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别赞我是白莲花
四月暮春, 大齐皇宫中的东湖, 春-色如画, 繁花似锦。仔细看去, 一团团的浅粉深红中已经掺杂上了多多少少的翠芽青叶。树下的落英红红白白地铺了厚厚的一层, 微澜的湖水上漂浮着点点花瓣, 流云一般。
湖岸边的青石甬道上,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缓缓而行。前面的女子身上是一件镶了灰鼠风毛的银红披风,头上插着一枝金钗,显然是位宫妃。后面的女子则穿着蓝色的宫装布裙, 显然是位随身的宫女。
那位宫妃好像贪看春-色,脚步不知不觉离岸沿越来越近。后面的宫女开口提醒道:“贵人,莫要太靠近岸边了, 仔细失了脚, 滑到湖里去!”
那宫妃愰若未闻,依然慢悠悠地闲庭信步。宫女有些着急:“贵人, 虽说已经立了夏, 这湖水冻了一冬, 可寒着呢!跌下去要是有个好歹, 奴婢可……”
宫妃总算停了脚步, 微微转过身体, 面带微笑:“放心,没事!”
她长得极美。秀发和眉毛如鹰羽般顺服,漆黑发亮。一双眼睛凤尾微挑, 目含秋水, 瞳若点漆,盈盈含笑。鼻儿直口儿小,肤如白玉,个头不高不矮,身形不胖不瘦,怎么看都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大美人。
宫女暗暗松了一口气。主子出事,奴才遭殃。谁知道她这口气还没出尽,那宫妃就好似因为转身,立足不稳一般,身子一歪,飘飘然地坠入了湖水之中。
“好爽!我久违的冬泳……。”汪桂容坠入湖水的一刹那,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不错,就是这么俗套,这位宫妃是穿来的!
她原名汪桂容,穿成了汪贵人!从省泳队退役之后,她靠开办儿童游泳训练班为生,是个狂热的冬泳爱好者。
因为脾气极好,有教无类,做出了口碑,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钱途大好。可谁知道她不过回家过年,凑热闹去放个火炮,就应了红楼梦里那个谜语:“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她是不知道那一边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结局,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遇到的不是什么死而复生的经典穿越场景。
她很懵逼地坐在酒席上,看着一脸震惊围观着她的众人。她半天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的小几上,有一堆炸开的红色碎纸屑,还有溅洒的菜汤,空气里漂浮着一点硫磺的味道。
一位超级美女脸色发白,满眼含泪,好像被鞭炮吓得灵魂穿越的人是她一样,捧着心口:“吓死我了,妹妹,妹妹的脸,没事吧?”
她木然地摸了摸,手湿湿的,放在眼前看了看,并不是血,估计是溅的菜汤或者她吓出来的眼泪!
她后来在模糊的铜镜里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有人会想毁了它。
如果说前世的自己,人生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她的容貌比较平凡了。配不上她苦练之后的黄金身材。
谁知道一朝穿过来,居然变成了绝色美女,大齐宫里的汪贵人!
她聪明地装作被吓傻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躲就是四个月,偷偷地锻炼身体,也熟悉这里的环境。
不管宫女小宁的尖叫,她愉快无比地滑进了久违的水中。当冰凉的湖水淹过头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条咸鱼重新获得了生命。
她在水中潜行,自由自在得真像一条鱼。
此时还是清晨,东升的朝阳将阳光洒得满湖,透过清澈的湖水,连湖底的为数不多的水草都一条条看得清清楚楚。金鱼藻,温丝草,太熟悉了!太亲切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着,游戏着,绿油油的水草间却突兀地反射出一道金灿灿的亮光。
她没有多想,伸出手去,将那金灿灿的东西握在手中,沉甸甸地,肯定是纯金的。她赶紧揣到怀里。运气真好,正愁没钱呢!
水面上隐隐传来人声嘈杂,她不敢再潜下去,装模作样地浮到水面,伸出一双手,挣扎了几下,这才看清楚,也不知道那帮太监宫人们都从那里冒出来的,有几个冲在前面的,居然已经下了水!真是的,明明刚才一个人都看不见的!效率要不要这么高啊?
被太监们及时“救”上来的汪贵人,在被皇后娘娘带来的四、五个太医轮番诊断之后,确认毫发无伤。皇后娘娘,也就是之前宴会上的超级美女,掏出一条雪白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真是菩萨保佑!要是妹妹出了事,我可怎么跟皇上交待!”
说来这位娘娘这次实在是冤枉的,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话音未落,皇上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皇上一坐下,就十分威风又震怒地拍了桌子:“朕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后宫,才让魑魅魍魉一再生事!查,给朕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害……呃……被害的汪贵人是哪位来着?”他环顾四周,眼神涣散。
明明是个颜值超过郑少秋、古天乐的大帅哥,又坐拥三千粉黛,可惜可叹,遭了天妒,居然是个脸盲!
后宫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在到他眼里全都长一个模样!汪桂容当初听说这个八卦的时候,正在吃煮鸡蛋,差点没给噎死!
她十分同情地偷偷抬眼看了看景仁帝。
皇后娘娘忙指了指垂首肃立的汪桂容,道:“这就是芙蓉宫的汪贵人。”
景仁帝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听说当时就只有一个小宫女在场?把她抓来!朕要亲审!”
汪桂容立刻感到压力山大!她刚才已经跟皇后娘娘说过了呀!她就是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小宁是救命恩人的人设好不好?!怎么皇上一来就擅改剧本呢?!她眼巴巴地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看皇上这个阵式,脖子一短,一言不发。
小宁被押上来,瑟瑟发抖,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团。
“说!是谁主使你暗害汪贵人的!”皇上一开口就认定此事必有内情!汪桂容在一边内心万马奔腾!说好的明君呢?皇上你这样自说自话胡乱断案,很容易制造冤假错案的,知道不?!
小宁满脸鼻涕眼泪,抖得声音都打结:“回……回皇上,奴婢……不是奴婢!贵人是自己……掉进去的!”小宁心里那个委屈!遇到这么个自己作死的主子,她能怎么办!
景仁帝冷笑一声:“谁不知道汪贵人养好了身子,就要封妃!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好好养着,倒自己往水里跳!叫老崔来!”老崔是掌刑的嬷嬷,出了名的辣手摧花。
小宁吓得哀哀惨叫:“贵人救救奴婢啊!贵人!”
汪桂容一看剧情发展完全脱离了设计,一边心塞,一边叹了一口气,“扑通”跪地,娇声娇气地道:“皇上,小宁所说为实,妾行动莽撞,让皇上和娘娘操心了,请皇上、娘娘责罚。”倒不是她故意嗲嗲地说话想勾引谁,实在是这个身体得天独厚。
说着轻轻磕了三个头。
室内寂静无声。汪桂容觉得有一道深邃的目光盯在她的背上,让她觉得有一种被玩具激光枪瞄准的感觉,不舒服,但不危险。
半天,就听得景仁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白莲花朵出青泥,爱妃,你太天真,太善良了!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汪桂容惊得差点一屁屁坐在地上,内心崩溃:“苍天啊……我真的……真的不是一朵白莲花啊!请你收了这个瞎了眼的死皇上吧!”
正文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眼瞎
汪桂容之所以这么暗搓搓恨不得怼死景仁帝, 实在也是被逼急了。
她刚刚穿过来, 发现自己是景仁帝28位小老婆之一的时候, 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作为一个三观正统的现代女性, 她理智上知道, 这个时代小老婆是合法的;可情感上, 她还是觉得小老婆就是小三。
天知道她有多厌恶小三这种生物!她可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有一天会被老天爷强塞这个人设来恶心人!
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背着人,她怼天怼地怼皇帝, 很是焦躁郁闷了一阵子。
借口练胆子,放过几次炮仗,想把自己给炸回去, 未果。也想过, 如果去死一下,会不会就穿回去?可看着绳子毛糙糙、刀子亮闪闪, 自己牙齿先哆嗦, 到底没胆试。
就这样唉声叹气了一个月, 她才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悲催的现实, 振作起来, 想给自己找条出路。
出路一, 想办法出宫回家嫁人。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也能过上一夫一妻的小日子。可一打听,此路根本不通!
汪贵人是自己做县令的爹从小一手培养, 就为了送进宫做小老婆而教养大的!自己要敢作死, 被遣送回家,估计连门都进不了,就直接给沉了塘!
出路二,努力奋斗,生个龙种,然后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如果运气好,说不定有一天能当上太后,实现他爹的美梦。如果运气不好……想想被做成人棍子的戚夫人,她只觉得每根骨头都在颤栗。
更何况,跟个不说感情,连交情都没有的公用茶壶生娃娃?她在瑟瑟发抖之上,恐怕还要加上吐一吐。
思前想后,她终于选定了一个自认特别适合自己的宫廷生存套餐--做个闲人!
只要自己不跟别人一起争夺某独一无二的稀有资源,就不会引起战争;只要拥有和平,自己就可以每天闲得想打苍蝇打苍蝇,想打蚊子打蚊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在无聊,还可以闲闲地看看各种精彩的宫斗大戏真人SHOW,日子不要过得太滋润。
她就这样自我陶醉了四个月,昨天下午,正跟几个宫女兴高采烈地打麻将呢!一个霹雳把她打得六神无主。
芙蓉宫来了一位太医。那精瘦的家伙一副讨好的样子说了:“恭喜汪贵人身体安康,小官已经通知尚寝局了,三日后正好到贵人当值!”她惊得魂飞魄散。
说好的翻牌子呢?说好的翻牌子呢?说好的翻牌子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这个奇葩皇帝!轮值?你确实不是轮日!你是为难自己还是为难别人?
她住的厢房,巴掌大点地方,被她团团转得,地都要磨穿了。在一边等了很久的小宁实在看不下去:“贵人,这麻将还打不打了?”
何以解忧,唯有麻将!四圈打下来,她终于旁敲侧击,搞清楚了景仁帝奇葩的后宫轮值制度。一后,四妃,八贵人,十六美人,5-3-2-1!皇后5天,妃3天,贵人2天,美人1天!
冷静下来,她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趁着天还不热落水,假装病上几天,错过这一轮四十九天,以后再慢慢想法子。她跳水真不是单纯为了贪玩!
还以为解释一下,一个意外,就能糊弄过关,谁知道会连累了小宁,还让皇上给了自己这么一条惹祸的评语!白莲花?太天真?太善良?那还不都是因为你眼瞎!
可是现在該怎么办呢?汪桂容伏在地上,脑子飞快地转动,可转来转去,也没转出个结果来!
毕竟她穿过来之前,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个省体委主任,实在没有跟高层领导打交道的经验。
现在最高领导一口认定小宁有问题,如何才能有理有据地说服他,又不让他恼羞成怒,让事情更糟?!
又是一阵漫长尴尬的沉默。直到一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被领了进来。
景仁帝松了口气似地,立刻指指瘫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小宁,冷然道:“让她开口!”
“不要!”一声尖叫把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连一向八风不动的景仁帝也吓得靠着桌子的手一滑,身体朝前一倾,差点没把头给磕了!
汪桂容发出这声呐喊后,自己也吓呆了。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满眼惊恐地抬头看着景仁帝!
景仁帝也直视着汪桂容。见她一双漂亮的凤眼晶莹潮润,满是惊惶,又长又黑的睫毛一上一下地轻轻跳动着,一路跳进了他的心里,轻轻地一下下挠着他。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像一条细细的线,从被挠过的地方伸出来,走向全身的每一个地方,又软又甜地将他包裹住。
汪桂容见他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心里叫苦:“被我吓傻了?”
她慌忙低头,急中生智:“皇上恕罪!妾意外落水,若非小宁呼救及时,妾只怕不死也会大病一场。小宁实乃妾的救命恩人,妾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罚?情急之处,请皇上明察!”
