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出山 第一章:出山 “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一位道袍飘飘的白须道士站在终南山之巅,对着山下风景赞道。 这时一位眉长俊目的年轻道士一步三跨地跳到老道士身边,山巅杂乱石,他一时站得不稳,便摇摇晃晃起来。 老道士见状,用手指轻轻在那年轻道士肩上一点,年轻道士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将自己往回拉,随即便站稳了。老道士笑道:“清远,如此毛毛躁躁地怎么给师弟们做榜样?” 尹清远拱了拱手,嬉皮笑脸道:“大师父道行高深,弟子们高山仰止。又要我这个榜样做什么?” 老道士频频摇头笑道:“你这孩子,连你师父都说不过你的!” 尹清远道:“师父潜心进修,哪还有俗心与弟子胡闹?师父遣了小徒来,问大师父论道大会的事呢。上届论道大会是大师父夺魁了,这次自然要由长春派举办。” 尹清远便是长春派第四代大弟子,这位被尹清远称为“大师父”的则是长春派第二代掌门元始真人。元始真人十分敬重长春派创始人长春道长,全派上下只尊长春道长这一位祖师爷,因此尹清远等四代弟子不称元始真人为“祖师爷”而叫他“大师父。” 元始真人点点头道:“确实该由咱们办。” 尹清远知道这位大师父醉心修真,道行高深,却不爱理迎来送往的俗事,便也不再想问,回禀道:“回大师父,以往论道大会都在五月初三举行,离现今只差两个月了。弟子已将请帖拟好,还请大师父过目。”说完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黑白相见的请帖。 元始真人一直埋头于修真,他的大弟子甄逸平正值中年,却也醉心于修真,甄逸平的两位师弟李逸阳和丘逸夫皆醉心于炼制丹药。好在这三人门下弟子众多,又是后起之秀,都还肯迎来送往的。甄逸平收的这位大弟子尹清远,从小能说会道机灵过人,如今长到二十岁,更是一表人才。 元始真人接过请帖看了,请帖封面甚是朴素,以太极八卦为扣口,言辞也得体大方。元始真人为人慈善,也不爱给小辈摆架子,便赞道:“很好,很好。你安排几个人送给处阳派和青霜派去,玉文师妹为人挑剔,你亲自送了去,可不许朝人家玉真派耍嘴皮子。” 如今江湖上分为四大门派:长春派研习道法,处阳派善用暗器毒药,玉真派皆为女道士,自然修习女子之术,青霜派则是第一大剑派。四大门派同气连枝,元始真人便称玉真派掌门玉文师太为师妹了。 论道大会便是四大门派每隔五十年一次进行的比武大会,夺魁者便为四大门派的首领。尹清远自然知道这场大会的重要性,便正色道:“弟子明白,待师父确定下人选,安排妥各项事宜,徒儿再来回禀大师父。” 元始真人知道甄逸平不理俗事,这些事自然要让尹清远操心了,只是他为了保全师徒面子,才这么说。元始真人心中早已将尹清远看做自己的接班人,心中格外怜惜,便道:“嗯,甚好,别累坏了身子!” 尹清远便告退,到师父甄逸平处回禀了元始真人的话,甄逸平自然是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尹清远心中并不热忱这些事,但天生能言善辩,又是第四代的大弟子,自然要做出大师兄的榜样。他安排好事宜,挑选了几位稳重的师弟去送请帖,再回禀了元始真人,自己才动身前往玉真派落居之地玉女峰。 阳春三月,正是春和景明之际,玉女峰相去终南山甚远,尹清远专挑小路,游山玩水般地到了玉女峰。 那玉女峰从远处观赏时就如一位仙女衣袂飘飘而立的样子,待得真正攀上去,尹清远才感疲累。原来玉真派均为女尼,以修炼轻功、剑术和道法为上,她们从小上下玉女峰便是脚不点地。尹清远为男子,不学那轻盈功夫,反而被这险要山势累住了脚。 尹清远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座大坟,推得有半人高,连块碑都没有,甚是简陋。 他从小就没了爹妈,甄逸平在街上看着他孤苦,心软便收作弟子。他见这座大坟孤零零的,忽然心酸起来。又见那大坟周边围了一圈道符,他心想这大约是哪位前辈的坟,便上前拜了拜。 尹清远性子一向逍遥惯了,这时他感到累了,便顺势靠在坟边休息。他已离开终南山半个月了,心中不免思念师父和师弟们,口中不由自主地念起了早晚开课前大家所齐诵的玄蕴咒。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真皇人,按笔乃书。以演洞章,次书灵符。元始下降,真文诞敷。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念着念着,尹清远越发思念师弟们了,只想着早点赶到玉文师太那,便起了身就要走。 尹清远刚起身,忽然听到身边有“喀拉喀拉”的声音,他屏了声息仔细去听,猛然发现那声音竟是从坟中传来的。 尹清远虽说这些年来武艺大有长进,但极少出来行走江湖,这一吓倒是不轻。他心中不断默念“急急如律令”,紧紧握着手中的拂尘,打算那坟中的怪物一出来便了结了它。 过了半晌,那“喀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也没有怪物出来,尹清远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坟中忽然传出微弱的女子呼救声:“救救我,救救我……” 尹清远听得发毛,喊道:“你是谁!” 这怪物竟还发得出人声? 那人似乎没听到尹清远的声音,依旧在呼救。尹清远一向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算是个坟在求救,他也狠不下心掉头走了,于是,也顾不上坟中究竟是何物。 当下便叫道:“姑娘,我现在把你挖出来!” 尹清远又向那座坟拜了拜,说了几句晚辈不敬之类的话,才开始手脚并用地刨土块。尹清远手脚甚快,不一会就把坟挖平了,这时那女子的呼救声已微弱了许多,也开始断断续续了。 可这地方为何会有一女子,尹清远心中虽然隐隐好奇,却仍旧没停止手下的动作。 恻隐之心下,也顾不上这女子是怎么回事了。 尹清远便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就把坟挖出了个半人高的坑来,但始终不见棺木。他心中着急,明知那姑娘听不到他讲话,也依旧喊道:“姑娘!你若是还在,就回句话!” 坑中寂静一片,无人回话,尹清远心中一凉,心想这姑娘莫非是没气了?刚想发奋挖土,忽然从土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来。尹清远这下是真的吓了一跳,不禁“啊”了一声,也得亏他这几年做惯了大师兄,为人沉稳,便赶紧上前发力把那只手拉出来。 可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从坟中爬上一名女子,必定不会是凡物。 可听那声音却是柔弱得很,也没觉得打紧。 尹清远平时在道观中生活,饶是能说一口甜言蜜语,也没拉过女孩子的手。他只感觉那手冰凉软糯,觉得好捏,心中反而不觉害怕。他一边拉一边刨开土,不一会,一个女子便钻了出来。 尹清远见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都是泥土,却能看出是个美貌俏丽的姑娘,心中一热,便赶紧松了手。 那姑娘趴着不停喘气,大半截身子还在土中,对尹清远道:“道士哥哥,麻烦你把我拉出来……” 正文 第二章:龙月恒 第二章:龙月恒 尹清远见她满脸污泥,一双眼睛却如一汪秋水一般瞅着他,不禁红了脸,道:“好,你……你等一下……” 尹清远将土全刨开了,见那女子身下是一口棺材,便惊道:“你是从那棺材里爬出来的吗?” 那女子像是累着了,躺在地上微微点了点头。尹清远不知她是怎么在厚重的土堆中推开棺材板爬出来的,又见她一张小脸在阳光下惨白惨白的,便上前问道:“你还好吗?” 只着急姑娘的安危,便不顾上她是人是鬼了。 那女子笑了笑道:“你不怕我吗?” 尹清远见她这一笑虽然不是发自内心,却也为容姿增色不少。他从小便潇洒不羁,越是新奇的物事他越喜欢,加之能言巧辩的,此时对这姑娘起了兴趣,便道:“我为何怕你?因为你格外貌美么?” 那女子不料他会这么说,不禁红了脸。