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生
外面唢呐声嘈杂的实在闹耳。
山茶在门外来来回回, 踌躇了许久, 好几次要抬手敲门, 却又停住。
终于, 她鼓起勇气, 朝着屋内, 出声。
“夫人, 前厅那边已经催了三回了,您看......您现在要起来吗?”
屋里没有声音。
近午时了。
正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
榻上一床水红色绣福纹样的锦被,乱糟糟的皱成一团, 叶沉鱼缩在被子里头,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头黑色的秀发来。
她听见山茶的声音了。
可是她张了张口, 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实在太难受了。
这几天以来, 总是时不时的头疼心慌,她没当一回事, 但是今早一醒来, 就整个人不对劲了。
浑身都烫, 连脑袋都是烫的, 把人烫的糊涂了。
本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 不但没好, 心里的恶心劲,都一阵阵来了。
现在完全是连床都起不来。
“夫人,我进来了。”山茶接着在外面喊, 声音却是大了不少。
然后, 门被推开。
山茶晓得夫人最近身子不适,若不是实在催的紧,她也不敢冒然打扰,只是停在床边,轻声开口。
“这秦姨娘已经进了门,现在大礼将行,无论如何,夫人您应该露面才是。”
沉鱼本就被那唢呐声烦心的紧,又听山茶说什么裴笙纳妾的事,一时更烦闷了,火气上头,声音就冲破喉咙而出。
“他纳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了也是碍他的眼,半死不活待在这最好!”
因着说的有些急,沉鱼尾音才落,就狠狠的咳了两下,山茶忙是过来扶她,心惊胆战的给顺着气儿。
“夫人您缓缓。”
山茶说话,声音都打着颤儿。
夫人的脸色太苍白了,完全不剩一点儿的血色,一双杏水涟涟的墨黑眸子,突兀的睁着,而原本红艳的唇瓣,紧紧抿着,咬的都有些干裂。
“不然,奴婢去给您请大夫吧。”山茶光看这情形,便是觉得,夫人的身子,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请什么大夫!”沉鱼气息虽弱,但是卯足了劲的说话,也是带了隐隐的威慑。
“今日可是裴笙的好日子,我请大夫,那不是给他扫晦气嘛,免得他知道了,又给我脸色看。”
叶沉鱼嫁进这国公府已三年有余,在这三年里,她与她所谓的夫君,可以用“形同陌路”四个字来形容。
他不喜欢她,厌恶她,甚至不屑于看见她。
叶沉鱼偶尔会见到他,那些偶尔都是在有很多人的场合,远远的看上一眼,可是他从来都不会看她。
在他面前,她就是空气。
那时候她想,他是不是,连她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
反正她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如果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她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乐得一身自在。
“我再睡会儿。”沉鱼复而将身子往被子下沉了沉,一会儿后,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如果实在催的慌要让我去的话,就说我死了,来收尸吧。”
留下这句话,沉鱼闭上了眼睛。
整个屋子陷入沉默。
山茶没法子。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叶沉鱼。
然后,只得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屋外边去。
......
临近傍晚,前头熙熙攘攘的声音,才算是渐渐消停了一些。
沉鱼就一直睡到了这个时候。
前头时候发的热,大概消了一些,那股子不舒爽的劲儿过去了之后,身上就黏糊糊的,分外难受。
沉鱼向来最忍受不得这些。
于是便吩咐了山茶备热水。
她撑着身子,想起来,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
还是山茶扶着她起身,进了里头净室。
更衣,沐浴。
一身肌肤白腻如脂,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粉色的银缎寝衣慢慢褪下,烛火闪烁下,依稀可见细小微弱的绒毛。
整个人,都是甘甜多汁的可口模样。
沉鱼抬腿,跨入浴桶之中。
热气环绕,袅袅散开。
沉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微微阖眼,感受着身体的寒气,一点一点的往外散发。
似乎所有的疲软和躁气,也跟着慢慢消失。
“我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出去。”
热气凝成一片水雾,雾气弥漫中传出女子慵懒的声音,媚惑诱人,勾的人心里一阵痒痒。
山茶退出净室,悄无声息。
沉鱼的整个身子都沉进了水里。
只有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
浴桶里的水稍微的有些冷了,沉鱼动了动身子,感觉有了些力气,便撑着桶沿,要起身来。
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
“山茶 。”沉鱼出声唤道。
紧接着身后就有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沉鱼转身,伸手想去拿寝衣,指尖才是触及,忽然,闷然一声,就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下,在霎时间,把她压到了屏风上。
来不及惊呼。
沉鱼眸子里落入一片大红,眼前人的面容,却是叫她十分熟悉。
“裴笙,裴笙,你放开我。”沉鱼挣扎。
只是力气完全抵不上他,无论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她知道他喝醉了。
成亲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碰过她,要不是醉成了这样,怎么会突然跟发了疯似的。
“我是叶沉鱼,裴笙,你看清楚,我是叶沉鱼。”
沉鱼伸手去推他,说话的声音,都略微带了哭腔。
她想,他一定是走错房间,把她当做旁人了。
裴笙咬住她的耳垂,轻轻的含着,舌尖慢慢的往上舔舐。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暗沉嘶哑,满满的酒气扑出,萦绕在她的鼻尖。
“叶沉鱼,我知道是你,没有其他人,就是你。”
他抬起头来,抵着她的鼻尖,双手捧住她的脸,近在咫尺的眸子里,有满满的赤红。
“我早就想尝了。”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吻了吻她的唇瓣,还有鼻子,脸颊......