见景仁帝沉默不语,她趁热打铁道:“今日种种皆因妾行为莽撞,适才又御前失仪,妾惭愧,甘愿降为美人!”
小宁磕头如捣蒜,:“皇上明察!皇上明察!贵人句句是实啊!奴婢为了叫救命,嗓子都劈了!”
景仁帝一双眼睛根本没有朝她这边瞟一眼,只是看着汪桂容低伏在地上的嫩黄身影,心中满是惋惜:“那双眼睛可真美!能多瞧一会儿就好了。”
他清了清有些干渴的嗓子:“爱妃不必担心。既然如此,朕便好好赏她!官银十两,职升一等。”
汪桂容没想到这个皇帝这么好说话,心中大喜!虽然十两小气了点,可重点是小宁没事了!
结果又应了那句话:乐极生悲。
“依朕看来,贤妃之位一日不定,这后宫就一日不宁。皇后,你说呢?”景仁帝在后宫处理事情时,一向尊重这位皇后。
江皇后此时心里可不太舒服。刚才皇上赞汪贵人,那叫什么话!就她一朵白莲花,别人都是烂泥!
可她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堆出一脸贤惠的笑容:“皇上所言极是,这事实在是妾考虑不周。想着等妹妹身上大好了,宫里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冲一冲,毕竟梅贤妃的事……”皇后提起梅贤妃话里吞吞吐吐。。
汪桂容趴在地上,双耳竖起!梅贤妃?就是汪贵人要填的缺?
突然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响,就听见一个太监通传的声音道:“新阳侯晋见。”这人来得真是及时,汪桂容暗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吧。
她现在有点明白了:敢情自己这四个月没人管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一点私心,而不是自己装病装得好,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太医到底受了谁的指使?简直是没事找事!可恶!
景仁帝点了点头,并不为难她:“皇后办事一向妥帖,朕是极放心的。让司天台尽快定个日子把事办了吧。凡事按例,总不会错。”
转过头,看汪桂容还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心里越发怜惜:“爱妃平身吧!”
汪桂容这才腿发麻地慢慢站直,抬眼就看见刚才进来的新阳侯也在看着她。
新阳侯身高年龄都与景仁帝相仿,目测一米八以上,他肩平背直,相貌堂堂,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汪桂容心头一震,这人一看就是练过的,使她想起游泳队的那些师兄师弟们……真让人怀念啊!
新阳侯飞快地扫了一眼汪桂容,却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垂涎”。他眼神里露出一星一闪而逝的轻蔑,便转过头去瞧着景仁帝,并不下跪,只是弯腰行了一礼:“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你怎么来了?”景仁帝口吻随意。
新阳侯一点客套没有:“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打猎吗?臣左等右等,才听说后宫出了点儿事,要是皇上急着安抚美人,臣就自己去了!”脸上虽然笑着,可语气却分明有些责备,而且提到美人的时候还瞟了汪桂容一眼,让汪桂容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敌意或者是醋意?
汪桂容脑补了一下……心里一跳,忍不住又看了新阳侯一眼,这位,不会是好男风吧?景仁帝?妈呀,好害羞!脸红!
她在这里东瞧西睐,内心加戏又脸红,看在别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景仁帝一开始并不在意,可这是怎么回事,这汪贵人看着看着,居然脸还红了?!他心头像被小鸡给啄了一下,刺了吧唧的,很不是滋味,一句话冲口而出:“善之,你可见过汪贤妃?”
这句话,惊呆了所有的人!
景仁帝一向以模范皇帝自居,他的原则是——凡事按规矩办,没有规矩的事,先立了规矩再办!可是今天,他却自己坏了规矩!汪贵人还没正式上册,他自己倒先叫了汪贤妃!
皇后惊呆了!景仁帝今日简直换了一个人!难道被这个汪妖精使的下作手段迷住了?!不错,皇后认定了,什么不小心落水!分明是故意地,就为了湿嗒嗒地吸引注意,勾引皇上!太不要脸了!死了一个梅贤妃,又来一个汪贤妃!皇后暗暗咬牙!决不能让后宫乱在你们这样的贱人手中!
新阳侯也惊呆了!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自打自己进门她就一直拿一双桃花眼勾啊勾地!自古明君怕妖姬!他飞快地看了一眼皇后,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领神会,这个汪贤妃只怕也不能留!
而最最震惊,无力吐槽地当然是汪桂容!她后悔死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去跳什么水?这下好了!不但轮值的事没躲过去,升了贤妃,轮值还要比原来多一天!
正文 谁看你谁觉得你是神经病
回到芙蓉宫自己的西厢房, 汪桂容就闷闷不乐, 把之前自己找来上吊的麻绳剪得一节一节的, 发泄着自己的郁闷。
小宁在一边看得满头雾水, 实在想不明白这位贵人究竟怎么回事?自从除夕被炸呆了以后, 整个人都变了。尽管汪贵人说是不小心落水, 可她从各种蛛丝马迹看, 汪贵人今天落水就是故意跳进去的。
于是她试探着问:“贵人心里有什么事吗?若是小宁能做的,请贵人吩咐。”今天下午,贵人冒着驳了皇上面子的风险, 救了自己,自己也该知恩图报。
汪桂容看着小宁真诚的脸,有些迟疑不定。
她仔细地打量着小宁。见她生得一张馒头脸, 白白鼓鼓的, 五官勉强算得上端正,身材瘦削, 有种棒棒糖的萌萌感。
这幅长相就是在普通宫女里也很普通。应该不会有往上爬的野心吧?
一想以后都要这样不停地判断人心是正是邪, 她就觉得累。可又能有什么别的方法呢?
她想了想, 这个小宁反正是贴身宫女,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事也瞒不过她。防也防不住, 不如信任她, 对她好,说不定,天长日久就真的变成了心腹。
汪桂容点了点头, 一脸严肃道:“我想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应该也不想自己做这个贤妃的, 也许可以说服她?
此时,皇后也很烦恼,正对着自己的心腹姑姑秀珠淌眼泪:“本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可有赞过什么?那汪妖精要是个安分的,本宫能把这事一直拖着吗?你说他是不是存了心要汪妖精做这个贤妃?”
秀珠坐在一张小杌子上,慢慢将皇后的脚除去白袜搁在锦礅上,不轻不重地开始替她捏脚。
“如今地气上来了,娘娘的脚也暖起来了。今日瞧着,这汪贵人果然是个厉害的,这一跳水,就入了皇上的眼,惹得皇上亲自过问这事。要再拖着不办,只怕不易。”这也就是认同了皇后的看法。
皇后的眼泪掉得更急了:“年年都说暖起来了,可年年这肚子都不争气!我要是有个孩子,也不会这么难了!”
“娘娘请放宽心,皇上是个重嫡庶的,如今又有了前头梅贤妃的例,宫里头再没人敢偷偷摸摸怀孩子。这一两年,娘娘去了这寒症,生一个,不就什么都有了!”
正说话间,宫女来通传:“娘娘,芙蓉宫汪贵人求见。”
“你说什么?”听完汪桂容的提议,皇后娘娘难得失仪地张大了嘴巴,失声问道。
汪桂容也明白,她这个提议就好比,你在路上捡了一张福利彩票,还中奖了。可你偏偏要玩清高,把福利彩票给撕了。谁看你谁觉得你是神经病。
汪桂容只好继续装得一副迷信到神智错乱的样子:“娘娘天意难违啊!若是妹妹命中注定要做这个贤妃,抽签之日,天意自会如此。若是妹妹命中没有这个福分,就是皇上和娘娘怜惜,做了这个贤妃,只怕妹妹也无褔承受。请娘娘替妹妹做主。”
不错,汪桂容想出来的借口是,她今天掉水里,是老天爷警示她,说她福小命薄,当不了这个贤妃。她提议让所有的贵人和美人们一起抽签,看谁能中彩。她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不会让她抽上的。
这个抽签的主意倒也不是异想天开。事实上,汪桂容之所以能想出这个主意,还是受了奇葩皇帝的启发。
据说景仁帝之所以得了脸盲症是因为开平二年的那次选秀。
当时经过初选,三百名佳丽进宫待皇帝亲点。
那一天,天日晴和,阳光灿烂,三百名服装整齐,涂脂抹粉的佳丽,十个一排,分三十排站在宣室殿前面的空地上。
然后,景仁帝从大殿里出来,阳光下,看着这密密麻麻、涂脂抹粉的美女脸,突然觉得眼晕,差点就当场昏倒。
八卦传说,他当时一只手扶着大太监郑公公摇摇欲坠,一只手捂着眼睛道:“我怎么瞅着个个都长得一个模样啊?跟一锅煮鸡蛋似的,呃……抽签吧!”
皇后和四妃是潜邸老人,汪桂容穿越的这位汪姑娘运气很好,抽了个上上签,当了贵人。这还不算完,八位贵人中,汪贵人还是年纪最大的,所以轮值什么的都她先上。这回还是同样的原因,由她替补那位没福气的梅贤妃。这运气,真跟中了头奖差不多!
江皇后皱着眉头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其实梅贤妃刚死,宫里就有人提过这个法子。
谁知道皇上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况且现在就是抽签,也难免没有人作弊。不如就按序升等好了。”
可如今由汪贵人这个当事人来提,事情又不一样。
汪桂容见皇后有些心动,忙趁热打铁道:“若是众人不信这是妹妹的提议,我可以立下字据。”
江皇后心中一动,原来在这等着呢!自己要真让她立了这个字据,到了皇上跟前,她反咬一口,自己可就有嘴说不清了。这汪贵人果然是个奸滑的,江皇后暗暗冷笑:我倒要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当即笑道:“这件事姐姐可做不了主。皇上今日都改口叫你汪贤妃了。”
见汪桂容一脸失望的样子,她轻笑道:“可是妹妹既然求了我,我也不能不管。不如这样,待皇上打猎回宫,我带妹妹去见皇上,妹妹当面向皇上说清楚。我说的话,皇上未必听,妹妹说的话,只怕皇上都会放在心上呢。”
又去见皇上?汪桂容面露难色,也没在意这话里老陈醋的味道。皇后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样?只能到皇帝面前去表决心了!
第二日晚饭前,江皇后带了汪桂容去宣室殿见景仁帝。
这还是汪桂容第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宫殿。门上花纹涂金镶玉,青窗红阶,两旁青衣内侍,一边十人,肃静而立。从中走过,有一种万众瞩目,走上奥斯卡红毯的感觉。
景仁帝坐在一张圆形香木桌子旁,正在品茶。见她们进来点了点头,又拿眼睛特地看了一眼汪桂容。
汪桂容心道:“看什么看?好像你能认得似的,其实都是煮鸡蛋。”
江皇后在景仁帝对面坐下,汪桂容蹑手蹑脚地站在她身后。景仁帝看在眼里,暗暗又点了点头。果然是个懂规矩的。
皇后微微一笑,轻言轻语地说道:“皇上,汪贵人昨日来求了妾,说是有事要求见皇上,妾没有法子,只得带了她来。”
她顿了顿才又道:“汪贵人,当着皇上的面,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汪桂容心道,你这个皇后够谨慎的,装作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的样子,是想完全置身事外吗?唉,这也怪不了她,后宫女人生存不易。
汪桂容当即跪下,把跟皇后说过的话又重说了一遍,最后说:“皇上,妾昨日落水,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抽签选取,一来可证妾清白,二来人人都有机会,全凭天意,无论最后是谁,大家都心服口服。”
说完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皇上的眼睛里射出惊喜而欣赏的光芒,看得皇后心惊肉跳。
“起来吧!赐座。”景仁帝心中感慨万千,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女人确实是后宫中的一股清流,淤泥中的一朵白莲。不,她远不止如此,她还心胸宽阔,聪明果决。景仁帝简直忍不住想要给她击节赞叹!
