢慢显出形状,被水鞭捆住的黑影也露出身影。韩封感激地看一眼阿度,然后转头看向那团黑影。 警察们早已不见身影,黑影低低怒吼几声,不断缩小,缩小,慢慢游移回停车场。韩封收回水鞭,满心的疑惑,也许答案再明显不过,只是他不愿相信。 阿度轻拍韩封的肩,道,“事情总会解决。” 是啊,总会解决。韩封淡淡一笑,同阿度一起进屋。人,有时候喜欢自欺欺人,即便真相摆在他眼前,也始终不愿相信。 王荷虐打儿童,即使她一直不承认,但小小周脸上的伤作不得假,最后对王荷的处罚是教育改过,拘留七天。小小周失去父母,王荷又被拘留,警察联系小小周的亲戚,大多推辞回避,只有当初来参加丧事,衣着朴素的女子愿意继续照顾小小周,但她此时在外地忙工作,最快也要一天以后才能回来。 无计可施之下,本打算让小小周在警察局呆一天,但小小周哭着闹着要回去,最后警察只好送他回来,并嘱咐左邻右舍,帮忙照看一下。左邻右舍都是热心肠的人,更何况小小周经历的事情让人同情,他们倒也愿意帮忙照顾小小周。 警察送小小周到302,叮嘱一些事宜,见小小周乖巧地答应才放心离去。至于吃饭的问题,左邻右舍都欢迎小小周前去吃饭,问题不大,反正只有这一天,一天过后,自会有人照顾他。偌大的屋子,如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孩子。 很快的,一天又过去,夜晚来临。这一天,韩封都感应到小黑暴躁不安的情绪,怨气翻滚,带着血腥味,实在让他放心不下。时钟走到九点,韩封正和阿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虽然他什么也没看进去,更像在发呆。 时间正好九点,韩封突又听到水流的声音,他急忙站起身,打开门,循着声音前去。阿度转眼看一下打开的门,便不再理会,继续关注看电视。韩封走过电梯,行至301停下,他真切地听到,那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并且越来越响。 猛然想到刘奶奶是一个人居住,韩封忙敲门,大声呼喊,“刘奶奶,刘奶奶,刘奶奶。” 门锁得死紧,韩封心急却打不开,下一秒,他看见门锁上闪着莹莹黄光,然后门自动开了。门一打开,韩封便看见阿黄乖巧地蹲坐在地上,睁着双眼,轻轻叫唤,“喵~” 韩封的视线越过阿黄,落在厅中的一张躺椅上,椅子精致结实,上面躺着刘奶奶。刘奶奶安详地微闭双眼,嘴角带着微笑,仿佛睡着一般,但韩封很清楚,刘奶奶并非睡着。因为他看见,刘奶奶的魂魄站在面前冲他微笑,而后化作一片片白白的光点,渐渐消失。 “喵~”阿黄冲着那片光点柔和地叫唤,声声温柔如水。 刘奶奶寿终正寝,并没什么遗憾,当刘奶奶完全消散,阿黄盯着刘奶奶看了半晌,转身往屋外走。韩封让开几步,阿黄从韩封身边走过,直直朝302走去。韩封震惊,阿黄为什么去302?难道…… 阿黄走到302门口,回身看一眼韩封,韩封立刻上前。302的门开着一条缝,推开门,韩封惊讶地看见一团黑影包裹着小小周,小小周表情痛苦地紧闭双眼,连挣扎都做不到。阿黄迈着步子走向小黑,转头看着韩封。韩封皱眉,欲张口劝阻小黑不要再行凶,突有一股白光,宛如清泉流入他脑中,静静细看,才发现,那是小黑死前的记忆。 仙君镇宅 猫狗鬼灵(八) ……“妈妈,一只猫跟着小黑回来了。”“儿子乖,喜欢就去和猫玩耍。” “妈妈,妈妈,猫抓伤我了。”“该死的猫,敢抓伤我儿子。” 眼前是周先生周太太抓住阿黄,拿着扫帚和拖鞋死命打的场景。随后小黑冲上前去救阿黄,小黑护住阿黄,替它挨打,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悲鸣。 “该死的狗,平时挨打都挺乖,今天跟发了疯似的。老公,这狗不能要了,万一伤着儿子怎么办?” “不能要就杀了,正好吃一顿狗肉和猫肉。” “爸爸,爸爸,我有小剪刀,猫咪抓伤我,我要剪掉它的爪子。” “好好好,我儿子年纪小小的胆子就这么大,长大一定有出息。”…… 之后的画面,韩封不忍看,不敢看,阿黄的爪子生生被剪掉,小黑被菜刀砍成几块,而这一切全是出于一个孩子的手。最让韩封无法释怀的是,明明小小周做着那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他的父母还在夸奖他,鼓励他,难道这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吗? 沉重的父母之爱,宠溺得无法无天,塑造出这样一个孩子。小黑和阿黄遍体鳞伤,内脏被全部掏出,周先生和周太太因为嫌恶心,没有弄来吃,他们找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由周先生提着拿去丢掉。脑中的画面结束,韩封直直看着小黑和阿黄,微微张开的口又轻轻合上,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为小小周求情的话。 住在小区里,韩封时常看见小黑,有时瘸着一条腿,有时身上肿着,他只以为小黑是在哪里玩时不小心弄伤,没想到竟是每天每天被虐打。即便天天被虐打,小黑依旧守着周先生一家,白天遇到小区的人,还是高兴的撒欢,和阿黄一起玩,也是屁颠屁颠跟着。 小黑自己被打从没有反抗,默默承受着,直到阿黄被打,小黑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咬周先生一家,而是护着阿黄,替它受过。