“我都想尝。”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沉鱼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因为太疼,心疼,身子更疼,一阵一阵的撕裂着,疼到让沉鱼没有了太多的记忆。
因为虚弱这么好些天,她的身子本就不太容易能撑住,需要些羹汤药物之类的撑着,再加上人也娇弱――
似乎有什么在抽动一般,身体的力气随之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沉鱼紧紧咬住了嘴唇。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
可是耳边沉重的呼吸声,她却听得越来越不清晰。
“你知道吗?这样的场景,我在梦里想过无数次,想的差点癫狂,你的身体,你的声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叶沉鱼,你就是毒,你只会让我一点一点的沉沦至死。”
“可是就算死,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死。”
......
沉鱼猛然睁眼,自榻上坐起,一双眸子惊恐的瞪着,张着口大口呼吸。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裴笙说的那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记在她的脑海里清清楚楚。
不断的萦绕,回响。
还有那些肉体激烈下,撕裂到底的痛苦。
他所说的那些,都让她如此的陌生和恐惧。
还有死亡。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只是在她失去意识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就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了嫁给裴笙第一年的时候。
沉鱼想,或许她是死了吧。
被裴笙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牲,活生生弄死了。
那个夜晚,她能够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都感觉到他心底,对她最强烈的渴望。
可是那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毫无察觉。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夫人,您没事吧?”
山茶听见屋里头的声响,敲了两下门,然后,侧了半边身子过来,轻声发问。
沉鱼抬头,透过半掩的窗户往外看。
天边晨光已起。
“没事。”沉鱼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也该起身了,你进来吧。”
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
她记得的。
沉鱼想,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置身事外。
不能再重蹈上一辈子的覆辙。
虽然有些事她还不明白,但是至少,他给她的,她都要让他还回来。
“洗漱更衣吧。”
正文 归家
山茶修饰妆容的手艺, 一向是极好的, 只那么一小会儿, 沉鱼一张媚生生的脸庞, 便是如芙蓉花开, 极致绽放。
“夫人您看, 此生打扮, 好是不好?”山茶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笑呵呵的问。
沉鱼抬眼, 目光慢慢的凝在妆镜里。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却又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然后, 她打量着自己这张脸。
一双杏眼含媚, 眼角微微上扬,眸间蒙上一层雾气, 粉唇两瓣, 染了鲜红的口脂, 双颊绯红, 似乎只要微微一动, 就能将人勾引过来。
人家都说, 她叶沉鱼是在世妲己。
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女孩俏脸初长成,才十岁之时,一张脸, 已经初具模子, 胸前两团,更是生的一日比一日沉甸,偶尔外出,便受人指指点点。
可是沉鱼知道,人家说她狐狸精,那就是在说她长得好看。
所以她并不在意。
“好看吗?”沉鱼启唇,从她嘴里说出几个字,都带着诱惑的味道。
“好看!”山茶毫不犹豫的点头,眉间赞扬的神色,溢于言表。
“夫人您生的好,这再经稍稍打扮,便胜似倾国倾城,待会儿见了世子,他必然也是欢喜的。”
他欢喜?他会欢喜吗?
沉鱼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对于他,她从来都没有留过半分的在意,只当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夫人,这几身衣裳,穿哪身好?”山茶拿了好几身新衣裳出来。
沉鱼淡淡扫过一眼,一件都没有看中。
“拿我那身丝绫鸾衣出来。”
不素不艳,端庄大方,正好。
正好是沉鱼想要的效果。
上一世他回来,沉鱼记得,她穿了一身芙蓉色的百褶长裙,衬得整个人明媚动人,当时她以为,他会喜欢。
因为那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曾经有人说,芙蓉色衬她的容貌,那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没办法抵挡的。
可是没有。
那天她只从裴笙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所以在那之后,她都没有再穿过芙蓉色。
因为她极其讨厌看到裴笙那样的目光,就好像她是一个天下最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
靖国公府。
