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夕阳越过远山，已经略显柔和的光线从窗纱密密麻麻的网孔中照射进来，在窗下的写字台上投射出一层金黄的光影。写字台前的人看着这光影一动不动，两眼散发着比之更甚的光彩，显然正因为某件事情而激动不已。 良久，他把面前堆成厚厚一摞的书揽到胸前，傻呵呵地笑了。 “乐乐！快过来！快帮我把菜倒下去！啊！油溅出来啦！快来啊！” 吴乐被这杀猪一般的叫声惊醒，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起身，出去。 “多大的人了，连菜都不会炒，真不知道我小时候你是怎么照顾我的。” “你管我怎么照顾你！快点儿快点儿！啊！油出来啦！” 吴桑见吴乐慢悠悠晃了过来，急忙把手中的菜盆塞进他手里，催促他赶紧倒菜。 “那个时候老娘还有钱，哪里用得着自己做饭吃？还不是你这个败家的东西把钱花光了，还有脸说我。这饭我不做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拍拍手，果真把围裙解下来系到吴乐身上。 吴乐想到之前他由于得了脑炎住院，确实花了不少钱，但也不是败家呀。 “吴桑！不带这样的！我明天中招考试！你说了要体谅我的！” “考试怎么啦？考试就不用吃饭啦？考试我也是你老娘！动作麻利点儿！我都快饿死了。不知道尊老爱幼怎么写的呀？” 吴桑一边揉胳膊一边嘴里不停唠叨，完了扭扭腰身去了客厅。不一会儿就听见电视响了起来。 吴乐无奈地叹口气。 “光见我尊老了，也没见你啥时候爱过幼。” 不过抱怨归抱怨，吴乐还是乐呵呵地哼起了歌，谁让他今儿逢了喜事呢。想到喜事，歌声更加欢快了几分。 对于接下来两天的中招考试，吴乐本来是不抱任何希望的，他早就做好了上技校的准备。过去三年，甚至于加上小学六年以来，他考试从来没有超过全班倒数前十的。但就在今天早上，他浑然觉得脑袋无比清明，以往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寻不到丝毫踪迹。于是突发奇想想要看书。结果发现自己不仅过目不忘，还能够在最短时间内举一反三。这时再看明天的考试，也不过如此。 他一番谢天谢地谢奶奶，决定这件事先不告诉吴桑，等成绩出来之后给她个惊喜。 吴乐向客厅瞟了一眼。吴桑娇小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一角，正有滋有味地看着电视。他一阵恍惚，真不知道这个女人那些年是如何挺下来的。难道就靠着这个勉强一米六的小身板？但她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 吴桑只是在吴乐像一般的单亲孩子一样问起爸爸在哪儿时说了句：“老娘十五岁的时候被一个禽兽吃干抹净了，还他娘的不知道那人是谁。还好那禽兽不算太禽兽，给老娘留下一笔不小的存款。” 那个时候吴乐太小，不太能理解禽兽的意思。只是见吴桑脸上的表情前一刻还气愤无比，后一秒则幸福得开花，傻呵呵地笑了笑也就作罢了。如今想来，那肯定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所以他也没有再去问过父亲的事情。 只是，这个女人都三十岁了，看上去还像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一样，无论长相打扮还行为举止都幼稚的可以，让他实在不忍心叫她妈。 “乐乐！饭好了没有呀？老娘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啦！眼睛恶花得都看不了电视啦！你快点儿啦！” 一连几个啦让吴乐不得不停止思考，三两下盛出饭菜端到桌上。 “老娘，您请慢用。” …… 考试很快就接近了尾声，只剩下最后一场英语。吴乐面对考试从来没有像这两天一样轻松，简直爽到了骨头里，脚步不由轻快了许多。但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 “嗨，小乐子，快考完了高兴吧？我见你每场考试后一个小时都在睡觉，是不是不会呀？考完这一场就要解放喽，你想好将来干什么了吗？是上技校还是辍学去打工呀？我有个亲戚是技校的领导，你要是上技校的话我可以帮你给他说说。要是去打工，我还有另外的亲戚可以找份不错的工作。千万别想不开呀，我听说有好多学生考不好都跳楼了。看在咱俩是同学的份儿上我才劝你的，你可要听进去呀。人生路还有很长，打工仔没准儿也能飞身成凤凰……” 吴乐脚步不停，嘴角不由闪过嘲讽。这个女生叫蒋思思，是班里的尖子生又班花，老爸还是他们班的班主任。他伙着一帮男生掀过她的裙子，从那以后她就和他杠上了，各处给他添堵。聚了一帮追求她的男生和他挑群架不说，还让老爸上课的时候挑他的刺儿。虽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实在碍眼的很。 “你怎么不回我话呀？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没听到吧？是耳朵聋了还是嘴哑巴了？” 吴乐无趣地憋了蒋思思一眼。 “我没有和畜牲对话的习惯。” “你！你才是畜牲呢！你全家都是畜……呃……” 吴乐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掐着她脖子的手指用了多大力就代表他现在有多生气。 “我妈不是你这种小贱人有资格骂的。”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犀利，也许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蒋思思被放开后逃也似的消失了。吴乐理了理领口，继续走。 他不允许吴桑受欺负，哪怕是言语上也不行。 像前几场一样，吴乐在最后一个多小时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蒋思思和他是一个考场，见他一副没骨气的样子不由不由心中大乐，代表嘲讽的嘴角对着吴乐的背影一翘再翘，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对于蒋思思的小动作吴乐当然不知道，不过即便知道也会当做不知道，小女生的算计他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现如今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上心。 不知道这次成绩出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按照他自己的估算，考个高中肯定是没问题，就看是一流还是二流了。真不知道吴桑知道了结果会不会激动得拉着他下馆子。 想到这里，吴乐愉快地收拾了东西回家，先掉一掉她的胃口才好。 正文 第二章 等待结果那些天总是忐忑又无聊的。作为差生的吴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因为成绩而兴奋得睡不着觉这一天。对比吴乐的紧张，吴桑则显得实在没心没肺了点儿。从来不关心他的成绩不说，他有意提起这件事她也是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一点儿做家长的样子也没有。 吴乐曾经问过吴桑，她对他的期望是什么，吴桑只是扁扁嘴说：“好好活着就行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圣旨，让吴乐把那些因为成绩差而产生的不好意思等负面情绪一并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好活嘛，太简单了。只是那个时候和现在的他都没有想到，“好好活着”会成为他以后拼尽力气追求和维护的东西，无论是是好好活还是活着，在随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时竟变成了最遥远的奢望。而那时深刻体会到无能为力痛楚的他，才真正开始走上强者之路。不过这都是后话。 十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足以让他肥上一圈。不过这都是他自己的功劳，和吴桑是丁点儿关系也没。由于心情好，吴乐做的饭也比以往更好吃了，吴桑反而比吴乐肥得更多。 吴桑虽然懒，但也知道她如果不出去找活儿做俩人就得饿死，所以就在一家服装店做服务员。一个月两千的工资勉强够用，吴乐的小日子过得也还舒服。 “啊！乐乐乐乐！快过来！我裤子小得穿不上啦！” 吴乐砸吧砸吧嘴，捂着头继续睡。这个女人，什么事都要让他过去，不能这么娇惯，该改改了。只是刚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耳朵就被人揪了起来。他疼得一溜烟站起来，下一秒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个内裤，又慌忙伸手捂下身。 “吴桑！你有没有点儿性别意识！” “切，你小时候光着屁股不照样让我抱？现在知道害羞啦？少废话，我裤子小了，赶紧给我把上次锁的腰拆开，我急着上班呢。” 不待吴乐反驳，裤子就被扔在了他身上。吴乐一阵挫败，想抱怨几句，吴桑已经打着哈欠走开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妈？