这样用心的守护,为什么会换来那样的结果,韩封眼角落下一滴泪,到底是动物没有心,还是人没有心? “喵~”阿黄仰头冲韩封轻柔地叫,如同羽毛拂过心间,温暖,柔软,依恋。 阿黄的叫声让韩封泪水决堤,不受控制的往外冒,模糊着视线看着它们,有种它们即将远去的错觉。黑影中的大嘴张开,叼起小小周,定定地看韩封。一个人,两只动物的灵魂,遥遥对望,明明中间只隔几步的距离,却彷如相隔天涯海角。 “小黑,阿黄,一路走好。”韩封扯开唇角,露出一个微笑,轻柔地说道。 小黑和阿黄最后再看一眼韩封,然后转身离去,越行越远,它们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小黑叼着小小周离开,韩封知道小小周必定凶多吉少,他的下场或许会和他的父母一样,或许会承受更多的折磨。即便如此,韩封也不想阻止,曾经小小周如何伤害小黑和阿黄,如今便会怎样落在他身上,这是他自己作下的孽,由他自己尝。 一双手由后抱住韩封的腰,阿度头放在韩封肩头,轻轻低语,“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你一个男人哪来那么多眼泪。” “阿度。”韩封伸手擦掉落下的眼泪,注视着小黑和阿黄消失的地方,说,“他们走得毫无遗憾吧?” “怨气逐渐消散,它们没有遗憾。”阿度回答,语气轻缓。 “那就好。”韩封定定地再盯着那处看一会儿,转身对阿度说,“我们回家吧。” “好。”阿度松开韩封,退开一步,看着韩封依旧湿润的双眼,轻轻应道。 韩封和阿度两人走出302,韩封在前,阿度在后,两人沉默着往家里走。阿度行至电梯时,301和302的门自动关上,仿佛风也懂情,默默地遮住悲凉。至此,所有事情落幕,人也好,动物也好,都已逝去。 回到家中,阿度懒散地躺进沙发,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你为什么没为那小孩求情?” 韩封在沙发上坐下,转头疑惑地看阿度,“我为什么要为他求情?” “在人类的思想里,孩子弱小,单纯。犯了错最多教育,并不会有什么实际的惩罚。”阿度浅浅一笑,“不是吗?” 阿度的话,韩封无法反驳,人类护小孩,好像只要孩子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这是爱护,还是溺杀?与人类不同,动物们虽然也爱孩子,但更会放它们自己成长,老鹰为了让小鹰学会飞翔,把小鹰踢下山崖,九死一生。老虎,狮子,豹子等等许多动物,让有行动力的幼崽自己捕食,如果自己不捕食便只能挨饿,优胜劣汰。 小鹰经过千辛万苦学会飞翔,逐渐成为天空一霸。老虎,狮子,豹子等动物幼崽,从一开始的合作捕食,到最后独自捕食,生活在森林中,放肆奔跑。它们长大后可以翱翔在天际,可以在陆地上飞奔,可以在水里不断前行,它们经过无数艰险,身体变得强劲有力,速度飞快,即便在恶劣的环境下,也可独自存活。 而人类呢?生活在安全的钢筋水泥里,孩子一哭闹什么都给,这样的孩子只懂学会伸手讨要,不懂自食其力。他们无法像动物们成长得那么威武,或许还会步入极端,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人类溺爱孩子,层层保护,步步安排,使他们离了父母便无法生存。 这样下去的结果,不是早早夭折,便是心灵极度扭曲,祸害他人,怎不让人扼腕叹息。韩封垂下眼帘,定定地看着一处地方,悠悠道,“我没权力判断他们的对错,只能交给受害者处置。这是最好的办法。” 阿度笑笑,并没对韩封的做法说什么。他用脚戳戳韩封,“饿了,做点宵夜去吧。” 韩封转头看阿度,皱眉说,“都要睡觉了,吃什么宵夜。” “这不还没睡嘛。”阿度继续拿脚戳韩封,仿佛韩封不去,就一直这样烦他。“去吧,去吧,随便做点什么吃的。肚子饿不吃东西会睡不着。” 韩封无奈地叹口气,拍开阿度的脚,“等着,我去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阿度笑眯眯地看着韩封,一脸心满意足地说,“小封封做的我都爱吃,什么都可以。” “嗯。”韩封应着,起身朝厨房走去。看着韩封走进厨房,随后传来炒菜的声音,阿度嘴角微扬,他喜欢韩封做菜的样子,专心致志,不为其他事所动,就好像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打扰不得。 韩封做了一盘蛋炒饭,不光有鸡蛋,还加了青菜,胡萝卜一起翻炒,再配上点辣椒,葱花,炒好装盘里,最后在盘子边上放一个白瓷勺,整体格外好看。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传来,阿度吸吸鼻子,真是让人食指大动啊。 端着炒饭走到沙发边,韩封将盘子递上前,“吶,好了,吃吧。” 坐起身,阿度接过盘子,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嘴里,轻轻嚼,米饭软硬适中,鸡蛋,青菜的味道,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不腻不腥。阿度咽下嘴里的吃食,再舀起一勺,凑到韩封嘴边,“你也吃点。” “我不饿。”韩封摇头说道,他现在不想吃东西。 阿度将勺子再凑近一点,微微笑着,“你做的东西,自己不尝尝?” 