府门口,管家正来来回回的走着,时不时的探头往外打量,那模样,真是着急的很。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隐隐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管家一喜,提起衣摆,就匆匆的走下了台阶。
缰绳一拉,马蹄声戛然而止。
“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一大早就等着,心心念念就是盼着见到您。”管家退到一边,笑脸相迎,接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裴笙穿了一身月白色圆领锦衣,头上以玉冠为束,玉身而立,面如冠玉,冷着脸,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说话,大跨一步,顾自往前走了。
裴笙离家,已有半年之久。
他成婚不到三个月,就说要外出游历,不顾老夫人和国公爷的反对,收拾东西,然后独自离家。
这一离开,就是半年。
其间偶尔有书信,却也不过就是那么寥寥几封。
可把国公夫人担心坏了。
自家大儿子,虽然行事沉稳,武艺伴身,但是这独自出门,身边一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现下老夫人坐在大厅的黄梨木椅上,一手搭在腿上,另一手放在小几上,捏了捏茶杯要拿起,一顿,又放下。
这般循环来回,不知经了多少次。
沉鱼就站在她身边,眉眼低垂,倒是看不太清楚她的神色。
同时,她心里却在一点一点的数着时间。
现在是巳时二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二、一。
心里最后一个声音落下,脚步声也如期而至。
老夫人的眸子一亮,手上茶杯一松,瓷器碰撞,清脆的一声,接着,人马上就站了起来。
“笙儿。”
裴笙上前几步,到老夫人跟前,作揖:“见过母亲。”
老夫人喜笑颜开,握住裴笙的手,上下打量。
相比走之前,人黑了一些,也壮实了不少,但好在没有太多的变化,看着,身子康健。
这便是最好的事。
只要裴笙健健康康的,她就放心了。
“沉鱼,你还在那站着做什么?可快些过来。”老夫人转头,笑着,眉目柔和,朝后边的沉鱼招手。
沉鱼福了福身,应下。
“你这回来了,可就别再冷落你媳妇了,成了亲的人啊,得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忧心仲仲,抬头,只是如此的嘱咐裴笙。
虽是当娘的,却也不太摸得懂自家儿子这心思。
当初给他千挑万选的,娶谁都不要,好不容易是这叶家小女儿,他没有排斥,国公府就忙着张罗,把人给娶了回来。
本以为,裴笙是开了心思,喜欢这姑娘,老夫人都已经在等着,过不久就能抱孙子了。
可是他对人家却是不理不睬,态度冷淡,成亲几个月,甚至都不曾踏入房门一步。
后来更是离了府,一走了之。
老夫人知道,沉鱼是个好姑娘,听话也孝顺,要真说起来,他们国公府,倒是对不起她。
“世子爷。”沉鱼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朝着裴笙行了礼。
裴笙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即目光移开,如蜻蜓点水一般,不作停留。
老夫人拉住沉鱼的手,想把她的手同裴笙的放在一起,却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他皮肤的一刹那,裴笙将手拿开。
厌恶自眸间一闪而过。
老夫人的面色当时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沉鱼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低垂的眉眼中,是让人看不明白的浅笑。
“大哥。”外头是轻快的一声唤。
接着走进来的人,穿一身浅蓝劲装,以玉梳将头发半挽于后,面目白净,精致眉眼间,同裴笙有五六分相似。
大概十五岁的模样。
这是裴笙的弟弟,唤作裴箫,平日里嬉皮笑脸,最是吊儿郎当。
轻轻一跃,人就已经到了跟前,歪着头看了一眼裴笙,笑着扬手。
裴笙却不予理会。
裴箫早就习惯了他哥这个样子的对他自动无视,也不理会,反身过去,朝着老夫人行了礼。
接着目光就转到沉鱼身上。
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就这么灵巧的转动,随即笑意洋溢,开口说道:“嫂嫂你今天真好看,简直好看的不得了,连那天上的仙女,都绝对比不上嫂嫂你 。”
裴箫说着,就朝老夫人眨眼:“娘,你说是不是?”
裴箫是一贯的嘴甜,这嘴甜到沉鱼身上,甚至演变成了夸张的存在。
他最是喜欢自家这个嫂嫂了,不但长得好看,待人也好,平日里无聊,还会同他玩乐解闷。
比他那半天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大哥,不知道好了多少。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夫人笑着点头,看着裴箫,眸间宠溺。
大儿子不经常在身边,也就剩这么一个小儿子,能日日陪着她,自然是宠着的。
“这都快午时了,我肚子可饿得不行,娘你一定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吧?”
裴箫捂着肚子,眉头紧皱。
“昨日不是你打回来的几只乳鸽吗?今日我正好拿它们,熬了赤枣乳鸽汤。”沉鱼轻笑,道:“我去给你端来,先填填肚子?”
裴箫惯爱不循常理,明明国公府有到午时才吃午饭的规矩,是国公爷定下了,不许更改,可他偏偏不理,说风就是雨的,想一出是一出。
“好,那裴箫谢谢嫂嫂了。”裴箫笑着朝沉鱼点头。
沉鱼说着就要往外走。
刚走了一步,沉鱼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回头,唤道:“夫君。”
裴笙下意识的就抬头。
沉鱼唇角含笑,唇瓣红嫩,微微的弯起一个弧度,眸间水波粼粼,回头来,那一瞬间,如冰雪乍破。
一笑动心。
裴笙有刹那的失神。
他指尖捏住,随即松开,然后,恢复正常。
“夫君风尘仆仆的回来,想必定是空着肚子的,不如我也给夫君端一碗过来?”