尹清远便笑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歪了头开始沉思。她原本身处黑暗混沌之中,只听得一句“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她感到周围周围的一切变得暖红暖红的。那是一双宽厚又温暖的大手,轻轻抚着她。她听到一个温柔的男声说道:“若是个女孩儿就好了……” 这时一双纤细的手也抚上她的身体,一个清脆的女声笑道:“人家总想要个男孩儿传宗接代,龙哥你倒不一样!” 那个男声又道:“男孩儿有什么好?想我一般生得五大三粗,舞刀弄枪么?还是女孩儿好,长得像你一样文气好看的,咱们不让她搀和进门派妖族的事,要她一辈子都平安喜乐。我们给孩儿取个名儿可好?” 她听了以后,心中不禁一暖,她已忘了自己的心多久没动过了。那女声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你瞧这天上的一轮明月,从不应人的悲欢离合而停下阴晴圆缺。希望以后我们的孩儿也能远离人世的纷扰,一生平安才好。就叫‘月恒’如何?” 男声欣喜道:“甚好!” 就在此时,她忽然感到面前一黑,空气稀薄的难以呼吸,开始大声呼救。 那女子对尹清远道:“我叫龙月恒,你叫什么名字?” 尹清远笑道:“我叫尹清远,是长春派第四代弟子。你这名字倒是好名,就是姓有些奇怪,我听师父说龙姓在五十年前就不在了。” 龙月恒倒不在意她的姓氏,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长春派?”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四大门派与三大妖族?尹清远怪道:“你竟然不知道?那你知道四大门派和三大妖族吗?” 龙月恒一脸懵懂,摇了摇头,随即又笑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什么门派妖族的,但我知道你们长春派都是道士。”她看尹清远是个道士打扮,自然猜测长春派是个道派了。 尹清远笑道:“你倒很聪明!”他平时爱与人说话,这半月来一直孤身一人,自然是憋坏了。如今遇到了同伴,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月恒姑娘,你若不知道这四大门派,是无法在江湖上走动的……”便将这四大门派介绍了一通。 龙月恒认真听完了,问道:“那三大妖族呢?我听你刚刚说了来着。” “天下精怪比武学之士更为庞杂,他们见江湖上分为了四大门派,便觉得这主意不错,他们也就依样画葫芦分为了三大妖族。一为凤族,掌管天下禽类,听说凤族首领北顾是个翩翩公子,与他父亲一样不爱掺和俗事,凤族便一向避世而居;二为树族,据说海中陆上的植物都由首领二月兰操纵,那也是个君子,人称‘君子兰’;三为狐族,首领为狐云门,族中之妖皆行蛊惑妖媚之术,四大门派的弟子都不大喜欢他们。” 龙月恒歪头想了想道:“如今这天下七分,人妖竟能井水不犯河水,想必这四位掌门和三位首领都十分了得了。” 尹清远虽然经常嬉皮笑脸的,但却很聪明,听闻此言后摇了摇头道:“我听师父说,七十年前本还有个龙族,为四大妖族首领,但被四大门派和三大妖族讨伐,竟至族人皆灭。如今三大妖族明面儿上相安无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包藏祸心。” 龙月恒听了皱了皱眉头,心想你们四大门派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便道:“欲壑难填,贪心不足。自然是因为龙族势力日益强大,大家都看不过眼了。只是这群起而攻之,实在太不像话。” 尹清远听她话里将长春派也骂了进去,便道:“师父只说那是因为龙族首领龙朔风不检点而起祸事,倒也没和我再多说。” 龙月恒不爱听这些复杂的事,便道:“齐大哥,这附近可有溪水吗?” 尹清远这才想起来她身上还满是污泥,便道:“有的,我带你去,”说着又从包裹中抽出一件道袍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替换小道的衣服吧。” 龙月恒接了衣服笑道:“谢谢齐大哥!” 她一时还站不稳,尹清远便把她背了起来,问道:“你可还记得家在哪里?” 龙月恒摇了摇头,尹清远便道:“你别着急,说不定一会就想起来了。你也不必害怕我,我从小就没了爹妈,咱俩可以做个伴儿。” 龙月恒不知自己为何在坟中,也想不起过去的事,她心中没什么情绪。她一点也不着急,也一点都不害怕尹清远。她听尹清远是个孤儿,却也没有同情,便道:“你在长春派中可还开心?” 尹清远笑道:“我五岁时师父就捡了我上山,我已在长春派十五年了,一直过得很开心。” 龙月恒也不禁笑道:“若是你还有爹妈,便也遇不着你师父了。” 尹清远在山上待久了,身边都是清心寡欲的道士,很少有人说些俏皮话。他觉得这姑娘说话与别人不同,心生亲近之意,便也不生气。 尹清远背着龙月恒走了一会,便到了溪边。尹清远道:“我方才捕了一只兔子,你在这儿洗,我就在后面烤兔子,有事大喊就行。” 龙月恒点了点头,尹清远便转身走了。龙月恒不像尹清远这样待人亲厚,心中对尹清远还有些戒备,便一边洗一边瞧着尹清远。尹清远压根没想到要偷看,自顾自的烤兔子。 龙月恒闻到一股烤肉香,肚子也饿了,便赶紧上了岸,穿了衣服走到尹清远身边。 龙月恒此时已洗漱干净,尹清远见她穿着道服,脸庞清秀白白,端的是有一番风姿。尹清远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不禁红了耳根不说话,将烤肉递给她。 龙月恒接过烤肉,见他不说话,便笑道:“没想到齐大哥会半路遇上一个从坟里爬出来的女子,一只兔子是不够吃了。我刚刚看溪中有许多鱼,一会我们去抓几尾来。” 尹清远奇道:“你会抓鱼?” 龙月恒只想着逗逗尹清远,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鱼,便摇了摇头。 尹清远无奈地笑了笑道:“那我们吃完了一起去抓。” 两人吃完了烤兔,便来到溪边。尹清远没有带剑,只好撩起裤子和袖子用手抓鱼。他已练了十几年功夫,下手准狠快,马上就抓到了几尾鱼扔到按上。 龙月恒看着好玩,环顾了一下四周,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她走到岸边,看着水中的鱼,手中发力,一瞬间就将树枝刺进了鱼身中。周边的鱼见了,都惊慌地四下逃散,龙月恒眼光流转,一瞬间就又刺上了一尾鱼。 尹清远见那根树枝有两根手指粗,头上也没有削尖,能够这么迅速地查入两尾鱼身,实在是需要手上有些功夫。 尹清远惊道:“你会功夫吗?” 龙月恒只是觉得好玩,手上便动了起来,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便摇了摇头。 尹清远道:“或许你以前是个渔女呢。”心中又想到龙月恒长得那样娇嫩水灵,怎么会是渔女呢,便又摇了摇头。 这时他感到耳边一阵疾风,余光瞄到一根树枝擦耳飞过。他惊异地抬起头来,发现龙月恒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正文 第三章:树妖相扰 第三章:树妖相扰 龙月恒见尹清远还在发呆,便赶紧将他拉了过来,尹清远这才发现刚刚身后站着六只树妖,其中一只握着龙月恒刚刚掷出去的树枝。那几只树妖大部分还是树的形态,不停地朝两人张牙舞爪。 龙月恒轻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树妖……”尹清远将龙月恒挡在身后,对那些树妖朗声道:“在下乃是长春派第四代大弟子尹清远,不知树族兄弟有何指教?” 为首的树妖指着龙月恒道:“妖女!还不快出来让大爷缚了你!” 尹清远对龙月恒道:“他们是来对付你的?” 龙月恒也是一愣,她随即想到尹清远方才说的话,心想不管怎样,可千万别连累他才好,便对那树妖做了个鬼脸叫道:“就凭你这怪物还想抓你龙姐姐?” 尹清远正在奇怪之时,听龙月恒在耳边轻轻说道:“你快走!”,转身就见龙月恒那道袍高高飘起,跳入了溪中。尹清远叫道:“喂,你别走……” 树妖们似乎不以为然,也不去追赶,为首的树妖对尹清远冷冷道:“你是长春派弟子?你可要袒护那妖女?” 