盯着阿度看一会儿,韩封败下阵来,张开嘴吃掉那一勺饭食。阿度笑眯眯看着韩封,问道,“怎么样?你自己做的饭很好吃吧?” 韩封边咀嚼边点头,感受着嘴里的美味,“嗯。” “好吃就多吃点。”阿度说着,又舀起一勺喂韩封,韩封张口吃掉。他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炒饭,原本低沉的气氛变得温馨,韩封心底的不愉被驱散,只剩下淡淡的甜。 吃完饭,韩封洗好碗,同阿度再坐一会,两人便各自睡去。第二天清晨,韩封起了个大早,出门去问刘奶奶儿子的联系方式,好在小区里有认识刘先生的人,很快就联系到,并告知他刘奶奶的死讯。与此同时,警察来人看望小小周,敲了许久的门未见小小周来开门,警察前去找物业开门,门开后,找遍所有地方,不见小小周身影。 警察立即调出监控视频,仔细查看,全无异样,小小周压根没出小区,他就这样凭空消失。想出各种办法查找,最后都无果,此事成为悬案。刘先生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当天下午赶回来,一打开门,便看见刘奶奶安详地坐在躺椅上,安静睡着。 刘先生当场落泪,悔恨没多陪陪母亲,待情绪稍稍平复,刘先生上门感谢韩封的告知。韩封没说什么,只是客套几句,他没资格去责问刘先生什么,谁都有难处和苦衷。 随后举办刘奶奶的葬礼,刘先生似乎很忙,葬礼一结束就匆匆忙忙离去。韩封听小区的大妈议论,刘先生好像打算把301租出去,韩封笑笑,什么也没说。死了的人已经远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不沉溺在伤痛中或许是件好事,人啊,总是要往前走。 时间不断流走,周先生一家的事情随着时间推移很少人再议论,小区的大妈们总能找到新的话题讨论,宛如毫不知什么是疲倦。韩封休假的日子即将结束,快要上班。 这一天,韩封早早起床,先细心地制作一种水果糕点,做好后装一些在精美的饭盒里,剩下的放在冰箱里。都弄好之后,韩封开始做早餐,早餐做好,阿度还没醒,韩封也没有叫醒他,用盖子把早餐盖上,韩封写下一张便利条,提着饭盒出门。 韩封工作的地方并不远,离小区不过几条街。繁华的岳东路,街道正中间有一个门面,招牌为‘异想馆’,招牌很简单,就三个大字在上面,没什么点缀。 店面采用玻璃门窗,通过玻璃能清楚地看见里面,店里摆有几个大型沙发,还有一个玻璃茶几,店的左边有一个楼梯,上面是二楼。店里摆设如此简单,没什么货物,却位于繁华阶段,实在让人好奇这个店是做什么的。 拉开玻璃大门,韩封提着饭盒走进去。一位少女此时正巧走下楼梯,看到韩封一脸开心地笑,“怎么来这么早?” 走到沙发边坐下,韩封将饭盒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做的点心,你来尝尝。” 少女高兴地在韩封对面坐下,打开饭盒,看到里面又漂亮又香喷喷的糕点,两眼放光,“小韩你真是绝顶好男人,不光待人温柔,手艺还那么好。啊啊啊啊,以后谁嫁给你简直是天大的幸福,嘛,虽然你被另一个男人圈住了。真是可恨,现在男人都和我们女人抢男朋友,简直不给女人留活路。" “多谢静姐夸奖。”韩封笑笑,好奇地问,“你们女孩子不是喜欢霸道总裁那类男人?” “噫。”少女名叫冷静,是异想馆的成员,此时她一脸嫌弃地皱眉,“那种男人,内不能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外不能打怪升级,要来何用?” 嘴角抽搐,韩封尴尬地笑着,他怎么忘了,冷静和一般的女孩不同。冷静,有着一双天生阴阳眼,一般男人在她身边确实没什么用。看着冷静拿起一个糕点咬一口,韩封顺口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冷静忙激动地点头,作为手残党,看到韩封的手艺简直如同看到神一样。冷静边吃边在心里默默流泪,为什么好男人都有男姘头,嘤嘤,不公平。 韩封环顾四周,没看到其他人,询问,“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馆长和他的保镖刚做了一笔生意,目前正在补眠。”冷静一手抓一个糕点,边吃边说,“左喻嘛,他出差去了,这次的事情怕是有阵子才能解决。” “很难办?”能让左喻费工夫办的事情,莫不是很麻烦?韩封好奇地问。 “还行吧。”冷静咬着糕点说,“我这几天有事要回老家一趟,麻烦你看店。” “嗯,好的。”韩封点点头,“有什么事打电话吧,我们会去帮你。” 冷静往后靠着沙发,拍拍吃饱的肚子,说,“能有什么事,不外乎就是相亲。个个长得歪瓜裂枣,还好意思吹得多好多好,我不要求长得有多帅,至少要让我看着顺眼吧。也不知那些人什么眼光。” 看着冷静一脸不爽加嫌弃的唠叨,韩封微微笑,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给人尤其舒服的感觉。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该释然,好好生活才是要紧。 仙君镇宅 奇生龙胎(一) 冷静回老家相亲,韩封负责看店,每天清早出去,傍晚才回来。因为中午韩封在店里不能回来,所以韩封早上起来会做好一天的食物放在冰箱里,让阿度自己热来吃。虽说阿度手指一点就热了,韩封还是不厌其烦地每天写下便利条,叮嘱他。 