裴笙的喉咙微动。
“不用,我不饿。”他冷声回答。
沉鱼没再说话。
她转身,慢慢往外走,脸上笑意依旧。
刚才裴笙所有细微的反应,她都收入眼中。
好你个裴笙,装的可真好。
迟早让你把真面目都露出来。
正文 嫌弃
午时一到, 国公府便准时上了午膳。
这靖国公府人丁稀少, 国公爷驻守边关, 一年最多在家待两个月, 而府里头除开裴笙和裴箫之外, 子辈间只余一名庶女, 唤作裴婳。
她今年刚满十岁, 母亲是边关的一名良家子,因着生她的时候难产,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当初国公爷把这孩子抱回来的时候, 那模样皱巴巴的,瘦的不成人样,国公夫人一向心善, 看着心疼, 把这孩子养着,是当亲生女儿养的。
也幸得这些年养的好, 虽然裴婳是从小体弱多病, 但至少现在看着, 脸色红润, 身子已然是好了不少。
裴婳这长相, 有三分随国公爷, 其余的秀气如画,怕是随了她那苦命的母亲。
她今日穿一身葱绿色妆花通袖袄,进了厅门, 从老夫人过去到大哥大嫂, 还有二哥,一一行礼。
礼数俱是周全到位的。
“来,过来这边坐。”沉鱼浅笑着,拉裴婳在身边坐下。
裴婳点头应下,眉眼低垂,模样甚是乖巧。
只是毕竟身为庶女,心思敏感,亲生母亲又不在身边,性子难免羞涩了些,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以往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算不得太热闹,但好歹也是其乐融融,此番裴笙一回来,屋子里的气氛,就降到了冰点。
他冷着一张脸,只顾夹菜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裴箫好几次嬉笑着开了个话头,没几句,又讪讪闭上了嘴巴。
他这大哥,还不如不回来呢。
裴箫在心里暗暗的想。
桌上菜肴丰盛,大多是老夫人为裴笙准备的,自然,大抵是按照着他的口味来。
老夫人一个劲往裴笙碗里夹菜。
裴笙倒是都没怎么动。
“这如意卷是我亲手做的,与外头那些定然是不一样的,夫君尝尝吧。”沉鱼柔声说着,然后夹了一块如意卷过去。
十指纤纤,嫩白如葱。
轻轻点在银色的筷子上。
沉鱼的指甲上涂了胭脂色的蔻丹,是她亲手用摘的花瓣所制,鲜红欲滴,映着白嫩的肤色,还带了淡淡花儿的清香。
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过去。
如意卷落在裴笙的碗里。
他将筷子轻轻一拨,然后,如意卷就顺着滚出了瓷碗。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他轻轻说出这几个字,语气刻薄。
接着,面不改色的继续吃饭。
“裴笙!”国公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本来还欣慰,沉鱼愿意主动去接近笙儿了,想着这样下去,两个人能亲近些,可是他态度冷淡就算了,这般行径......任谁都会伤心心寒的。
沉鱼及时的摆手,露了个笑容,然后又去夹了一块,一边看着裴笙,一边轻轻的咬了一口。
“其实很好吃的。”红唇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张合。
沉鱼嚼完,咽下去,给裴婳和裴箫各自夹了一块。
两位都很捧场,连连点头说好吃。
“好了,我吃完了。”裴笙放下筷子,直接就起身,只是朝着老夫人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老夫人想开口叫住他,可是话到嘴边人已经不见。
她叹了口气,回头对沉鱼道:“他许是刚回家,心性还没转过来......你别放在心里。”
“没事。”沉鱼摇头,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山茶道:“你快些把东间再去收拾收拾,还有我说的那些要添置的,都仔细看看,免得夫君刚回来,住不惯。”
老夫人听她说这话,一愣,随即冷了脸,道:“你们是夫妻,哪有分开住的道理?”
“可是夫君,一向都住在东间。”
从他们成婚起,他就从来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半步。
听沉鱼这么说,老夫人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那东间也不需要收拾了,住一处便是,他要不肯,就说是我说的,不许有不答应。”
老夫人也是想,这万万不能拖着,国公府的世子成婚一年却尚未圆房,这说出去,可不也是个笑话。
逼也要逼一逼他。
沉鱼一怔,听老夫人这么说,看着面上还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才点头。
眉间羞涩。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这里,可是一步最好的棋呀。
......
午膳过后,沉鱼准备回自己院子,想着,还要再准备着些什么。
裴箫一脸兴致冲冲的跟了出来。
“嫂嫂,嫂嫂。”他跟在后头,一边笑着一边喊。
人畜无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心中欢喜,只不过沉鱼知道,裴箫他,有时候这脑子,就是多扎了几个洞。
“嫂嫂我跟你说,我哥他就是眼睛脑子都不好使,一点儿都不像我这么聪明伶俐。”
裴箫说的正义凛然,板着一张脸,点头,说道:“你放心,他要是不从,我就替嫂嫂你绑了他,霸王硬上弓,开了弓,那箭可就不飞不行啊!”
沉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好啊。”她随即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现在就去,绑吧。”
裴箫吓得当即被一口口水呛住。
他就只是说说而已,那他哥那冰块一样的德性......
从小到大,他要是敢对裴笙逾越半分,那裴笙一定会弄死他的。
虽然表面看着温和淡然,其实心就跟石头一样,手段狠的,堪比利刃,简直就是一条杀人不见血的毒蛇。
沉鱼看他这反应,故意说道:“怎么?不愿意帮了?”
“不是。”裴箫立马摇头,顿了顿,一拍手,道:“我这一想,嫂嫂你倾国倾城,就算不用强的,那我大哥他也得乖乖过来呀,绑过来这种方法,和嫂嫂你太不搭了。”
裴箫无论怎么胡说八道,都有一副,我说的就是最有道理的样子。
裴箫说完,点头鼓劲,往后跃了一步,人就飞快的跑走了。
扯着嗓子喊出的声音却还留在空中。
“嫂嫂我是你的最强后援!”
“大哥他就是个混蛋!”