看来得找个后爹管管她了。”思量良久，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把这件事归为了待做且必须做的事件之一。 从记事开始，吴乐就为了照顾吴桑学会了很多东西。洗衣做饭、修表搬砖、砍价裁衣几乎是无所不能，简直又当爹又当妈。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感受到过母爱。还好他是个不爱斤斤计较的人，否则万分难以成长为现在的健康小青年。 吴乐把改好的裤子给吴桑，顺便往裤兜里塞了十块钱。 “早饭钱给你了啊，出去买些小米粥吃，别总是吃那些油腻的东西，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胃病再犯了我可不管你。” “谁让你不给我做早饭吃？活该麻烦你。” 吴乐无奈扶额。 “我好不容易放个假想睡懒觉不行啊？” “哈哈，好好好，你睡吧。瞧那小眉头皱的，乖，我家小乐乐最可爱了，不用送了，老娘走了啊。” “你什么时候能把老娘两个字改改？” “唔，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了，你先将就着听吧。” 吴桑今天绑了马尾辫，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腿上是他刚刚给改过的浅蓝色牛仔裤，配上一双被他刷得雪白的帆布鞋，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只见她对吴乐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踮着脚尖拍拍他的脸算作告别，显然吴乐一米七八的身高对她来说还是太高了。 “拜拜，宝贝。” 吴乐想说别拍我的脸，但吴桑已经出去关上了门。他吐出一口怨气，揉揉脑袋，继续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看看表已经八点，九点还要到学校看成绩填志愿，索性不睡了。他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手中的杯子，杯口不圆不方，杯壁也是薄厚不均，一看做的人技术就不咋地。那是他六岁的时候吴桑送的生日礼物，他们一人一个。家里好多东西都是这样的一对，虽然少了一个男主人，但仍然温馨得可以。或许给自己找后爹的事情应该往后推一推，真不知道谁能忍受她这种惹人炸毛的性格。 吴乐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来了好多人。显然大家对成绩都很关心，都想知道自己能否上一个不错的高中。毕竟这是关系到前途的事情，哪怕平时最不在乎成绩的差生也难得地露出紧张的神色。 见吴乐进来，立刻有人招呼他过去。 “哎！乐子！这边！” 吴乐也招呼一声便走了过去。这群人是他初中三年在一起玩乐的弟兄，说白了就是狐朋狗友，当初掀蒋思思裙子就是和这些人一起。 “乐子，怎么样？能上个高中不？”说话的是和吴乐关系最好的苏鹏。中等身材，一米七五的个子，圆脸板寸头，长相十分讨喜。 吴乐想了想，故作神秘。 “这不好说呀，我的水平大家也不是不知道。” “唉，初中过得真快呀，我还想再和你玩儿他个五百年，转眼就毕业了。” “鹏哥？你哪来那么多感慨？跟个娘们儿似的。”另外有人接话。 “就是，想玩儿还不简单？左右是个混，初中高中都一样。”立刻就有人跟着瞎起哄。 …… 吴乐扫视这些昔日的玩伴，想着以后就要分道扬镳了，几年过后不知道还联系的能有几个。如果是以前的吴乐，恐怕不会有这么多感慨。但他如今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和他们一起混技校之后，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虽然大家在一起还是有说有笑，但任谁都会感觉出压抑，一种命运不在自己手中的无奈。 “乐子，我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上技校了。” 半晌后，苏鹏才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你小子不打算上了？” “就是，咱们不是都和乐哥说好了吗？”听苏鹏这样说，立刻就有人发问，气氛显得更加低落。 “不是，不是不上了。” “你丫的少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吴乐受不了他婆婆妈妈的性子，催促道。 “是我爸，我爸舍不得我这棵独苗，非要让我上高中，所以托了关系……” “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啦，咱们当初拜把子可都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么到你这儿就变卦啦？” “就是！你这不是抛弃兄弟们吗？我本来可是有机会考上高中的，最后还不是听你和乐哥一句话才不好好考的？” 吴乐听这帮小子屁越放越欢，打断他们。 “你们懂个屁！鹏子越有出息你们才能越混得开，都跟你们一样上技校哪儿来的出息？” “可……”还有人不服，吴乐一巴掌拍那人脑袋上。 “几天不见脾性见长啊！还敢顶嘴？皮痒痒了不是？鹏子，你说清楚点儿。”吴乐忽然想到《三傻大闹宝莱坞》里的一句话“你朋友不及格你感觉很糟，你朋友考第一你感觉更糟。” 正文 第三章 “我爸认识一个一高的领导，所以他去走了后门儿，所以……我不能去上技校了……” “一高？！鹏子，行啊你！你小子将来可是出息了，一高可不是谁都能上的。” “出息个屁！我爸说到了一高要再不好好学，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还要把我赶出家门，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是个问题啊，你要是和你爸断绝了父子关系，不就没办法继承遗产了吗？你小子不得到大街上要饭？”吴乐见苏鹏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他。 这个结果虽然令人意外，但也在吴乐意料之中。苏鹏的爸爸是A市水利局局长，在儿子的成绩单上做些手脚显然也不是不可能。 “瞧你那点儿出息，不就是没法上技校了吗？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和这帮不成器的小子混在一起啊？来，笑一个，小爷我支持你！争取到一高混个风生水起，才不算丢我的脸！这事儿值得高兴，得庆祝一番。今儿咱们和弟兄们吃顿散伙饭，也不枉在一起相互照应了三年。老规矩，我请客，鹏子你掏钱。” 众人刚才都被吴乐训得不敢吭声，一听有人请客，立刻又高兴起来，吵吵闹闹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吴乐心中冷笑。 这边吵闹的动静不小，欢呼声把其他同学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融入这欢快的气氛中，有几个平时和吴乐他们不对头的学生脸上不由露出鄙夷的神色，煞是整齐，其中当然少不了蒋思思。 吴乐见蒋思思提起一口气正要发作，班主任就拿着一摞成绩单和志愿表进来了，她立刻憋着那口气转向她老爸。 “班主任！你看吴乐他们！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就他们不知道纪律！” 吴乐心想都毕业了谁还管哪门子的纪律？不过班主任是蒋思思的老子，还真没准儿要管一管。不过看班主任脸色发黑，显然有心事，根本没注意到她闺女喊的什么，反而鲜有地训斥她。 “思思，没看见我来了吗？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哈？吴乐乐了，还不忘向惊愕得说不出话的蒋思思投去一个胜利者的表情，要多欠扁有多欠扁。苏鹏他们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都低低地笑了起来，甚至有个小子还得瑟地吹了声口哨。 “你们干什么？反了你们了？成绩单不想要了？”班主任被那一声口哨气得脸色更黑上几分。 若是以前，吴乐大可以无所谓地说您老随便，但是现在不成，他还盼着那张成绩单给吴桑惊喜让自己上个好高中呢，所以只好暂时忍了。 “我念到谁的名字谁上来领成绩单和志愿表，不许吵，一个一个来。” 吴乐奇怪，班主任的习惯是一边发成绩单一边念成绩，这次怎么这么好，懂得给差生留面子了？他可不那么认为，八成是他闺女考得不好，怕自己丢人吧。顿时，吴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乐子，你说你就没可能和我上一个学校？我看你这么高兴，该不是考得很好吧？” 苏鹏忽然凑到吴乐耳朵边悄声问道。 一高？吴乐愣了愣，他今天确实出奇的高兴。中招的考试题目他也的确没觉得有多难，而且每场下来都剩余了一个多小时睡觉，化学更是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写完了。但是，一高可能吗？