就这样,时间匆匆过去一个月,这天早晨,韩封照常出门准备去店里,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等电梯。当电梯打开,韩封看到里面站着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男生皮肤很白,身高差不多一米七左右,带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男生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 男生看到韩封,微微一笑冲韩封点点头,韩封也回礼微笑点点头。韩封侧身让男生先出电梯,男生走出电梯轻轻道声谢,往301房走去,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韩封心想,原来他就是新搬来的301住户。耸肩一笑,韩封走进电梯,启程去店里。 当晚回到家,吃过晚饭,韩封递给阿度一杯茶,随后坐在沙发上与阿度闲聊,“新搬来的301住户,你见过么?” “怎么?”阿度喝一口茶,淡淡地看着韩封,“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也不是哪里不对劲,早上我碰到他。”韩封想了想,开口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皮肤过分白,不知道是贫血还是什么,有些担心。” 阿度微微皱眉,放下茶杯,伸手一把将韩封扯到怀里,语气酸酸地说,“你有时间关心别人,不如先关心关心我。” 抬起头上下打量阿度,韩封一脸疑惑,“你怎么了?” 伸出手指轻轻弹一下韩封的额头,阿度佯装生气道,“我在屋里闷了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你这是要圈养我?” 愣神几秒钟,韩封反应过来阿度说的话,狠狠瞪阿度,“谁让你不出去?我是绑着你脚还是囚禁你了?我天天工作,你还指望我抽时间陪你去玩吗?哼!” 看看韩封气鼓鼓的脸,阿度微微一笑,放柔声音好声好气哄道,“我一个人出去不好玩,没你陪着哪有意思。” 抬眼看阿度,见阿度一脸委屈,韩封刚被激起的怒火立马就熄了。韩封想到,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工作,放阿度一个人在家,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哪里也不好玩,自然只能窝在家里。想着想着,韩封觉得很抱歉,阿度身为仙君,漫长的时间,最怕的也许就是孤独。 阿度拿眼角看韩封,见韩封脸色柔和下来,便知道韩封一点也不生气了。拿手指小心翼翼地戳戳韩封的脸颊,阿度一脸可怜兮兮地说,“小封封,带我去玩。” 韩封叹口气,阿度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实在让他拒绝不了。算算时间,冷静也快回来,应该有时间陪阿度去玩,“等静姐回来,有人看店,我就陪你去玩。你想去哪里?” 阿度孩子气地裂开嘴笑笑,双手环住韩封的腰,一脸满足地说,“去哪里都行,小封封决定吧。” “这怎么行。”韩封轻轻皱眉,“我陪你去玩,当然要去你想去的地方。” “没关系。”阿度定定地看着韩封,笑盈盈地说,“去哪里都一样。” 看着阿度脸上的笑容,韩封愣神一下,随后歪头靠在阿度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仿佛这样,就能离阿度更近一些。听着阿度的心跳,韩封每次都会想,原来神也有心跳。 韩封知道,他和阿度的相处模式有些暧昧,但他就是贪恋这虚假的表象,企图掩盖真实。韩封不敢奢求其他,只希望,他还活着的时候,阿度怀里只有他一人。 时间如同流水,静悄悄往前走,韩封还是天亮出去,天黑回来。因为答应阿度陪他出去玩,韩封打电话给冷静,问问她还要多久回来。电话那边的冷静被三姑六婆围着,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已经在爆发边缘,接到韩封的电话,冷静差点喜极而泣。 听完韩封的话,冷静立马表示,立马赶回来,决不耽误他们两人的约会。挂断电话,韩封愣神,他们不过是一起出去玩,不是约会。 之后的几天,韩封找来地图,又上网查看,寻找好玩的地方。心中一有事情,韩封不由得每天都想着,不管是做饭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还是走路的时候,在店里无聊的时候,都想着。哪里比较好玩,哪里比较近,去玩多久,要不要在外过夜,先到哪里再去哪里等等,这样想着,韩封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韩封早上出门时,还遇到过几次301的住户,一来二去,两人互换名字,有空会聊几句。男生名叫古柏,特别喜欢画画,虽然他认为自己画得不好,靠着画画,只够养活自己。每次遇到古柏,他不是正要出门,就是刚巧回来,以他的说法,早晨和晚上的景物最美,他是等候世间的美景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韩封的错觉,总觉得每一次遇到古柏,他就比上一次虚弱一分,脸色也越来越差。