沉鱼看着他一溜烟的跑走。
当即无奈的笑了两声。
要不是两人长得这么像,她还真不敢相信,天南地北性格的两个人,竟然会是亲兄弟。
两个人真应该中和一下。
不过,她还真的好好想想,这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三年都被他给骗了,还受了三年的冷落和厌恶,到最后,还被他以那样的方式给......
沉鱼简直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畜牲,该死的畜牲!
沉鱼想,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只是一步一步慢慢来。
她也能有无数种弄死他的方法。
正文 拧断
沉鱼就站在院子的门口等裴笙。
此时已近夏日, 天气慢慢的炎热起来, 方才午膳间, 沉鱼出了些汗, 身上稍稍的黏糊, 就回房间, 换了身轻薄点的衣服。
她再到外边来等着, 有好一会儿,裴笙才是走了过来。
本来他是一脸漠然,但是在看到沉鱼的时候, 眸间厌恶之色顿现,随即冰冷。
甚至带了隐隐的阴戾之色。
沉鱼抬手,轻轻擦了擦额间汗水, 红唇微张, 喘了小几口气。
“夫君,近来天气越发炎热, 还是快些进屋去吧。”
沉鱼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因为确实是有些热了, 沉鱼原本粉嫩的脸颊带了一抹红色, 胸口随着呼吸, 一起一伏。
她身上穿了一身蜜合色十样妆锦轻纱长裙, 料子轻薄, 随着脚步,一下一下的掀动。
沉鱼悄无声色的把身子往裴笙这边移了移。
裴笙冷冷的瞥了一眼,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怎么他离开了半年, 叶沉鱼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总是想要围着在他身边转。
要知道在以前,她可是完全不愿意理会他的。
裴笙倒是有些好奇了。
“夫君。”沉鱼顿了顿,然后,去拉他的手。
指尖已经触及了裴笙的手心。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但却比常人要凉一些,沉鱼轻触,见他没有反应,接着,就要握住。
裴笙这才反应过来。
他脸色一白,然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紧抿着唇,从腰间拿出一块灰色帕子,仔细的擦拭着双手。
特别是刚才被沉鱼碰过的地方,他上上下下的擦了有三次。
却似乎还是不适。
“叶沉鱼你记住,以后你再碰我,用哪碰的,我就拧断哪儿。”
语气狠厉,不像是在说假的。
沉鱼那一瞬间听他这么说,当时就想伸手出去碰裴笙一下,但是犹豫了会,还是没敢动。
对于裴笙的心思,她好像只了解到了一半。
或许可以说,除了那一晚,除了那一晚像是失控的,并且完全陌生的他之外,她对他,是从头到尾,完完全全的不理解。
“好,我知道了。”沉鱼看着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加紧跟上裴笙的脚步。
他腿长,步子也大,走起路来就是一阵风一样带过,沉鱼在后面药跟上他,难免就有些喘了。
脸也红的越发的厉害。
忽然,她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出声唤道:“夫君,不是那边。”
裴笙的脚步一顿。
沉鱼上前几步,到他面前,指着旁边的路,说道:“房间在这边。”
沉鱼以为,他是太久没有回来,已经忘记了房间在哪里了。
“夫君定然是忘了吧,从这边过去,是厨房,再走就没路了,卧室在这边。”
沉鱼用手指着这边的屋子,脸上带着浅笑,伸手想去拉他,想起什么,又马上收了回来。
“我给你带路。”
说着她就抬腿往前边走,一边走,害怕裴笙不跟上来,还一边频频的往后投目光。
裴笙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沉鱼指引的方向,当时一愣,但还是跟着沉鱼的方向走了。
他确实记不太清楚了。
这个院子,以前就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后来多了这么一个人,就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甚至是到现在,他都不记得里面的格局了。
......
这屋里头丫鬟的配备,都是按照原本标准来的,只是裴笙离开之后,沉鱼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就谴了一半的人走。
如今她身边就山茶这么一个大丫鬟,屋里头同时服侍的,是玉簪和玉兰,还有另外的几个粗使丫鬟。
不过如今这些下人,已经全然只当沉鱼是主子。
所是裴笙一踏进屋门的时候,气氛还有些诡异。
山茶最先反应过来,给玉兰和玉簪使眼色。
两人先是稍显慌乱,但也是马上镇定下来,转过身来,对着裴笙行礼。
其余剩下的人也都是依葫芦画瓢的学着那模样行了礼。
裴笙这表情让她们都不敢吱声。
裴笙就扫了一眼过去,简直是懒的搭理。
不过这整个房间的布置和格局,却是完全把裴笙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白日里窗户都是敞着的,阳光顺着窗户口洒进来,正好映在屋里头的花枝上面。
各类新鲜的花儿,四处摆放,首先就有一种温暖的气息,而后再注意到的便是这屋子里头各种大红粉嫩的布置,从被子到床帘,皆是鲜艳的不得了。
裴笙的嘴角微微扯动。
他怎么可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沉鱼知道,夫君定然不欢喜这些,只是娘吩咐说了,东间的屋子,不准收拾。”
沉鱼间接性的就朝他转达了老夫人的意思。
“不收拾?那鬼地方,你滚去住好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裴笙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放在之前的沉鱼身上,她肯定心里是有不舒服的,可是现在却完全不放在心里,就好像被轻轻叮了一下,无关痛痒。
“夫君要是让沉鱼去那边住,当然没问题,只是今天晚上,可能要先委屈一下。”
其实就算没有东间,裴笙也能有很多个办法不住在这里,但是他除了冷眼讽刺几句之外,旁的话,一句没有多说。
沉鱼当时就知道,他是答应住在这里了。
做人就是要不要脸不要皮,旁的都不去多想,这样,才能最肆无忌惮的,去达到自己所想要的。
这一点,沉鱼现在是充分明白。
“水已经备好了,就在净室里,让妾来服侍夫君沐浴更衣吧?”