那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在整个H省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他们这所初中每年能考上一高的人数不过二十几个，而他可从来没出过全班倒数前十啊。多想无益，反正成绩单就要到自己手上了，急个什么？ “不知道，能上最好。我笑是因为一会儿又有人掏钱吃饭。”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样的话时以前的自己决说不出来的。他内心已经种下了一颗骄傲的种子，逐渐散发出强者的气质。 “吴乐。” 当班主任手中只剩下一张成绩单和志愿表的时候，终于叫到了吴乐。吴乐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上讲台，一贯缓慢的步伐，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是因为愉悦的心情而微微翘起的弧度。 班主任单手握着成绩单和志愿表，吴乐伸出手去拿，却没抽出来。他挑起眉头做了个疑问的表情看着班主任，手上一松，班主任收回了手。在他转身回座位的时候，班主任忽然开口说话。 “成绩单我是按照班级名次发的。”班级名次？那他岂不是全班倒数第一？这不可能，他明明感觉良好的。不及多想，吴乐急忙看向自己的成绩单。这时，班主任的后半句话又传来。“按照名次的倒序，所以，刚刚走下讲台的吴乐同学是我们班中招考试的第一名。” 班里有一瞬间的沉寂，哗，紧接着就是震动。 全班第一？！吴乐懵了…… 班主任作势让同学们安静，又补充道。 “除此之外，他还是全校第一！而且是我们学校十五年来唯一一个全市第一！” 吴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只觉得眼前都是同学们惊异的眼神，耳边都是大家激动的叫喊声，恍得他眼花，震得他头晕，就连平时早已习惯了的PM2.5高达二百多的空气也开始让人觉得胸闷气短。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班主任的脸因何而黑，是嫉妒的啊。平时最瞧不起的学生顷刻间成了全校最耀眼的人物，任谁心里也会不好受吧？只是不知蒋思思是否如他所愿达到了一高的分数线，如果没有，那才叫气死人不偿命。总之吴乐自己上一高是任何问题也没有了。 “吴乐同学平时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们暂且不论他是如何做到的，起码第一名的名头还是很让学校感到骄傲的。好了，大家赶快把志愿表填好交给我，之后就自行解散吧。” “暂且不论他是如何做到的”这句话让吴乐瞬间清醒，班里的气氛也从激动转为了质疑。是啊，他一个连全班倒数前十都没突破过的差生，凭什么本事能考到第一还是全市第一？恐怕作弊的可能性大一些吧？ 班主任在吴乐心中瞬间低到了猪狗不如的档次，他沉声说道。 “大家不会没听说过扮猪吃虎这个词吧？全市第一可不是谁都能抄出来的。” 班主任见吴乐一句话就让正义的天平倾向了自己，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思思，志愿表一会儿你收了交到我办公室。” 正文 第四章 “乐子！我不是在做梦吧？快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是深藏不漏啊！怪不得你刚才一直傻笑，原来是早就料到自己考了个好成绩啊！哎！那咱们高中不是又能做同学啦？不对不对，你第一名肯定是要进尖子班的，我走后门儿怎么会和你一个班……” 苏鹏激动的表情不似作假，吴乐的心情又好了几分，见他说到最后情绪又低落了下去，于心不忍。 “你小子知足吧，不同班总比不同校强。” 听吴乐这么说，苏鹏顿时又高兴起来。 “好，乐子，以后咱们就在一高混他个风生水起！” 吴乐对苏鹏的没心没肺无奈摇头，这小子除了打架厉害，几乎一无是处。 “怎么？忘了你老爸说的话了？你真打算让他把你赶出家门？” “我……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他就是打死我我也学不好。还不如跟着你混。” “哎哎哎！打住！小爷我以后可不混了，看见没？这就是咱今后的奋斗目标了！”说着，对苏鹏抖了抖手里的成绩单。“你也别想着逃避了，你老爸辛辛苦苦让你上了一高，你就忍心让他老人家伤心？听爷的话，今后好好学吧，对得起家人也对得起自己。” 吴乐总算明白为什么老师和家长都爱拿孩子开涮了，这感觉忒爽了。他拍了拍苏鹏的肩膀，似乎这样就能给予对方力量。 “乐子，这话你从哪儿背的？怎么忽然觉悟就变高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一前那个视成绩如粪土的乐子哪儿去啦？你快把他换回来！” 被苏鹏这么问，吴乐也是一愣。是啊，他好像真得变了。似乎自从中招考试前一天开始，他就变得比以前更上进了。以前从来不考虑的问题，在这十几天里都被他翻出来一个个深思熟虑了一遍。 吴桑对他的要求一向很低，只要能活着就好。这直接导致他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即便自己再糟糕也意识不到。可是忽然之间他就想要突破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想要活出和以前不一样的精彩。或许是那一天的惊喜给了他自信，给了他一个激情下去的理由吧。很多改变都需要一个时机，而他已经抓住了时机，剩下的，是如何走下去。 “听我的，没错。走啦，别忘了，我请客，你掏钱。” 苏鹏听到要吃饭也高兴起来，仿佛刚才郁闷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弟兄们！走啦！我和乐子请客！” “哦哦！” …… 学校对面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火锅店，吴乐一行八人点上一通肉菜，就着小酒就吃了起来。麻辣锅底配合着七月火热的天气，不多时大家都面红耳赤，也不只是醉的还是热的。 正在众人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从店外又挤进来五人。那五人中有四人都光着膀子，叼着烟，鼻孔抬得老高，一副很牛叉的样子，像是附近的高中生。吴乐忍不住唾口唾沫，一看就是不上道的。只有最后一人穿得还算整齐，虽然是一身校服，但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其中一人看到吴乐的表情，顿时大怒，甩掉烟指向吴乐。 “你很拽啊！” 吴乐本来不想理会这些人，但人家惹了自己也没有不吭气的道理。不过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扫了兴，还是以和为贵的好。十分和气地看向甩烟那人。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不是看你。” “滚你妈的！谁跟你兄弟！” 吴乐一听也恼了，还真有给脸不要脸的人啊。于是操起手边的酒瓶就想撂那人头上。 “虎子！回来！” 穿校服的人叫住那人，似乎是对方老大，他示意吴乐不要冲动。吴乐见状收回了酒瓶，想看看对方能给个什么样的答复。 “小兄弟是五中的？”五中是吴乐所在的初中。 “嗯，你们是十七高的吧？”对方态度还不错，吴乐也见好就收。 “是呀，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小兄弟？金前知道吧？我们就是跟着他混的。” 金前的名声，怕是五中所在的A市东区道上的人都知道，那才是响当当的老大，市长见了都要叫声前兄。他是很多人眼中的传奇，高一才开始混，现在上到高三，不过两年时间就占领了整个东区的黑道，隐隐还有向西发展的趋势。黑道可不是说进就进的，哪个弟兄手上没沾过几滴血？吴乐这八个人在人家面前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远远见了都要绕道走的，对方没见过自己也是正常。 听对方报出是金前的手下，而且吴乐也听说金前就是十七中的学生，顿时就起了结交的意思，这个大腿可不细呀。 “原来是钱哥的人啊，刚才是我唐突了。小弟敬你一杯，以表歉意。”吴乐新开了瓶啤酒，一口气灌下。 “小兄弟够豪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招呼！我叫李华宁，兄弟们都叫我宁哥。” “好，宁哥，小弟就厚颜高攀了。”说完又开了一瓶酒和李华宁对碰。 接下来乏善可陈，只说到吴乐一行人出了火锅店后，苏鹏忍不住发问。 “乐子，你这手和谁学的？还整得文绉绉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是，乐哥，刚才兄弟们都以为要干架呢，我袖子都撸好了，怎么忽然就交上朋友了？” “你懂什么？乐哥这叫筹谋，知道啥叫筹谋不？那是为将来的发展作打算。” “就你能？刚才听见人家报上金前的名号时你咋不能了？” 吴乐对弟兄们摆摆手，让他们安静，酝酿了一下言语才说道。 “我打不过他们。” 吴乐的确打不过他们。刚才那邦人虽然看着不上道，但也是相对黑道的正规军来说，对于他们几个初中的小混混却是足够了。试想金前手下怎么会有孬货？他暗叹幸亏自己脑子反应快，否则被打掉了牙也只能混着血水往肚子里吞。现在不仅没有吃亏，还和那人建立了友好关系。