这天,韩封依旧站在电梯前等电梯,一会儿后,古柏背着背包打开门朝电梯走来,看到韩封,古柏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见到古柏,韩封也道一声早安。打完招呼,韩封看古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不由得担心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古柏摇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经常熬夜,有些累了。” 韩封担忧地看着古柏,劝慰道,“身体是本钱,要好好保护。钱可以慢慢赚,身体垮了,难受的可是自己。” 对韩封感激地一笑,古柏轻轻摇头说,“若只为赚钱,我当然不会这么拼。可有些景象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错过了,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看着古柏一脸痴迷,执拗的样子,韩封不解,“什么样的景象,值得你这般不顾身体?” 抓住背包肩带的手微微收紧,古柏淡淡笑道,“寻常人看不见的景象,看不见却存在。” 韩封张口还想再问,此时电梯到了,古柏先进入电梯,韩封犹豫一下也进入电梯。电梯里,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尴尬起来,韩封一时找不到机会开口。电梯很快到达一楼,古柏向韩封告辞,韩封扯开嘴角微笑点头。 看着朝相反方向而去的古柏,韩封久久不能释怀。古柏口中寻常人看不见的景象,是不是所谓的鬼怪?若是这样,古柏也有阴阳眼?韩封想不通,心中暗暗做下决定,下次再遇见,定要好好问清楚。 接连几天,韩封再没遇到古柏,韩封不免担心,以他那样的身体,会不会晕倒在半路?虽然担心,韩封也明白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冷静果然如她所说,飞快地赶回来,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推了所有相亲,顶着彪悍母亲的骂声,逃也似的跑了。异想馆中,冷静坐在韩封对面,将一大堆东西放在茶几上,边放边分类,店里的成员,每个人都有份。 韩封看到冷静那么精神,知道这趟回老家,必定又没找到对象。以冷静的角度来看,谁娶她跟娶个麻烦没区别,要是真有好的对象,冷静绝对会愁眉苦脸,为对方,为自己担心。 笑眯眯地把两个纸袋子推到韩封面前,冷静一脸很大方地说,“劳你看店那么久,这是带给你的礼物,别嫌弃哦。” 韩封受宠若惊地摆摆手,“静姐说笑,我怎么可能嫌弃。” 冷静双手撑在茶几上,身子往前倾,靠近韩封,一脸贼兮兮地说,“透露一下呗,你们俩要去哪里玩啊?会不会在外过夜啊?过几夜啊?” 看着冷静兴致勃勃的样子,韩封往后缩,“还没决定呢,也不知道要不要在外过夜。” 冷静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吓了韩封一跳。冷静两眼放光,激动道,“过夜,当然要过夜,还要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要是在关键时候停下来,不憋死他啊,哈哈哈哈哈哈。” 呃,不知道为什么,韩封就是听懂了冷静话里的意思。韩封拿冷静这种特别热情的人没办法,每次别人的事比自己的事还上心,为了避免冷静继续误会下去,韩封开口解释道,“静姐,你误会了。” “啥?”冷静盯着韩封,微微皱眉,“误会?话说你俩不是同居了么?” “只是住在一起。”韩封眼睛转向一边,弱弱地说,“不是同居。” 冷静当即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一脸没意思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嘲讽道,“啧,住一起那么久还没出手,简直不是男人。” 对于冷静的话,韩封只能尴尬陪笑,虽然冷静不知道阿度是仙君,但这么迫切地希望两个男人在一起,真的好吗?韩封不知道怎么和冷静说清楚,也许说不清楚,只会越描越黑。“静姐,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没劲地摆摆手,冷静指指韩封面前的两个纸袋子,说,“东西拿上,赶紧走。” 韩封站起身,提起冷静说的那两个纸袋子,“静姐,我走了。馆长回来,替我说一声。” “没问题。”冷静做出一个‘Ok'的手势,冲韩封眨眨眼,“好好去玩,回来的时候争取已脱团。要是你俩发糖,即便我这单身狗被虐吐血,我也开心。” 对于冷静的强烈希望,韩封不知如何回应,只好笑笑,提着袋子走了。韩封知道冷静是为他着想,但冷静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他和阿度之间的距离太远,远到不管他怎么努力,也靠近不了分毫。 提着冷静给的礼物往家里走,韩封唇角扬着笑,他和阿度已经商量好行程,整整一星期的行程,只等他有空就可以出发了。不自觉轻笑,韩封想,一星期玩下来,阿度不会再抱怨了吧? 小区前的街道很宽,马路两边都种有大树,夏天可以乘凉,冬天可以挡风。