尹清远心想那龙月恒美貌灵动,除了脾气古怪些,也并不像是妖魔中人,便道:“这其中是否有何误会?” 那树妖嘿嘿一声道:“我们无意与长春派缠斗,你就先走吧!” 这时溪中传来一声响动,水花四溅,那为首树妖便挥了挥手对其他树妖道:“抓着了,去把她拖上来,可算是大功一件!” 原来龙月恒见那溪水澄澈明净,并无异物,便想游到对岸,没成想越游这溪水越深,一个不妨脚竟被水草勾住。龙月恒心中着恼,手掌发力斩去去水草,没想到那水草像有了生命般越生越多,将她的四肢都缠住了。龙月恒不禁“哎呀”一声,心中懊悔,刚刚为了离尹清远远一些,竟没想到溪中水草也是植物。 龙月恒刚想气聚丹田,但她刚醒不久,身体中竟然空空如也,无气可聚。她本就不知为何自己会醒来,于生死并不看重,便不再挣扎,心中只想着:罢了罢了,只是那齐大哥苦心把我挖出来,别被我连累了才好。 尹清远见有四只树妖已涉溪向龙月恒走去,心中愤恨他们以多欺少,便道:“你们怎么对一个弱女子施以暴行?”说着便拂尘一卷,将一只树妖从溪中摔上了岸。 那树妖有尹清远两人高,这么轻轻松松便被摔上了岸,自然是怒不可遏,嘴里嚎叫着朝尹清远奔去。 尹清远抬手就是一张血符将他定住了,喝道:“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另一只手甩了甩拂尘,那拂尘伸长了要去卷另一只树妖。 这时一根细细的枝条缠上了拂尘,尹清远一惊,见对面的树妖头头正愤怒地看着自己。他手腕便翻转了一些,那拂尘转而缠上了枝条,瞬时枝条和细细的拂尘丝纠缠在一起。 尹清远往回一拉,枝条已被拂尘凹断,尹清远叫道:“这姑娘是我所救,你们无缘无故与她过不去,便是与我过不去。与我过不去便是与长春派过不去,你们想好了!”说着拂尘又是一甩,将一只树妖拖上了岸。 尹清远本想着抬出长春派的名号来,他们也能识趣退下,不想岸上的四只树妖纷纷上前将他围住,形成一道屏障,枝条越攻越狠。尹清远虽为小辈,但也是长春派第四代弟子,虽然树妖难缠,倒也不至于久攻不下。他素来不爱使用道术,便以拂尘为武器。那拂尘以柔克刚,将树妖粗枝齐齐打断。 尹清远心中挂念着龙月恒,一个不留神竟被一根枝条插JIN肩膀,树妖便吼道:“你既为长春派弟子,怎可和那妖女来往?我们此时便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尹清远平生最敬重师父,听他这么说,心中无名业火大起,也不顾礼仪了,回道:“你们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怎么还污蔑人家姑娘是妖女?” 一个树妖哈哈大笑道:“我看着道士是被那小妖女的脸蛋儿迷住了!” 那为首的树妖倒不开心,树妖本就与其他精怪不同,极难化成REN形。精怪生来都最讨厌他人谈论自己的模样,他听尹清远这么一说,便挥枝向他打去。 尹清远格手一挡,那树妖发起怒来,便破了先前将他围起来的阵法,尹清远见又缝隙可插,便一边格打一边笑道:“便是又怎样?就凭着月恒姑娘那张脸,我便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我便是在她怀里死了,也不愿多看你们这些丑八怪一眼。” 那些树妖听了心中皆有气,便自乱章法,自顾自向尹清远攻去。尹清远嘴里还在说些嘲笑他们的话,手中早已画好了一个符阵,大声喊道:“破!” 只见一阵红光从他周身发散出来,四只树妖便被震慑倒地。精怪虽然修为往往比人长久,但最忌惮道士,也挡不了毒药,加之青霜派的剑艺实在高超。谁都奈何不了谁,四大门派和三大妖族才能和平共处这么久。 那边龙月恒本已不再挣扎,两只树妖将她拖上岸来。她朦胧间忽然听到尹清远说“就凭着月恒姑娘那张脸,我便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她不知那是尹清远激怒树妖之语,忽然心头一热。她刚想运气,尹清远便跑过来了。 那抓着龙月恒的树妖见尹清远这般厉害,便道:“咱们别得不偿失,回禀了大王再说!” 另一只树妖“嗯”了一声,便都快步跑入林中了。 正文 第四章:定情 第四章:定情 尹清远也无意再追,将龙月恒扶起来靠在臂弯里问道:“月恒姑娘,你还好吗?” 龙月恒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张俊秀的少年脸庞,勉强笑了笑道:“说什么死在我怀里,如今我要死在你怀里了。” 她本对生死看得极淡,说的玩笑话,却被尹清远当真了。尹清远急道:“他们伤到你哪了?” 龙月恒正闭气运功,身子回暖一点了,吐了口水后眼前也清楚一点了。她忽见尹清远肩上一片殷红,便坐起来道:“你肩膀怎么受伤了?” 尹清远不知她内功深厚,急道:“你坐起来做什么?快躺下……”说着又要把她放倒。 龙月恒自知已无大碍,反过来拉住尹清远的胳膊,将他的道袍轻轻掀开查看伤势。尹清远这时才感到伤口疼痛,不禁“嘶”了一声。龙月恒皱了眉道:“很疼吧?我记得玉女峰下有良药,我去找找,你一个人在这,那帮树妖回来便大声喊我。” 尹清远见她反过来照顾自己了,失笑道:“你现在能想起一些事情了?” 龙月恒歪头想了想,依旧摇了摇头,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按在尹清远伤口上,便要起身找药。尹清远很少出来走动,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此时疼得龇牙咧嘴,也没力气拦她了。 星幕大张,龙月恒摘了好几束青色的植物回来。尹清远笑道:“我又不是半身不遂了,你摘那么多回来,不怕树妖再来找你算账吗?” 龙月恒见他脸色苍白,那块布上也都是斑斑血迹,便不再说笑,从那植物上摘下几颗青色的果子塞进了尹清远嘴里道:“你别再说话了。” 尹清远感到嘴里一甜,便不再说话。他想起自从遇见龙月恒,她就是一副懵懂的样子,见了让人忍不住护着她。但是偶尔说出几句话来,却又让人不敢反驳。 龙月恒将尹清远的道袍解开了半边,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一些衣服已和血肉粘在一起,即便龙月恒动作小心,尹清远也疼的不行。但他一看到龙月恒皱着眉担忧的样子,便咬紧了牙关不叫出来。 龙月恒清洗完伤口,将叶子放在嘴里嚼烂了,小心的敷在伤口上。尹清远只感到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许多,便笑道:“月恒姑娘,你可真厉害,能找到这样的良药!” 龙月恒却不答话,绕到他背后处理伤口。原来这树妖力道极大,竟用枝条将尹清远肩膀贯穿了。尹清远感到她丝丝的呼吸触碰着自己背后的肌肤,不禁心头一热,便道:“那些树妖笨得很,是我大意了……” 这时龙月恒插口道:“你何苦要来救我呢?” 尹清远稍稍侧了身子,转过头看着龙月恒。只见她的脸色皎洁,眼波在月光下如一潭深水,他刚到嘴边的安慰之语忽然说不出口了。 龙月恒此时已对尹清远抛却了戒心,低了头道:“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醒来,或许我真是妖女呢?” 尹清远原本只以为自己是一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情才救下了龙月恒,此时听她如此说,心头忽然一紧。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你,就和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从坟里拉出来一样。” 龙月恒忽然抬头道:“齐大哥,是你把我给唤醒了,又救了我一命。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如何?” 尹清远见满幕的星辰都碎在了她眼睛里,便开心道:“好啊!下次那些树妖再找你麻烦,你便不必害怕!” 龙月恒此时已经有些感到自己功力不寻常,但又摸不到门道。她听尹清远这样说,便打定了主意以后只是跟着他,不再使功夫了。龙月恒只感觉自己的生命都有了意义,便笑盈盈地望着尹清远。 尹清远虽是个少年人,却极少与女孩子一起玩耍,此时只觉得喜爱龙月恒古怪的性格,又觉得她生得好看,心中想要护着她,其他并无多想。他忽然对龙恒月道:“瞧你手边!” 