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我不是黄蓉 寒冬腊月,数九寒天。 天上的雪片子大把大把往下掉,灰蒙蒙的天上刺骨的寒风嗖嗖刮过。 王蓉,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王二丫。 此刻正两手揣在袖子里面,郁闷的蹲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底下,身上啪嗒啪嗒往下滴着水,整个人呈现崩溃加懵逼的冰火两重天状态。 苍了天了,能不能来个人告诉她,这是个虾米情况! 她好端端的逛着街,那个杀千刀的商场吊灯居然掉了,掉就掉吧,还正好砸她身上了! 九层楼高啊! 当时她就不省人事了,这也就算了,睁眼的那一瞬间,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先呛了一大口冰水,人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沉。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挣扎,谁知越挣扎沉的越快,好在她头脑还有那么一丝清醒,又曾经学过游泳,于是她憋着最后一口,本能的开始划动四肢。 可水底下又冷又暗,她无头苍蝇似的一番乱撞,却根本找不到出路。 眼看她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见水底下有金光一闪,正好照到了她头顶,王蓉向上一看,正好看到一大块冰窟窿,她二话不说,拼着最后一口气朝那个冰窟窿游去。 老天有眼,到底还是叫她游了出来。 等她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后,整个人已经是这样一副鬼样子了。 低头看看自己,一件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旧袄子,像个落汤鸡一样,在冷飕飕的雪地里面瑟瑟发抖。 而在她身边,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丫头,此刻正呜呜的低头哭着。 那个黑乎乎的冰窟窿还不停往外咕咚咕咚的冒着水,看着十分瘆人。 “二姐,二姐你怎么样了?你说句话呀,你别吓我!”王小丫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六神无主的晃了晃王蓉。 二姐被救上来之后就是这样一副呆乎乎的样子,好像丢了神一样。 不会……是脑子被水淹坏了吧! 越想越害怕,王小丫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王蓉的胳膊。 可王蓉哪有那个心思回答她? 她自己都还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 缩着身子蹲在树根下,王蓉感觉自己脑袋里就跟装了浆糊一样,许多陌生的记忆乱七八糟搅和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偏偏身边的小丫头还哭个没完没了,把嗓子都哭哑了,小脸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急的,涨了个通红。 王蓉一阵心烦意乱,暴脾气噌一下顶上来,正欲发作,一扭头,却瞧见小丫头穿着一身比她还破还旧的破棉袄,恰好一阵寒风吹过,那单薄瘦弱的小身子狠狠抖了一下,下意识往王蓉身边缩了缩,嘴唇都冻紫了。 王蓉骨子里那股母性便莫名其妙的被激发了。 “别哭,二姐没事。” 虽然王蓉还在消化“自己穿越了”这个很难接受的现实,但小丫头的哭声实在搅得她心乱,本来能想明白的事情一下子也都想不明白了,索性伸手搂过她,拍着她后背安慰了她几句。 等她稍稍平静了些,王蓉才定下心来,重新开始梳理脑袋里那团乱糟糟的记忆。 王二丫,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就是属于她的。 家中世代贫农,从爷爷的爷爷那辈开始就住在王家村中,从没走出过这片山沟沟。 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个穷得不能更穷的家庭,家中一共十一口人,耕着两亩薄地,挤在三间黄土和稻草堆起来的破屋里,冬天漏风,夏天漏雨,连勉强温饱都成问题。 王二丫作为二女儿,在她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而她身边这个,是她最小的妹妹,王小丫。 大哥王大柱,和他们的爹王老爹一样,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憨厚本分,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几年前娶了一房媳妇,姓张,是村里一户秀才家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小名大胖,刚满一周岁,如今是王家最大的宝贝疙瘩。 二哥王二柱,体弱多病,是个出了名的药罐子,农活什么的更干不动,后来经同村人介绍,娶了邻村赵家屯一个姓赵的姑娘,两人多年无子,如今家里那些家务活大部分都由这位二嫂来张罗。 三哥王三柱,是王家唯一的读书人,两年前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后来就给自己改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王安邦”,左邻右舍都觉得他有出息,他自己也清高的不行,总爱在人前咬文嚼字的。 可在王二丫看来,他那个所谓的“秀才”名号,除了说出去好听点,屁用处都没有,也就是在这种穷乡僻壤,人们才会把他当回事。 至于她的大姐王大丫,那也和他们的娘王大娘一样,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有双灵巧的手,不仅在家务活上是一把好手,还时常编些草鞋麻席帮家里增加收入。只是她最近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家里人已经在托人给她寻摸婆家了。 王二丫今年十四岁,干干瘪瘪的身材,一看就是常年营养不良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原主从会走路开始,就已经学会帮家里分担活计了,看她粗糙的小手就知道,肯定没少辛苦。 王蓉越想越郁闷。 同样是穿越,别人穿越,动不动就是什么丞相家的大小姐啦,将军家的千金啦,运气好了开个金手指,从此便彻底走上人生巅峰。 她倒好,一个二十五岁亭亭玉立的商学院高材生,却沦落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有什么钱途! 亏得她出生的时候赶上射雕英雄传播的正火热,她老爹听男主角天天“蓉儿”“蓉儿”的叫着,就专门给她取名叫王蓉,希望她能像黄蓉那样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可事实证明,不是叫了“蓉儿”,就可以有像黄蓉那样开了挂的人生。 “二姐,你说句话呀,你别吓我!”虽然王蓉一再强调自己没事,可王小丫看她蹲在树底下一动不动,两眼发直,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还以为她冻出了好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了她,细弱的声音颤颤发着抖。 王二丫哀怨的瞅了她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除了既来之则安之还能有什么办法,不管怎样,先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掉才是要紧,以她如今这个家的条件,可轻易生不起病。 “行了,别嚎了,我只是在想事情。走吧,咱们先回家再说。”起身动了动僵硬的双腿,王蓉的手脚还有脸全都已经冻麻,完全没有知觉了。 随手牵上王小丫,正要转头离开,王小丫却拉住了她,怯怯的问:“咱就这么回去?” 王蓉无语:“不然嘞?” 王小丫小心地指指不远处的那只空竹篮,欲言又止地提醒:“那咱咋跟大嫂交代?” 正文 第2章 无良大嫂 交代? 王蓉疑惑的扫了眼那只翻倒在雪地里的竹篮,突然想起,对了,还有她那个无良霸道的大嫂呢! 她这个大嫂,不止脾气彪悍泼辣,为人也十分自私强势。 这不,去年庄稼欠收,导致他们全家整个冬天一顿饱饭都没吃上,张氏在王老爹的再三央求下,才不情不愿地把自己嫁妆里最值钱的那只素银镯子拿了出来,当了几十个铜板,让他们全家人勉强过冬。 也正因如此,张氏在家里说话更加多了底气,还趁机要来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今天就是她说自己的儿子大胖想吃鱼,逼着王二丫和王小丫来帮她抓,要不然,这大冬天的,原主傻呀往这么冷的湖边凑。 她们出来抓鱼,空着手回去不说,还变成这幅样子,被张氏那个泼妇看到,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保不准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张氏平常因为自己是秀才女儿,还认识几个字,自视甚高,很看不起他们王家人,加上她还给王家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在家中的地位自不必说。 在她卖掉自己的镯子帮家里渡过难关之后,她的嚣张气焰更加有增无减,动不动三天两头就要拿这个来说事,王老爹那么忠厚一个人,又不会还嘴,常常被她说的抬不起头来。而王大娘向来重男轻女,想着她是自己孙子的娘,也就由着她闹。 如今的王家,张氏俨然已经被捧成了老佛爷,家里上上下下都怕她。 