梅贤妃死后,因为汪贵人是最大的受益人,宫中隐隐有流传说梅贤妃是汪贵人害死的。
她这一提议,无疑可以堵住流言的嘴巴!虽然可能失去成为贤妃的机会,可她显然并没有把这样的荣华富贵放在眼里!
景仁帝笑了,一双俊眼盯着皇后:“皇后既带了她来,想必也是赞同此举的?”
皇后有些被看穿了的不自在:“汪贵人既然坚持如此,不如就顺了她的意吧?”
景仁帝点点头:“老郑,你现在就去安排!派人通知所有人到金华殿。签筒准备好,朕要亲自验看!”
江皇后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这个汪妖精一句话,在皇上面前倒比什么都灵!她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骚乱,酸涩难忍,却又不得不忍。
汪桂容完全被景仁帝的高效率吓到,现在有点明白那些太监下水救人为什么会那么及时了!
金华殿内,红烛高烧,众人都忐忑不安,不明白皇上突然召见所有人是为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待看到景仁帝进殿,身后跟着的皇后和汪桂容,心中都酸酸的:莫不是皇上等不及了,今日就要抬她做贤妃了吧?
帝后落座,汪桂容乖乖地站到众人身后。
郑公公捧了个玛瑙瓶来,宣布道:“贤妃一位空悬已久,皇上和皇后娘娘决定采用汪贵人提议,抽签选取。今日选定之后,不得再有异议。望诸位好自为之。”
众人一时惊喜交加!本来以为没有机会的事,居然又有了希望!
“不许交头接耳,每人按现在所站位置顺序上前,一人一签,皇上要亲自验签!上签者中!”郑公公宣布完毕,除了丁惠妃,洪德妃和白荣妃之外,其余贵人和美人都争先恐后地上前,皇上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汪桂容夹在人群中间排了队,她后面是几个看上去很胆小,彼此推让着的年幼美人。
轮到她,汪桂容随手抽了一枝,借着不是很清楚的烛光,她偷偷看到了一个“中”字,强忍住心中的欢喜,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景仁帝每看一枝就摇摇头,郑公公便叫:“未中!”
前面未中的个个都暗暗跌足顿脚,垂头丧气,看看手中的签,不是中就是下,也只能认命。
到了汪桂容,她可一点也不担心,她平静恭敬地把手中的签交给了皇帝。
只见景仁帝依然面无表情地接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把签递给了郑公公。
本来笃定自己未中的汪桂容,心突然猛地跳个不停……。
正文 你扔过来的小鞋,本宫不穿!(修)
郑公公接过来, 很仔细地瞧了瞧那枝签, 拉长了略高的声调:“上签, 中了!”
随着这一声“中了”, 除了景仁帝和郑公公满脸公正无私, 其余所有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一群贵人、美人一张张粉脸, 绿的绿, 白的白,有唉声的,有叹气的, 心里羡慕又嫉妒,这个汪贵人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回回中上签!
皇后一张脸像被速冻住了,冰碴子掉到眼睛里, 都是眼泪——皇上这是铁了心要让汪贱人做这个贤妃了, 可怜我这个傻子,还是上了汪贱人的当!让她扯了抽签这块遮羞布, 倒堵了这宫里人的嘴!
汪桂容的脸也像被速冻住了。
她一双眼珠子, 看看一脸正经的皇上, 又看看郑公公手上的那枝签, 原来抽签还能这么玩?!简直无法相信这么无赖的事情, 居然会是那个号称最规矩的景仁帝干的!这家伙是个假正经!差点上了当!咦, 她就奇怪了,不是脸盲吗?怎么认出她来的?……啊,这家伙的脸盲不会也是装出来的吧?
戳穿他们吗?戳穿他们吗?戳穿他们吗?她飞快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群众的普遍反应, 再看看江皇后那张阴云密布的美人脸, 算了,这回已经把这些人都得罪了,要是自己再不识好歹地作下去,只会更招恨,认命吧!
她膝盖一软,就要跪倒谢恩。
江皇后却擦了擦眼泪,突然出声道:“这可是大喜事,来,郑公公把那枝签给本宫瞅瞅,让众姐妹们也瞅瞅,没抽上的,一来,也跟着沾沾喜气;二来,也去去疑,以免日后说起来,说是本宫跟皇上偏宠汪……妹妹。”
汪桂容吓了一跳:“这对皇帝夫妇要开撕了吗?为了我?不要啊!我不想当小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她瞪了景仁帝一眼。
景仁帝眉头微皱,眼神犀利地瞧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皇后,淡淡一笑:“还是皇后考虑得周到。老郑,把签给皇后瞧瞧。”
汪桂容一惊,她忘了这是什么年代了,别瞧这皇帝看着好说话,要是惹恼了他,估计杀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她忙乖乖地脖子一缩,躲一边看戏。
金华殿内,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压力,莫名地紧张起来。好好的,皇后娘娘要看签,难道这签有问题?已经死掉的一颗心,又开始抱着希望。
江皇后很笃定,她不笃定的只是,她是帮皇帝糊弄过去,让他欠自己一个大人情呢,还是借口殿内光线暗淡,他们瞧错了,非闹着要重来一次呢
可事实证明,她的戏白加了!
江皇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枝签上的“上”字,一时哑口无言。她双目冰冷地盯着汪桂容,手忍不住抖动起来——汪贱人!好深的城府,中了签,居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是想让她枉做小人,跟皇上生了嫌隙!自己怎么又中了她的圈套!
汪桂容看着江皇后一副吃了翔的模样,其实真的很同情她。虽然她跟这个脸盲帝才见过两面,已经知道这家伙做事的套路就是要讲个名正言顺,难听点儿说就是:既要做xx又要立牌坊。怎么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被人抓住把柄?这签,不是在他手上,就是在郑公公手上,已经换了!
江皇后定了定神,这口气她早晚要出!忍住心里的愤恨,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我欢喜得都忘了恭喜皇上和汪……妹妹了!”那个“贤妃”二字,她卡在嗓子眼里,实在说不出来。然后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那支签飞快地递给秀珠,传了下去。
汪桂容升级贤妃的事就这样被景仁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司天台查找黄道吉日。司天台最擅长就是看风向。
宫里的事早已得了消息,知道如今后宫汪贵人得宠,这事本来就拖了好几个月了,如今必须将功赎罪,赶早不赶晚,第二天就上报了两个日子:一个就在次日,一个嘛就是一个月后了。
果然到景仁帝跟前一提,便圈了第二日,这一日又正好是汪桂容轮值的第一天,也就是说,从这一天起,汪桂容要连陪景仁帝三晚。
汪桂容这两天连暗暗怼谁的时间都没有了。一边被尚仪局的姑姑盯着速成各种礼仪;一边又要去给江皇后和另外三位妃子拜码头;剩下一点时间,还要接受那些贵人美人的贺喜。她决定暂时从善如流,做条不挣扎的小鱼,接受这个现实。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就不信她没法子混过这三日!
可她忘记了一件大事……她还得搬家!这就是做皇帝有正式编制的小老婆的好处了。
景仁帝的一后四妃都有自己独居的宫殿,所以到她们轮值的时候,是景仁帝到她们宫里去。而其他的贵人和美人,就是到了晚上,洗白白,擦香香,一床红被裹了,被抬到景仁帝的桂宫去,完事再给裹了扛回自己的住处。如果用普通人家来类比,她这就好像是从通房抬成了姨娘,是有正式牌照的小三了。
等到尚寝局的人来通知她搬家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件事,心里后悔得又暗暗把景仁帝怼了一顿:“也不知道你急个啥?多等几天我也不敢再闹妖!”她怕什么呢?她怕皇后让她住兰林殿!如果有时间,也许她还能想想办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兰林殿以前是梅贤妃的地盘。梅贤妃就是在那里断的气,一尸两命!她穿越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穿越后……。如果说,她现在身体的原主汪贵人,跟梅贤妃的死没有半点关系还好说,问题是从她穿过来后的蛛丝马迹看,汪贵人的嫌疑确实不小,不然也不会被一个炮仗吓丢了魂!
她看着来传话的太监,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搬哪里?”佛主保佑千万不要是……
“兰林殿!那可是宫里最好的地方之一。光里面的各种林子就又清静,又气派。更别说还有一个兰池。”那个笑得满脸菊/花的老太监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她当然知道兰林殿确实是最好最大的宫殿之一,人人都眼馋。据不可靠消息来源:当初潜邸的四位也是按年龄排序的。搬进来挑住处的时候,按说该年纪最大的洪德妃挑。
可梅贤妃却扭着她的手不放,说:“岁寒三友,梅兰竹菊,可见这梅兰本来就是一对儿的,洪姐姐,好姐姐,你就成全了我吧!”
洪德妃因着年纪大一些,一向有事情担着,有好处让着,景仁帝就是看中她一个好处,给了她一个德妃的封号。梅贤妃这样撒娇卖痴地缠着,洪德妃好性子地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凭你叫我这几声姐姐,就留给你挑!”
如今梅贤妃一死,这宫殿再好,也让人住不舒服。汪桂容叹了一口气,皇后那么讨厌她,这现成的小鞋能不上赶着吗?
算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冤有头,债有主,住就住吧!
“那宫里梅贤妃的东西可都收起来了?”汪桂容问。
“请娘娘放心,一件不剩,都捡进库里了。”老太监还是笑咪咪地。
“那地方,我听说大得很,这样吧,她的东西你们还给搬回去。把她住过的地方都封存起来。”汪桂容这番话让见多识广的老太监也吓了一跳,这位不是要恃宠而娇,拒绝住进去吧?
老太监绵中带硬地回答:“这事老奴做不了主。”皇后娘娘身边的秀珠姑姑特意来安排的,他怎么敢擅作主张?
汪桂容却“呵呵”一笑:“没人让你做主,这事本宫作主!怎么,那兰林殿现在不是本宫的了吗?”
她的凤眼微微挑起,自有一种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气势。她可以搬进去,可那地方那么大,谁规定她一定要住梅贤妃住过的屋子!全都封起来,梅妃,我敬你一尺,你可要敬我一丈!江皇后,你扔过来的小鞋,本宫不穿!哇,本宫这个自称,说出来感觉还真不错!
此时,桂宫的小书房内,景仁帝头也不抬地批阅着奏折,室内寂然无声,新阳侯在屋里走来走去,几度欲言又止。
半天,景仁帝批完了手上的折子,把笔一挂,才抬起头来:“善之,你我之间,又是私下,不要讲那么多君臣之礼了,说吧,什么事?”
新阳侯咬了咬牙:“抽签的事,到底是不是巧合?”
景仁帝“呵呵”一笑,身体住龙椅上一靠:“我说是巧合,你信吗?你我兄弟,打小就你知我知的,我也不瞒你,这个女人我瞧着好,抬举一下,何必大惊小怪?”
新阳侯见他承认得这么爽快,反倒愣了一下:“好?哪里好?”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景仁帝凝思了片刻:“不慕权势,心胸开阔……”
才说了两句,见新阳侯一脸听你胡说,根本不信的样子,索性一拍龙椅扶手,俊脸一红,道:“好了,跟你说实话……我就觉得她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我就看脸,不行吗?”
新阳侯目瞪口呆:“没说看脸不行,可是皇上,您不是脸盲吗?”
正文 朕就是要宠汪贤妃
景仁帝脸更红了, 他瞪着新阳侯, 嗫嚅着:“呃……可我不眼盲啊!我记得那双眼睛!”