虽然知道“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招呼”就是句屁话，人家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说，要怎么招呼？难不成蹲在墙角点三根香祈祷他快些出现？但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这顿饭算是弟兄们的散伙饭，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后，大家也该分道扬镳了。互相表达一下不舍之情，一时再也找不出更多的话。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下一刻刚才还聚在一起的众人，转眼就只剩下吴乐自己了。 吴乐调整一下情绪，想着这就告别初中生活了，说不出留恋与否，更大的或许是对未来的迷茫。 只是，不容他细细品味，在拐过大道进入一个小胡同时，一条横在两面墙壁之间的腿拦住了他的去路。 正文 第五章 “吴乐？” 腿的主人用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问道，不待吴乐回答，几乎没有间隔地说了下一句。 “打！” 这时候吴乐才注意到，除了面前这个挡他去路的人外，在不远处还有四名大汉，或光膀或敞怀，但无一例外都是肌肉男，自己的小身板在她们面前显得尤为好欺负。吴乐用眼角观察了四周的情境，不及细想撒丫子向来路跑去。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时间他给自己找了千万个逃跑的理由，所以跑得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不过那拦路的人显然料到了他会有此举，在他抬脚的第一时间就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打着转儿揪了过来。这时吴乐才意识到，往常靠着点儿伸手作福作威的自己有多可笑，在真正实力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也就是在这一刻，他下定决心要变强，谈不上为了守护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变强，想要成为欺负别人的那一个，而不是蜷缩在敌人拳脚下的缩头乌龟。 沙包大的拳头暴风雨般砸在吴乐身上，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每一次拳脚和皮肉的接触都会产生被无限期延长的疼痛，层层叠加，遍体鳞伤。吴乐没有傻傻地想要还手，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护住头颅，双腿上蜷，做出人类最本初的自我保护动作。在身体防御逐渐不能抵挡一波波外力攻击，意识开始涣散时，吴乐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觉醒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点点修复着他刚刚被打伤的身体。 “住手！”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胡同里，让打人者和被打者都是一愣。 “我刚才已经报警了，不想被抓的话就赶快走！” 那个拦路的人见吴乐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也不多做纠缠，招呼剩下四人消失在拐角处，一看就很有经验。 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吴乐才算真正放松下来，顿时又是一阵要命的疼痛。 “哎呦！疼死爷了！” “你还知道疼？我看他们打得太轻。” 听着这嘲笑的语气，吴乐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不过这声音的主人不看也知道是谁。 “吴桑，我是你亲生的吗？这个时候不都该妈妈急忙跑到儿子身边，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说：‘孩子，你没伤着吧？’，你怎么一点儿当妈的觉悟都没有？” “嗯，还有力气贫嘴，说明你身体机能没有丧失嘛，用不着我担心。再说了，就这点儿伤就受不了的话，你也太没出息了，根本就没资格当我儿子。快点儿起来，我都快饿死了，午饭还没吃呢。” “停！别踢我！我自己起，我马上起还不行吗？” 吴乐忍着浑身不适呲牙咧嘴地站起身，面对身高勉强到他下巴的吴桑，迎面而来的是比刚才躺在地上被人欺负还要无力的挫败感。只好闹着脾气跟在她身后回家做饭。 “你这样不行，我们吴家的人哪里有被人欺负不还手的道理？一想起你刚才躺在地上的窝囊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挺能打吗？怎么一对五就怂了？” 吴乐想说不是我怂，是那五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是不露的好。但看吴桑说得起劲儿，不忍心打断她，只好委屈地听着。 “你这是什么表情？和怨妇一样。好了，我不说你了，你自己反思去吧。总之别让我再看见你被群殴的样子，看见一次吵你一次。哎呀，你快点儿嘛，我今天晚上要吃鸡蛋面。” 鸡蛋面吴乐做了无数次，为了适应吴桑刁钻的口味，更是改良得堪比大厨杰作。他一边熟练地下着面条，一边想群殴他的那五个人是什么来历。那五个人他没见过，更不要说招惹他们了，他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学生自问和社会上的人没有过节。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些人是打手，还是专业打手。不过会是谁仇恨他到雇打手的地步了呢？蒋思思虽然爱找他麻烦，但都是小打小闹，找打手这种事还是不会做的。但除了她还真想不出自己在谁眼里有那么高的仇恨值。思考半晌无果，索性不想了。不过那几个打手吴乐记住了，他从来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别人要是对他好，他会加倍对那人好，若是有人对他不好，他一定会百倍偿还。他相信，不就得将来，那五个人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事却不是报仇，而是先满足了吴桑。 “面来喽！老娘您请慢用！”又是绅士一礼，说话的语气还是弯腰的幅度乃至面上的笑容都没得挑。 “嗯，不错。给，赏你的。” 吴乐接住被吴桑扔来的一个盒子，掂了掂，不轻。 “什么呀？” “自己不会看？” 吴乐好笑，怎么无缘无故送自己礼物了？还包装得挺精致。 这是一个两掌并宽的长方体盒子，外面裹着一层浅黄色包装纸，在盒子一角还贴了朵粉色的塑料花，是吴桑的品味。 “想着你初中毕业了，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机会，就送你个东西。” 吴桑一边吃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在说早上好。 吴乐直接无视她的话，刺啦一声撕开包装纸，看到的居然是款手机包装的外壳。 “怎么忽然想到给我买手机了？要不少钱的呀。” 吴桑显然没想到吴乐会这么打击人，顿时小脸就恼怒起来。 “你不要拉倒！反正我舍不得给你！” “要！怎么不要？不要白不要对吧？好啦，消消气，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一听有礼物，吴桑两只大眼睛更加晶莹了一分，满心眼儿都是兴奋。 “快说！是什么？” “这个啊，让我好好想想，是什么来着？” 吴乐要说的自然是中招考试第一名的事情，不过这件事对别人说起的时候可以用扮猪吃虎深藏不漏糊弄过去，对吴桑就不行了。一方面是吴桑太了解他，知道他根本就不是在学习上能藏得住锋芒的人，另一方面它也不想瞒她，毕竟她是他最亲近的人。 吴桑最不喜欢吴乐卖关子，伸着爪子就要挠人。吴乐急忙湖在哪换语气。 “就是中招考试的事情，我考了第一，不是倒数啊，是正数第一。” 正文 第六章 “第一？还是正数？行啊你，作弊的功夫见长啊！” 想象之中的激动神色并没有出现在吴桑脸上，她埋着头吃鸡蛋面，甚至正眼瞧吴乐一眼都没有。吴乐受不了被人这么无视，夺了她的筷子趴在桌子上看她的脸。 “天地良心，这次我绝对清白，每一个字都是经过自己大脑得来的。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考考我，看我答不答得上来。” 吴桑见吴乐的表情不似作假，知道他肯定还有后话，也不急着催促他，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等待下文。 吴乐把从中招考试前一天到今天被群殴的所有感情经历和事情经过都叙述了一遍。这是他们的惯例，只要吴乐遇到了觉得可以一说的事情，就会把所有细节全盘托出告诉吴桑。而吴桑要么全当听故事一样不屑一顾，要么能够提出石破天惊的见解。这次的事情太过玄幻，所以吴乐十分愿意听听吴桑怎么看。 吴乐说的时候一直在注意着吴桑的表情，看她表情逐渐凝重，就可以肯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吴乐已经做好了被说教的准备，这也是惯例，只要吴桑对吴乐所说的事情有看法，就一定会嘲笑吴乐的无知。