王蓉却不惯她这个臭毛病! 虽说家和万事兴,但张氏这种人,你给她好脸,她就当方便,时间长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行啊,你要吃鱼是不是,我就让你吃个够! 这个季节湖里的鱼不多,不过刚才王蓉上来的时候,倒是不小心带了几只巴掌大的小鱼到岸上,现在那几条鱼都已经冻成冰棍了。 王蓉挑了几只冰棍鱼捡起,随手丢进竹篮,一手牵着小丫,一手拎着竹篮往家的方向走,身上的破棉袄浸了水,此刻就像一个冰壳子套在她身上,风一吹,冻得她上下牙齿直打颤,便不由加快了脚步。 王家很好找,放眼望去,村里最破最旧的那三间土坯房就是了。 现在是冬天,村里人不需要下地耕种,日子过得也就比平时悠哉了些。 眼下正是午饭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唯独王家,别说烟了,连点热气都见不着,那冷冰冰的灶膛结了厚厚一层冰,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烧过火了。 穿过破旧的篱笆和坑坑洼洼的小道就看到了王家那三间土房。 在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里,除了一张方木桌子,没有其他任何家具。平时睡人要么就在土炕上,要么就在地上。 最左边那间屋子是王大柱和他老婆张氏住的,右边那间是王二柱和他媳妇赵氏,剩下的人都挤在中间那个屋子里。 王老爹和王大娘睡炕,她们三个姐妹打地铺,中间拉一道破布帘,王安邦就睡在另外一边的地上。 一进屋,满屋子潮湿阴冷的寒气冻得王蓉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这种三九天,屋里的门窗却都漏着风,冷得随便哈口气都能结成冰,这种条件,可以住人吗? 王蓉轻微的皱了下眉头。习惯了冬天温暖的暖气,一下子要面对这么恶劣的条件,她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不过王家人显然已经习惯了。 此刻王大娘和王大丫正盘腿坐在炕上一起编草鞋,两人裹着一床又薄又旧的破被子,身上的袄子打了好几层补丁,可还是架不住那点仅剩的棉絮顺着破洞不停往外漏。 赵氏蹲在旁边地上洗衣服,鼻子和脸都已经冻红了,手泡在冷水里,又红又肿,不知道裂开多少口子。 王二柱忙忙叨叨的在一旁收拾工具,张罗着要修补墙面。王安邦则因为怕吵,躲到王二柱他们屋里看书去了。 “娘,我回来了。”大致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王蓉习惯性地开口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还残留着原主的身体记忆,这个称呼从王蓉口中说出,倒也没有那么陌生和奇怪。 放下手上的竹篮,王蓉躲到一个风比较小的地方,随口问道:“爹和大哥呢?” “他们爷俩上山捡柴去了。”王大娘低着头,用那双满是冻疮的手娴熟的编着草鞋。 本来捡柴的活儿该是二丫和小丫做的,但也不知道这俩丫头片子干啥去了,一大早的就不见人,家里的火炕还要烧柴,她只好叫王老爹和王大柱去了。 “你俩干啥去了,不知道家里没柴了吗?不说帮着去捡点柴回来,又去哪儿瞎浪了!”王大娘对待三个女儿的态度和对待三个儿子完全不同,在她看来,养丫头那就是赔本买卖。 她们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等去了婆家,心里哪还会有娘家? 说白了,就是在帮别人家养孩子。 可是儿子就不一样了,儿子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以耕田下地,还能传宗接代,要是运气好一点,养出个能识文断字的,再考取个功名啥的,那可就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呀! 所以,王大娘对待自己那三个女儿,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只把她们当劳力使,对待自己那三个儿子,却是一万个上心,啥好东西都紧着他们,而对张氏,就更是百依百顺,谁叫张氏肚子争气,帮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出来呢。 正文 第3章 重男轻女 王大娘唠唠叨叨的埋怨了王蓉和王小丫几句,其中也不乏一些刻薄难听的话,王小丫还小,弱小的心灵比较脆弱,听着听着就低下头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王大娘一见她开始掉眼泪,立马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两句就哭,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咱家那点好运气都是被你哭没的,丧门星!” 王大娘边骂边扫了旁边的王蓉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王大娘立马急吼吼的放下手上东西,下炕来查看,却发现王蓉身上的袄子硬邦邦的像块冰一样,稍微碰一下就掉了一地冰碴子出来。 “你这是怎么弄的!”好好的棉袄弄成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穿了,败家东西,做一件新袄子得多少钱啊! “娘,二姐不小心掉湖里了。”王蓉料到王大娘肯定会责骂她,正好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小丫却在一旁怯生生的先开口了。 王大娘一听,眉头登时皱成了一团:“掉湖里?”这大冬天的,没事儿跑湖上干嘛?作死啊! 王大娘气得抬手就要揍王蓉,王二柱见状,刚忙上来阻拦,将王蓉和王小丫都护到了自己身后:“娘,二丫和小丫都成这样了,就先别骂她们了,让二丫把衣服换了再说,万一冻病咋办。” “冻病也活该!叫她们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家里那么多活儿不干,偏跑出去作死,冻死就冻死,我还省两口饭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王蓉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王二丫的亲娘嘴里说出来的。 别人家的继母都未必有这么恶毒吧? 王蓉平常最好打抱不平,尤其看不惯弱势群体受欺负,一想到原主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悲惨日子,她的正义感瞬间爆棚,正要顶回去,旁边屋里的张氏正好听到了动静,抱着大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怎么这么久?鱼呢?” 相比其他家人的寒酸,张氏把自己拾掇的那叫暖和。 新做的棉袄,袄面上还绣着花,脚下踩着前两日王大娘新纳出的鞋底。 眼看要到年关了,穷人家一年到头穷苦惯了,唯独过年的时候会讲究一些,扯几块旧布做身新衣,再纳几双鞋底,给各人做上一双棉鞋,让大家好暖暖和和的过冬。 可王家实在太穷了,别说新棉衣了,连棉鞋都做不起,今年比较幸运的是,刚一入冬,左邻右舍便接济了二两棉花给他们家。 王大娘兴奋不已,打好几天前就开始带着赵氏还有王大丫一起纳鞋底,想从那些穿不了的旧袄子里面扯点陈年棉花出来,混着新棉花,给全家人每人做一双棉鞋。 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新棉鞋估计是做不了了,那二两棉花,怕是都穿到张氏一个人的身上了。 张氏一出现,屋里气氛也跟着怪异起来。 王二柱脸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赵氏则低着头往自家男人身后躲了躲,可看张氏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嫉妒、愤恨以及强烈的不满。 张氏见所有人都在,也不叫人,径自把大胖交给了王大娘。 王大娘像伺候小少爷一样抱起她的宝贝孙子,心疼的直搓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咋把大胖也带出来了,仔细冻着他。” 张氏也不回答,只斜眼瞟了下王蓉那狼狈的样子,嫌弃的撇撇嘴,弯腰捡起地上的篮子查看。 在看到里面只有两三条冻死鱼之后,张氏十分不满,把篮子往地上重重一摔:“就这么点鱼,我怎么喝鱼汤?” 其他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肯定又是张氏作妖了。 大冬天的要喝什么鱼汤,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王二柱算是这个家里唯一肯为几个妹妹出头的人。 别看他身子弱,素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但骨子里却是个正直的脾气,当即便站了出来,带了丝恼怒问张氏:“大嫂,是你让二丫他们去抓鱼的?” 张氏压根没把这个病秧子小叔子放在眼里,正眼都不看他,扭着细腰往炕上一坐,很理直气壮地道:“是啊,大胖一大早就吵着想喝鱼汤,我看二丫她们正好闲着,就叫她们去了。” 说到这里还上上下下打量了王蓉一眼,阴阳怪气的添上一句:“天天呆家里白吃干饭,将来等她们嫁去了婆家,人家还不埋怨咱家养了俩赔钱货,我这可是为她们好。” 张氏就是这样,没理都能被她搅出三份理来,王二柱又心直嘴笨的,怎么说的过她? “你!”王二柱还想和她理论,一口心气涌上来,嗑的昏天黑地。 赵氏见状赶忙上来馋他,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息事宁人道:“算了算了,二丫她们平安回来就好了。” 而王大娘一听到是自己的宝贝孙子想喝鱼汤,立马和张氏一个鼻孔出气,转而埋怨开王蓉她们:“既然是大胖想喝,那你们咋不多抓点回来,这么点怎么够?” 