说起汪贵人——哦, 现在已经是汪贤妃了, 他就记得那双眼睛, 黑白分明, 比东湖水更清澈百倍, 眼角微微上挑,好像含着千言万语,却欲说还休。一想到那双眼睛, 景仁帝不由自主地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怔忡的微笑,心里掠过几分有些模糊的意念,总觉得那双眼睛在撩拨着他, 让他想要再见一见……
新阳侯从来没有在景仁帝脸上看到这种类似……痴傻的表情, 这把年纪来怀春,是不是晚了点?他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要出大事了!
他字斟句酌地试探道:“皇上, 您常说, 后宅要宁, 只需八个字:嫡庶分明, 雨露均沾。如今后宫若是独宠了汪贤妃, 只怕……”他一边说, 一边仔细观察着景仁帝的脸色。
景仁帝的果然收敛了笑意,甚至连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朕还不够嫡庶分明,雨露均沾么?!为了皇后七年不能生育, 朕至今没有一个孩子!雨露均沾!汪贵人升妃, 早几个月就该办理,朕暗示了太医院,消息才传出去,不出两日,人却好端端地掉进了东湖里!”
说着,他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心:“梅贤妃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哼……”景仁帝直视着新阳侯,十分坦然:“朕就是要宠汪贤妃,朕倒要看看,谁敢说个不字!”
新阳侯一时语塞,您是皇上,您最大,谁敢说个不字!可您不是一心要做个明君圣主的吗?!唉,算了,如今他正在兴头上,一副老房子着火,谁拦灭了谁的模样,自己还是不要这么不识时务了,女人嘛,新鲜一阵,兴许就过去了。
新阳侯满心沉重地步出桂宫,没想到刚转过夹道,就被秀珠笑吟吟地拦住了:“侯爷请留步!皇后娘娘得了几匹西洋锦,想要赏赐给尊夫人,但又拿不准尊夫人的喜好,想请侯爷亲自去挑选一下。”
“理由呢?”听了皇后的哭诉,新阳侯觉得这个王贤妃实在是有点邪门。好好地,兰林殿那么些地方,放着暖香阁和馨兰居这两处最好的不住,偏要住到又偏又小的仙桃楼去。那地方不过是为了春天赏桃花望远歇脚用的,并不适合长住啊。
“她说她要敬着前头那个!不能占她的封号又占了她的地方。可她不想想,难道真让皇上去爬那以桃山住那小破楼不成!”江皇后越想越气,又开始抺眼泪,汪贱人这么作不是闹给皇上看的才怪!
新阳侯看着气急败坏哭天抹泪的江皇后,那种要出大事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个皇后根本不是那个汪贵人的对手!
新阳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不妨试试这个法子。”反正他人也来了,待会儿他一走,不是他的主意也是他的主意了。
“你说什么?本宫没听清楚!”汪桂容有些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那个鸽子蛋大小的红玉石榴摆件,小宁说这东西不归她,不能带走,真是的,这不是引诱她盗窃么!
“皇后娘娘口谕:王贤妃敬上知礼,为全其志,着其自择宫室。”汪桂容一听,差点一蹦三尺叫“哦耶!”意外之喜啊!好像她还蛮有宫斗的天分嘛!
她满面欢笑:“那都有哪些地方可选呢?”
老太监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厚厚的图册:“这是如今空着的宫室园景图。皇后娘娘说不管贤妃娘娘选了哪处,尚寝局都得在今日之内收拾出来。若是收拾不出来,便让司设司上上下下都到娘娘跟前跪着请罪。”
汪桂容这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本来是给她穿的小鞋,她顶着不穿;现在一个回球,变成她恃宠生骄,逼着皇后娘娘给换地方,为难尚寝局的人了,还让司设司的人都跪着请罪,这是闹事不怕大啊!
这个陷井好巧妙,要么她到皇后跟前低头认错,乖乖地去住梅妃住过的地方;要么这个恃宠生骄的名声自己就背定了!可是,皇后娘娘,实在是对不住,您的戏又白加了!本宫正愁想犯事没人给递梯子呢!
此时的皇后可也没有闲着,她去见了景仁帝:“明日就是汪妹妹的好日子,本来妾想时间急,兰林殿地方又好,样样都齐备,便说收拾了让汪妹妹搬进去。谁知道汪妹妹是个有主意的,放着暖香阁和馨兰居不住,非要住到仙桃楼去,那地方,她自己实在要住也就罢了,怎能委屈了皇上!”
见景仁帝面无异色,便接着道:“妾实在无法,只得让司设司的人把如今空置的宫室都拿给她选!”看景仁帝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江皇后有些尴尬,她真想对着景仁帝的耳朵喊:“这汪贱人都嚣张不懂事成这样了,皇上,您看她还像一朵白莲花吗?!”
景仁帝看着江皇后。
江皇后出生于小康之家,在潜邸,他只有一妻四妾,她还能勉强支撑;如今这后宫,自己已经是死死地守住规矩了,她还是左支右绌……想到这里,他暗暗摇了摇头,若她真贤德,有容人之量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每每要自作聪明,一池静水,她也要搅混三分。梅贤妃的死是自己心里一根刺,她居然浑然不知,一提再提。
“汪贤妃想得甚是周到。那兰林殿就先空着吧,朕也不想再进那个地方!”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丧生的地方!
也许江仙儿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不想他去,才故意选了那个地方!这种小肚鸡肠的龌龊心思实在是令人厌烦。
想着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再看看江仙儿傻里傻气的模样,景仁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都怪自己当初眼瞎,五个人里选了她做皇后!如今看来,要说温庄居谦,堪为中宫的,还是德妃!
江皇后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明明她是来告状的,怎么反倒又让那汪贱人得了表扬!皇上这是真的被汪妖精给迷住了!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绝对不能让那人妖精得逞!
新阳侯忧心忡忡地沿着宫墙往宫门去。他劝江皇后现在不要再去惹汪贤妃了,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正走着,就听见一侧墙内传来一个女子妖里妖气的声音:“司设司上上下下都到齐了吗?”
这一管声音好耳熟!他赶紧快走几步,站在司设司的大门口朝里面一瞧,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个阵式!
只见院子里站了两排人,大约有十来个,司设司的头头脑脑都齐了。
正中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大美人——正是让他心烦不已的汪贤妃!她左边站着一个有些面熟的小宫女。
她这是要大闹司设司吗?新阳侯心头狂跳,这女人这么容易就中计了?看来她在后宫也蹦达不了多久。
不错,坐在上面的确实是汪桂容。她扫了一眼司设司的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正愁怎么才能犯个不大不小的错好把封妃的事给搅黄了呢!不知道,一个大闹司设司,骄纵狂妄的罪名够不够?!
“听说,若是我选的宫室你们准备不出来,就要全体来给我跪着请罪,如今本宫人来了,你们先请罪吧!”她一开口就让众人觉得莫名其妙,只有新阳侯在门外吓了一跳!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现在都快要吃晚饭了,她不管选了哪里,必定都是来不及的,明日就要册封了,她除了住进馨兰居别无选择!
司记贾太监看看左右无人出头,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娘娘,娘娘如今尚未选定,何不容奴才们一试?”
汪桂容凤眼一挑,做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经典张狂表情:“呵呵呵呵……现在什么时辰了?除非有那现成的宫殿,不然你倒说说看,你们怎么会来得及?!”
“娘娘,除了兰林殿的确并无现成的宫殿,娘娘不如……”贾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温婉的女声打断了:“谁说的?”
新阳侯一门心思都在院子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气质沉稳的姑姑。那姑姑冲他点头,腰板只微微一弯:“奴婢见过侯爷!”
“紫云姑姑好!”新阳侯打了招呼,景仁帝之前说的话好像就在耳边:“朕就是要宠汪贤妃,朕倒要看看,谁敢说个不字!”原来他是来真的!
贾太监见是紫云姑姑也是心中一寒:“难怪这位汪娘娘如此跋扈!这样的宠,这宫里可没见过!”
“紫云姑姑好,不知道姑姑说的是哪一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紫云却先走到汪桂容面前行了个大礼:“奴婢见过贤妃娘娘,祝娘娘金安!”
汪桂容点了点头:“不知姑姑到此,有何事?”
她并不认识这位姑姑,可见紫云那副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的沉稳架势,就知道必定是位重要人物。可是,你来捣什么乱?我这戏还没到高潮呢,你能不能别来抢戏?!
紫云微微一礼:“皇上听说娘娘的宫室至今还未定下,担心误了明日的吉时,命奴婢前来通知司设司开了玉堂殿,请娘娘先搬过去暂住。”
一句话,在场所有的人都诡异的沉默了。
汪桂容根本不知道玉堂殿是什么地方。她一脸懵逼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觉大事不好,眼瞎帝!这一回,你是不是又要强行插入,乱改本宫的剧本!!!谁来行行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谁是哈巴狗?你不是在骂我吧?
紫云姑姑指挥着众人, 当天晚上就把汪桂容打包搬进了玉堂殿, 连那红玉石榴都一起搬过去了。因为小宁多嘴说了一句:“娘娘也别舍不得这个摆件的, 那边说不定有个更大的!”
紫云姑姑二话不说, 吩咐道:“仔细包了, 还给娘娘放在那边的博古架上。”
汪桂容一个手指头不用动, 一句话不用说, 不过一个时辰,她就连包都不用拎地入住了大齐后宫的九星级酒店。
皇后娘娘知道这个消息后,流了足足有一缸的眼泪, 气得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遍。
秀珠在一旁不停地劝:“娘娘,仔细伤着自个儿。依奴婢看,皇上要真替她打算, 又怎么会让她名不正, 言不顺地去了玉堂殿?这个宠法,就跟喜欢个哈巴狗似的, 就近挨着, 对, 就是这么回事, 娘娘, 您就当她是皇上养的哈巴狗好了, 可巧她还姓汪,您说那狗儿可不是汪汪地叫么?!”
江皇后听她说得有趣,擦了擦眼泪:“把东西都捡起来!本宫再砸一遍!”
秀珠忙让小宫女把地上的抱枕、坐垫什么的又都放回原位, 江皇后抓着挨个又砸了一遍, 一边砸一边骂:“砸死你个狗东西!看你狗尾巴能摇几天!狗贱人!”
另一边,汪桂容得知这玉堂殿的来历,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呆坐在她那张宽大得能滚十来个人的床上,双眼发直,把小宁吓得差点儿忍不住想去摸摸她还喘不喘气。
“娘娘,娘娘,您是不是太惊喜了?”虽然小宁瞧着她那模样更像是惊吓,可这也不能够啊!玉堂殿啊,先帝时候是贵妃娘娘住的地方。离皇上的桂宫就只隔一个夹道。当初皇上怕吵,又觉得四妃提哪个当这个贵妃这碗水都端不平,这才一直关着。谁能想到倒被最后升级的汪贤妃捷足先登了呢,这人呐,运气来了,神仙都挡不住。
汪桂容现在心里想的是:这可要了姐姐的小命了!这皇帝神经错乱了吧?慢着,慢着,人家是皇帝啊!脑子能不比我好使,肯定不是错乱!她立刻调动她有限的脑容量,想出了两种可能!
一、景仁帝原来就暗恋汪贵人,只是最近才放飞自我,弃暗投明!说不定当初那个多事的小太医就是他派来的!这才说得通自己前脚落水,他后脚就跑来,上赶着又赞白莲花,又是要做主的!
二、景仁帝想拿她做个人肉盾牌,虽然不知道是替谁挡箭,但是把她这坨不想上墙的烂泥使劲往墙上抺,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否则以她这种种脱线的表现,完全没理由让她一步登天!
越想越觉得两种可能都挺恐怖的!要是第二种,倒还可以慢慢打算;要是第一种!我的天哪!她看着那张宽大到让人无语的大床,这……难道也是景仁帝的预谋!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大了!呜……自己明天逃过一日的可能性,会不会是MISSION IMPOSSIBLE!
“然俄!”汪桂容想得忘神,猛地站起身来,一挥小拳头,所有的IMPOSSIBLE里都有POSSIBLE!