龙月恒低头望去,只见一点绿光正上下翻飞,灵动可爱,龙月恒想了会才叫道:“萤火虫!”那只萤火虫受到了惊吓,便飞走了。 龙月恒难掩沮丧之情,尹清远便笑道:“你等着!”便站起来向远处跑去。 龙月恒追在他身后,不住喊道:“你受了伤可别用力啊!”这时,她忽然停了脚步。只见尹清远站在远处,一路奔跑惊起无数萤火虫,点点荧光将他温柔围绕着。 尹清远转头对她喊道:“月恒,快过来呀!” 龙月恒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到他身边。龙月恒几乎已经忘了萤火虫长什么样了,觉得新奇好玩,便绕着尹清远跳起来。这时正是圆月高悬,明亮照人。相逢明月满,更值夜萤飞,尹清远见她的开心样子,不禁心想:我与师弟们在一起也很开心,却不是这样的开心法儿。 龙月恒忽然道:“我记得以前有人说,如果看到天上星星掉下来,许的愿望就能成真。如今身边就有这么多小星星,我们一起许个愿可好?” 尹清远点点头,两人便闭了眼睛喃喃许愿。等两人睁开眼时,萤火虫已散去大半了,龙月恒问道:“齐哥,你许了什么愿?” 尹清远道:“我希望上天保佑长春派,保佑大师父和师父长命百岁。”龙月恒听后撇了撇嘴,尹清远问道:“那你许了什么愿?” 龙月恒朝他笑了笑,跑开了道:“偏不让你知道!” 正文 第五章:相遇清淑 第五章:相遇清淑 第二天两人起来,将昨日捉的鱼烤了吃了。龙月恒本不赞成尹清远伤势未好便上路,尹清远怕耽搁了送请帖,对她讲了论道大会的种种重要性。龙月恒虽不在意这些事,但已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尹清远,便答应他上路了。 玉女峰山势险要,尹清远走了没多久便气喘吁吁了。龙月恒道:“齐哥,我们为何不飞上去呢?” 尹清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问道:“怎么飞?” 龙月恒这才意识到尹清远轻功不佳,玉女峰这山势若不能一鼓作气地踏步而上,便会有性命危险。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会功夫,便闭口不言。 虽然草药功效显著,但尹清远伤势未愈,加上一路上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一日只到山腰,。尹清远从前也爱同人说笑,但同门师兄大多都修炼道法,动不动就念口诀。他与龙月恒天南海北地谈了一日,觉得身心从未有过的快活。 第二日两人行至中午,忽然听到有女子的呼叫声。 龙月恒耳聪目明,指了指左边的丛林,对尹清远道:“像是从那发出来的,我们去看看?” 尹清远平生最爱打抱不平,自然是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一段路,那女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龙月恒忽然看到一袭蓝衫晃眼而过,赶紧拉了尹清远蹲XIA身来,隐进灌木丛中。 只见一个蓝衫女子道在他们身前不远处,一头乌丝散了开来。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男子站在她身前,尖声笑道:“你以为你穿件蓝衣配把利剑便能冒充玉真派弟子了么?玉真派中女尼姿色清丽者不少,只是像你这般貌美的小爷可没见过!”说着便俯XIA身在那女子脸上捏了一把。 尹清远听他话中对玉真派不敬,便想起身,龙月恒赶紧拉住了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形影不离两天,却如同已认识了二十年般默契了,尹清远知道她是想静观其变,让自己不要冲动,便强压下了怒火。 只听那女子颤声道:“我……我真的是玉真派第四代弟子清淑,我前两年才以俗身进……进玉真派学艺,你如何不信?” 那男子拉起她的手,冷冷道:“我乃处阳派第三代大弟子李清散,怎会不认得玉真派弟子?你就乖乖从了我,也不必当那没滋味的女尼去守身如玉!” 尹清远心中一惊,他本在草丛中,没看清李清散的脸,他这时努力分辨,依稀认出那人正是李清散。原来李清散奉了处阳派掌门王处阳之命前来玉女峰找玉文师太商议论道大会之事,这玉女峰山势险要,本就走的他一肚子火。这时他看到个貌美娇俏的姑娘,在这荒无人烟之地,便起了歹意。 龙月恒心想这四大门派和三大妖族中确实没几个好人,好在自己先遇到了尹清远。想到这便向尹清远看去,她见尹清远满脸怒容,便朝他点了点头。 尹清远便站起来叫道:“李师叔,你怎的在此欺辱良家妇女?”李清散虽然比尹清远只年长几岁,但奈何他是三代弟子,尹清远只好唤他一声“师叔”。 清淑在一边急道:“我是玉真派弟子!”她一抬头,见是一个俊秀的年轻道士护在自己身前,不禁心头一热,赶紧轻声道:“这位道长,他武功高得很,你快快走了!” 李清散眼见就要得手了,忽然冒出来个尹清远,便送了清淑的手,气急败坏道:“小子,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回去!” 龙月恒听李清散叫尹清远“小子”,心中老大不乐意,便叉腰道:“处阳派本为江湖大派,你欺辱孤身女子已是无耻之极,更何况这姑娘是玉真派中女尼。还张扬自己是处阳派大弟子,我都替你羞愧!” 李清散见龙月恒乌丝披散更衬得肤色雪白,冷艳异常,姿色更甚清淑一筹。他便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要上赶着替了她?我看你倒也有几分姿色,我便也收了你!” 尹清远素来听闻李清散贪图美SE,但不想他会如此明目张胆,便拉了龙月恒的手正色道:“李师叔,你若再对清淑师妹不轨,别怪小辈不客气了。”说完朝龙月恒看了一眼以表安抚。 李清散见龙月恒一个女子却身穿着宽大道服,又看尹清远和她眉来眼去的,心中怒火大起,道:“好你个尹清远,竟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上与妖女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李清散见龙月恒说话机灵,打扮不伦不类,长相又甚是娇艳,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妖女”。 尹清远和龙月恒都不知什么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尹清远听他喊龙月恒“妖女”,心中也气的很,但奈何对方是处阳派第三代大弟子,又怕动手伤了和气,便道:“李师叔,若你能放清淑师妹走,今日之事便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 清淑刚刚是吓坏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尹清远喊自己“师妹”又喊李清散“师叔”,想必是长春派第四代弟子了,心中对他更是亲近几分,只是抬头看尹清远。 李清散岂能不识大体,但他见尹清远一手拉了个美人儿,清淑又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瞧着他。李清散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当下抽出了一条藤鞭,冷冷道:“我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来!” 尹清远见对方以摆出了架势,便只好松了龙月恒的手,抽出了拂尘打算动手了。龙月恒将清淑扶到一边,她这时才发现清淑右臂又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一凛,柔声问道:“疼不疼?” 清淑本已对尹清远一见倾心了,现在见龙月恒貌美非常,人又温柔,不禁心想她这样的人物才算配得上尹师哥了。忽然又想到师父教导自己不许妄动凡心,脸上一红。忽而又想到李清散那条藤鞭极厉害,尹清远定要吃亏,便忘却了伤痛,紧紧盯着尹清远。 龙月恒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见她看着尹清远,心中便猜到了三分。当下便柔声道:“你不必担心。” 