沉鱼伸手要去给他脱衣服,裴笙眼角余光瞄见,身子就稍稍的往旁边一侧。
沉鱼当时便失了重心,摇晃了几下,往裴笙身上倒,不过她尽力的让自己站稳,两手抓着自己两边的衣摆,使了着力点让自己稳定。
可还是撞在了裴笙身上。
娇娇软软的身子,猛然一下贴在裴笙的手臂上。
和香甜的味道。
裴笙嘴角紧抿,瞬间整个人的气息都冰冷了下来,抬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看这架势,是真的会下手去的。
沉鱼在受过惊吓之后,才反应过来,就那么稍微一丁点儿的停顿,她马上开口,道:“我知道,哪儿碰到就拧哪。”
低头,目光游离过去,最后停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
沉鱼深吸了一口气,弱弱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柔媚。
“那你拧吧。”
她一咬牙,伸出手去,然后这样说。
模样视死如归,微微惊吓,任谁看了,都是一点儿凶狠模样都提不起来的。
正文 舞姬
原本裴笙恶心她, 就连他自己都以为, 是真的恶心她。
那种隐隐反胃的厌恶感中, 却是带了一抹让人难以抑制的躁动, 星星点点的牵动着身上的每一点, 想去拨开一切, 去探索更多。
所以每次当他身上有这样反应的时候, 他就格外的厌恶自己,然后下意识的想要逃离,逃离开如今的一切, 还有那个讨厌的女人。
他过了半年的清静日子。
在这半年里,他发现自己变得很正常,正常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一回来, 所有的一切又消失殆尽。
连他自己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完全像是中了蛊毒一样,越想摒弃, 就陷的越深。
明明他厌恶这些, 厌恶的不得了。
面前一双水雾雾的眸子还在柔柔的望着他。
裴笙咬牙, 抑制住了自己要一拳挥下去的冲动。
转身, 直接走了出去。
沉鱼上前一步, 紧接着喊:“夫君, 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他冷声留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夫人,世子他――”山茶上前, 想说什么, 沉鱼却抬手,摇了摇头。
“爱去哪去哪儿,关我什么事?”沉鱼的脸色在瞬间就变了,看着裴笙已经消失的背影,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挡住了胸前风光。
以为她愿意给他看呀!
后边的玉兰和玉簪看得一脸呆愣。
夫人这一下子柔情似水的一下子又一脸不耐烦,表情变化之快,简直就跟换了张脸一样。
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呀。
“玉簪玉兰,你们两个,还是去把东间收拾好吧。”
沉鱼在心里暗自嘀咕。
就他裴笙还嫌弃这房间不好,以后他要是想进来,她还不让了呢。
摆着脸,是给谁看?
她的态度已经这么好了......沉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
无论如何,现在要容忍。
......
裴笙从沉鱼那出来后,直接就出了国公府。
他清楚的知道,他甩脸走人后,那个女人说不定就会去向母亲告状,与其留着在那头疼听数落,还不如走得远远的好。
眼不见心不烦。
他骑了一匹马,直接往郊外的方向而去。
大概在快出城门的时候,身后有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一声一声的,像是和裴笙的马蹄声同步,最后,重叠在了一起。
“半年未见,小笙儿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马上的男子,一身石青色绣竹枝暗纹长袍,发冠上,只缚一根黑色发带,随着马蹄的快速踏动,衣裳和发带都缓缓飘舞。
鲜衣怒马,翩翩少年。
“见到长辈也不知道行个礼,小笙儿你再这样下去,可就没人会喜欢你了。”
少年语气轻佻,说话间,马匹已经同裴笙并排而行。
他自称长辈,但看起来,与裴笙倒是一般大的年纪。
最多也就是弱冠之年。
裴笙没说话,也没加快速度,只是继续保持着目前的状态。
少年一夹马肚子,继续保持着与他同行。
马匹在一棵大树前停下。
两人同时下马。
“你怎么会在这儿?”裴笙这才出声发问。
“我可是陆湛,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吗?”他一扬头,唇角勾起,尽是得意之色。
“怎么?刚回家就往外跑,难道是家里头的美人儿还不够格,要不要......小叔给你送几个够格的过来?”