只是这次他等了半天，吴桑依然保持着凝重的表情一动不动，隐隐还有发怒的迹象。 吴乐不明所以，不说就不说嘛，干嘛摆着副臭脸吓唬人？下一刻，吴桑忽然站起身，嘭嘭嘭地走到自己房间，把门甩上了。 吴乐被那震耳欲聋的甩门声吓得一个机灵，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吴桑对吴乐发火不是第一次但发这么大火却是前所未有的，更何况吴乐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无奈地摇摇头，先冷一冷她，不出三天她就会缴械投降，谁让他是她的衣食父母呢。 这么一闹腾，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四点多。他忽然就明白吴桑为什么会那么饿了。他自己和弟兄们吃散伙饭吃得火热，却忘了家里还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在等着自己做饭呢。她饭没吃，自然上不了班，满肚子怨气没处发，也怨不得她不心疼自己被群殴。对着紧闭的门苦笑一声，见无人搭理，只好闷着头收拾碗筷。 洗过碗无事可做，吴乐拿起吴桑送的手机要回房间。 其实他已经有一个手机了，不过手机的来源不光彩，就没告诉吴桑。那是他和苏鹏那邦人收学生保护费的钱买的，为此没少和人打架。吴桑虽然对他欺负人没表示，但他终究是不好意思让他看到自己那一面。 “回来！” 又是一阵嘭嘭嘭的脚步声。吴乐转过身。吴桑到他一步远处站定，面上的表情除了愤怒竟然还夹杂上了委屈。吴乐扶额，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干什么？不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我这是高兴！乖儿子考了第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生的哪门子气？”她用手揉了揉脸，仿佛这样就能改变一下面部表情，殊不知脸被她这么一揉就更委屈了。“来，儿子，妈妈再送你一样东西。” 后一句温柔的声音着实吓了吴乐一跳，大灰狼什么时候转性成小绵羊了？看来世界末日真的要到来了，黄鼠狼都和鸡拜年了。走神之际，一个链子被套到了吴乐脖子上。他掂起来看了看，是一块扁圆状的黑色石头，上面穿着黑色的粗绳，黑上加黑，不过还挺好看。 “这是什么？” “你管它是什么！让你戴你就戴，保护好了啊。乖儿子，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是绝对不会拦你的。其实你以前做什么我也很少干涉的，就比如你收保护费买手机这件事对不？所以你要记得妈妈的好，将来飞黄腾达了，知道在你这个成功人士背后还有个我，就行了。咱们的日子过得不容易，我一个人拼死拼活养活了你，你可千万要记得感恩啊！” 吴乐被吴桑说得一阵恶寒，这女人今天绝对不正常，或者说从他讲述了中招考试的事情之后就变得不正常起来了。以往她很少叫儿子自称妈妈，今天却一再强调两人的母子关系，似乎是铁了心要一次叫个够。 “行啦，记得你的好还不行吗？千万别给我撒娇，我心脏受不了。” 黑色石头被吴乐放在衣服最里面，谁也没注意到，当黑色石头接触到吴乐皮肤时有一闪而过的光华。吴桑的眼睛虽然一直注视着黑色石头，但碍于衣服的阻隔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有些失望地砸吧砸吧嘴。 “今天欺负你的那群人像是打手，知道幕后是谁吗？” “不知道，我平时欺负的人不少，想看我好戏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有胆量有能力雇人的还真不知道是谁。” “这样啊……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交给我。你只需要在我找到他们的时候狠狠地欺负回去就行了。” “你？”不是吴乐不相信吴桑，而是他压根就不相信她能找到人。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凭借什么能找到那群一看就很专业的打手？“别开玩笑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我还没弱到要女人撑腰的地步。” “这事儿不用多说了，我负责找人。不过也没让你闲着你激动个什么？就你现在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儿，还真以为过几天就能反败为胜了？我给你找了一家武术馆，这上面是联系方式。至于要学习什么你随性，我只要求两个月后你开学前一天能把那群人收拾了。记住，吴家无败类，到了你这里可别丢了祖上的名头。”说到这里，吴桑忽然收住话，似乎不愿多说有关吴家的事情。“哎呀好啦好啦，我累了，你自己玩儿吧，我要睡觉。”话刚落人就没影了。 吴乐本来还想问问有关自己家族的事情呢，嘴都没机会张对方就没影儿了，也只好作罢。从吴桑的话里可以听出，吴家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家族，否则她也不会张嘴闭嘴丢吴家的脸了。只是每次一提到这个话题，吴桑就会打哈哈，傻子也能知道她对此讳莫如深。之所以不追问，是因为吴乐想让她自己对他说，毕竟有些事有些人不能强求，而吴桑则是他最不愿强求的人。 手机是华为的，里面有一张电信卡，吴乐对品牌一向不在意，只要能用就行。他拆开包装，将手机装好开了机。另一个三星的手机被他拿在手里，准备把通讯录复制一下。忽然，华为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显示有七条新短信。他一一点开。 “您好！您的话费余额（含专款专用余额）已不足二十元，请尽快充值。你可选择充值卡、营业厅、银行或使用银联卡充值。” “您好！您的话费余额（含专款专用余额）已不足二十元……” “……不足二十元……” “……不足十元……” “……不足十元……” “……不足一元……” “……不足一元……” 吴乐试着回复一条短信，果然发不出去…… “吴桑！！！” “吼什么？合约机也很贵的！我付不起话费才给你的！” 正文 第七章 夏日的暴雨来得猛去得快，从天上墨色云层里倾泻下来的汩汩水流将闷热驱散开来，唯留下凉爽宜人。打开的窗子里，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幽幽荧光，上面显示着一幅极为复杂的地图。而吴乐正纠结着眉头注视着这幅地图，表情痛苦非常。 他依照吴桑给的电话号码联系了那个传说中的武术馆，结果没说几句对方就发来一张地图，让他去地图上面标注的地址。武术馆他没去过，对方给张地图也有情可原，但是把地图标的这么繁杂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先不说最终的目的地是在城外西岭的深山老林里，就是这曲扭拐弯的路线也够折腾人的。那根代表行进线路的红色线条有几段是虚线，起初吴乐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在看了旁边的注视后，才知道虚线代表的是下水道！这意味着他要想去哪所谓的武术馆报道必须钻好几条下水道！ 吴乐甚至觉得这家武术馆是不是吴桑开的，即便不是她也定然是和她有关系的人。否则谁会无聊到把路线设计到下水道里？而且在他向吴桑展示这张地图时，吴桑没有一丁点儿的意外，还很淡定拍着他的肩膀说： “辛苦你了。” 本来想打退堂鼓的吴乐在听了这句话后就知道，他非去不可了。他觉得自从中招考试前一天开始，自己的小日子就开始脱离正常轨迹。而吴桑那女人也变得不正常起来，每一天过得都像最后一天，虽然她隐藏的很深，但他还是能轻易察觉。这是否和自己的身世有关呢？ 吴桑口中所说的吴家到底是怎样一个家族？十几年来为什么她独自一人在外生活无人问津却对家族缄口不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吴桑为什么不会老？这一点其实吴乐早就发现了。电视上很多明星四五十岁看着也很年轻，但那大多都是化妆化出来的。可吴桑从来没有化过妆，却依然保持着十八九岁的容颜，出门在外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吴乐的姐姐，相信再过不了几年别人就会把她当成吴乐的妹妹。至于他将要去报道的武术馆是否和吴家有关，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吴乐把手放在心口，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黑色石头散发出来的温润质感，或许不久的将来一切谜底都会揭开。 左思右想，吴乐觉得钻下水道这种事情不能大白天进行，应该等到夜深人静大街上没有多少人有人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偷偷进行。于是，当天晚上吴乐就背着装满食物和水的书包出发了。 吴乐来到离家不远的马路边上，四顾无人，按照地图上标注的那个窨井盖下到了地下水道。他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缓步探索着向前走去。