清淑见她脸上满是关怀之意,不禁红了脸低头道:“我不想尹师哥为了我而受伤了……” 龙月恒听到她此言,不禁想起自己之前对尹清远也是此感,便又劝了几句,也全心全意看着尹清远和李清散。 正文 第六章:相斗李清散 第六章:相斗李清散 处阳派掌门王处阳曾有一个响当当的称号叫“雪上一条藤”,便是赞他鞭艺高超。江湖上有一味叫“短柄乌头”的毒药,别名“雪上一枝蒿”,加之王处阳是研习毒器出身,众人觉得这味毒药别名高雅,便叫王处阳“雪上一条藤了”。 李清散在初阳派中的地位与尹清远差不了多少,他聪明机敏,极会迂回交际。王处阳便有意栽培他,更是将自己的鞭艺尽数相传,岂知李清散善于用毒门暗器,对鞭法却悟性不高。 李清散不敢对尹清远用毒,只怕伤了两派和气,心想着打他几道伤赶他走就成了。他虽悟性不高,但好歹也是王处阳亲传,与尹清远斗了个不相上下。 尹清远见他一条藤鞭舞得如龙游般姿美有致,看得出是大家之艺,难以找出破绽,当下只守不攻。 长春派在四派中历史最为悠久,创始人长春道士神龙见尾不见首,却能用柔RUAN拂尘独创出一套刚柔并济的武功出来。尹清远打小对道法不感兴趣,又身为师兄,便日日苦练拂尘,以求做个众师弟的表率。 尹清远的拂尘之术在小一辈中也算是一绝,而李清散学鞭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若是不用暗器决计是打不过尹清远的。但奈何尹清远肩上有伤,李清散竟久攻不下。 龙月恒在一边冷眼看着,不禁惊叹这四派到底是大家风范,虽然李清散的鞭法和尹清远的拂尘之功都未学透彻,但也能隐隐看出这每招每式都大有章法。 李清散心想自己是师叔之身,却久攻晚辈不下,不免丢了面子。当下便手腕一翻,藤鞭横劈出去,尹清远拂尘一出卷住藤鞭。柔RUAN的拂尘被尹清远使得极有力道,竟能将藤鞭吃死了。李清散嘿嘿一笑,尹清远忽见那藤鞭余下部分伸长一截,李清散又轻轻翻了翻手腕,那截藤鞭竟朝尹清远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龙月恒早已看出李清散计谋,心想尹清远的打斗经验终究是太少了,当下拾起一枚小石头,运力弹了出去。 这一下来势极快极狠,藤鞭竟被打偏了方向,李清散心中大惊,一时竟辨别不出这石子是从哪击出来的,心中暗叫:李清散啊李清散,你自负暗器功夫了得,如今却也被算计了。 尹清远反应极快,当下委身一扫,腿向正在出神的李清散下盘扫去。饶是李清散正在出神,但他内功修为比好动浮躁的尹清远深厚许多,龙月恒知道尹清远是急中生智之举本就发力不足,定是扫不倒他。她又拾起一枚石子,朝李清散腿弯打去。正好尹清远腿已扫过来,李清散竟跪倒下去。 这几乎是两个瞬间的事,尹清远自己也没想到能扫倒李清散,李清散心中更是大骇。局面僵持之际,龙月恒在一边夸张的笑起来,指着李清散道:“别跪啦!你师侄经你这一跪,不知要折多少寿!” 李清散脸都涨红了,他何尝不想起来,但那石子来势极狠,他腿弯至今还酸麻不止,又怎么站的起来。李清散心中不信有谁内功如此深厚,能将大力加于小小暗器之上。他一向使惯了毒门暗器,只道那暗器上有毒,才至小腿酸麻不止,心中凉了一半。 清淑在一边见他还不起来,不禁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清散朝她狠狠瞪了一眼,清淑便也不敢笑了。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对尹清远冷冷道:“长春派的元始真人向来德高望重,原来暗中竟教徒孙们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我顾念你是后辈,才手下留情,没想到你竟用暗器暗伤于我!” 尹清远也是一肚子莫名其妙,听他污蔑大师父,便急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龙月恒知道尹清远最敬爱师父,怕他盛怒之下再出手伤了李清散,便走出来插口道:“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师叔输了便是输了,怎么还污蔑别人用暗器?”她从未与处阳派打过交道,但听尹清远说了许多,知道此派善用暗器,当下便笑道:“你的师父王处阳也是使得一手好鞭,怎么也教给徒孙们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清淑听龙月恒以李清散之言讥讽王处阳,不禁又笑出了声。尹清远被她俩这么一闹,也冷静了许多,当下拱手还礼道:“李师叔,小辈下手没有分寸,若是伤了李师叔还请别见怪。但暗器一说,小辈实在担不起,处阳派的暗器是江湖一绝,若是师叔硬要说我使用暗器,长春派也担待不起。” 李清散见他们一个个伶牙俐齿的,自己又受了伤,便道:“你敢伤师叔,是为不义。又亲近妖女,累及师祖,是为不孝。闪开!”便一瘸一拐的远去了。龙月恒见他受了自己暗器所伤,竟还能行走,心想此人不凡,尹清远此次能胜他确实是他手下留情了。 尹清远上前扶起清淑道:“我是长春派第四代大弟子尹清远,听你刚刚说两年前才入了玉真派,因此喊你一声‘清淑师妹’,请你别见怪。” 清淑哪里知道龙月恒在一边的动作,只以为尹清远少年英豪,竟能打败李清散,心中又是爱慕又是惊喜,便低头道:“尹师哥好。” 龙月恒在一边看了,心想四派三族的虚礼就是多,便上前问道:“清淑,你的伤是不是很疼?” 尹清远这时才看到清淑手臂上的伤,心中一凛,不由心中暗骂李清散下手毒辣。 清淑捂了手臂笑道:“不打紧!尹师哥此次上玉女峰有何贵干?这位姐姐又是……” 尹清远见清淑这一笑虽不及龙月恒风姿,却也娇俏可爱,怪不得李清散要心生恶意,便道:“她叫龙月恒,此次我来玉女峰是想给玉文师太送论道大会的请帖。若是师妹能为我们引路,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清淑只求与他多待一会,自然是满口称是,沉吟了一会道:“只是月恒姐姐的装束要改一改……” 龙月恒不知男女大防,尹清远经清淑一提醒,才发现龙月恒一身道袍,却散着头发。道派讲究清心寡欲,自己带着这样一个女子,怪不得李清散刚刚要骂龙月恒为“妖女”了。 清淑见尹清远难以开口,便道:“月恒姐姐,我也是道派中人,知道在道派里男女本为大防。加之玉文师太更是见不得男女之事,不如将你的头发束起来,装作是个小道士,好不好?” 龙月恒心中奇怪,心想你也不是喜欢尹清远吗,怎么还要说什么男女大防?为何道派都要抹灭人之情YU呢?但她觉得扮小道士倒也很有趣,便点头答应了。 龙月恒帮清淑的伤口上了药,清淑便觉疼痛减半。龙月恒不知该怎么挽发髻,清淑便帮她将头发梳成道士模样,借了尹清远的簪子给她簪上。清淑瞧了瞧龙月恒,觉得她太过艳丽,男子装束也掩不过那份女儿情态,便抹了两把泥点在龙月恒脸上。 龙月恒觉得好玩,便也手抓着泥在脸上乱抹。清淑心疼一张好好的脸都被泥盖住了,又小心翼翼的刮去一点。 尹清远在一边看这两个美貌姑娘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她们在玩儿什么,但觉得一股暖意由心头而起,便上前也帮着抹去龙月恒脸上的污泥。 清淑见他那副认真的神态,心中不免落寞了一大半。 正文 第七章:下峰 第七章:下峰 三人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晨清淑带着尹清远和龙月恒上路。 清淑手一指道:“大师哥,玉女峰山势险要,陡崖难攀,月恒姐姐又是个女孩儿家,你们怕是走不惯这路。你若是信我,我带你走暗道上峰好不好?” 尹清远笑道:“自然是好,小师妹很会为人着想呢!”清淑听他夸自己,不禁红了脸,又听尹清远对龙月恒道:“我此前倒是没想到,走了这三日,你也该走累了吧?” 龙月恒本就内功修为充足,便是提气奔上这玉女峰也是不会累的。她刚想摇头,却见清淑一脸落寞,便上去挽了她的手道:“是呀,可要谢谢你为我着想!” 清淑见他二人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又想到自己不但配不上尹清远这样的少年英雄,而且就算配上了,师父门规也是不许的,心中自然是落寞了一大半。但她又不愿让二人看出来,免得扫了大家的兴,当下便强笑几声。 清淑带着两人走进一条阴湿昏暗的密道,尹清远燃起火把走在前头。 