张氏也不依不饶的把腿一盘,摆出架势,刻薄的抱怨道:“真没用,一个上午,连点鱼都抓不到,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还能指望你们干啥?” 王蓉冷冷看着这婆媳俩,心中百味杂陈。 她前世虽然没出生在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好歹也是独生子女,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她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母亲。 难道穷人家的女孩子就活该被这种重男轻女的破旧思想折磨吗? 王蓉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面对着冷漠的王大娘和刻薄的张氏,冷冷一笑,毫不留情道:“大嫂,这鱼汤,到底是大胖想喝还是你想喝?你还别说,生个儿子还真是好使,最起码,还能打着孩子的旗号骗吃骗喝。” 张氏怎会听不出她这话里的讽刺意思,当即脸色大变,恼羞成怒,柳眉倒竖的瞪着她:“什么叫骗吃骗喝!王二丫,我可是你嫂子,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王蓉不屑冷哼,对上张氏要吃人一样的目光:“是啊,你是我嫂子,我是你小姑子,我该尊重你,可谁规定了,做嫂子的,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折磨小姑子?” 正文 第4章 我巴不得呢 张氏被堵得不知如何反驳。 王蓉弯腰拎起被她丢掉的篮子,重重往炕上一搁,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冷色:“大嫂,你说你要鱼,不管这鱼汤到底是谁要喝的,总归这鱼我是给你抓来了,就在这儿,你爱吃就吃,不吃正好可以给小丫,小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点鱼汤,对她发育好。” 张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跳下炕来,叉着腰怒骂:“王二丫,你长本事了是吧,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你两句你就开始给我甩脸子了,谁给你惯得臭毛病!” 王蓉冷冷扯唇,满眼轻蔑:“没人惯我,我就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面对那些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的人,就没有必要给她好脸色。” 说罢,她重新拎起竹篮,冷眼睨着张氏:“大嫂,这鱼你要不要?不要的话,小丫,你拿走放到锅里,今晚二姐给你加菜。”说着,转手把竹篮递给一直怯生生站在角落里的王小丫。 张氏气得直哆嗦,狠狠瞪王小丫一眼,王小丫伸到一半的手忙缩了回去。 这鱼是她要的,就算她不吃,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张氏气呼呼的把篮子夺回来,从王大娘怀里抱过大胖,抬步就往屋外走。 王蓉不急不忙的叫住她,冷冷补充道:“大嫂,吃鱼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听隔壁的狗蛋说,他家大黄前些日子偷跑到河里抓鱼,结果刚啃两口,居然就口吐白沫死了。大嫂,你也要当心啊,可千万别步了大黄的后尘。” 张氏回身,火冒三丈地指着她:“王二丫,你敢骂我是狗!” “我可没这么说。”王蓉双手环胸,皮笑肉不笑:“若是大嫂这么觉得,那就全当我一片好心喂了驴肝肺了。” 张氏在这个家里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尤其还被一个向来逆来顺受的小丫头给骂了,这口气她怎么可能咽得下去,于是她使出了自己最常用的杀手锏,气急败坏的转向王大娘,让她给自己做主。 王大娘也不明白咋王二丫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硬气了许多不说,嘴也变得这么厉害,连张氏都说不过她。 “二丫,闭嘴!给你大嫂道歉!”王大娘上前把王蓉扯到一边,狠狠瞪着她。 王蓉对上王大娘眼底的厉色,无动于衷的转过头,看向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赵氏:“二嫂,你也是我的嫂子,你也觉得我应该给大嫂道歉吗?” “这个……”赵氏的目光在王大娘和张氏脸上分别过了一遍,最终选择了低头沉默。 其实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这事归根结底就是张氏在作妖,可赵氏作为儿媳妇,这么多年又没为老张家生个一男半女出来,她在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再说了,得罪张氏,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 王老爹年纪大了,说不好哪一天就突然走了,王家最值钱的,也就是那两亩薄田了。 张氏生了儿子,王大柱又是家里的老大,将来这两亩田弄不好都是他们家的。 赵氏要想分一杯羹,首先就是不能得罪张氏,其次还要努力讨王老爹和王大娘的欢心,让他们不要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只有这样,等他们将来走了,她和王二柱才不会吃亏。 她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算在这个家里稍微有了点存在感,不可能为了帮王蓉出头而让自己的努力白费。 王蓉看赵氏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在打什么小算盘,尤其在她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后,明摆着就是要置身事外了。 这一家人,娘不像娘,嫂子不想嫂子,各有各的算计,各有各的心思。 看来,太有钱的,家里事儿多,太没钱的,家里事儿也一样不少。 王蓉忍不住冷笑出声,瞅了一眼张氏,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张氏见王大娘说话都不管用了,索性抱着大胖,唾沫横飞的骂了起来:“王二丫,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为了养活你们这几张嘴,我何至于卖嫁妆!我供你吃供你穿,现在你却来给我这个嫂子气受,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尖利的骂声吓到了怀中的大胖,当时他便咧着大嘴哭了起来。 王大娘一见大胖哭了,马上心疼的上去安抚。 一时间,孩子的哭声,王大娘哄劝的声音,王二柱的咳嗽声,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简直叫个鸡飞狗跳。 王蓉没有兴趣继续和张氏废话,一手牵上王小丫,一手拎着篮子,准备到王二柱的屋子去躲躲清静。 张氏见她竟然想走,随手把大胖塞给王大娘,一个箭步上前堵住了门,说啥要让她给个说法。 争吵声传到王二柱那屋,正在看书的王安邦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不耐烦的大吼:“还能不能让人安静看会儿书了!” 王大娘就指望着王安邦能出息出息,考个举人回来,给老王家增光添彩,一听他们这边的动静打扰到了王安邦看书,她马上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在王安邦重重摔上窗户之后,王大娘一把将王蓉扯到了墙角,满是黑泥的指甲狠狠掐着王蓉的胳膊,压低声音警告道:“老实闭上你的嘴一边待着,从今往后,你大嫂叫你干啥你就干啥,要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我谢谢你,姐姐我巴不得呢! 王蓉甩开王大娘的手,扫了一眼屋里或是低头不语,或是装聋作哑的各人,心中不禁冷笑。 说老实话,她还真不稀罕留在这个一贫如洗而且毫无人情味的家里。 刚才回来的路上,王蓉就已经从原主的记忆里看到她过去遭受的是怎样的待遇了。 她可不是原主,有委屈就受着,有难过就忍着,外面有大片的广阔天地等着她去闯荡,她可不想烂在这个毫无希望的家里,被这一大家子人拖死。 所以,不用王大娘赶她,她也早就计划找一个月黑风高没人注意的时候离开这里,去寻找别的出路,现在正好了,大家意见一致,她还省事了。 正文 第5章 相依为命 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王蓉抬步就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王小丫却猛地冲过来抱住了她,细弱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二姐,二姐别丢下小丫……” 呜呜的哭声像一双无形的小手,一下子揪紧了王蓉的心脏。 根据原主的记忆,王小丫从出生起就是由原主一手带大,与其说原主是她的姐姐,其实更像她的母亲。 王小丫对原主也十分依赖,每次原主挨了打挨了骂,王小丫都是第一个跑出来帮她求情的,姐妹两个在这个冰冷的家里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 或许是这些记忆正一点点根植于王蓉的脑海中,不知不觉间,她也真的把小丫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看王小丫哭的那么可怜,王蓉的腿有些迈不出去了。 “咋啦,不敢走了?刚不还逞强吗?我告诉你,你要滚就滚远点,省得饿死了还要让我去给你收尸!”王大娘完全没有因为王小丫的哭声而有半点心软。 外面冰天雪地的,王蓉自己又没有谋生的能力,要是离开了这个家,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大娘才不相信王蓉胆子大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再怎么说也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王蓉究竟有几斤几两她这个做娘的还不清楚? 王小丫见王大娘如此强硬,害怕王蓉会一时赌气,真的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于是她跌跌撞撞的扑到王大娘面前,抓着她的裤脚哭着央求道:“娘,二姐她是为了照顾我才不小心掉进湖里的,鱼也是因为我总在旁边捣乱才抓少了的,都是我的错,大胖要是想吃鱼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去给他抓,只求你不要赶二姐走好不好!”说着,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王大娘闻言一脚踢在她肩上:“败家东西,吃了会吃会喝你还会干嘛,还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去,现在立刻重新抓一篮子鱼回来,少了一条,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一篮子鱼? 这种天气,抓这么几条小鱼已经花了她们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了,要抓整整一篮子,那要抓到什么时候去。 让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去遭那种罪,王大娘分明是拿她撒气,故意做给王蓉看。 王蓉虽然不屑于向恶势力低头,但也不愿意让一个小孩子为了自己受罚受过,见小丫红着眼眶瑟瑟发抖的往外走,她不由分说的上前,将小丫护到了自己身后:“今天的事和小丫没关系,全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自己的错我自己承担,用不着罚小丫,罚我就行,想怎么罚都可以,我都认。” 早这么老实不得了…… 张氏阴险一笑,分外得意的睨着王蓉,她就是要让王二丫这个不识好歹的瞧瞧,得罪了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见张氏露出笑容,王大娘的神色才算缓和了些,没好气的走过去从王蓉手里夺回竹篮,又是劝又是哄的,赔着笑让张氏把篮子里的鱼全拎回了他们屋。 送走了那位姑奶奶,王大娘又骂骂咧咧的数落了王蓉好半天,才口干舌燥的坐到床上去喝水。 这么来回折腾一番,王蓉身上那件湿棉袄已经彻底冻成一坨冰了。 王小丫抓着王蓉冰凉的手,挣扎了半天,才怯怯开了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娘,可不可以把炕烧上,让二姐暖暖身子?” 烧炕就要用柴。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新近又下了好几场雪,家里的柴所剩不多,平时王老爹这屋还有王二柱那屋都是很少烧柴的,全家的柴都紧着王大柱他们一屋用。 王小丫知道王大娘多半不会同意,而且必然会骂她,但她担心,王蓉刚刚落了湖受了凉,要是不驱驱寒气,怕是要落病。 果然,王大娘听了,马上瞪起眼来,厉声呵斥她:“烧什么炕烧炕,家里的柴本来就不多,都给她用了,你大哥还有你侄子用啥,不就是泡了点水吗?能死是咋地!” 虽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听到这话,王小丫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旁边低头不语的王大丫也是咬着后槽牙,一阵心酸。 在这个家里,她们三个女孩就是永远被无视被欺负的存在,这种日子她实在过够了! 幸好,她马上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前天她听村里的王媒婆给了透了点风,说是村东头的王狗子看上了她,只等她到了年纪,他们家马上就会来提亲。 王狗子家他们村有名的富户,要是可以嫁到他们家去,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彩礼钱,从此以后也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只有一点,那个王狗子前年贪玩爬树,摔坏了脑子,现在整个人疯疯傻傻的,这也是为什么王狗子家条件那么好,还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正文 第6章 惩罚 王大娘肯定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只要有钱拿,有便宜可占,她才不在乎王大丫嫁的是个傻子还是白痴。 而王大丫自己也认命的很。 反正她迟早有一天会被王大娘“卖”掉,与其被卖到那些穷苦人家继续去过苦日子,她宁肯被卖到王狗子家。 傻子就傻子,总比待在这个家要好! 为了能成功逃离这个家,王大丫忍气吞声,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怒王大娘,失去这个宝贵的机会。 也因此,虽然她看到王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内心也很不忿,但她没有打算要像王小丫那样为王蓉求情。 对她来说,和她的未来相比,王蓉受的这点委屈,还不值得她牺牲自己为她出头。 深吸口气把心中的不甘与怨恨全压下去,王大丫默默走到旁边,从家里的破木箱子底下翻出一件满是补丁的旧袄子,递给王蓉,想让她换上,谁知王大娘看到,竟然劈手便将那件棉袄夺了过来。 “干啥!你也要学她们两个那样,啥事不干,净会败家了?”王大娘横眉瞪眼的,五官看上去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王大丫急忙解释:“娘,我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王大娘呵止:“不是什么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护着那个败家玩意!你们姐妹三个都一样,整天除了会张嘴吃饭,什么都不会干!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你们掐死,不该留着你们惹我生气!” 王大娘边骂边拍胸口,白眼都飞到天上去了。 王大丫埋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可王小丫却担心:“娘,还是先让二姐把衣服换了吧,她的衣服湿成这个样子,再不换掉,会生病的。” 王大娘恶狠狠地把手里的袄子往王小丫身上一丢:“病死也活该!笨手笨脚的,连个鱼都不会抓,是她自己蠢才弄成这个样子,怪谁!” 王蓉一个错步护在小丫身前,任由那件满是补丁的旧袍子砸在她身上,在王大娘的瞪视中蹲下来,轻轻擦干王小丫脸上的眼泪:“小丫,别担心,二姐没事。” 就如王大娘所说,不过就是挨一会儿冻,暂时还死不了人。要是冻一冻她就受不了,那她也有点太脆弱了, 不就是不给她衣服换吗?她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起身拉住小丫,王蓉冷冷直视着王大娘:“娘,你不是要罚我吗?说吧,你想怎么罚?” 嘿!瞧她这样,还不咋害怕的意思是咋地! 王大娘那股心火蹭蹭往上冒,抓起炕上那一筐草鞋丢到她脚边,顺便扔了一把生锈的镰刀过去。 “先把这些鞋都编完,明天一早就带着小丫去山上砍柴,砍完柴再去湖边多抓几条鱼回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去湖边抓鱼,要是你敢偷懒,让大胖吃不着鱼,我就扒了你的皮!” 王大娘颐指气使的丢给王蓉一堆活儿,完全把她当成不要钱的免费劳力使。 王蓉知道自己若是反抗,这些事情都要落到可怜的小丫头上,便没有说什么,捡起竹筐,默默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编草鞋,可上了手才想起,她以前从没编过草鞋,根本就不知道咋编。 硬着头皮学王小丫的样子笨手笨脚的鼓捣了半天,结果编出来个四不像,压根就不能穿,卖就更别说了,照这样下去,一个下午怎么可能编完一筐? 王蓉搓了搓冻僵的手,郁闷的开始拆那只“四不像草鞋”,准备从头再来。王小丫见状,将自己手上编到一半的草鞋放下,接过她手头的“四不像”,三下五除二便恢复了原状,然后手把手的给她演示到底要怎么编才能既结实又美观。 不得不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蓉在王小丫这个岁数的时候,天天只知道抱着芭比娃娃玩过家家,而王小丫却已经学会开始操持家计,那些枯黄杂乱的草秆,经过她的手,眨眼就变成了一双双耐穿的鞋子。 五双草鞋一文钱,也就是说,她们辛辛苦苦编这一下午,能卖出五文钱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最近天气冷,家家户户都穿棉鞋,穿草鞋的人越来越少,她们编的出来,却未必能卖得掉。 王蓉叹一口气,正准备把王小丫手上的草鞋拿回来重新试试,一低头,却注意到她手上遍布着或大或小的冻疮和裂口。 她应该是经常长冻疮的,有些地方好了却落了疤,有些地方压根就不见好,甚至有化脓的趋势,而那些裂口,不少都已经开始冒血,露出里面的嫩肉,看着十分叫人心疼。 