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特殊感觉，走了没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自己正大晚上独自一人走在这个城市最无人问津的地方。如果遭遇到不测丧命在这里，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皮里肉里都渗着凉意。以前看的有关下水道的恐怖电影一幕幕袭上脑海，合着迎面吹来的阵阵腥臭的微风，腿不由自主就软了。 吴乐有些后悔，自己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听吴桑的话去学什么武术，学武术也就学了，干嘛非要弄个地图来寒颤自己，还非要钻什么下水道？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都已经下来了，如果再打退堂鼓，肯定会被吴桑那个女人笑掉大牙。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件大衣披上。幸亏早有准备，否则即便现在是仲夏天气也冻得够呛，更不要说从这里安全地走出去了。 他现在处于地下主管道的侧翼，再走约十几米，拐了几个楼梯后，终于走到了主隧道。将近五米宽的主管道仿佛地下宫殿一般，他定了定神，在心里祈祷千万别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细胳膊细腿儿的招呼不过来啊。感到头上一凉，用手电筒照上去才发现这里面漏水，还很严重，简直和下雨一样。 暗骂一声，居然没想到这茬儿。鬼知道这都是些什么水，没准儿里面就混有苏鹏那小子的尿液。忍不住将苏鹏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虽然这事儿和那小子没什么关系。片刻后也不耽搁，直接英勇地冲进散发着异味的雨幕里，诡异的感觉也被冲淡了不少。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都感觉快出城了，前方忽然有光传来。那光很昏暗，本来他是看不到，但他刚才手电在照隧道侧翼一处，眼睛余光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前方的光线。他大为惊异，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光源？那光线是从地上散发出来的，并不是到了出口的样子，而且光线呈淡蓝色，更像是一个物体发出的。 他疾步走到近前，发现在一堆石砾下面，有一个淡蓝色的石头露出一角，光就是它散发出来的。他拨开石砾，那是个乒乓球大小的不规则形状的石头，拿在手里温温凉凉，也不只是什么材质，煞是奇异。他环顾四周，发现就这一块。将其揣在裤兜里，决定等出去后找人问问，没准儿运气好捡到宝贝也不一定。 接下来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倒是又捡到两块那样的蓝色发光石，都被他装在了书包里。从下水道出来，天色已经露白，手表显示竟然都快凌晨四点了。再次吐槽了下自己的奇葩经历，拧拧衣服上的水，抬步向西岭走去。 西岭吴乐并不陌生，他曾和苏鹏那些人一起去上面偷过柿子，也没发现有什么武术馆。但他隐隐有种期望，期望手中的地图和很久以前自己幻想的一切都是真的。过去他生活的太平凡了，和千千万万的人们一样平凡，平淡无波的生活早已经提不起兴趣，如果再没有什么改变的话，他相信自己会愈加颓废下去，直到生命结束。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让他同无数次梦见的那样强大的机会，现在或许就是那个机会。 正文 第八章 东方天际，耀眼的金白色光芒霎时冲出地平线的束缚，夏日的太阳自一出生起就拥有着令人不能直视的荣光。吴乐眯着眼望向那一直以来俯瞰大地的炙热星球，顿生无限豪情。他从没有过远大的理想，但求此一时彼一时而问心无愧。理想可能随着时境而变迁，最初坚持的信念转眼就可能被唾弃，只有自己内心当时的感受是真实的。他不是个有计划的人，却因为看似无而有的坚持，总能在第一时间选择出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衣服已经被逐渐闷热起来的空气蒸干，留下一片片黄色的云彩，再加上其上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让吴乐刚升起的豪情瞬间颓靡。由于一会儿要走山路，山上荆棘丛生，他可没勇气将衣服脱了用一身细皮嫩肉应对荆棘的划擦，只好轻憋着气忍耐着。 西岭上没有什么名胜古迹，所以几乎没有被开发，只在最外围的向阳面有几阶田地，再向里就是深山老林，除了郊区村镇不时有人上山采蘑菇外几乎无人问津。据说那上的林子里经常有蛇虫出没。小时候吴乐和吴桑住在西岭下的一个村子里，就听说有的村民上了山就再没回来过。甚至在二战期间，曾经有一队日本军到山里追捕村里逃出去的俘虏，最后也是杳无音讯了。 吴乐从矮树上截下一根树枝，除去细小的枝叶，作为临时性的武器。吴乐听吴桑说过，这山上除了蛇比较厉害外，还有几种虫子千万不能动。一种是马蜂，一种是滚豆虫。马蜂还好，你只要不去招惹它它一般也不会搭理你。但滚豆虫的攻击可谓是防不胜防。那是一种形似蚰蜒的虫子，体型却比蚰蜒大得多，身长几寸到几尺不等，特别喜欢钻洞。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了他们，千万不能喊，还要捂住口鼻塞住耳朵，否则就有可能被它们钻进去，破进脑袋里拱食脑浆。 滚豆虫是否真的存在他无从知晓，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两团卫生纸塞住了耳朵。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又把腰带紧了紧，裤腿处用所料带撕成的条绑严实，感受了下后庭的存在，才算稍微放下心。 一切都准备好后已经日上三竿，包里的食物虽然经过了下水道水的洗礼，但幸好都用袋子包裹得很严实。无奈地取出两个馒头，吴乐只当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往嘴里送去，强忍着恶心也要填饱肚子啊。他不吸烟，又没有带取火的东西，烤野味一条自然是行不通的。吃过馒头又随便灌了两口水，看看时间不能多耽搁了，于是起程向西岭深处走去。 沙沙沙 在一处灌木丛里，吴乐用木棍拨开挡在前面的杂草灌木，忽然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出现在四周。他顿时提高了警惕，站在原地不敢继续动作，耳朵都树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从灌木丛下的缝隙里忽然爬出一只约么巴掌大小的黄黑相间的虫子。只见那虫子全身分十五节，每节两侧有一对和身子等宽的足，头部应该是嘴的位置上还有一对尖锐的钳子，一看就异常锋利，要是夹在人身上铁定会嵌下一块肉来。 当看清楚虫子的样子的时候，吴乐就知道这真的是滚豆虫了。幸好只有一只，如果四面八方都来上几只的话，他跑都没地儿跑，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出来，紧接着在另一面的灌木丛里又爬出来一只滚豆虫，接下来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他奶奶个熊的！” 吴乐顿时跳脚了，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咬到，瞧见一个虫子相对较少的方位就迈大步冲了过去。落脚的时候还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显然是踩到了虫子身上。 “虫哥哥！冲爷爷！虫大仙！俺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同伴吧，谁让他们长着一副恶心的样子还来吓唬我！我这完全是条件反射啊！” 他几乎一路都用着跳大神的步伐跑出去老远，直到脚底板被跳得酸疼才停下来。这时候早已经不见了滚豆虫的踪影，他倚着树坐到了地上。 “哎妈呀！累死爷了！不带这样玩儿人的！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怎么就让我好运给遇上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树林底部本来采光就不好，这个时候更是昏暗异常。头顶上的天空反而显得明亮一些，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星星点点的光亮照射下来，更加鬼气森森。 吴乐不敢多做停留，只期望着能够早些到达目的地才好。想到这里他拿出手电筒，对着地图想找出自己现在的具体位置。完了完了，刚才光顾着跑了，竟然不知道跑的是哪个方向，在这种地方迷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研究了半天，冷汗都下来了，却觉得天气闷热得让人心慌。果真是迷路了。 吴乐想哭的心思都有了。