旁边的小宁吓了一大跳,娘娘这是个什么姿势?!汪桂容这才看到小宁,有些尴尬地摆了摆腰:“累了,伸个懒腰,赶紧洗洗睡吧!”明天又是战斗的一天!
此时,鸣鸾殿里,洪德妃则刚刚做完自己每日必做的功课,从小佛堂出来。她最信任的方公公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扶着她。她抬手摸了摸有些散乱的鬓发,气定神闲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让人去库里将那个琉璃烧花嵌绿宝石牡丹屏风仔细收拾干净了,用红绒布扎好了,明日送给汪贤妃做贺礼。”
方公公自来知道主子大方,可是那屏风……。洪德妃并未侧头看他,却好像知道他怎么想的一样,“呵呵”一笑:“皇上连玉堂殿都舍得给她了,送礼就要送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你就按我说的办吧!不会错!”
一墙之隔的月影台里却早已没了灯火,丁惠妃一如往常到时辰就早早歇下了。
最热闹的却是白荣妃的云光殿,今日是她轮值的最后一日,下一次景仁帝再来就要等到四十七日后了。
她特意摆了酒席,薄醉微醒,满怀别愁:“皇上,今日一别,下次见面,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奴?”说完,一边媚眼如丝地瞧着景仁帝,一边将已经开得不小的领口又扯开一些,露出两小半个莹洁如玉、欺霜压雪的峰峦来。
景仁帝却打了个哈欠,闭了闭累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随口敷衍道:“又说傻话,今日乏了,早些睡吧!”
白荣妃见自己一向最傲人的小白兔都撩不动景仁帝的念头,心里酸涩:“还没到明日呢,这心早就飞了!”却不敢多言,一边忙带着人伺候景仁帝睡下,一边酸酸地暗想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个不知轻重的汪贤妃,哼,可有得戏瞧呢!”
第二日,汪桂容在玉堂殿这个华贵硕大的宫殿里,迎来了第一个忙碌不堪的早晨。
在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早餐之后,她就被尚服局的人当作了牵线木偶。
先是司饰司的人,把她从头到脚用各种香汤洗了一遍,整个过程如果不考虑那么多围观群众的话,倒也蛮享受的。比现代去美容院做个脸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
然后是一通的花粉,花精,花水,胭脂水粉,眉笔,口红……全是纯天然的高级制品,用在脸上那叫一个舒服放心。
梳头这个环节就不那么愉快了!看古装戏,她经常看着人家头上那满头的珠翠流口水,手痒的时候还会送钱给马云爸爸找同款。可是!现在她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绝对跟裹小脚一样,是对女人的摧残!她暗搓搓地想:“幸好大齐女人不缠脚!不然,可真是从头到脚都受罪!”
等一切就绪,她头上顶着十来斤重的东西,下盘不稳都不敢站起来!好吧,她必须承认,因为这个沉重的压迫,她更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应付今晚了!唉,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把皇上打昏……哦,这个不行,把自己打昏总行了吧!
好了,现在还是先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绝世美貌吧!她站在不是太清晰的铜镜前,真的无比希望穿越的时候自己是带着镜子来的!这个铜镜的质量真是是对不起这个美哭了的自己!
接下来的仪式就又无聊又累人了。顶着大太阳在玉堂殿门口,好容易司天台的司礼官宣布册封仪式开始,足足一个多时辰,她跪了十七八遍。
等到仪式结束,汪桂容把封册和宝印扔给小宁“收好了!”。那可是她的正式编制文件,重要着呢!自己则衣裳都懒得脱就瘫倒在大床上,差点儿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晚宴的时候,她就没精打采的。可是架不住是她的“好”日子,除了皇上和皇后,其余的,从洪德妃开始,一个个都来给她敬酒。她喝第一杯的时候没想到,喝第二杯的时候也没想到,喝第三杯的时候,突然来了灵感!
汪桂容自己的酒量就是个两杯倒,还是啤酒!论度数跟这古代的酒差不多。她可以喝醉啊!她就不信景仁帝能受得了一个满身酒臭的女人!想到这里,她终于眉开眼笑!
景仁帝见她笑起来,那双让他神魂颠倒的眼睛里好像瞬间盛满了星星,闪得好像要把他整个吸进去,一时看得呆住了。
汪桂容开始来者不拒地喝,可是喝到第十杯的时候,她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了!怎么一点要醉的感觉都没有!太不对劲了!
她端起酒杯,自以为无人看见地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殊不知,皇后一直盯着她呢:“呵呵!汪妹妹莫不是喝醉了吧?怎么跟个哈巴狗样的,嗅东嗅西的!”果然是个没规矩的。
汪桂容抬起头来,这酒的确有酒味啊,怎么不醉人呢!她注意力有些涣散,一脸懵逼地看着皇后:“哈巴狗?谁是哈巴狗?”这句话本是疑问,可听在有心人耳里就成了质问。
皇后的脸倏地沉了下来,果然是张狂得没边了!居然敢当众跟自己顶嘴!搁寻常人家,不过是个才抬了的妾,真要犯了规矩,做正妻的一句话就能卖了去!贤妃?真当自己有多高贵了!
洪德妃眼见着景仁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忙开口道:“妹妹想必是有些醉了,都怪我起了个不好的头儿给她敬酒!”
“哎呀,姐姐这话可就奇怪了!这宫里谁不知道汪妹妹是出了名的酒仙?千杯不醉啊?!”白荣妃说完一心瞧笑话地瞟了景仁帝一眼……哼,看你宠的是什么玩意儿!公然敢跟皇后娘娘争吵,皇上,您不是最重规矩吗?我倒想看看,你罚不罚她!
“千杯不醉?!”就汪贵人这豆腐一样的娇躯?!难怪自己现在这么奇怪!好像有点清醒又有点醉……身子没问题,脑子有点糊。
她用手扶着脑袋:“娘娘,谁是哈巴狗?你不是在骂我吧?”最好把我关小黑屋,这样就不用轮值了吧?
这句话一出举座皆惊!有现成的台阶不下,这是真没把皇后放在眼里啊!
“放肆!来人,给我把汪贤妃拉到殿外,笞五十!”皇后面上勃然大怒!心里却乐开了花,贱人,你自己送个大把柄给我,不让你脱层皮,我就不姓江!
可是并没有人来,所有的人都齐齐看向一脸震惊的景仁帝……。
正文 以朕看来,此事必有内情!
笞刑?我的妈妈呀, 咱能不能别这么野蛮?皇后, 你理解你痛恨小三的心情, 可你也要理解理解我并不想插足的真心啊!汪桂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嘴巴闯祸, 屁屁遭殃, 脑袋还得想法子救一救。
这里除了皇后, 最大的就只有那个瞎眼帝了。真要求他?她一双凤眼溜了过去, 就看见景仁帝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汪桂容吓了一跳,妈妈咪亚,这家伙不是看穿了一切了吧!求他说不定比挨竹板子还惨!还是自力更生好了!
汪桂容玉手一扶小脑袋:“啊, 我好晕,这酒有问题!”说完她就摇摇晃晃地朝小宁倒了过去。
按理小宁是能扶住她的,可是小宁看看皇后, 又看看皇帝, 这么犹豫了一下下,再伸手的时候, 就没来得及!汪桂容就这样以侧卧佛的姿势“啪”地摔在了地上……妈蛋, 好痛, 也幸亏这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 不然汪桂容说不定脖子都得摔断了……没有心腹的下场果然是悲惨的!
不过, 嗯?借此装上几天半身不遂也是极好的!真是老天送上来的苦肉计!她立刻哀号不停:“哎呦……好痛!我的腰, 我的腰扭到了!”
景仁帝之前一脸震惊,是因为他实在被自己的心态惊呆了!他一直是个很讲原则的人;在朝廷大事上讲原则,在家庭小事上也讲原则。在很大程度上, 他能够在一堆兄弟中杀出重围, 得到帝位,就是因为他恪守原则,内无纠纷,外无深仇。可是,现在,看着汪贤妃跟皇后闹,他竟然没有愤怒,没有反感,反而觉得似醉非醉,扶着小脑袋的她好可爱!!!
就在他飞快地想为汪贤妃找个借口不被罚的时候,她竟然摔倒了!
“叫太医!快叫太医!”他一叠声地吩咐。也不知道她摔坏了没有,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恨不能就跑过去亲自抱她起来了!
皇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汪贱人给扶躺在锦塌上,没有一个人当她刚才那句“笞五十”一回事!
汪桂容被抬回玉堂殿,安置在她那张超大号的床上。如果不是皇上皇后还有一大帮看热闹的也跟来了,她真想得意地在床上打几个滚!
作为一位专业运动员,她对于避开太医的各种诊(陷)断(阱)简直不要太溜,所以她一点也不意外俞太医和废话差不多的诊断结果:“娘娘这是跌仆所致,闪了腰,需要静养。”
景仁帝眉头皱得能插上根筷子:“要养多久?”
俞太医眉头皱得比他还要厉害:“回皇上,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每日取水沟,后溪,腰痛三穴,针刺拔罐,短则数日,多则半月,应能痊愈。”
汪桂容暗搓搓大笑三声,简直是天助我也!完美逃过轮日——哦,不,轮值!
皇后一边听了,心里觉得实在是不得劲。这么好一个整治小妖精的机会,可不能白白地放弃。她眼珠一转,大义凛然地出声道:“后宫规矩严谨,汪贤妃刚刚升妃,更该为各宫作出表率。当众失仪,顶撞本宫,不罚不足以服众。如今既伤了腰,这五十笞刑就待伤好再罚!”
汪桂容一听,心里暗暗叫苦:“皇后娘娘啊,你对我如此纠结倒底是为哪般?”
景仁帝闻言却一拍桌子:“皇后,且慢!以朕看来,此事必有内情!”
汪桂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确定以及一定,这个景仁帝对汪贵人必有一段爱你在心口难开的暗恋史了!这是赤果果的包庇啊!
景仁帝可不知道他迷得不要不要的人儿已经给他脑补了一部生死恋歌。他看向俞太医:“去把汪贤妃喝的酒,用的杯子都给朕好好查一查!先是炮仗,再是落水,现在又是酒,汪贤妃也未免太多灾多难了些!要说没人搞鬼,你们信吗?!”
俞太医忙一脸严肃认真地、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白荣妃一听,这下完了,这酒还真倒霉,都怪它了!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笑道:“可不是?要说汪妹妹,是出了名的好运气、好酒量,就是有天上掉下来的倒霉事也不会轮上她呀!”
皇后气得直哆嗦,这是要把屎盆子往自己这个辛辛苦苦打理后宫的人头上扣啊!这么明显的事情,他都有本事赖给酒!她眼泪“哗”地就下来了:“皇上,你我夫妻多年,从潜邸开始,我就给你把后宅理得清清净净。操劳得身虚体弱,到现在都没有一儿半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敢多求,只求着这后宫里,至少人人能敬我是你的正妻!是皇后!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汪贤妃对我不敬,若不罚她,日后这后宫谁还当我是个皇后?!我还何以服众?何以管束众人?”
汪桂容在床上听得都替她感到心酸。可是……做人真的不能太无私,好好地我都主动趴这儿,不跟你抢男人了,你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还惦记着打我屁屁呢?!这要搁现代,瞎眼帝就是妥妥的渣男,为了小三嫌弃原配,可是……汪桂容暗暗摇头:“这个时代,小三也是有正式编制的,你好歹给点面子行不行?!”
这番话却把景仁帝给气笑了,要不是他恪守规矩,就凭她这动不动就只会哭哭啼啼的打理后宅的本事,她早尸骨无存了!现在居然来给他讨功劳!因为操劳没孩子?自己为了她这不能生,到现在都没孩子,就连梅贤妃那个孩子,都说好了生下来就去母留子,不然也不会为人所乘,害得梅贤妃和那孩子一尸两命!