走在这条街道上,眼看要到小区门口,突见古柏背靠在一棵树下,脸色极其苍白,好像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急忙跑上前,韩封伸手扶住古柏,“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古柏虚弱地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麻烦你送我回去,我休息下就没事了。” 这样的状况,真的只要休息就行?韩封半信半疑,扶起古柏往小区里走。从电梯里出来,韩封扶着古柏来到301,古柏告诉韩封钥匙放在裤兜里,韩封取出钥匙开门进去。 顺手关上门后,韩封才发现,屋里很乱,地上,桌上,沙发上都放满了画纸。韩封小心翼翼尽量不踩到这些画纸,因为那是古柏珍惜的画。韩封将沙发上的画纸轻轻推开,露出一块地方,将古柏放下,韩封拿开古柏的背包放到一边,转身去找水。 韩封在桌上画纸堆里找到杯子和水壶,倒上一杯水,走到沙发边递给古柏。古柏接过杯子,将水一饮而尽,轻轻拍拍胸口,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古柏稍微好些,韩封转身开始打量整个屋子,屋子里到处是画,画的大小不一,画纸,画布,到处都是,仿佛这里是一个画的海洋。 韩封走近放在客厅中央的画架,画架上放着很大一张画纸,纸上画着一条威武的龙。画上的龙,龙爪锐利,龙鳞白洁无瑕,透着光泽,龙眼威严,这幅画精致精美,栩栩如生,只隔着画纸仿佛都能感受到这条龙霸气非凡。 转身走到别处,韩封拾起地上一副简单的铅笔素描,上面画的内容让韩封十分吃惊。一张a4大小的纸上画着一条街道,傍晚时分,夕阳洒满大地,路上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画上最显现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下,一个中年肥胖男人面色憔悴地站着,在他背上趴着一个全身漆黑的小孩,小孩咧着血盆大口,似乎随时都会在男人脖子上咬一口。 放下手里的画,韩封拾起边上的另一副,画上画着漆黑的夜晚,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人站在路灯之下。长发遮住画中女子的面容,她双脚悬空,飘飘荡荡,如同随风飞扬的柳枝,让人惊恐的是,照射在地面的灯光中,并没有任何影子。 韩封站起身,转头四望,此时细看才注意到,屋里的每一副画,都画着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些东西诡异,恐怖,有些带着恶意,有些带着血腥,虽偶有温情之物,却寥寥无几。鬼怪不喜欢在人类眼中留下身影,古柏却画下这些东西,他画了多少就会被多少鬼怪缠上,难怪他身体那般虚弱,至今还活着,已经是奇迹。 仙君镇宅 奇生龙胎(二) 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图,上面画的是夜晚,百鬼夜行,每一个鬼都画的极其细致,看得人头皮发麻。韩封将手里的百鬼夜行图放回桌上,道,“以后不要画这些东西,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古柏抬头定定看着韩封,微微一笑,“他们都认为我画的是凭空想象出的东西,还有不少人夸我想象力丰富。你觉得呢?” 走到古柏面前,韩封盯着他,极其认真地说,“不要再画了,你画的越多,缠上你的东西越多。如今你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再画下去,你早晚会丢掉性命。” “你能看见?”古柏眼眸闪光,满脸期待地看着韩封。 面对古柏期待的眼神,韩封不忍拒绝,但想想古柏的处境,韩封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害他越陷越深。轻轻摇摇头,韩封说,“这些东西,常人无法见到,即便你留下再多的图画,也不会有人相信。” 古柏眼眸黯淡下来,转头痴痴地看着画架上的那副龙图,语气轻淡地说,“也许过不久我也会看不到了吧?” 听古柏的口气,他以前似乎看不见这些东西,韩封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能看见?转头顺着古柏的视线看向那副龙图,韩封疑惑,是因为这张图?没见过真龙,会画得这般栩栩如生吗?难道,古柏见过真龙?因为见过真龙,才突然能看见鬼怪? 即使觉得这样的可能性较大,韩封也不敢肯定心中所想,如此,只好回家问问阿度。韩封想到,古柏曾说,他晚上出去是为了画美景。韩封皱眉,在古柏心里,这些东西是美景吗?“你晚上出去是为了画这些东西?这就是你说的美景?” 古柏注视韩封,淡淡一笑,“世上少数人才看得见的东西,我因为机缘得以见到,不是美景,是什么?” “大多数人对这些东西不是恐惧,就是敬畏。”