陆湛他比裴笙大一岁,但是却整整高出一个辈分,真正的算起来,裴笙还得叫陆湛一声表叔。
两人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可是陆湛他总是仗着这一点,就摆他长辈的架子,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想动手揍他。
总归裴笙是从未理会过他的。
他自己脸大,爱做什么爱说什么随他去了就是,也就他一个人蹿的跟猴高,没谁愿意搭理。
特别是在裴笙面前,更加碰壁。
陆湛习惯了这一点,摊了摊手,没再多说。
“我今晚去你那里住。”裴笙直接就说道。
陆湛一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颤颤道:“虽然我好美人吧,但是我绝对没有那方面的倾向,对你就更没有了。 ”
裴笙一手拍下去,拍在陆湛的肩膀上,还没用力,他已经哼唧唧的跳脚直喊。
“好了好了,让你住还不行。”陆湛妥协,接着又神秘兮兮的凑到裴笙跟前,压低声音,道:“我不骗你,前几日得了几个美人儿,都是尤物,个个滋味好着,正好,让你尝尝。”
陆湛说完,就翻身上马,然后招呼裴笙。
“走吧,我的小笙儿。”
......
陆湛在外,有自己独立的府邸。
他的父亲陆建俞,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年轻的时候常同靖国公一起驰骋沙场,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惜了陆湛这个不学好的,只有花拳绣腿的武艺,完全没有其父半点风采。
这些年来,陆健俞什么方法都试过,就是对陆湛不管用,到最后,干脆就放弃了。
陆湛这小子,其荒唐程度也是完全有名的,府里头养了好几房小妾,通房丫头有好几个,还经常去外头,柳巷流连,偶尔,还会带几个美人回来。
谁叫他长了一张俊逸的脸,叫女人看了,都自觉的愿意扑上来。
而且又是大将军的儿子,也有能力养得起这么多莺莺燕燕。
裴笙一进他的院子,当时就感觉是一阵香粉脂腻的味道传来。
他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
这地方,还不如那红红粉粉的房间呢,至少,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让人反胃的味道。
“怎么样?我这处地方是不是特别好?”
陆湛完全没有意识到裴笙的异样,反而是一脸的欣然,一路走过去,还一边给裴笙介绍。
“我这府邸里头,水榭歌台,样样都有,想看歌舞,想听曲儿,随时都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水榭之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美人儿。”
陆湛早就已经吩咐好了。
他拍了拍手。
声音才落下,就有几个婀娜的身姿从石头后面转出来,一入眼,就是粉蓝之色,阳光照射下,皮肤雪白细腻。
柳肢婀娜,随着琵琶轻乐缓缓而动。
红唇轻勾,只是稍稍抬头间,一望,便足够将人的魂都勾走。
不得不承认,陆湛这回找的这几个美人儿,都是上等的货色,绝对不是普通的那些胭脂俗粉,一个个眉眼精致,身材极好,特别是扭动间,魅惑动人。
实在是真真正正的尤物。
陆湛看得开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一曲过后,美人浸汗,有些微微的喘息。
陆湛往裴笙这边靠了靠,在几个美人间看了一圈,笑着说道:“怎么样?喜欢哪个?”
裴笙在那些人中间扫了一圈,却没有说话。
“我可是辛辛苦苦得来这些美人儿的,自个儿可还没碰过,你要是喜欢,全让你带回去都行。”
“不好看。”裴笙直接吐出了三个字。
“不好――看?”陆湛被他这句话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抬眼,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一脸的难以置信。
“还不好看?那恐怕就真的没有好看的了。”陆湛想裴笙这眼珠子是不是长歪了,真想给他抠出来看看。
或许她们是好看的。
只是裴笙他见过更好看的,所以在那之后,已经到达了顶点,然后,所有的一切,就都算不上什么
哪怕他并不喜欢。
可是事实如此,就连他都承认。
那个女人的一切都完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顶点。
“这样吧,我把清儿和烟儿送给你。”陆湛朝着边上的两个女子招了招手。
“她们两个舞跳得最好,那腰细的,啧......”陆湛连连赞叹,笑容一起,接着压低声音,说了下去。
“这要是在床上,那绝对是欲|仙|欲|死!”
两个美人儿,步履轻盈,缓缓走来,在裴笙身边停下。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好好伺候我们世子爷,伺候好了,可有让你们美的。”陆湛吩咐道。
“是。”美人儿乖巧应下。
“小笙儿,我跟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能这样下去,知道的人是晓得你清心寡欲,不知道的人,可以为那方面有问题呢。”
正文 噩梦
平常人家的男子, 十五六岁便开了荤, 身边怎么着也有几个通房丫头, 可是裴笙他, 却好像入了佛门似的, 清心寡欲。
这屋里头没人也就罢了, 还从不去花楼, 哪怕是看见再绝色的美女,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目不斜视, 面色淡然。
与陆湛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湛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是让他这样活着,不晓得有多痛苦, 那不如去死了算了。
“你娶妻的时候, 我不在,连一杯喜酒都没能讨上, 不过表叔我看你这样子, 怕是家里头那位伺候的不够好?”陆湛这厮, 可就是天天想着, 怎么样能让裴笙也尝尝美人儿的味道。
他想, 只要他尝到了, 就会知道,那等美味,实乃不可抛弃。
“不然明日, 带我去见见我的那位侄媳妇?”