王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不过王小丫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手上的动作一刻未停,疼得厉害的时候,只用嘴稍微舔两下,就继续用她粗糙的小手给那些草秆打结 这屋子冷得像冰窖一样,她还穿着那么单薄的棉袄一刻不停地坐在这里编草鞋,手不会冻伤才怪。 王蓉半强制性的拿走她手上那只草鞋,将她的小手轻轻握住,又是搓又是哈气,不停地帮她取暖。 王小丫扬起笑脸安慰她:“二姐,没事,我不冷。” 还说不冷,这双手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就没法见人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这手上全是疤痕的话,还能看吗? 王蓉一声不吭的继续给她暖手,可惜收效甚微,也是,她自己的手都冷得像冰一样,还能帮别人暖了手就有鬼了。 这样不行,得想点办法。 王蓉在屋子里瞧了一圈,突然,她注意到墙角的那些蜘蛛网,登时眼睛一亮,上前将那些蜘蛛网摘下来,抖掉上面的尘土,将它们团起来,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类似棉花一样的东西,敷到了王小丫的手上。 这是她跟着电视剧学来的,以前她看港剧,说是蜘蛛网可以止血,后来她还好奇去查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于是她就记在心里了,想着哪天碰到了紧急情况可以用,不想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王小丫好奇的看着王蓉用蜘蛛网给自己敷手,虽然奇怪,但觉得王蓉肯定不会害自己,便一动不动十分的配合。 等把她伤口上的血止住,王蓉又跑到院子里,恰好看到赵氏在杀鱼,鱼油顺着案板滴下来,王蓉赶忙拿一个破碗去接了几滴,然后,她到草棚里把一个差不多已经干掉的蜂窝刨了出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蜂窝是夏天的时候王大柱专门去山里掏来,给大胖挖蜂蜜吃的。 后来蜂蜜吃完,这个蜂窝就被丢在这里无人问津了。 王蓉用力将那个蜂窝摔开,从里面抠出仅剩的那点蜂蜡,用热水化了,和鱼油掺在一起,做成一种简易护手霜,悄悄拿回了屋里。 屋内,王大娘盘腿坐在炕头上,和王二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王大丫蹲在旁边的地上,接着把赵氏没洗完的衣服洗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王蓉进来了。 王蓉动作也快,倒腾着小碎步一溜烟跑到王小丫身边,背对着王大娘,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将那个简易护手霜悄悄抹在王小丫的手上。 “二姐,这是啥?”王小丫眼巴巴的看着王蓉碗里的东西,一脸的好奇。 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热热的,滑滑的,涂在手上特别的舒服,连那些裂口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王蓉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小点声。” 回头瞅了一眼王大娘他们,确定他们没有注意这里,她才小声解释道:“这是拿来给你涂手用的,记得,每天早晚各涂一次,伤口要是疼了也可以涂上一些,一次性不用涂太多,薄薄一层就可以了。若是使完了,就告诉二姐,二姐会再想办法帮你弄的。” 蜂窝这个东西,在现代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在这个小山村却随处可见,每到夏天,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去山里打蜂窝,摘蜂蜜吃。 不过他们每次掏完蜂蜜,都会把蜂窝随手一扔,根本没人知道,其实里面的蜂蜡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她没记错的话,村口那里就放了不少别人不要的蜂窝,回头她去拿两个回来,多做点护手霜撑过这个冬天应该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王蓉分外感谢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伟大发明——微博,要不是她这个微博控天天在微博上刷刷刷,刷出来不少的生活小窍门,她还真想不出这招。 如今看来,刷刷更健康这句话果然是对的。 王小丫不知道王蓉此刻正在走神,看着她小心帮自己涂手的样子,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二姐……”果然在这个家里,二姐是对她最好的人。 王小丫暗自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不管以后二姐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条件站在她那边! 帮王小丫和自己都涂完手,再将剩下那点护手霜找地方藏好,天色已经渐暗。 手不疼了,王小丫的速度也就比之前快了许多,而王蓉,学霸一个,天生学习能力强,很快也渐渐上了手,剩下的那些草鞋她们用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就全部编完了。 把编好的草鞋交给王大娘检查,王大娘无法相信她们这么快就把所有的草鞋都编好了,还以为她们故意偷工减料,攒着火想挑刺。 谁知道挑了半天,愣是半点刺都没有挑出来,甚至她还发现,王蓉的手艺好像还比以前更好了,编的草鞋又结实又好看,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找事失败的王大娘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心气儿那叫一个不顺,索性赶王蓉她们出去帮忙准备晚饭,自己好眼不见为净。 眨眼便到了吃晚饭的时辰。 近来家里的财政大权都由张氏一人掌管。这一家子要买多少米,用多少花销都由她一个人来决定。 眼看米缸里的米已经快要见底了,张氏却仍然坚持不买新米,还说近来地里没那么多活儿需要干,没有必要吃那么多。 王老爹和王大娘听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也只能由着她去,以至于现在除了王大柱他们一家三口,其他人想要吃口饱饭都难。 差不多到天将将黑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王老爹和王大柱也回来了。 王老爹今年五十多岁了,长久的劳累让他过度衰老,一头乱糟糟的白发,身形也佝偻着,脸上的皱纹比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要深,走路时脚下还摇摇晃晃,好似站不稳的样子。 而王大柱则人高马大的,典型一副乡下汉子的长相,健步如飞的走在雪地里,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他们父子两人乍一看眉眼之间有些相像,但仔细一看,却也不是一模一样。 这大冷天的,他们两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棉袄,不过比起来,王大柱身上那件稍微厚一点,补丁也比较少。 风一吹,王老爹冻得直打哆嗦,王大柱却除了脸红一点,没有任何影响 可见王老爹心里有多疼这个儿子,宁肯自己受冻,也不忍心让他遭罪。 正文 第7章 做白工 今天天冷,王老爹和王大柱并没有捡到多少柴,差不多是空着手回来的。 刚一进门,王老爹还没来得及抖掉身上的雪花,王大娘便迫不及待的告起了状,把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王老爹听后,咳嗽了两句没有说话,倒是王大柱还算通情达理,安慰了王大娘两句,说什么二丫她们不懂事,娘别生气,就此息事宁人了。 也怪不得王大娘和王老爹特别偏爱王大柱他们这房,谁叫人家嘴甜呢,又有个大胖孙子加持,可不就格外招人待见吗? 王蓉懒得和这一家人对话,带着小丫赵氏就把晚饭端上桌了。 一盆没有几粒米的米汤,再加上用盐水焯过的破菜叶,就是他们这一顿饭所有的吃食。 当然了,张氏和大胖有额外加餐的一小碗鱼汤,赵氏早已经炖好给他们送到屋里去了。 王家的晚饭都是分开吃的。 王老爹王大娘还有王大柱他们三兄弟在正屋吃。 王大丫则带着两个妹妹到院子里去吃。 张氏和赵氏和大胖在王大柱他们屋吃,更准确的来说,是赵氏伺候着张氏和大胖吃,等张氏吃完,赵氏才能捡他们剩下的吃上两口。 王大丫带着王蓉他们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摆了三只碗,碗里盛着早已经冷掉的米汤,米汤里连一粒米都没有。 估摸着为数不多的那点米粒都盛给张氏他们了。 王大丫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差别对待,端起碗便喝,咕咚咕咚,顷刻便见了底,王小丫也是一样,唯有王蓉,端起那碗米汤尝了一口,随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米汤,就是一碗带着米味儿的水,她和王大丫吃吃便罢了,可小丫还在长身体,只吃这些怎么行? 王蓉放下碗,眉头深锁,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王小丫看到,眨巴眼睛问了句:“二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下午她刚刚落了水,身上衣服又没得换,别是着凉了吧? 