清淑道:“这条暗道确实要湿冷一些,但路势好走,我们走上半日就能到峰顶了。” 尹清远道:“我从没听说过玉女峰还有这样一条暗道,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挖通这山脉。” 清淑道:“我听玉文祖师说,五十年前妖王攻上玉女峰,众人不备,为了逃生才无奈掘出这条密道。这原是玉真派中人才知道的事,大师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尹清远和龙月恒心中皆是又感激又好笑,这清淑师妹竟将本派秘密这样轻易地告诉了他们二人,两人又不禁觉得清淑貌美灵动,难得的是心地也很纯良。 尹清远问道:“什么妖王?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起过?” “啊,这个嘛……”清淑沉吟了一会道:“玉文师祖只是那一次提到过妖王,后来我问师姐们,大家都不知道。” 龙月恒心想大约是这妖王实在厉害,打得玉真派措手不及,以致逃生都要自掘地道,如今玉真派都不愿提起前事之辱罢了。 三人又说说笑笑了大半日,那暗道里透出一丝丝光。尹清远矮身往外一钻,便看到一座与长春派道观差不多大的尼姑庵矗立在面前,布置倒与道观无异,一味从简。 龙月恒也钻了出来,她听到女子娇叱之声,便放眼望去,那尼姑庵中都是与清淑装扮无异的女尼在演练剑法。她见那一柄柄剑都剑走轻灵,防御之态滴水不漏,又见那些女尼个个姿态优美,心中不禁赞叹。 清淑将二人引进庵中,一位中年女尼急急地跑来,拉住清淑道:“昨日让你下山采药,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时她看到清淑水蓝的袖子上一片血迹,不禁叫道:“诶哟!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辱你?” 清淑知道若将昨日之事和盘托出,只怕要伤及三派言面了,她也不能说昨日与男子同处了一晚,便忙道:“我不打紧!昨日下山不小心,树枝划破了手臂!” 那女尼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再问,便轻声道:“下次小心一些!”转而对尹清远行礼道:“施主有何贵干?” 清淑笑道:“这位是长春派第四代大弟子尹清远师哥,这位是他的师弟月恒道士,”说完转头对二人道:“这位是我师父静怡师太。” 尹清远拂尘在手,行了一礼道:“小道尹清远,奉元始真人之命前来玉女峰,向玉文师太递呈论道的大会的请帖。若有叨扰,还请师太勿要见怪。”龙月恒只怕自己说错了话,便一声不响地学着尹清远行了一礼。 静怡师太见尹清远面目俊秀,说起几句话来倒也很是体统。她见那月恒道士灰头土脸的,不禁撇了撇嘴,还了一礼道:“尹师侄好,小庵招待不周,还请师侄见谅。” 清淑在一边看到师父对龙月恒做出不屑之状,心中暗道:人家若是洗去了脸上的污泥不知怎样明YAN照人呢,师父还看不起人家,殊不知尹师哥少年英豪,早已对龙姑娘暗含……她想到此处,便红了脸,摇摇头不再想,对静怡师太道:“师父,师祖可在庵中吗?论道大会是大事,可别让师哥等急了。” 静怡师太道:“你师祖这会儿刚好早修完毕,你带着两位师哥赶紧去找她老人家吧。” 清淑点了点头,引了路将尹清远和龙月恒到一间禅房外,叩了叩门扉道:“弟子清淑,携长春派第四代弟子尹清远、龙月恒前来拜见师祖。” 里面一个声音答道:“进来吧。”玉文师太人在房中,这声音却如在两人耳边响起一般,两人心中皆是暗赞道长内力深厚。 清淑开了门,尹清远见一位黄袍女尼正坐在蒲团之上,气定神闲,雍容不迫,看得出来年纪虽长但却神清气爽。尹清远并不进门,拱手弯腰道:“玉文师太日安,小道奉大师父元始真人之命前来递送论道大会的请帖。” 玉文师太之前见过这位四代大弟子,心中也觉得他仪表不凡,甚有礼节,便笑道:“孩子,进来吧!” 尹清远这才进门递送请帖,龙月恒心想自己脸上满是污泥,便不好意思进去。玉文师太问了尹度平几句元始真人和甄逸平道长近来的身体状况和修真研习,要留尹清远几日。 尹清远只怕龙月恒不爱待在这,便以赶不及回禀元始真人为由百般推脱。玉文师太又嘱咐几句回程一路小心,才让尹清远出来了。 龙月恒见那女尼笑脸盈盈的,对尹清远甚是亲切,便道:“这位玉文师太倒是一点不摆长辈架子呢。” 尹清远笑道:“四派之中,第一便是我大师父元始真人,第二便是玉文师太了,他俩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玉文师太的道法也极高,却很亲近人,我小时候她还逗我玩儿过。” 龙月恒笑道:“好啦好啦,普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大师父最厉害!” 清淑在门外听到尹清远即刻就要走了,还想送送他们,却听玉文师太道:“清淑,你留下来,为师还有些话要问你。” 尹清远便轻声道:“小师妹,你先去吧,我改日再来拜访你和你师父。” 清淑只好目送他俩去了,进了玉文师太的禅房,问道:“师祖有何话要问弟子?” 玉文师太忽然正色道:“丫头,你这伤是谁伤的?可是那尹清远吗?” 清淑一愣,她本以为玉文师太很喜欢尹清远,不想她会如此揣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不禁落下泪来,道:“不是师哥!” 玉文师太早已看出清淑的伤口是人力所为,又见那跟着尹清远的小道甚是奇怪,仔细回忆长春派中似乎没有名叫“月恒”之人,便起了疑心。她厉声问道:“那是谁?你从实招来!” 清淑这才将如何遇上李清散、如何被他欺辱、尹清远如何出手相救的过程与玉文师太讲了,只是省去了给龙月恒乔装打扮的一段。 玉文师太听后大为光火,怒道:“那李清散竟敢欺辱我派女尼……”她本想骂几句,但当着小辈的面不好开口,便安抚清淑道:“你放心,论道大会上,为师必让李清散自讨苦吃!” 清淑知道论道大会的比武中四派的掌门是不能参与的,她心思纯净,只以为玉文师太要亲手教训李清散,便急道:“师祖!弟子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在,怎可为了弟子坏了论道大会的规矩,让玉真派和初阳派有了间隙?” 玉文师太对他人疑心很重,对本派弟子却是十分怜爱。她知道清淑想偏了,但见她一个清白女儿家受了这等欺负,心中怎能不气?便叹了口气道:“傻孩子……” 正文 第八章:归山 第八章:归山 尹清远和龙月恒走出尼姑庵,龙月恒笑道:“憋了我半天,如今你请帖也送到了,咱们要到哪儿去?” 尹清远见她脸上还满是污泥,用手擦了擦,那泥已干了,不能擦净,便道:“四派中就讲究这些虚礼,不过以礼待人也是为人之道,我们先下山把你的脸洗洗。” 龙月恒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可不管什么为人之道,我只同你一人说话便是了。” 尹清远听她此言,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发道:“你同清淑不也聊得很好吗?” 龙月恒道:“那是自然,她长得水灵,心地又好,我把她当自己妹子看就是了。”其实龙月恒早已看出清淑的女儿心思,但她为人格外不同。她心里喜欢尹清远,见清淑也喜欢尹清远,对他也很好,心中竟对清淑起了亲近之意。 尹清远歪头想了想,自己也是看清淑可爱乖巧,就如妹子一般。现在没了清淑作伴,本该冷清一些,但心中又说不出的快活。他虽然能言善辩,于感情上却是一窍不通,便不再说什么,携着龙月恒下山了。 下山自然比上山轻松了些,时间宽裕,尹清远和龙月恒便一路赏玩玉女峰风景,一路走走笑笑。 龙月恒见山边仙雾缭绕,眼前满是树林葱葱,令人心旷神怡,便笑道:“我能葬在玉女峰之中,也算是有福气了。” 尹清远道:“什么葬不葬的,多不吉利!” 龙月恒笑道:“你们道士就是规矩多!我再葬了,你可还把我拉出来?” 尹清远一想到龙月恒若是死了,自己不知多难过,便道:“你不许葬!” “不许葬?”龙月恒歪了头道:“凡人皆有一死,生固欣然,死亦天命。我说过要跟着你,我若是葬也是要跟你葬在一起的。” 尹清远转头正好对上她盈盈的目光,心中不禁一热。他生来便是孤苦一人,入了长春派后师父毕竟是隔了一辈,师弟们都敬他是大师兄,也都不爱与他这个不通道法的人一处作伴,他也习惯了独来独往。