他当即冷笑两声:“皇后所言极是。是朕考虑不周,让你受累了!这样好了,从今日起你就好好休养身体,这宫里的事……”他扫了一眼众人,白荣妃是个没脑子的;丁惠妃是个不管事的;只有洪德妃一向大气!
“就让洪德妃代管吧!”
这可真是毛毛雨变成了暴风雨,不说别人,就是躺在床上的汪桂容都被这神转折惊得差点儿滚下床!
皇后完全昏了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不认识,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不念半点夫妻情意,这是要让她进冷宫吗?!!
她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愤怒,都是那个贱人的圈套,那个贱人就是故意离间他们夫妻的!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几乎狂叫着朝汪桂容的大床冲了过去!她一定要惩罚这个贱人!反正这个皇后自己当得也是没脸了!
谁也没想到高贵如皇后,居然会突然跟泼妇打架一样自己撸袖子上阵!所以没有人去拦她。小宁离得近可也不敢拦。
汪桂容正躺在床上装死狗,根本没有想到皇后会来这一招。只来得及护住脸,身上手上都被狠狠地挠了几把,挨了几拳……汪桂容痛得呲牙咧嘴,心道:“算了算了,借了人家的身体,就替人家还债,这大老婆打小三,自己过去看视频可没少跟着叫好!”
景仁帝彻底怒了!这哪里是皇后,分明是市井泼妇!他大喝:“把她给朕拉下去!禁足三个月!”
景仁帝身边的护卫可不管谁是皇后,上来就押住了她,江皇后大骂不止:“贱人!妲己,褒姒,狐狸精,就会迷惑圣君,我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能看着你淫/乱后宫!”
听得汪桂容哭笑不得,有她这样的老实正派的狐狸精吗?!唉,你脑子这么混乱能当上皇后真是奇迹。看来某人的眼瞎是早已有之。
景仁帝气得恨不能上去给江皇后几耳光,让她清醒清醒!他一心做个好皇帝,好夫君,就是这个结果?汪贤妃已经轮空了四个月了,本来今日他想给她个双喜临门,又被江仙儿活生生给搅了!这一轮空又是四十几天,有这么迷恋女色的帝王和淫/乱后宫的妖女吗?!“给朕堵了她的嘴!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汪桂容暗暗摇头,这种事比军国大事更难保密,明天一觉醒来,不知道她汪狐狸的名声会不会传遍京城?她明明已经很努力想要跟眼瞎帝划清界线了……偏偏这事闹得……
俞太医又忙给她查看手上的伤:“抹上玉肌膏,别沾水,别捂着,慢慢养着,应该不会留疤。”
然后,该走的都走了,有懂事的,都殷勤地嘱咐她好好养伤,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派人来吩咐一声。汪桂容不由得想起了红楼梦,有点同情林黛玉,明明知道说的都是虚的,还得装得很感激的样子,累!难怪红楼梦里叫太虚幻境!
可是更累人的是,在所有人都走了后,景仁帝还屁股很沉地端坐着……。
这夜深人静地……她还想睡觉呢,该不该提醒他一下呢?
然后更累人的事情发生了,她听见景仁帝吩咐:“给朕洗漱吧,朕累了!”
“皇上,妾身体有伤,不能伺候,皇上还请移驾别处……”她都这样了,这皇上不是变态吧?
景仁帝叹了口气,听听,哪有这样的妖精……他走过去,温柔地道:“别担心,朕知道你的心,你安心养着,这三日,朕就这样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如果她不是在装腰痛,她这会儿已经跳起来了,这皇帝老兄也太深情了!好吧,只要他不跟自己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大被同眠就大被同眠吧!
她这边刚松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就听景仁帝道:“把衣裳脱了……给朕瞧瞧——”
正文 不作不DIE?作了DIE得快?
这……这……这皇帝果然变态!汪桂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整个人呈现出半石化状态。
景仁帝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一屁股坐在床边, 自顾自地说道:“唉, 你刚才那一跤, 身上可都淤血了?让朕瞧瞧, 拿冰给你敷一敷……”
“啊?……”汪桂容尴尬地低了头, 脸盲帝,对不住了,是我自己脑子里乱翻小黄书了。作为二十八分之一的老公, 你也算是相当的温柔体贴了,还亲自动手要给冷敷。可是……那也不合适啊!虽说这身体的原主在的时候,你们俩肯定没少进行坦诚的深度交流, 可这不是换了人芯子了吗?!
“皇上, 这可使不得!妾哪里有这样的福分要皇上亲手疗伤!今日皇上与皇后娘娘有了些嫌隙,说来总有妾的缘故。妾此时真是心如刀割!若不是实在起不了身, 便是爬也要爬着去皇后娘娘那里领罪的!怎敢再留皇上在此!”汪桂容一边拿条手绢捂住脸作伤心状, 一边尽量学着电视剧里的腔调……实在是心虚, 这么说会不会太假了?!
可是, 效果相当出乎意料。景仁帝看着她, 默默半天, 幽幽叹道:“果然是白莲花朵出青泥。爱妃,你如此天真善良,朕要是早知道……。你放心, 皇后的事跟你无关。来人, 取冰来,你莫把我当皇上,只当我是你的夫君好了!”
哎哟,这家伙眼睛不好,耳朵也不怎么地!我这是在赶人啊,他根本没听出来?!汪桂容,你赶紧哭啊,不是都说女人怕钻石,男人怕眼泪吗?……呃,她挤了挤眼……好干!这眼泪实在不怎么好挤,算了,苦情小白花演出难度太大,就改一出烈女传好了!
汪桂容一板小脸(其实也是白费工夫,人家压根看不见):“皇上若是要让妾当皇上是夫君,那妾就大胆多言几句,还望皇上不要怪罪!”我得给你好好做做思想政治工作,你这样对待原配正妻是很渣的,知道不?
景仁帝一看她的眼神心都化了……那里面好像燃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燎得他浑身发热!他忙坐正了身体:“爱妃但讲无妨。你我夫妻夜话,我又怎会怪你?”
汪桂容听他一口一个夫妻,连很拉风的“朕”都变成了我,心里怪别扭:“你当个姨娘是妻,难道当妻是娘?!”
她清了清嗓子:“呃……皇、皇上”可惜她从来给人没做过思想政治工作,一张口,结巴了!囧!
景仁帝体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见周围立了不少宫人:“你们都下去吧!”想来有人在场她才开不了口。到底是什么话,她倒怕成这样。
汪桂容一咬牙,义正辞严:“妾不是皇上的妻,皇后娘娘才是。若是寻常人家,妾就是一个姨娘,就是伺候老爷夫人的下人!今日之事,皇上罚了皇后娘娘禁足,搁寻常人家不就是宠妾灭妻吗?天下人固然不敢妄议皇上,可只怕妾从此就被人当作了妲己之流!皇上若是有一点点疼惜妾身,今晚就不该留在玉堂殿!”口才实在有待提高!不过重点都有了,你不能宠妾灭妻啊!您个老兄想当昏君?你不要留下来!
然而,汪桂容再次失大算了。本来一直端坐着的景仁帝,听了她的这番话,心情激荡:“得卿如此,夫复何求?”说完,他老兄竟然屁股一磨,躺下了!不但躺下了,还跟汪桂容来了个面对面,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身上,嘟着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哪里也不去,也不想去!”今日要是走了,就四十几天都不能跟她亲近了!明日事,明日想!宠妾灭妻?天下有几个能做到他这样的?他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她江仙儿!
汪桂容浑身僵直,做石像状!万一手脚乱动,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脸红),那可真是换了马云的口才都说不清!
景仁帝一副要跟她相拥到地老天荒的架势,还开始之乎者也地絮叨上了:“爱妃,别担心,人之多言,固可畏也。但朕身为一国之君,早有体会,若一味畏惧人言,则万事难成!朕今日留下,这宫里但凡有点儿眼力价的人……都该知道,不可再对你妄动心思,你从今后的日子必要好过许多!”
天呀,这可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作不DIE?作了DIE得快?行了,这回她是知道了,这瞎眼帝就是死脑筋,根本不听劝!只怕他今日这一闹一留,我明日就是这一宫女人共同的敌人!好过?好难过才是真的!
渐渐地,汪桂容开始手足发麻,头上冒汗,实在忍不了!她轻轻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景仁帝的胸口:“唉,妾说服不了皇上,皇上要留下,就赶紧洗漱,明日还有早朝呢!”
手还没缩回来,就被景仁帝抓住了:“卿卿,你可是过糊涂了,明日朕休朝。除了一早要去给母后请安之外,我可以一整天都陪着你!”哪里有绳子?让我去吊一吊?不吊脖子,绑脚倒吊一下给脑子补补血!怎么忘了这事了!可这司天台都是什么人啊!马屁不要拍得太溜!故意赶的这个黄(皇)道(到)吉(即)日吧!
景仁帝话虽如此,到底起了身,去洗漱了。汪桂容暗暗叫声“阿弥陀佛!”在被子里赶紧地活动活动手脚,急忙叫了小宁:“快快快,给我换衣洗漱。对对对,还有那冰块,赶紧扔热水盆里化了!”
小宁一脸懵逼,这娘娘怎么回事?皇上给冷敷多大的福分啊,这都不要!
这边避宠不迭,椒房殿可是一片愁云惨雾。江皇后被护卫押回宫才放开。护卫一走,秀珠就立刻将她嘴里的帕子取下。江皇后也不管口中干涩,就开始破口大骂:“汪狗!贱人!本宫跟你势不两立!”声音嘶哑。
秀珠在一边急得满头大汗:“娘娘,喝口水,别伤了嗓子!”那再是个贱人,如今也是皇上的心头肉,侯爷之前再三嘱咐不要去招惹她,过了皇上的兴头再说,可娘娘这脾气……再不收敛,这好日子就到头了吧!
江皇后被她这一劝,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可是整整七年夫妻啊!如今为了个妖精打我的脸!这宫里也只有你是真心心疼我了!”说完,扑到秀珠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
秀珠犹豫了一下,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劝道:“皇上再怎么也是个男人,男人哪有不喜欢新鲜的?娘娘要是跟皇上为了这个置气,可实在是得不偿失。”
江皇后一边擦泪,一边哽咽道:“我真是后悔!当初不该让那话传到梅妃耳朵里去!要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了,我还愁个什么?!”
“其实娘娘……,并不是只有梅妃才能生孩子……只要娘娘愿意,多少人愿意借肚子给娘娘!”如今这样,抬举个美人生个儿子出来,抱过来养着,只怕那美人还感恩待德呢!
江皇后闻言止住了哭声,煞白了一张脸,呆了半天,突然猛地用手死劲地拍打着自已的小腹:“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秀珠,咱们一定要选个老实本分的!”这后宫从来不缺美人!汪狗贱人,你等着!
鸣鸾殿里,洪德妃依然雷打不动地在小佛堂作完功课才出来。方公公满面喜色迎上去:“娘娘今日大喜,还不忘礼佛,难怪菩萨保佑!”
洪德妃将手搭在他支起来的胳膊上,走得极慢:“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你也一样,吩咐下去,鸣鸾殿的人,明日起,个个都更要夹着尾巴做人!谁敢惹是生非,打一顿撵出去做苦役!”
云光殿里,白荣妃咬牙切齿,把今日穿的一件银蓝孔雀尾羽纱裙剪了个稀巴烂!一群宫女吓得在旁边一动也不敢动!没一个敢去劝的……这要是一个剪子戳过来!
白荣妃一边剪,一边骂:“昨天谁说这衣裳好看的?!自己站出来领罚!”他脸盲,要他多看两眼,靠的全是衣裳!结果他今日居然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定是这衣裳太难看!