韩封轻轻摇头,无奈地笑,“在你眼中,这些却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看着韩封,古柏的目光却没有定格在韩封身上,他透过韩封,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对我来说,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光如同昙花一现,它让我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神秘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对我有期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逐出去,再也进不去。所以我只能抓紧时间,把他们画下来,哪怕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些全部的画作却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韩封看着古柏有些疯魔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鬼怪,一幅幅画下来,不顾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仿佛只有不断画着,才能支撑住。古柏这般偏激,执拗,却让韩封觉得他心里很脆弱,这些画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若阻止他画下去,跟推他下地狱没有区别。 不知道古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韩封做不到阻止他,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其阻碍他,不如尊重他。韩封双眼注视古柏,郑重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阻止你。可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一旦有鬼怪缠上你,要对你不利,来找我,我会帮你。” “你果然看得见。”古柏定定地看韩封,笃定道,“也许还不止看见的程度。” “古柏。”韩封轻轻摇头,语重心长劝道,“和那些东西打交道并不是什么好事,做一个寻常人,每天平平淡淡生活,也未尝是坏事。” 古柏微微低下头,道,“我跟你不同,我情愿与那些东西为伍,我也不愿和人类打交道。” 韩封不知道古柏经历过什么,也没有资格去评论别人的人生。叹口气,韩封说,“不管怎样,如果那些东西缠上你,一定要来找我。” 抬头注视韩封,看到他眼里的真诚和担忧,古柏心里一暖,原来还有人担心自己。郑重地点头,古柏回应,“我会的。” 古柏的答应让韩封稍稍安心,再三叮嘱古柏注意身体,古柏也都乖乖答应。如此,韩封才离开301,开门回到家中,一进门他第一眼就看见窝在沙发上的阿度。 韩封走到沙发边坐下,将冷静送的礼物放在茶几上,然后开口询问阿度关于龙的事情,“阿度,一个平常人,会因为遇到龙变得能够看见鬼怪吗?” “龙?”阿度将视线移向韩封,淡淡问道,“你在哪里听到这个事?” “不是听到。”韩封没好气地斜一眼阿度,说道,“是古柏,301的新住户。小区门口遇到他身体不舒服,我扶他进屋,在他屋里看见一副画得很真的龙像。不仅如此,他屋里其它画,画的全是鬼怪,我和他谈了一会,听他的说法,好像以前他看不见那些东西。所以我就想,他是不是遇到过真龙,受了些影响,才能看见鬼怪?” 阿度思索片刻,说,“画上的龙是什么颜色?” “白色。”韩封照实回答,“白的毫无瑕疵,鳞片还发着淡淡的光。” 想了想,阿度坐起身解释道,“人见到龙,会受到福荫不假,但能看到鬼怪,要因个人的体质而异。如果当事人本来灵感极强,却只是看不见,也许会破开障碍,能看见。你说那个人只是普通人,却突然能看见鬼怪,只有两种可能,那条龙要么借了眼睛给他,要么与他共享了龙眼。” “共享?”韩封吃惊,却也不解,“龙会与人共享眼睛?” “怎么不会?”阿度淡淡笑道,“只要龙和这个人的关系密不可分,当然能共享。” 睁大眼睛,韩封凑近阿度,一脸好奇,“什么样密不可分的关系?” 阿度伸手捂住韩封的双眼,说道,“儿童不宜。” 一把拿开阿度的手,韩封不快地瞪阿度,气鼓鼓地说,“谁是儿童啊,我早成年了!” 摸摸韩封的头,阿度笑眯眯地说,“你岁数连我的零头都没有,还跟我说成年。” “我。”韩封一时语塞,只因阿度说的是事实。无法反驳的韩封越想越气,站起身,恶狠狠说道,“我还是儿童,我累了。你自己弄晚饭吃吧。哼。” 阿度伸手轻轻扯扯韩封的手指,可怜巴巴地说,“别啊,小封封做的饭最好吃了,我一天不吃就难受。” “你就难受着吧。”韩封一把甩开阿度的手,转身走向卧室。 “小封封,肚子饿了。你听听,叫的比打雷还响。”阿度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叫唤。 韩封在卧室门口停下,转头恶狠狠地瞪阿度,“饿一两顿饿不死。” “饿~”阿度捂着肚子眼巴巴看着韩封,只差没在沙发上打滚,“好饿~” 盯着阿度看一会儿,韩封无奈地转身朝厨房走去,“等着。” “好~小封封最棒了。”阿度唇角勾起,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果然小封封嘴硬心软。