龙月恒这番话,他倒是没想到男女之情上,只是想着自己生来孤独,如今竟有人愿意死了后也与他作伴,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尹清远本就对道家的清心寡欲男女大防之语不屑一顾,当下想也没想,就握紧了龙月恒道:“就这样定了!” 龙月恒心境与尹清远差不离,她初至人世,尹清远便愿意舍身相救,心中已是无限感激,加之两人又对性子,便是再也不想离开他的了。 他俩少男少女,都不了解男女之事。殊不知相知相伴,莫过于此。有些人寻觅一生,不幸的一生都得不到挚爱,幸运的便是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两人此时携手同游,已是享尽了许多人望而不得的幸福。 尹清远刚刚听龙月恒话里说玉女峰景致好,便道:“你是不是想不起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了?” 龙月恒歪头想了想,便摇摇头,尹清远道:“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色,玉女峰以险为美,我所住的终南山就是沉稳厚重。要说最美的,便是江南水乡之景了。” 说着便将江南景致如何温婉、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多么惬意、江南君子美人有多杰出都与龙月恒讲了,龙月恒听着心痒,便道:“你说了这许多,我还是记不起来,你带我去江南好不好?” 尹清远虽然还要去回禀元始真人,但正好沿途可以路过江南地区,他假意做出为难的样子道:“可我们还要赶路呢……” 龙月恒又想去玩儿,又不想耽误了他的事,双手抓着尹清远的胳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尹清远见她可爱,便道:“好啦,咱们去玩!”龙月恒听了此言自然是喜不自胜。 两人下了玉女峰,游历了江南。尹清远便上终南山回禀元始真人,龙月恒知道尹清远带一个陌生女子上山不像话,便推脱了,住在山下的客栈中。 不出几日,论道大会就要在终南山举行了。 这日尹清远特地下山找龙月恒,此时龙月恒已换作女子打扮,穿了一身红衣。尹清远几日不见龙月恒,见她似乎又娇艳了几分,心里也很是快活。 龙月恒问起他为何下山,尹清远便道:“过几日论道大会就要举行了,虽说这只是四派之中的事,却会有许多闲杂人等上终南山。这事关四派首领人选,说不定三族中也会有人来,那日树妖为难你不知是为了何事。明日起你就不要出门了,免得惹祸上身。” 龙月恒这几日一直在想为什么树妖要与她为难,心想若是如此我便更要上终南山了,当下乖乖点了点头道:“齐哥,你也要参与论道大会么?” 尹清远道:“上届论道大会夺魁的是我大师父,以他老人家的意思,长春派这次做个主人走走过场就行了。加上本派本就清心寡欲,于首领之位无意,我就算要上台,也不会真刀真枪地动武,你不必担心。” 龙月恒笑道:“那便好,虽说你肩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还是要好好休养才是。” 尹清远见她关怀自己,心中一暖,问了几句饮食起居,便又回山上忙论道大会的事了。 正文 第九章:论道大会(一) 第九章:论道大会(一) 第三日,论道大会正式在终南山举行。这几日来龙月恒一直隐居客栈,冷眼望着屋外各色人来人往,倒也没看到妖族的人,想是都伪装成了普通凡人。 龙月恒始终放心不下尹清远,便乔装成了乞丐模样,还在脸上贴了几块膏药。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副鬼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想象尹清远看到自己时的模样,更是有趣。 她跟随人群上了终南山,飞身上树,望着地面上的风景。 只见终南山前的平台之上搭建了一个高台,高台边上插着一面锦旗,白底黑字地写着四字“论道大会”。龙月恒见那四字笔力遒劲,运墨成锋,想必是甄逸平道长或是元始真人所书。 龙月恒四下里看了看,见那高台之旁立着四把太师椅。太师椅后陈列着各派众人。 第一把椅子呈雪白之色,像是如玉做的一般,玉文师太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面;第二把椅子确实通身青黑,样式也极其复杂,像是枝叶横生的藤蔓层层环绕而成,上面坐着一位眼神犀利的黑袍老者。龙月恒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老者虽然白发苍苍,但面泛红光,竟呈童颜之像;第三把椅子则如青玉一般水亮,上面坐着一位年纪轻轻的青袍姑娘,那姑娘美貌俏丽,却是与清淑不同的端丽之姿;第四把椅子只是一把普通的木质椅子,上面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身后站着尹清远一干弟子。 龙月恒心想那黑袍老者大概就是王处阳了,他一心研制药物,想必也是服食了不少仙药,才至白发童颜。那俏丽姑娘大概就是青霜派掌门了,腰间配得一把青剑即使未出鞘也令人感到剑光锋芒。龙月恒再看那老道,大概就是元始真人。她想元始真人本为四派之首,却一向从简,宁可将座位排至最后,定是位仙风道骨的道长了。 这时高台周围已围了乌泱泱一大群人,都是来看论道大会的比武的。这时元始真人站起身,对三位掌门颔了颔首,三位掌门都微笑着点了点头。元始真人便飞身上了高台,众人见他已至高龄,身法却更显轻盈,齐叫了声好。 元始真人手持拂尘,先是鞠了一躬,朗声道:“承蒙江湖上的各位英雄好汉赏面捧老道儿的场!”原本高台下人声嘈杂,他这一句话如洪钟一般,竟将众人的声音齐齐压了下去。 众人见他发话,都闭了嘴听着,元始真人笑道:“四派成立之初,各派掌门人立下规矩,每隔五十年召开一次论道大会。长春派蒙各派弟子手下留情,惭愧夺魁一次。四派本为同气连枝,推选四派之首之说,实为戏语。论道大会本就是年轻人们切磋武艺的一次机会,咱们比武点到为止,就比个心服口服!” 众人听他话语谦虚,又将四派之情传述极好,便都纷纷喝“好”。 这时王处阳一步跨上高台,身法不比元始真人差,他朗声道:“处阳派承蒙元始真人照顾,今日前来参会。论道大会的规矩,想必到场的英雄好汉都知晓!一对一公平决胜,各派掌门不得参与。只是今年有个特殊,青霜派掌门凌渡师侄于上月重病不起,她坚持不该论道大会时期。不才和玉文师太与元始真人商议了,代理掌门人凌羽师侄也能参与比武,大伙说好不好!” 众人看到那青玉椅上坐着一个美貌年轻的姑娘,早就心中好奇,听王处阳这么说,便一个个都起了好奇之心,在台下起哄。 凌羽也是不慌不忙,从青玉椅上站起来,并不上台,拱手对众人道:“本派因掌门师姐重病不起,推选小女做了代理掌门人。小女不才,本就才思愚钝,今日受长春派款待来此参会,见到各位武艺精湛的前辈更是心惴不已,不敢与之同列。既然王掌门和元始真人如此看得起小女,小女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凌羽的声音不想那两人中气十足,却清脆悦耳。众人听她答应了,都迫不及待地想看这小姑娘一显身手。 龙月恒在一边听着奇怪,王处阳和玉文师太虽因修为甚高而看着年轻,但好歹也有七八十岁了。凌羽这样年轻,怎么会是王处阳的同辈?便下了树,靠在树干上问了身边的一个配刀武人。 那武人见她乞丐打扮,便卖弄道:“诶呀!你出来走江湖怎么这都不知道?青霜派和长春派都是由高人所创,又很快隐退了。这青霜剑派本由文月白所创,与王掌门同辈。后来她传位给弟子凌波,后来那凌波掌门亡故,又传给师妹凌渡。凌羽掌门本是凌波的小师妹,入门时才两三岁。还有传闻说,凌羽就是青霜派中女弟子所生呢!” 龙月恒听他的话猥琐难堪,便不再听。她冷眼瞧去,那王处阳说得冠冕堂皇,无非就是趁青霜派掌门重病之际欺负小姑娘,好煞煞他派风气。那青霜派中还有许多个比凌羽年纪更大的弟子,若是只是为了公平起见,也不必众目睽睽之下逼着小姑娘出手。 这时一名黑袍男子跃上高台,他这一跃虽不如两位前辈那样轻盈,却能看出功底深厚。他朝两位掌门拱手道:“晚辈处阳派第二代弟子丘理明,拜见两位掌门前辈。” 元始真人哈哈一笑道:“王兄,看来已有英雄少年上来打擂台了,咱们两个老人还是下场吧!” 