一个叫五儿的宫女看看左右个个往后缩,无奈战战兢兢地挪了出来,“扑通”往地上一跪:“是……是奴婢,奴婢眼拙,该打!”说完自己给自己“啪啪啪”好几个响亮的大耳括子!
其余宫女有的便有些幸灾乐祸。可还没等乐完,白荣妃随手就扔了一个金镯子:“好了!算你老实!”
五儿也傻了眼……忙把金镯子揣到怀里,“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谢娘娘恩赏!”
白荣妃一挥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昨日说好的可不只她一个!还有!”她站起身,纤指一圈指过来:“你们这些装聋子装瞎子的更可恨!明明知道不好看,屁都不放一个,让本宫出丑!都到门外站着,今儿一个都不许睡!”
众宫女吓得齐刷刷全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娘娘,请娘娘慈悲,罚打罚钱,再无二话!奴婢们还要好好伺候娘娘呢!要是在门外一夜着了凉,岂不是……”宫内哭声一片。宫女们病了,没医没药,全看运气!这可比打两下厉害多了!
白荣妃一跺脚:“算了算了,哭什么丧!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去库里找好料子,明儿我去给太后请安,要穿!”
这一边,景仁帝洗漱完毕,见汪桂容已经散了头发,换好了衣裳,缩在大床最里面,不禁皱了皱眉:“寻常这样是为了方便朕早起上朝,夜里也方便伺候,可如今你伤了腰,若是要起夜,挪起来再伤着,可怎么好!”
汪桂容一听心里可真急,这人没完没了了,又要闹什么妖蛾子!我都自己滚一边去了,还不行!“皇上,妾不会起夜的。”
景仁帝摇摇头。自己爬上了床,半跪在床上:“爱妃,今日规矩什么的就放一边,来,朕来抱你!哦,刚才说话忘了,还没给你冷敷呢!”
汪桂容一听敢情人家没忘这茬,还要冷敷!她慌了神,忙双手连连乱摆:“我没事,真的不用!”
好巧不巧,景仁帝正要弯腰抱她,脸往跟前一凑,正正碰到她那长长的指甲尖上!景仁帝惨叫一声:“你……你戳中了朕的眼睛!”
汪桂容吓得差点没尿床,要是戳瞎了瞎眼帝,可是谁也护不住她这条小命了!这一惊之下,就忘了装腰痛这出戏了,一个骨碌爬起身,一把抓住景仁帝的肩头,大叫道:“皇上,你可不能瞎啊!”
正文 就让她装一天死狗吧
景仁帝捂住眼睛, 外面当值的太监和护卫一脚踢开隔扇门, 大声高叫:“皇上!谁大胆伤了皇上, 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涌到床前, 看架势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拖走擂死!
汪桂容一看大事不好, 麻溜地躲到了景仁帝身后, 贼喊捉贼地大叫到:“你们乱嚷什么!还不赶紧传太医!皇上, 皇上!把手拿开,让我瞧瞧!”声音里满是惶恐。我错了,我错了, 不该老是暗搓搓叫你瞎眼帝,乌鸦嘴!这要真瞎了……我也完蛋了!
景仁帝听她这么一喊,有些呆呆地把手掌拿开, 一眼看见手掌上有一滴米粒大小的血珠了, 突然两眼一翻白,直直地晕了过去!整个身体都倒在汪桂容身上。汪桂容在他身后, 还以为他眼珠子都给戳出来了, 紧紧抱住他, 吓得浑身发抖, 涕泗横流:“皇上, 皇上, 你怎么了?”这下死定了!
郑公公到底老成几分,一眼看那血珠子不大,忙吩咐道:“快去叫太医!”一边取了根红烛凑近了, 仔细一看, 见景仁帝右眼皮上有一道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伤痕,还慢慢往外渗着一小线血色。心里一稳,抬头一看那位突然就被宠得没边儿的汪贤妃,一头长发乱糟糟地,脸上眼泪鼻涕分不清,暗暗摇头,皇上这是脸盲,也不知怎么地就被迷上了,要是哪一日好了,这个指定得给扔脑后去!
汪桂容虽然看不到前面,可见郑公公并未大惊失色,哭天抹泪,心里一宽,暗想:“阿弥陀佛!应该没有大事吧!”可是……他怎么就晕过去了呢?!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晕血!汪桂容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这事也不奇怪,景仁帝自小到大就没有被伤到过一根汗毛。就是骑马射箭也都顶多撞青一块两块地方,虽然朱笔一批就让别人血流成河,可他也不会去监斩什么的,既没亲眼瞧过别人的血,更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血。刚才眼上剧痛(好吧,对于景仁帝这种豌豆男来说,破皮流血确实很痛!)又见着血,第一反应跟汪桂容一样……眼瞎了!再加上第一次见血的不适感,就这么晕了过去。
俞太医今日轮值,刚刚才把之前汪桂容喝的酒,吃的汤汤水水,甚至用过的杯子、盘子、碗筷都一一验看了一遍,正琢磨着要怎么写个既合了皇上心意,又不胡说八道的报告,就又听说玉堂殿出事了,这次还是皇上眼睛受伤,已经昏死过去了!他心里大骂一声:“这只死妖鸡!又出妖蛾子!要是皇上在我手上有个好歹,我一家老小怎么办!”一边火急火燎地拔腿就往玉堂殿跑。
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玉堂殿,皇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还昏着呢!赶紧号了脉,又大着胆子翻了翻景仁帝的眼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佑吾皇!只是眼皮上这一点子伤,皇上想是受了点惊,待小官给皇上上药施针,片刻即醒!”说完就去开药盒。
站在一旁的汪桂容一听拍着胸口,连声道:“阿弥陀佛!真是天佑吾皇!天佑吾皇!”瞎眼……哦,不,不能再叫人家瞎眼帝了,万一我这乌鸦嘴又灵了怎么办!嗯……叫他什么好呢!景仁帝现在睡得像个安静的美男子,只要一醒来就会变成情商感人的奇葩……就叫感人帝好了!这个没伤害!
她这一开口,俞太医才猛地反应过来:“咦,娘娘的腰怎么没事了?!”
汪桂容笑容一僵,这是要糟!感人帝要是醒来见自己小腰没事了,会不会要求做一些口口口口口的事情?!
这还了得!她凤眼一眇:“哎哟!本宫刚才连命都挂在皇上身上,哪里还记得什么腰不腰的!这会儿皇上没事了,你这一说……哎哟,它又痛起来了!”一边说,一边为了加强效果,还把小手往小腰上一卡。
“卿卿,你刚才连命都挂在朕的身上了?朕……”景仁帝刚刚醒来就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要飞到九天云外去了!他的卿卿这么爱他!
“啊?”你不是还昏着的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醒了?天要亡我!感人帝误会了,这可如何是好?!汪桂容一脸懵懵哒……。
“快、快上来躺着……对了,俞太医,你再给汪贤妃诊治一下,瞧瞧可又加重了?女人的腰可不能伤!”就这一句话,景仁帝连自己的眼伤都忘了。俞太医无语望天,女人的腰不能伤?男人的腰就能伤了?!
汪桂容忙拿出半分娘娘(真正的娘娘!)腔,不容质疑地道:“俞太医,快给皇上上眼药!”呃……这话好像不太对,唉,顾不上挑字眼了!
景仁帝听到这话,又是一脸感人,深情脉脉地看着汪桂容。汪桂容可不敢看他。
郑公公在一边瞧着,也不敢没事找事的提汪桂容这“损伤御体”的大罪了。可是……这事是瞒不了人的!先这么糊涂着吧!等俞太医给景仁帝上了玉肌膏,又给汪桂容烤了张热乎乎的黑狗皮膏药让小宁给贴上,他立刻识相地清了场。
待周围空无一人,景仁帝满脸动情地看着躺在对面的汪桂容:“卿卿,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要是你的腰没事就好了!我真想……唉……睡吧睡吧……。”一边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汪桂容的脸,想了想,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
汪桂容低了头,做羞涩状,心里可是又暗搓搓怼了感人帝几句:“你心里的那个可不是我……瞧你瞎……感人而不自知,你怎么当这个皇帝的!!!”
按照礼制,妃子册封之后第二日,要到皇太后宫里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然后再分别到皇帝、皇后前行礼。这算是主动拜码头,从今往后,在小老婆界的又多了这么一位有正式编制的人物,请知悉。可是汪桂容这一腰痛,这事就有点微妙了。是去拜呢?还是不拜呢?!
所以第二天一早,汪桂容听见小太监在外叫起的声音,忙偷偷先擦了擦内外眼角,咱不能带着满眼的眵目糊对着皇帝抛媚眼啊!从内心讲,她是不想去的!
过去她等级低,还不够资格直接去给太后这个级别的宫中大神请安问好,都是在宫门外磕几个头,应付差事。这么正儿八经地磕头,她还真有点儿怵。但最要命的,还是昨天的两件事,哪一件,她都很难蒙混过关!无论是宠妾灭妻中的妾,还是差点戳瞎皇帝的冒失鬼,太后要是发落起来……不寒而栗,就让她装一天死狗吧!
此时,洪德妃早就准备停当了,刚要出门,就有人回禀:“椒房殿的秀珠姑姑要出宫门,拿了皇后娘娘的腰牌,因昨日皇上说了要娘娘掌理后宫,所以门上来问娘娘的意思。”
洪德妃沉吟片刻:“她可说了她要去哪里?”
“她说皇后娘娘在慈航庙供奉了送子观音娘娘,昨日皇上体恤,让皇后娘娘休养,皇后娘娘说是观音菩萨显灵,要她代去还愿!”
洪德妃面带微笑,看了一眼郑公公:“不如你就辛苦一趟,也去添点香油钱,咱们这阖宫的人,谁不盼着皇后娘娘早日有喜?”
郑公公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老奴一定在菩萨面前替娘娘多磕几个响头!”这是要出去搬救兵,找新阳侯吧!真是够蠢的,皇后被禁足,这么大的事,不到天亮,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还需要出宫?!
新阳侯确实已经得到了消息!这种宫廷秘(必)闻实在是比风都吹得快!他这一日正好是宿在夫人辛氏房中。两口子得了消息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新阳侯怒火中烧:“这个江氏,都跟她说了不要去惹汪氏,偏不听,闯了大祸,又要咱们去劝!”
辛氏自己也是身体不好,虽然有了个儿子,却再也没能生育。以前江仙儿还是王妃的时候,就一直以姐妹相称。江仙儿作了皇后,这些年人前人后可没少抬举她。
她闻言忍不住冷冷瞧了新阳侯一眼:“江皇后是堂堂的皇后,那汪氏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刚得宠的小妾而已,就敢撩拨得人家夫妻反目!侯爷,不说别的,就说皇上一世英名,难道你就忍心见着被这狐狸精毁了?”要说景仁帝以前,可是所有正牌夫人们极力拥戴的偶像,现在居然做出这种耸人听闻的宠妾灭妻事情来!一定是这个汪狐狸的手段太厉害!“也不知道那狐狸精到底哪点得了皇上的意了?!”
新阳侯说起这事就有点哭笑不得:“说是喜欢她那对眼睛!也不知道他怎么认出来的!”虽然阿定作了皇帝,可他心里还当他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生死之交,无论为臣为友,真的都不能看着他这样为了个坏女人,毁了辛辛苦苦得来的好名声!新阳侯下了决心,还得找个借口进宫去劝一劝!
这边厢,景仁帝被小太监的声音吵醒,一侧脸,就看见汪桂容一双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他本来早上就敏感,现在只觉得身体某处突然起了变化,喉咙一紧:“卿卿,昨晚闹腾了一夜,你多睡会儿!”