王小丫的话引得王大丫也往她这边看了过来,王蓉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走了下神儿。” “那你怎么不吃啊?”王小丫见王蓉碗里的米汤几乎没动,还以为她不够,想了想,颠颠跑去锅里,刮了刮锅底给她送来:“锅里还剩了小半碗,二姐你全吃了吧。” 王蓉知道王小丫自己肯定也没吃饱,怕是眼馋这半碗米汤很久了。 算了,眼下这光景,填饱肚子最重要,深吸口气,端起面前那碗米汤仰脖喝完,后来那半碗王蓉说什么都没要,全给了王小丫。 吃完晚饭,洗碗的活儿是王大丫和赵氏,王蓉和王小丫则负责在旁边打下手,帮忙擦擦桌子扫扫地什么的,剩下的人都该干啥干啥去了。 大家伙儿正凑在一起互相闲磕牙的时候,张氏晃着腰扭着胯从她那屋走了出来,看上去晚饭吃的不错,面色红润,满嘴油光的。 到了门口,她并没有进屋,嫌弃的捂了下鼻子,丹凤眼挨个将屋里的人那么一扫,最后落在了王蓉身上:“二丫,等会你把手头的活儿干完,替我回趟娘家,今天俺爹从县城回来,我让他帮大胖买了点小玩意,你去帮我拿回来,顺便帮俺娘收拾收拾家里的旧衣服。” 说起自己的爹张秀才,张氏满脸得意之色,好像他爹的名号说出来,就能吓死谁一样。 王蓉却只刮了一阵耳旁风,当理都没理。 张氏见她不搭理自己,端出泼辣的架势,把腰一叉,拔高了声调问:“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王蓉抬头,不冷不热的看着她:“听到了,但我没空。再说了大嫂,你娘家的活儿,凭什么要我去干?我是你家丫鬟吗?还是你花钱雇我了?” 据王蓉所知,张氏长久以来都是这样,每次自己娘家有些什么活儿,像是过年的大扫除啦,或者平时搬个家具砌个灶台什么的啊,总支使王二丫她们去干,每次都做白工不说,连水都不给喝上一口,说的好听是互相照应,说的不好听就是拿她们当自己家的丫头使。 原主敢怒不敢言,是因为她不敢得罪张氏,怕以后在这个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但王蓉却不怕。 现在已经够艰难了,再艰难还能艰难到哪儿去呢?没饭吃没水喝吗? 张氏再嚣张,也不敢活活饿死自己的小姑子吧,不然这外面的唾沫星子还不把她淹死? “你去是不去?”张氏将王蓉果真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瞪着眼睛威胁她。 王蓉斩钉截铁丢出两个字:“不去。” 张氏火气上涌,喘了半天粗气,最终愤而转向王大娘,阴阳怪气地喊道:“娘,您说话吧,我看啊,这二丫泡了一回水,本事涨了,心气儿也高了,我这个大嫂,啊,是使唤不动她了!” 王大娘本来正在纳鞋底,听到吵闹抬起头,就发现王蓉和张氏又杠上了。 王大娘也不知道王蓉今天是怎么了,下午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眼神都变了,过去也不见她这样,弄不好真是泡了点水,把脑子泡坏了。 “你大嫂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王家生活艰难,时不时还要靠张氏的娘家接济,要是因为这么件小事得罪了他们家,往后想再求他们接济就难了。 王蓉自然知道王大娘在想什么。 如今王大娘都发话了,她若执意不去,势必又要引发一番闹腾。她下午泡了水,晚上又没吃饱饭,此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脚下发软,跟踩在云彩上一样,再让她吵架,她也未必有那么体力了。 “行,我去。”放下手上的扫帚,给王小丫使一个“我去去就回”的安抚眼神,王蓉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王家破落的小院。 凭原主的记忆沿小路往张秀才家走,走到一半,王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对了,张氏刚才是说叫她去帮忙收拾旧衣服吧?那么…… 有了! 这下她和小丫不怕没有厚衣服穿了…… 正文 第8章 旧衣做酬劳 王蓉怀着轻快的心情来到了张秀才家门外。 张秀才他们家是整个王家村唯一的外姓人家,据说这个张秀才当年上京赶考的时候家里出了意外,一把火把房子和亲人都给烧没了,他自己也落了榜,没了去处,便索性来这王家村投奔远方亲戚,后来干脆在这里结婚生子,安定了下来。 虽说这个张秀才身上没什么大的功名,但王家村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个秀才老爷已经是很罕见了,故而大家都对张秀才一家十分照顾。 这个张秀才和王安邦本质上是一号人,仗着自己读过两年书,就认为那些凡夫俗子与自己不在一个档次,种地这种低贱的农活更不屑干。 平时没事就在村里的私塾教教小孩子们认认字,偶尔还会被乡上的里正大人请去,帮着写几个字记录个文件啥的,佣金虽然不高,但比较村里那些种田耕作的农户们,收入已经算是中上等了。 张氏是张秀才的独女,平时疼的跟什么似的,溺爱的不得了,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这才养成了如今张氏这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个性。 张氏嫁到王家之后,张秀才曾经好几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对王家的嫌弃与不满,毕竟,对他一个堂堂的秀才老爷来说,摊上这么一个穷酸的亲家,实在是人生一大污点。 因此,平时除了王家主动上门求接济,张秀才很少和王家人有来往,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走动一下,就连王大柱这个女婿,张秀才每次见了,都很没有好脸色。 和王家破败的土屋不同,张秀才一家都住在温暖亮堂的砖房里,旁边的灶膛里柴火烧的正旺,烟囱里徐徐的冒着白烟,不时飘出饭菜香,这让王蓉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肚子更加饥肠辘辘起来。 王蓉进门的时候,张秀才和她老婆刚刚吃完晚饭。 暖融融的室内点着普通农家不舍得点的油灯,照的周围亮堂堂的,王蓉一走进来,冻僵的手脚便好似一点点化了冻,慢慢恢复了知觉。 和王家的饭菜相比,他们家的饭菜就显得诱人多了,喷香的米饭,两碟炒过的青菜叶和绿豆芽,虽然没看见肉,但起码能见到油水。 张秀才见到王蓉进来了,只随便瞄了一眼,手上的筷子放都没放,只当没她这人似的。 张秀才的老婆倒是说话了,只不过一开口,语气就有些不耐烦:“怎么现在才来?” 王蓉倒是格外的好脾气,上前大大方方朝他们做了个礼,才回答道:“外头风雪太大,所以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张秀才当时便有些吃惊。 王家人一惯的穷酸相,见谁都低三下四的赔着一副笑脸,张秀才最讨厌的就是他们那个样儿,便连平时见到都要绕道走。 却不想这个王二丫倒和其他王家人不一样,身上自多了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以往这个王二丫在人前也是一个逢人便低着头,很怯弱很没有存在感的女孩子,怎么今日言谈举止如此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平常那种逢人矮半头的感觉,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张秀才还在奇怪,他老婆却没想那么多,直接冲着放在角落的那几口大箱子抬了抬下巴,道:“喏,衣服都在那儿呢,等一下你帮我抬到里屋去好好挑拣挑拣,能穿的就拿出来抖落抖落土,再叠好放回箱子里,不能穿的就放到一边,回头我给拆了,把里头的棉花晒晒,再拿去做几件新的来。” 你还别说,张秀才老婆支使起人来倒是和她闺女一个样,就连那双透着精明刻薄的丹凤眼,也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王蓉听完,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她。 张秀才老婆见状,飞了下眉毛,不满地催促:“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 王蓉不着急不着慌的笑笑:“去可以,但有件事咱得提前说好,我帮你家干活,可是要酬劳的。” 要什么酬劳,过去她每次过来帮他们干活不都是白干的吗?怎的这次突然要起酬劳来了? 张秀才老婆当即张嘴想说什么,然而王蓉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婶儿,你放心,我也不多要,更不会讹你们什么,我只需要你们把所有不要的旧衣裳都送给我就行了。” 张秀才老婆一听,眼睛微微眯起:“你要那没用的旧衣裳干啥?” “干啥这是我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只管说舍不舍得给就是了。”王蓉才不会让她套自己的话,要是他们知道了她的计划,肯定是说啥都不会给她的。 而张秀才老婆心中自然是不舍得的。 就算是不要的旧衣服,那也是他家的东西,哪有便宜外人的道理? “我要是不给你呢?”她还不信了,他们要是不答应她,她还敢扭脸就走是咋的? 张秀才老婆料定王蓉没有那个胆子,所以格外嚣张,殊不知,王蓉自然敢提出来,自然是有十分的把握叫他们答应。 “你若是非不给,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就只好把今天晚上这事和村里人好好说道说道,让大家都来评评理,看天下间有没有这做大嫂的让小姑子给自己娘家做白工的道理。”王蓉虽用的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言语犀利,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她不是在故意吓唬人。 