转念想起韩封先前说的白龙,阿度心中思忖,真龙啊,还是和人有关系的真龙,胆子真大,看来,以后不会无聊了。 不管韩封再怎么生气,他还是会为阿度做饭,而且对阿度,他生气不了多久。饭桌上,韩封和阿度讨论明天的行程,他们决定不在外过夜,自然要选当天能够回来的地方。 韩封自小训练能力,煮饭洗衣,学习等这些事占据他所有时间,很少能够去外面玩。哪怕去远处,也是工作,处理完事情,立马就回来,完全没想过多留几天玩一下,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玩。 阿度作为仙君,存活的时间漫长而孤单,对于人类的娱乐很少感兴趣,看到韩封开心的笑容,阿度觉得去玩也挺好。两人说说笑笑讨论,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吃过饭之后,韩封洗碗,阿度进浴室洗澡。 等韩封洗好碗,再坐一会,阿度便洗好澡出来了。阿度出来,韩封进去洗澡,美美地洗好澡,韩封开始洗衣服。韩封把衣服分类放进洗衣机,一批一批地洗,洗好脱水,再晾。 衣服晾完,韩封扫地,扫完地之后打湿拖把,再拧干,用不干不湿的拖把拖地。韩封里里外外忙碌,阿度状似在看电视,视线却时不时瞄向韩封,看着看着,唇角便不自觉上扬,心里尤为高兴。 家务都做完,韩封坐在沙发上歇息,此时天早黑了,时间快到九点。韩封和阿度看会电视,便各自睡了。虽说是各自去睡,不过是韩封睡着之后,阿度爬上床抱着韩封睡觉,等韩封快醒时,又一闪身窝到沙发上。身为一个仙君,老占韩封便宜也就算了,揩油还偷偷摸摸的,不知道这有什么乐趣。 饱饱地睡一觉,早上精神百倍起床,韩封伸个懒腰,开门走到客厅,看到阿度已经窝在沙发上,微笑道一声早安。阿度笑眯眯地回一句早安。韩封走进洗手间洗漱,全弄好之后开始做早餐,吃过早餐,两人换好衣服,一切都准备好,出门开始今天的行程。 打开门,韩封和阿度走向电梯,然而在电梯前,远远就看见古柏倒在那里,似乎晕倒了。韩封急忙跑上前,扶起古柏,他发现古柏一脸苍白,脸色痛苦。当即,韩封扶起古柏,将古柏带回自己家。至始至终,阿度站在一旁看着,沉默的他让人猜不透心思。 开门进去,韩封把古柏放在沙发上,一脸焦急地转头问阿度,“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医院治不了他。”阿度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眉头微皱,不悦道。 韩封去洗手间拿来湿毛巾,为古柏擦擦脸,希望能减轻一点古柏的痛苦。“那怎么办?你能治好他吗?” 翘起二郎腿,阿度不耐烦地说,“别管他,他问题不大。” “都晕倒了问题还不大?”韩封皱眉看着阿度,一脸不赞同。 “他要是真在意自己,早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同,至于弄成现在这样?”阿度生气地扭开头,摆明不想理古柏这桩事。 “身体不同?”韩封疑惑,“他身体怎么了?” 没好气地看一眼韩封,阿度站起身,走到古柏身边,手指在古柏眉间轻轻一点。韩封只看到一点白光闪过,而后消失不见。阿度收回手,又坐回沙发上。 看了看阿度,韩封知道他生气什么,但现在没时间去哄。转头看向古柏,只见古柏缓缓睁开眼睛,韩封扶起他,“你怎么样?为什么会晕倒在电梯门口?” 古柏看一眼韩封,轻轻摇头,“不知为什么,突然头晕,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呵。”阿度嗤之以鼻看古柏,“你是不是和那条龙发生过关系?” 听到阿度的话,古柏一惊,忙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有。” “没有?”阿度嘲笑,“那你肚里的龙胎是怎么来的?” “龙胎?!”不光古柏震惊,连韩封都惊讶无比。古柏手不自觉扶着肚子,想起那一夜做的缠绵梦,也就是那一夜之后,龙消失了。原来,那一夜不是梦。 “等等,古柏是男的啊。”韩封不敢置信地说,随即不确定地转头看顾柏,问,“你是男的吧?”看到古柏后知后觉地点点头,韩封才确定自己没弄错。 阿度向后靠上沙发,一脸不稀奇地说,“有什么稀奇,先不说是那条龙把精元放进他肚里,使他怀孕。再者,男子怀孕虽然少,也不至于世所罕见。虽然大部分和其他物种脱不了干系,但至少,男子怀孕,他不是第一个。” 转头看向古柏,韩封瞪大眼睛瞄他的肚子,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想起古柏脸色苍白,时常难受,韩封嘴角抽搐道,“那么他晕倒是因为怀孕,不是因为被鬼怪缠上?” 阿度手撑着下巴,万分无聊地说,“他身怀龙胎,龙气所保,一般鬼怪近不了身。” 明白地点点头,韩封说,“难怪他画了那么多鬼怪,我在他身边却没看见一个。” “虽然他受龙气保护,但养龙胎需要极多营养。”阿度看看古柏,嘴角轻扯,“看他的样子,定是不够营养滋补龙胎,所以身体才会越来越差。照他这样继续下去,一尸两命是没跑了,也许运气好,龙胎能找到第二个母体,继续温养。就不知道那条龙是不是把龙胎的血脉和他连接在一起,若是的话,龙胎在出世之前无法离开他。” 这么说,根本还是要滋养龙胎,总不能真让古柏一尸两命。韩封想了想,走到阿度身边,问,“怎样滋补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