汪桂容可没意识到对方已经有了口口口口的欲望,娇滴滴地问:“皇上,礼不可废,妾今日必得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就是腰断了,也不能不去啊!”说着装腔作势地就要往起爬,皇上你可千万不要被我虚假的决心所蒙蔽,一定要坚决地制止我搞不好真把腰搞断了的行动!
“别担心,要是饿了,就在床上用了早餐。太后那里,我自会给你解释。朕去请了安就回来!”景仁帝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就表现得很有担当。
汪桂容心中大喜:“不用去了!”可还没来得及想要不要再装模作样地作一番,就出大事了!
景仁帝被她那管妖媚的声音一嗲,只觉得本来就有点压不住的火上又被浇了一盆油!忍不住一把紧紧地将汪桂容搂在怀里:“可是……我可真不想起身!”唉,过去读史,讲到某个姓李的皇帝得了美人,从此君王不早朝,他可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的帝王!没想到美人乡是这样消魂的滋味!身体不由自主地朝汪桂容靠过去。
然后,汪桂容的双腿就碰到了一件不可言说的东西,当即羞红了一张粉脸,说话也结巴起来:“皇、皇上……莫、莫要晚了时辰!”怎么事情的发展方向总是脱离她预计的轨道呢?!某人却完全晃若未闻,置之不理,身体还是在继续靠过来。
她急得试图转移话题:“皇上,莫动,妾瞧瞧皇上的眼睛!”说完假装一本正经地端详着感人帝的眼睛。却不由得愣了一下,这双眼睛可真漂亮,形状跟桃仁一般,双眼皮又深又清晰,睫毛又长又密,黑白分明,眼睛太完美的结果是……右眼皮上的那道小伤痕,竟然相当显眼!为什么这个时候没有装逼神器墨镜呢!!!这样太后不知道也知道了?!不能去啊,不能去……一定要避过风头再说!
可好像转移话题这一招并没用什么路用……她就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光越来越炽热了,然后一只炽热的手也开始在她的娇躯上慢慢移动……
天呐噜……这样下去,明显会展开些少儿不宜的活动!她已经是全宫女人的仇人了,总不能连皇上的老妈都给得罪了吧!又不是真爬不起来!谁来教教我!论如何有效及时的熄灭某种不可言说的火火火?!
正文 他总在给我拉仇恨
关键时刻, 远水永远灭不了近火, 还得靠自己的机智!汪桂容咬咬牙, 高声叫道:“小宁, 你先进来伺候!”皇上身边的小太监, 她可一个也不认识!所以小宁, 你也别怪我坑你, 杀熟是个好习惯!
小宁哪里知道里面这么多不可言说的□□,忙屁颠屁颠地开门跑了进来:“娘娘,奴婢来了!”在皇上面前表现好了, 说不定又能得赏升级!
景仁帝一愣,生生住了手!这什么奴婢?!半点儿眼力价都没有!朕还没发话呢,就敢往里闯!太扫兴了!他忍不住瞪了一眼汪桂容, 飞快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 才哑着嗓子道:“小瑞子,你也进来吧!”
唉, 不过, 这心情怎么回事, 又好又坏的?他的卿卿就是好, 换这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 只怕都求之不得……只有她!人美心善守规矩!不然, 自己今日还真备不住就误了去请安!可是……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再跟她温存一下下啊!她的腰,去请安,真的没问题?
汪桂容被突袭亲吻, 偷偷用手背擦了擦:“我擦!你个皇帝还真是不好防!下回我给涂点蒜, 熏你一跟头!”
“你的腰真的没事?”今日请安可不是跪一下就行的,景仁帝可不想汪桂容从此落下腰病。
汪桂容满脸正经,再三向景仁帝保证,狗皮膏药功效神奇,俞太医妙手回春,经过大床舒适无比的一夜,自己的腰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
景仁帝伸手揉了揉汪桂容的头发,愈发心疼她的懂事:“有不适就跟我说,别强撑!”
两人匆匆忙忙收拾完毕,汪桂容坐着自己的马车,跟在皇上的马车后面,一路到了太后的寿安宫。
到大门口一看,人都齐了!一个个贵人美人俱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汪桂容一边看,一边暗暗在心里给人评头论足,结论是,这平均颜值比电视剧甄嬛传里的美人们还高!
其他三妃,洪德妃,白荣妃都到了,只不见丁惠妃。洪德妃善体人意,在一边解释道:“我们才到时,她已经请完安出来了!皇上和妹妹来时,没有碰到吗?”
汪桂容一听,哎哟,这个姐姐我喜欢!这一大波人,不都是想在皇上跟前混个脸熟吗?偏偏可惜了的,他是个大脸盲!丁惠妃……看来是个不争宠的,回头一定要去拜访拜访!说不定在这宫里还真能交个志同道合,闲着不想干事的朋友!
她又去看白荣妃,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白荣妃人长得美,身上那件紫色衣裳更美,像一束带着淡淡春愁的紫丁香。可白荣妃一双眼睛只是哀哀怨怨地看着景仁帝,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个暗搓搓赞美她的二货!
景仁帝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地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微微点头,算是见过了,那迷茫的眼神压根没往她脖子以下来,当然更不会注意到她的新衣裳美不美!这身凝聚了云光殿众宫女集体智慧和潜能,连夜赶出来的美服,真是黄金扔在糞坑里,白瞎了!
景仁帝这样随便地扫了一眼,算是跟她打过招呼之后,立刻就把她扔到一边,温柔地笑看着汪桂容:“你还是第一次进寿安宫吧?莫怕,有朕陪着,没事的!”
白荣妃觉得万把尖刀插在了心头,明明昨天还歇在她床上的男人,都是那个汪贱人!
汪桂容见白荣妃一脸要杀人的样子狠狠地盯着自己,心里狂呼:“感人帝,你干嘛又在光天化日之下给我拉仇恨!”她真是恨不能当众翻个大白眼给他看,可是……谁让她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没法子,还得认怂装羞涩,她假装没有看见白荣妃的眼神,温柔地一低头:“是!”
白荣妃看得后槽牙都要咬断了!暗暗地攥紧了那条杏黄色的腰带,这个可恶的死妖精!
贵人美人们只要待会儿等他们进去,依次在宫门外报了名号隔空请了安就可以各回各宫,休闲搓麻,把汪桂容羡慕得,要不是那个感人帝搞的小动作,她也能跟她们一般自在!
一帝三妃被请进了寿安宫。太后老人家果然端庄大气,一身红色织金牡丹褙子,发色是时尚优雅的奶奶灰,慈眉善目地坐在上首。景仁帝率先上前问安寒暄,依次是洪德妃,白荣妃。
到白荣妃,她堆出一脸肉麻奉承的笑容:“太后,您老人家怎么挑的衣裳,怎么就那么好看呢!我们哪,跟您一比都成了田舍妞了!”
太后只“哈哈”一笑:“这衣裳,我倒是不怎么讲究的,不过是按规矩穿!这凡事啊,有了规矩就好办!太后有太后的衣裳,皇后有皇后的衣裳!对了,说起皇后,今日怎么不见她?”太后可没看她,而是看向已经在一边落座的景仁帝。
白荣妃一脸尴尬,悻悻地退了下来!不管她怎么想法子奉承,这太后从来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每次都只跟皇后说话!不就是瞧不起她们不是正经老婆吗!
汪桂容一听这话音,不对劲啊!担心什么来什么,这话是冲我来的?!
景仁帝忙道:“皇后昨日说宫务操劳,这才不能替儿子生儿育女,儿子便让她好好休息三个月!宫里的事,上面有您老人家,下面,儿子就让洪德妃……呃……”他目光在洪德妃和白荣妃之间转了转,有些不确定。
洪德妃忙替他解围:“太后娘娘,皇上让妾暂时打理宫务,妾哪里懂得,还望太后您老人家能够得空指点一二,不然,待皇后娘娘身子好了,妾倒扔给她一个烂摊子,怕不把她又给累病了!”
太后依然“哈哈”一笑:“这宫里的规矩都是死的,只要不乱了规矩,再乱也有限得很!阿定,不是哀家倚老卖老说你,你疼媳妇也太过了!这宫里如今才几个人,就怕累着她了?她既开了口,就让她歇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差不多了!”一个个都是些宠妾灭妻的坏种子!亏她当初还以为他是个例外!江仙儿小气是小气了些,可是就凭她是正宫娘娘,再怎么也不能为了个刚得宠的贱人就当众打她的脸!这规矩一乱,宫里还不定出多少乌烟瘴气的腌臜事!
汪桂容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到底姜是老的辣,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对了,赶紧把皇后娘娘放出来吧,不然我这狐狸精一定会名震九州!成名要趁早,可是我真的不想成名呐!
景仁帝心里如何想的看不出来,可面子上倒是一团服气:“谢母后教诲,儿子都记下了!对了,这是儿子新立的贤妃,汪贤妃,过来给太后见礼!”景仁帝想也没想,就给汪桂容使了个眼色,汪桂容这个气,这情商太感人了吧……现在我是知道为什么那个汪贵人会被人放炮仗陷害了!你简直是太会替她拉仇恨了!以后可以叫你专拉仇恨小能手!
这一幕,即便是沉稳如洪德妃见了都是一惊,他居然一眼就知道她是谁?!白荣妃则是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们是潜邸过来的老人哪!他之前并没有脸盲的毛病,五个人一直能分清楚的!怎么现在就认得一个后来的汪贱人!
汪桂容心里再气景仁帝替她拉仇恨也没法子,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上前一步,按着学过的规矩,行足了六肃三跪三拜礼,别说,这么一闹腾,这腰还真有点儿痛了!眼看到了最后一步,她暗暗喘了一口气,就等太后说一句:“免礼吧!”就可以起来了。最后再献上自己的小哈达,哦不,是从汪贵人的个人手工珍品里扒出来的一条全新南珠抹额,这礼就算完毕,可以打道回府说拜拜了!可是,坏事了,怎么她等啊等啊等啊等,没有动静了?好像还听见从上面传过来一点点轻微的鼾声?!
景仁帝在一边看着太后合着眼睛,一副真地睡着了的样子,一张俊脸慢慢地垮了下来。他的卿卿可是本来腰就痛,为了见礼硬撑着来的,结果一来就被敲打个没完!现在居然就这样把她晾在地上跪着,自己装睡着了!!!
汪桂容在地上趴着,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搞点事,再装个不支晕倒之类的?还是就这样干挺着?晚上回去现成的理由可以拒绝进行不可告人之事?可惜脑力枯竭,好在还没等她纠结完毕,就听见脚步声响,一双明黄色的便鞋出现在她面前,一双手把她从地上架了起来,声音不高不低:“爱妃,太后睡着了,咱们莫要吵她,来,你腰痛,咱们先回去!”
汪桂容有些呆滞,这个皇帝是不是有点太帅了?为了心爱的女人敢背个不孝的骂名!她确实跪得手足发麻,不知不觉地依靠在了景仁帝的怀里!
洪德妃见状,一向古井无波的心里竟然激起了一丝涟漪。一直当他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原来不是,只是我们这些人都不入他的眼罢了!
白荣妃已经看呆了!为了这个贱婢,皇上昨日打了皇后的脸,今日竟然连太后的脸都敢打!一切都从这贱婢在东湖落水开始,莫不是这贱婢被水怪附体,专门来迷惑皇上的吧?!她暗暗咬牙,绝对不能让皇上被妖精害了!一定要救他!
景仁帝感觉到汪桂容身体的依靠,心里甜甜的。正要揽着她的小细腰转身,可惜脚步还没动窝呢,太后头一动,抬起脸来了,双目一定,瞧清楚了眼前搂搂抱抱的两个人,立刻大怒道:“阿定,你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跟个妃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啊?这回真是连皇帝他妈也彻底得罪了!老天爷,我跟你有多大仇恨啊?你要这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