张秀才自认是个知书识礼的读书人,平常最在乎的就是脸面,要是这事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算了,给她就给她吧,几件破衣服,还是啥宝贝咋的。”和自己的面子相比,几件破衣服,自然算不上什么。 既然张秀才都发了话,他老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指挥着王蓉往里屋抬箱子。 有了报酬,王蓉干起活儿来,自然也有了动力,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箱子衣服全都收拾好,然后抱着她该得的那一沓旧衣服,连着张秀才给大胖买的东西,一并拿回了王家。 到家的时候,赵氏和王大丫还在院子里忙活着,王老爹王大娘则和王大柱王二柱两兄弟凑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磕牙。 王安邦回屋看书去了,张氏和大胖呆在他们屋没出来。 王蓉抱着那一沓厚厚的衣服进院的时候,王小丫第一个发现她,赶忙一溜小跑的迎了上去,从她手里接过几件衣服,吃惊的问:“二姐,这都是啥?” 王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随后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放的地方,便道:“咱俩先把这些都叠好,等一下再放到后面去吧。” 王小丫点了点头,帮着王蓉把衣服都放在地上,然后和她一起叠起了衣服。 说实话,张秀才家的这些衣服还是讲究的,花纹图案啥的也比普通人家要好看,王小丫自出生就穿的是各种带补丁的旧衣服,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漂亮衣服,小眼睛闪闪发着光。 王蓉在那堆旧衣服里面挑拣了一番,拿起一件白底蓝花的棉袄,在王小丫身上比了比,问她:“小丫,你喜欢这件不?要是喜欢的话,二姐把它改改,给你做件新衣服咋样?” 王小丫低头看了看王蓉手上的那件衣服。 确实很好看,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王小丫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看到漂亮衣服马上就开心了,也忘记问王蓉这些衣服从哪里来的,用力点了点头。 王蓉又继续挑了两件厚实的出来,叠好摆在最上面,准备到时一并给小丫做了。 衣服叠好摞好,王蓉叫小丫先抱两件放到屋后面,自己则抱着剩下的衣服在后面慢慢跟上。 不想,就在路过王大柱他们屋的时候,张氏正好抱着刚刚睡醒的大胖到门口透气,看到她抱着一堆衣服从自己屋前经过,张氏立马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瞪圆了眼睛打量一遍她怀里的东西,不顾三七二十一张嘴便吼道:“王二丫,我让你去我家里帮忙干活,谁让你跑我家做贼去了?你说,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从我家偷来的!” 王蓉一开始本来不想搭理张氏的,谁知道她不问前因后果,上来就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怎么着,她白使唤人还有理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王蓉冷冷平视着她,毫不示弱地回击道:“大嫂,你好歹读过点书,识几个字,知不知道啥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偷了?随便污蔑人,知不知道我可以拉你去见官,让官老爷治你一个诽谤罪的。是不是非要打你几板子,你才能好好长长记性,知道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的道理!” 正文 第9章 还钱 张氏未料到王蓉一开口就如此咄咄逼人,还要拉她去见官,整个人马上炸了:“王二丫,你出息了啊,自己做了贼,还敢搬官老爷出来压人!” 刚起了个调,正屋里的人便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张氏嘴一咧,抱着大胖就往地上坐,说时迟那时快,拍着自己的大腿便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不得了了,大柱你快出来看看呀,你妹妹自己做贼心虚,还要拉你媳妇去见官呀!你再不出来,我这个当嫂子就要被小姑子弄死了呀!” 嚎丧一样的声音把年幼的大胖吓得狠狠哆嗦了一下,随即张开大嘴,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家人见状全都一窝蜂围了上来。 王大柱一看张氏拍着大腿坐在冰凉的的地上,大胖也在旁边哭的满脸涨红,赶忙上去把大胖抱了起来,抓着张氏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急吼吼的转头问王蓉:“这是咋了?” 王蓉冷眼瞧着张氏坐地上撒泼,轻蔑的勾了勾唇:“咋了?问你媳妇儿去呀!问问她到底想干啥。过两天安生日子就这么难吗?非要没事找事。给别人找不痛快她心里高兴是吧?” 王蓉可不是王大柱和王大娘,任她哭闹两句就什么都由着她。 张氏跟她耍无赖,王蓉就奉陪到底,反正今儿这事又不是她理亏,真追究到最后,还指不定是谁丢脸呢! 张氏闻言,哆哆嗦嗦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王蓉的鼻子,向自家男人控诉:“大柱,你快看看呀,我叫她去干活,她却去偷东西,我不过教训了她两句,她却回过头来说我诽谤她,还口口声声要去官老爷那里告我!我一个做嫂子的,被小姑子欺负成这个样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说话就要拿头往地上撞。 王大柱手忙脚乱地将大胖推给给王大丫抱着,转过头来搂着张氏又是哄又是劝。 这个张氏也会做戏的很,眼泪不断线似的往下掉,偏她生的俏丽,一哭起来,更透出那么几分娇弱可怜,十足的弱者姿态。 其实王大柱心中清楚,以王二丫的性格,是断断没有那个胆子去做贼的。只是眼下这事闹成这个样子,甭管谁占理,总要有一方退让,以张氏的脾气,叫她退让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王蓉退让了。 好在她过去也退让惯了,多一次少一次应该也没关系。 王大柱从小接受重男轻女的思想教育,心里也觉得女娃没有男娃顶事,对这几个妹妹自然也不怎么在乎。 再说了,只是低头认个错,又掉不了皮少不了肉的,算不上啥大事。 这样想着,王大柱选择站在张氏那一边:“二丫,你大嫂说你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大嫂说话,快向你大嫂道歉!” 王大柱以为,他这个大哥发了话,王蓉便会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 只可惜,他错了。 他并不知道,如今的王二丫早已不是从前的王二丫了,她可没那么好说话。 “为我好?大哥,听你这意思,你也觉得这些东西是我偷得了?大哥,你是我亲哥,我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我就算穷死饿死,也绝干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如今大嫂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说我偷,还说什么为我好?她要真为我好,会故意叫我顶着这大冷天去给大胖抓鱼吃?她要真为我好,看到我连件干衣服都穿不上,会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只知道冷嘲热讽?大嫂她自己倒是穿着新衣,烧着火炕,过得舒坦。我和小丫挨饿受冻,有谁管过我们了?” 王蓉几句话把王大柱说的无地自容。 作为大哥,家中的长子,再不待见几个妹妹也好,毕竟血缘关系在那里连着,让人知道,他眼看着自己的妹子受欺负,还反过来袒护自己媳妇,他男人的面子要往哪里放,回头掰扯起来,别人指不定多戳他脊梁骨呢。 面对不依不饶的张氏和振振有词的王蓉,王大柱为难的低下了头。 王蓉却没打算就此罢休。 本来她都不想理张氏了,大不了以后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就权当没对方这个人,互不招惹就得了。 可张氏偏偏要自己作死,那王蓉就要跟她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说道说道! “大哥,你看清楚了。” 王蓉果断将那些衣服一件一件摊开,摆在所有人面前:“这些衣服都是我靠自己的劳力换来的,没有一件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我不过是想自食其力,帮自己和小丫做两身厚衣服,好过了这个冬天。碍着大嫂什么事了?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说我去做贼。我好歹是个女孩子家,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怎么办,往后这四邻八乡的,我还要不要出去做人了?大嫂这分明是往死里逼我!” 王蓉故意把话说得很严重。 张氏她不是爱玩“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事就要寻个死”那一套吗? 好哇,那王蓉就以其身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大柱一听王蓉也口口声声喊着“死”,心里顿时没了主意。 见指望不上王大柱,张氏一把推开他,也不寻死觅活了,腾一下跳起来,冲到王蓉面前,把腰一插,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我怎么诬陷你了!