经过刚才慌不择路的奔跑，再加上之前在下水道里一番折腾，他现在的形象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由于刚从下水道出来的时候褂子就被他收进了书包里，只穿了个短袖。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划痕，裤子也被剌出了好多口子，那两条绑裤腿的袋子也不知所踪了。 苦笑一声，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是不是我一直在做梦啊？无论中招考试还是那所谓的第一名，甚至莫名其妙的地图乃至吴桑的长生不老，都是我睡梦中幻想出来的？梦醒了就会发现我原来不是我，我的生活其实是另外一个样子的？或者干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其实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病人？” 他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树干上，什么也不愿意想了。 吴乐很矛盾，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迷茫的。 他会因为一时的成绩好而立志好好学习，会因为被欺负而许下莫欺少年穷的壮志，会因为一丝丝探寻秘密的可能而孤身一人步入荒山野林。会因为小小的成功而窃喜，而觉得前路无限光明自己是大主宰；会因为小小的挫折而斗志尽失，而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所有的过往都是虚幻；会因为一如既往的平淡生活而甘于平庸，而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只怕自己没耐性将它过完…… 唉！ 忽然，一声稚嫩却透着老成的叹息声传进他的耳朵…… 正文 第九章 “唉！”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吴乐神经一紧，谨慎地环视四周，手电的光束照在张牙舞爪的树木身上，阴森诡异。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动静，不禁低声询问： “谁？” 却没人应答。顿时没了休息的心思，吴乐扶着树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望了望。难道是幻觉？苦笑一声，看来真的是累坏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再加上之前遇到滚豆虫群的惊吓，神经难免会不正常。不过他并不打算在此处休息，鬼知道睡着的时候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身边。 随意拍打了身上的草屑和泥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就决定再次出发。按照地图上所标的地点，目的地应该不远了，虽然刚才的盲目狂奔迷失了方向，但大致的方位还是有些印象的。 退却了心里莫名的感慨，吴乐自嘲地撇撇嘴。 “还是心智不坚啊，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对于自己的缺点，吴乐并不是不知道，反而比所有人知道的更清楚。但知道是一回事，改正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人人都能将自己看到的缺点改掉，圣人和伟人也就成地摊货了。 “嘿，还算有自知之明。” 突兀的童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吓得吴乐一个激灵。 “谁？是人是鬼？” “咯咯！” 似乎被吴乐的问题逗乐了，那声音中含上一丝戏谑的笑意。却是让吴乐紧绷的神经瞬时达到了临界状态。周围静悄悄的，不是树林里应有的静，而是一种濒临压抑的死寂，就连夏日惯有的蝉鸣也听不到一分一毫，只有风扫过枝叶的沙沙声撩拨着紧绷的心弦。 一般小说或者电影描写到这种场景，往往意味着有诡异的事情或者恐怖的人物出现。电光火石间，吴乐心思百转千回，想象着将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虽然透着老成，却稚嫩得很，明显像是小孩子。又加上它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即便是一只化身成小孩儿的精怪也不奇怪。正在吴乐越想越离谱的时候，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咯咯！别找啦，你看不到我的！咯咯咯！” 听着那咯咯咯的笑声，吴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他虽然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遇到灵异事件的可能，但当真的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心中实在难以涌起惊喜，反而是惊吓要多一些。这可是个尊崇科学的时代，怪力乱神的东西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何能摆到现实里来？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 这是吴乐此时能想到的唯一能说的东西，也是遇到这种情况时一般人的正常反应。 “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啊。” “屁！” 吴乐顿时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怒火，竟然对着一个未知生命出了脏口。但后悔已经晚了，正在他不知所措等待接受惩罚的时候，那个声音的反应却让他大跌眼镜。 “呜呜呜呜！你干嘛对人家发火？人家说的是真的嘛！” 呃……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吴乐忍不住在脸上狠狠掐了一下。 嘶……很疼啊。可是为什么会产生幻觉呢？直到现在吴乐都不太相信那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忘了，当他意识到吴桑容颜不老、莫名过目不忘、拿到武术馆地图的时候，也曾有过对此的希冀。如果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就会明白自己曾经有过的洪湖壮志是多么可笑。可笑的不是它的不切实际，而是他每一个梦想的产生本身就不被自己看好。这种脆弱而虚幻的梦想，如何能够支撑他走完漫漫人生长路，如何能在无限未知的未来引领他走到隐隐期待的巅峰？ 沙沙沙！ 这次的声音不是小孩子发出的，而是从周围传来的。听见这刚才已经让他几乎无处可逃的声音，想到那一只只黑黄相间的虫子，之前因为小孩子小生而起来的鸡皮疙瘩顿时刷刷刷掉了一地。对于奇怪声音的疑惑一下子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这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几乎是在它闪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他便撒丫子向一个方向跑去。这次他没有随便跑，而是选了一个大概朝向目的地的方向。只是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快，一张俊脸就苦了下来。 沙沙沙！ 看到不远处向自己涌来虫潮，吴乐头皮发麻。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撞到了虫子密集的地方。想及此，他急忙调转方向，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方位了，只想能快点儿摆脱这要人命的虫子就好。芝麻大小的蚂蚁聚集成潮，就能把所过之地的所有生命啃噬干净，更别说这只是单个就折腾死人的滚豆虫了。 没跑几步，吴乐忽然重心后移两脚前后错开险险刹车。 “妈呀！” 只见前方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那互相纠缠涌动的虫身组成的潮流，缓缓侵蚀着土地，远远看不到尽头。而吴乐所在的一方土地也在虫潮的逼近下，以生命流逝的速度逐渐缩小。吴乐想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不只是谁开的一个玩笑而丧命，简直是窝囊透顶。从牙齿到脚尖都充斥着凝冻三伏天的寒冷，绝望和恐惧益满了胸膛，简直要将这副弱小的躯体撑爆。 感觉到腿上一疼，已经有虫子爬上了自己的身体。起初的愣怔之后是近乎崩溃疯癫的跳脚。一想到自己就要被千万条虫子一口口吃干抹净，嘴里、胃里、脑子里都会充满那恶心的虫子，顾不上它们还有钻洞的习惯，忍不住啊地大喊一声跳了起来。 