王处阳见是自己门派中人,便不好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与元始真人下台了。 丘理明朗声道:“不才既已上台,便来讨教讨教地主长春派的道法吧!” 龙月恒朝长春派弟子看去,只见那为首的第三代弟子都不动声色。尹清远素知师父和两位师叔无心比武出风头,只醉心修真丹药,见他们迟迟不动,便走出来跃上高台,拱手对丘理明道:“丘师叔好,晚辈是长春派第四代大弟子尹清远。晚辈的师父和两位师叔均对比武无感,不才斗胆请教师叔武艺。” 龙月恒心中暗恨那三个道士只顾着自己明哲保身,却让自己徒弟上了台去。她想尹清远当日还说只是应付应付,如今却第一个上台了,到时候也不能怪她乔装打扮来看这论道大会了。 正文 第十章:论道大会(二) 第十章:论道大会(二) 其实丘理明以第二代弟子的身份率先上台已是大大不妥,哪有先上来就是大头的?大家又觉得长春派三代弟子蛰伏不出,也是忒看不起人。 众人却是不知,王处阳为人倔强偏激,他看中了李清散,便一心一意地教他一人,反而将第二代弟子的功夫都落下了。这丘理明原本是李清散的师父,见徒弟势头一日日高起,心中怎能不气?自然是想趁着论道大会在师父面前出一口气,证明自己。 两人互问过后,便开始动起手来。丘理明不善暗器,也是因此才遭王处阳的冷落,他抽出了藤鞭招架尹清远的拂尘。尹清远按照规矩先让了长辈三招,待要进攻时,才发现对方的鞭术比李清散不知高了几倍,那一条鞭子挥得游龙有致,哪里找的到空隙进攻? 尹清远知道这丘理明是李清散的师父,只怕他已知道了自己所伤李清散的事。他本就没想着赢,碍着这一层,便出手更是小心,只守不攻。 李清散为当日之事为辱,又怎么会去告诉师父。丘理明见他似乎有相让之意,不禁怒火丛生,心想我本以长辈之身对你,你又怎可相让于我? 这么想着,丘理明攻势更猛,非逼着尹清远相攻不可。龙月恒在一边看着,料定众目睽睽之下丘理明不会以长辈之身加害尹清远,便也不慌不忙。 丘理明将藤鞭的挡、摔、点、截、扫、盘、板、戳、撩、拨几法用的淋漓尽致,难得的是能将乌黑的藤鞭挥得姿态优美,沉稳深厚。台下众人见了都频频叫好,王处阳得意地笑着,各派弟子也都低声赞赏。 全场只有一个人目不转睛地只盯着尹清远,那便是清淑。她武艺较浅,见尹清远渐渐不支,心下火急火燎的,只求丘理明能手下留情。 尹清远看出了丘理明心思,便拂尘一点一扯,藤鞭的去势便歪斜了一点。他见丘理明下盘卖了个破绽,便扬长了拂尘向他腰间点去。 龙月恒心知他无意取胜,却也看得着急,心中只喊:齐哥啊齐哥,上次你已上了一当,怎么这次还要栽个跟头? 只见丘理明的藤鞭去势一转,已于尹清远之先点上了他的穴道。尹清远只觉得肋下酸麻,动弹不得。众人见丘理明的内力竟能操控绵软的藤鞭改变路线点人穴道,皆都称奇。 丘理明上前将尹清远穴道解开,尹清远急忙拱手道:“晚辈自不量力与丘师叔比武,如今已是心服口服,只求师叔莫要怪罪。” 丘理明如此轻松赢了比试,自然有些飘然,也不生长春派的气了,拍拍尹清远的肩膀笑道:“尹师侄实乃少年英才,是老儿以大欺小了,哈哈哈!” 尹清远连道几声“不敢不敢”,才退了下台。龙月恒对这些迎来送往不以为意,背过脸听也不要听。 这时玉真派走出一个中年女尼,手中捏着佛诀道:“贫尼不才,可否讨教丘师哥几招?” 丘理明见是静怡师太,便道:“师妹手下留情!” 这时玉文师太忽然将一串佛珠套于她手上,道:“静怡,出家之人,何以将佛珠都忘了?” 静怡师太心中奇怪,见那佛珠不像是自己的,当下不再多想,向高台边走去。 众人悻然,心想静怡师太这么快就出来迎战了,这届的论道大会是看不到小一辈的比武了。只见那静怡师太慢慢走到高台前,伸手对丘理明道:“师哥可否拉贫尼一把?”众人都觉奇怪,难道静怡师太的功夫竟退化至此吗? 王处阳一向为人直言快语,心胸又并不宽广,当下便叫道:“小心暗器!” 玉文师太听了很是不悦,但她自诩身份比王处阳高,便淡淡道:“王师哥不必担忧,论道大会比武向来都用本门武功,静怡又怎会用处阳派功夫迎战?” 王处阳一向厌恶他人以毒门暗器贬低处阳派,因此一直致力于研习暗器药物,才将处阳派发扬光大了。处阳派最盛之时,“雪上一条藤”的名号江湖上谁不闻之色变?从他起,这毒门暗器才算是自成一家了。正是对于暗器的钟热,他才选择让善用暗器的李清散为接班人。 凌羽见王处阳面有怒色,便笑盈盈道:“王掌门,我瞧着静怡师太和丘师哥你帮我扶的,正是四派中和乐融融的景象呢!” 王处阳只道她是小姑娘之语,但见她面容姣好,声音又悦耳动听,气也消了大半,道:“看比试吧!” 龙月恒在一边看得一清二楚,见凌羽即刻又做出了方才的端丽之态,便知道她刚刚的女儿之态全是装的了,但那王处阳和玉文师太却不剑拔弩张了。龙月恒心中暗赞这凌羽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就能收能放,实属难得。 丘理明觉得凌羽的话有道理,便手上发力将静怡师太拉了上台。 两人互问之后,丘理明便先发制人舞起藤鞭。处阳派上下都学得王处阳的一面霸道,丘理明知道这时已不是在与尹清远相斗,自然是打起了十分精神。 众人见那藤鞭来势又猛又快,静怡师太方才连高台都上不了,都为她捏一把汗。 却见静怡如同背上生了翅膀,秀得一身好轻功。众人见她一时半刻内竟能脚不点地地在鞭舞中来回穿梭不伤一毫,都纷纷叫好。 龙月恒在一边暗自赞叹,玉真派弟子所练之术庞杂,剑术、掌法、道法都有所涉猎却不出挑,独一门轻功是傲视群雄。只是那藤鞭时刚时硬,若是以玉真派的剑术即刻就被绞断手中之剑,藤鞭又能随意伸长,若用掌法只怕近不了丘理明的身,该如何是好? 只见台上两人斗得难解难分,一个如何都伤不了对方,一个又近不了对方的身边。但众人独看那眼花缭乱的鞭艺和前无古人的轻功便已心满意足。 斗了半晌,丘理明已感不支,那静怡师太却依旧如没事人一般飞来飞去。他心中一怒,手中一横,使个“扫”字诀,藤鞭向静怡师太横劈过去。 这一鞭已是续上了十二分的功力,众人都惊叹丘理明下手狠辣。静怡师太也是一惊,用手中佛珠一挡,发力缠住了藤鞭。 丘理明手腕翻转,刚想使个“盘”字诀,但那佛珠像是粘在藤鞭上似得一动不动。丘理明心中疑虑,他未曾感到静怡师太的功力多强,他看向那串佛珠。却见那串佛珠在日光下盈盈发亮,决计不是普通的佛珠。 龙月恒在一边“啊呀”一声,她虽不知那藤鞭为何物,但也看出来那佛珠的材质刚好与藤鞭相克。丘理明心中大骇,他于药理不通,不知玉真派竟寻得了能制服藤鞭的宝物,处阳派日后危急了! 静怡师太本是看不过眼丘理明求胜心切欺负一个小辈,才上了台,并不想比赢。这时她也是心中惊奇,原来师父给予自己这串佛珠别有深意?只是她从前从未听过师父有夺魁野心,她当下不再多想,若是师父想要这四派之首,做弟子的怎能不出力劳心? 静怡师太手上缓缓加了力道,丘理明眼见大势已去,只好急中生智,向她打了四枚暗器。 他的暗器虽不及李清散,但也迅速十分,众人看了一声惊呼。龙月恒倒不惊讶,处阳派以暗器闻名天下,自然是藤鞭不敌,就要以暗器参战。 静怡师太似乎也料到了这点,手腕迅速发力,将佛珠扯断,挥手一挡。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就有四颗佛珠挡上了暗器,摔在地上碎裂成了小片。高台周边的人看去,只见那是四根小小的金针,后面的人潮都看不清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静怡师太手握三粒佛珠,向丘理明囟门穴、玉枕穴、头维穴打去。丘理明大惊之下只以为她要打自己百会穴,便赶紧偏了头,却躲不过那头维穴。丘理明被打中后速感晕厥,再也不斗了。众人静了片刻,才都纷纷叫好。 龙月恒在一边摇头叹气,玉真派本就是女尼之派,练武自是以轻、快为上。丘理明刚刚经佛珠这一变故已乱了心神,凭借自己不成气候的暗器之法与静怡师太比快,自然是要输的了。 王处阳也在一边叹气,心中责怪丘理明竟输于暗器之下,叫处阳派怎么抬得起头? 玉文师太气定神闲,却也在心中叹气,暗暗心疼那串佛珠。那串佛珠本是她寻求多年用以压制处阳派的秘器,刚刚只怕静怡输给处阳派才给了她,不想粒粒不剩。 这时处阳派走出一位俊秀少年,挺胸昂头道:“静怡师太,小侄与你讨教几招!”说完还未等静怡师太回话,便自行跳上了高台。 清淑在一边定睛一看,不禁“啊”了一声,原来站在台上之人,便是当日欺辱她的李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