谁能证明这些衣服不是你偷的?再说了,我穿新衣又如何,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忘了,要不是我变卖了自己的嫁妆,别说是你了,你们全家,现在连口米汤都喝不上,早就饿死街头了!” 张氏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什么话难听就拣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王老爹和王大娘脸色有多难看。 王蓉退后一步避开张氏横飞的唾沫星子,冷漠地对上张氏嚣张跋扈的嘴脸,振振有词道:“想要证明是吧?可以,大嫂可以亲自去你娘家问问,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我的劳动所得?是不是他们同意将这些衣服送给我的。至于你穿新衣这件事,我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意见,就像你说的,你的钱,你想怎么花,都是你的自由,不过大嫂,一双破银镯子,几十个铜板,也值得你这么一说再说。那么,是不是只要我把这镯子钱还给你,就可以堵上你的嘴,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大家互不招惹了?” 还钱? 她那双银镯子可是当了好几十个铜板呢,这些钱都足够这一大家子人一整个冬天的花销了,凭王蓉一个人怎么可能还的起?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还准备打肿脸充胖子不成?”张氏叉着腰撇着嘴,一双丹凤眼尽是刻薄。 王蓉冷冷回她:“你别管我是肿还是胖,你就说,我若是当真还了你这个钱,你要怎样?” 能怎样? 张氏当初变卖嫁妆本来就满心不乐意,要不是王老爹和王大娘缠着她又是央求又是讨好,还答应她把家里的家用都交给她来管着,凭她的精明,说啥都不会做这个冤大头,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 如今她卖嫁妆的钱花得七七八八,没声了多少,王蓉若是依原数还了她,那她还赚了呢,怎么算都不是件亏本的买卖。 “你若要还,我自然是不拦你,我只是怕你嘴上逞强,到时还不出来。又要说我这个做大嫂的故意为难你,给你小鞋穿。”张氏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水抹掉,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心里分明在算计着啥。 王蓉知道几十个铜板对这个穷的叮当响的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可俗话说得好,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要真用钱堵上张氏这个瘟神的嘴,王蓉乐的高兴:“大嫂放心,我既然说还,就必定一个子儿不差的还给你。即便有小鞋,那也是我自己给自己穿的,绝不会赖大嫂你!” 正文 第10章 一言为定 张氏一听王蓉这么说可彻底来劲了,不顾王大柱暗中阻拦,咄咄逼人的问她:“那你要还不了怎么办?” 王蓉那股子傲气也上来了:“那我随你处置,你就算把我揉碎了剁成馅,我也绝对没有二话!” 张氏得意的眯起了眼睛:“这可是你说的。” 王蓉斩钉截铁的点头:“是我说的。” “可别反悔。” 王蓉冷冷一哼:“我若有半点反悔,我就到大门口,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儿,给大嫂你磕头认错,从今往后唯你是从,把你当我亲娘伺候。” 王蓉故意咬重了“亲娘”二字,叫旁边的王大娘听到,原本就铁青的脸色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精彩。 见王蓉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张氏顿时喜上眉梢,啪的一拍大腿:“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当然了,我这个做大嫂的也不会太为难你,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明年开春之前,要是你还不了这钱,那我就只能做主,帮你找个好人家尽快嫁了,省得你天天闲家里没事干,净会给人添堵。” 其实张氏老早就盘算着想把王二丫卖了,前月隔壁村的刘家老汉还跟他念叨,说想给自己那小儿子找个童养媳。 张氏多留了个心眼问了一嘴,没想到刘家居然愿意出二钱银子。 二钱银子啊,够一个普通农家盖两座全新的砖瓦房了。 到时,她只管悄悄眯下一钱银子,这样,她家大胖以后念书的钱不就有了。 张氏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却不知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全都写在了脸上。 王蓉又不是瞎的,当然看得到。 “没问题,一言为定。”眼见张氏得意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王蓉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赚钱这件事势在必行,就算没有张氏在中间搅和,她也决定了,要尽快想个有用的法子,改变一下现状。 以前父母给的生活太优渥,以至于她没有充分了解到“钱”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等来了这里才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不是假的。 眼见王大娘见天儿钱钱的念叨,平时更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四瓣花,王蓉越发坚定了决心,绝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穷困潦倒的家里,过这种庸庸碌碌得过且过的苦日子。 所以,赚钱是她现在的当务之急,而张氏,不过是督促和鞭策她的一条小小的皮鞭而已。 当天晚上,王蓉不出意外的失眠了。 她和张氏的冲突最终以张氏抱着大胖得意的回了屋而收尾。 王大柱忙着回屋哄媳妇,没有来理她。 王老爹、王大丫还有赵氏自始至终不敢吱声,倒是王大娘,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全都撒到了王蓉一个人身上。 先把她拽回屋里好一番数落责骂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唱衰她,认为她根本是在没事找事,还什么还钱,根本就是在说大话。 其他人也好像笃定她还不了钱似的,纷纷叫她去给张氏道歉,只有王小丫一个人,坚信她说到绝对会做到,一直拉着她的手默默对她表示支持。 一直骂到后半夜,王大娘总算骂累了,叫大家各自回去睡觉,本来她想把王蓉连人带那包衣服一起赶到屋外面去的,是王老爹嘟囔了一句“算了”,王大娘才作罢,瞪了她好几眼,自回炕上睡了。 将带回来的衣服拿到屋后面放好,回来的时候,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只能听到王老爹沉重的鼾声,还有王大丫和王二丫微弱的呼吸声。 王蓉在中间躺下,隔着一道布帘,可以看到王安邦面对着墙壁,已经睡熟。 眼下是寒冬,屋子里没有烧柴,门窗和屋顶还呼呼往里漏着风,被子又湿又冷还薄,王蓉翻来覆去半天,就是睡不着,倒是夜晚的寒冷让她的头脑冷静了些,她心里也不由开始犯嘀咕。 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头脑发热,夸下了海口。 不是她怂了,而是她认真想了想,她如今的处境可实在不怎么乐观。 要换做以前,她自然有无数种生财的办法。 谁叫她学的就是这个呢,一个商学院的硕士生,若是连赚钱都不会,那她可以重新回去念幼儿园了。 但眼下情况不同,她处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要财路没财路,要商机没商机,一身所学无处施展,手上更没有本钱。唯一可以发家致富的方法就只有种田,可这大冬天的,哪有田给她种? 说白了,除了这副身体对她还有点用,其他的,嘛都没有,她总不能只靠出卖劳力来挣钱吧,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钱还上。 思来想去,摆在她眼前的好像条条都是死路。 如此悲观的现实,也不能怪她自我怀疑了吧? 一筹莫展之下,王蓉更加睡不着了。 屋子里的冷气越发的重,吸口气都像吞了冰一样,反正也睡不着,王蓉索性坐起来,摸黑找出剪刀,到屋子后面,就着微弱的月光开始拆衣服。 从张秀才家拿来的这些衣服尺寸都过大,不适合她现在这个干瘦的小身材。 好在她小的时候经常给芭比娃娃做衣服什么的,对裁缝工作还算熟练。 拆掉旧衣,把里面的棉花掏出来,铺上那块包衣服的花布,将掏出来的棉花全部铺上摊开,等明天太阳出来,将里面的湿气潮气一晒掉,回头就可以拿来做新衣了。 等把所有的旧衣服拆完,棉花铺好,衣服洗干净晾上,天已经蒙蒙亮了,王蓉也终于有了困意。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躺下,潮湿冰冷的空气散发着霉臭味,脱掉身上穿了一天的湿棉袄,王蓉抱着王小丫,蜷缩在潮湿的被子,眨眼便睡着了,除了中间被小丫踢醒了两回,她完全就是昏迷状态,梦里还在啃一只刚出炉的大鸡腿。 不过,美梦并没有持续太久。 王蓉刚咬下一块肥美的鸡腿肉,还没来得及尝个味呢,便感觉肩上一痛,被人直接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