一边用力拍打着身体一便发疯一样跺着脚，还是止不住往身上狂涌的虫潮，不一会儿吴乐就被淹没在虫潮之下，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突起，在黑黄色的海洋中绝望抽搐…… 正文 第十章 数以万计的滚豆虫爬向吴乐的身体，不多时便钻满了他的口鼻乃至耳朵，更令他跟到崩溃的是，还有着虫子顺着他的裤腿爬到大腿根处，竟然往后庭钻去…… 正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热浪将自己包裹，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响彻全身。而那些令他抓狂的钻进体内的滚豆虫顷刻间被热浪包裹，来不及挣扎就化成了散发着蛋白质焚烧气味的黑灰。就连身体之外的虫子也无一幸免成为了灰烬。不过周围那些还没有爬到吴乐身上的虫子显然灵智不高，在明知前方队友已经遇难的情况下还是拼了命地向吴乐涌来。 刚刚松了口气的吴乐见此情景有些发蒙，心里祈祷：神啊！刚才的热浪自来一次吧！ 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在虫潮再一次接触到他的身体时，眼前红光一闪，那些刚接触到他的虫子一下子就着了起来。红色的火焰在遇到虫身的时候燃烧得更加剧烈，前面的虫子就像是导火线一般，把火引向了后面望不到尽头的虫潮。不出片刻，足有半米高的火焰充斥着整个树林，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在吴乐耳朵里悦耳异常。 在惊吓过后，吴乐看着四周越烧越旺的大火，才意识到他可能引来了一场森林火灾。想到这里，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是他多有公德意识，而是这火要是烧起来，最先受到威胁的不是别人，而是处在当中的吴乐。 他欲哭无泪，没想到老天这么喜欢开玩笑，才让他躲过虫潮的袭击，就要面临被烤熟的威胁。 只是这熊熊大火却像拥有灵智一样，在烧完滚豆虫之后，竟然奇异的小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丁点儿火星子都没留下。 “嘿！奇了！” 见再没有什么能对自己构成威胁，吴乐心有余悸地长舒了口气。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事情，简直是九曲十八弯，生生死死间来回往复这么多趟，他的小心肝儿险些受不了。 不过那突然出现的火焰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认为真的有神灵帮助自己，他刚才看得清楚，那火焰明明就是从他身上产生的。 脱了鞋，撸起早已经残破不堪的裤腿，没发现腿脚上有什么异常，失望之余，也逐渐放下心来。虽然幻想过身上能发生点儿奇幻的变化，但他实在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咯咯咯！真笨！”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吴乐早已经免疫一般没了第一次听到时的震惊，反而显得有些不耐烦。 “哪里来的小屁孩？” 声音沉默了片刻，显然很不满意小屁孩的称呼。 吴乐觉得莫名其妙，他记得最初听到这个声音时，它虽然稚嫩，却透着股老成的感觉，但后来它竟然对着自己撒娇，那咯咯咯的笑声也变得像是正常小孩子发出的了。不过奇怪归奇怪，吴乐还是比较喜欢它现在这个样子，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被一个小孩子教训。 “我不是小屁孩。” 那个声音似乎很认真地纠正道。吴乐甚至能够想象出，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子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那你是谁？” 现在吴乐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这个声音的主人不会对自己不利，并非他判断力超长，而是内心一种感觉。他已经莫名对这声音产生了亲切之感，似乎两人早已经认识一样。 “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啊！” 一听又是这一句，吴乐有些头大。这小孩子脑袋有问题吧？ “你脑袋才有问题！” 似乎知道吴乐心中所想，声音隐含恼怒地说道。 “你不是说我就是你吗？我脑袋有问题不就是你脑袋有问题？” “哦，是哎！” 不想和他进行这种无聊的话题，吴乐捡起被虫潮袭击时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依然没发现小孩儿的影子，问道： “你在哪儿？出来让我看看。” “你看不到我的，我就在你身体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什么？小孩子话可不能乱说啊！我是男人！你怎么可能在我身体里？” 吴乐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在他身体里，那他岂不是……怀孕啦？！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用手抹向自己的小腹，发现并没有太过突起后松了口气。呵呵，就说嘛，这怎么可能。 “嘁！真笨！” 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屡次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屁孩说笨，极度挑战了吴乐的自尊心。他有些恼火。 “妈的！把话给爷一次说清楚咯！别半天放一句的！” “唉！心性不够！”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吴乐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此时终于找到了出气口。顿时火气就像泄了闸的山洪般喷薄而出。 “你丫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放爷也懒得听！”说完就怄气一般，背着被啃出无数小洞的书包疾步向丛林里走去。 “唉，你躲不过我的，都说了我就在你身体里，或者说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你怎么就不信呢？要怎么你才肯相信呢？” 吴乐不顾那声音的嘀咕，脚下步伐不变，他倒要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嘿，有啦！好好感受哦，我抬一下胳膊。” 嗤！吴乐有种捧腹大笑的冲动，只是笑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转为了惊愕。因为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胳膊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还很幼稚地在头上挠了挠。 “嘿嘿，这下信了吧？如果不信，我还可以抬腿。” 话音刚落，吴乐的腿就在他惊愕的表情中抬了起来，脚尖还很调皮地动了动。 “我还可以扭腰。” 然后吴乐的屁股在空中划了一圈。 “我还可以蹲。” “我还可以跳。” “还可以点头。” “摇头。” …… “咯咯咯！这下信了吧？” 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吴乐咽了口唾沫。如果说忽然过目不忘的时候他是惊喜和震惊的话，那此时的他早已经麻木了。但一想到自己在和另外一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就说不出的别扭。现在他还是个小屁孩，难免不会长大之后夺去身体的控制权，那个时候吴乐还能算是吴乐吗？ “你不用害怕啦，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分开了而已，我只是你的一部分。” 一部分？这句话着实让吴乐放心不少。那是不是说他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掌控这一部分呢？只是那未知的原因会是什么原因呢？他过去究竟经历过什么？他为何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通过和声音的交谈，吴乐发现他虽然声音就像小孩子一样奶里奶气，但知道的东西却不少。另外也从他口中得知，吴乐的过目不忘竟然是这小子捣的鬼，根本和现在的吴乐没半丁点儿关系。而刚才消灭滚豆虫的火焰，也是他控制发出的。 吴乐只觉得轻飘飘的自己咚的一声落到了敦实的地面，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回归了现实。原来他还是他啊，那个考试从来不及格，打架有两下子但遇到正规军就会两腿打颤，整天迷迷茫茫我所作为的吴乐啊。唯一不同的就是，体内多出了一个据说是和他不分彼此的灵魂而已。 有些自嘲地揉揉脸。 “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