这都快一年了, 他可是连人都还没能见着一面呢。
听说那位长相极好,陆湛自然好奇,不过心里边隐隐也觉得,裴笙既然还是提不起兴趣来,那想来,也没有多好看。
“有什么好见的?”裴笙直接回绝。
不都那个样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没什么特别。
陆湛摊手。
他当小叔的,当然要好好关怀关怀他的侄媳妇才是。
这厢看完了歌舞,陆湛安排裴笙住在了离他不远的院子里。
就隔着一堵墙,正好够他清晰的探查那边的状况。
这边下人送了热水进去,陆湛估摸着,里边裴笙已经在沐浴了,等了一会儿,就马上招呼清儿和烟儿进去。
夏日的夜晚,蝉声鸣鸣。
陆湛穿一身月白长袍,坐在院中的樟树下,手旁一壶酒,偶尔饮上一杯,然后静静的等着。
过了有好一会儿,裴笙那边都还没有动静。
陆湛当时心中一喜,想着这莫非是成了,起身,刚想去瞧瞧,下人就报了消息过来。
说是清儿和烟儿受了重伤。
陆湛先是一惊,想到什么,然后眸子亮了亮,连忙问:“哪里受了重伤?有多重?”
“清儿一只手动弹不得,想必是断了,烟儿被踢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屋前台阶,可浑身青紫呢。”
完全和他原本想的不一样啊......
陆湛听他这么说着,眸间亮色褪去,当时脸色就越发的暗沉了下去。
敢情裴笙是对美人儿动手了。
陆湛咬牙,恨铁不成钢。
那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他不要也就算了,怎么能动用武力呢,而且下手还这么重......
再联想起之前那些年的事情来。
陆湛脸一白,摇头,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
......
沉鱼晚上又做噩梦了。
又是那个晚上,那个可怕的,让人浑身寒颤的夜晚。
她惊醒的时候,依旧一身冷汗,抬头看天边微微泛白,当时她怔着看了许久,点点滴滴的,想起了许多自己未曾发觉的细节。
一样样的拼凑在一起,慢慢呈现出一些,她所不了解的过往。
老夫人说,娶她回来,是经过了裴笙同意的,之前给他说了很多户人家,他都不答应。
老夫人偶尔和她谈话的时候,也会感叹说,她相信裴笙是喜欢她的。
那时候,沉鱼完全没有多想,只是尴尬的笑笑。
说裴笙会喜欢她,那恐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现在再想,裴笙虽然表面看着是厌恶她的,但是在那厌恶之下,明明白白的还有另外的东西。
是在眸子里偶尔一闪而过的情绪,闪过之后,会被他努力压下。
也是沉鱼所看不明白的情绪。
可是他那样的眼神,让她笃定,他迷恋她。
近乎到疯狂的迷恋。
她叶沉鱼有仇必报,心眼儿小的很,甭管是谁惹了她,都要付出代价。
无论多久,一定要还报回来。
晨起后,沉鱼照例去给老夫人请安。
昨儿晚上裴笙不在,想必老夫人定然是知道的,她会说上几句,但是对裴笙来说,起不了大作用。
对男人,就要来软的才是。
果不其然,老夫人首先就拉着沉鱼,唉唉的叹了一口气。
“是笙儿太任性了。”
“许是妾身不讨夫君欢心吧,定然是不小心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才会连房门都不愿意进。”
沉鱼低垂眉眼,看着,给人一副十分委屈但却装着宽容大度的模样。
只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老夫人心里对裴笙的埋怨就更深了。
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不要,天天摆冷脸,连家都不住,也真是不懂事......
而沉鱼低垂的眉眼之间,没有半分的黯然之色,反而,有丝丝神采。
她早就料到老夫人会说这些话了。
上一世,老夫人是一直向着她这边的,想办法让他们亲近,只是那时候,她和裴笙是双双看不上眼,几年过后,始终保持着相互嫌弃的状态。
后来,就连老夫人都放弃了。
之后裴笙纳妾的事,还是沉鱼主动提的。
在这个家里,需要有子孙繁衍,可既然她不受他的喜欢,那就必然没有可能为他生儿育女。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其他的人来承接这个担子。
所以沉鱼主动开口。
老夫人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她当然想抱孙子。
人是老夫人挑的,就是一文官家的女儿,长相周正,端庄大方,看着小家碧玉,是平常男子都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毕竟那天晚上就......沉鱼她,也来不及知道裴笙究竟喜不喜欢了。
想到这,心里微微泛酸。
这模样被老夫人收入眼中,只是觉着更加惹人怜惜。
刚要开口说话,这当头间,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
老夫人抬头往前看去。
原本眉目之间还是柔和的,眼角含笑,却就在一瞬间,眼角眉间,都冷了下来。
沉鱼背对着门那边坐着,没有回头,但她光是看老夫人这个反应,已经能够大致的猜测到了。
怕是裴笙回来了。
果不其然,接着,裴笙那一如既往冷漠的声音响起:“孩儿见过母亲。”
紧接着的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明显要比裴笙轻快不少,十分年轻的声音,却是对着老夫人喊了一句:“表嫂!”
老夫人原本是不悦的,但看见来人后,一怔,脸上还是露了笑容。
“小湛,你怎么来了?”
正文 委屈
沉鱼大概能知道是谁来了。
靖国公府, 一向隐于朝堂, 也不怎么同外系氏族打交道, 在皇城中, 若说是要亲近些的, 那必然就是陆家了。
陆家的陆老夫人, 也就是陆湛的母亲, 是靖国公的姑姑,而陆湛作为最小的儿子,同靖国公, 是表兄弟的关系。
沉鱼也听说过,陆湛此人,是典型的纨绔浪荡子, 平生最好美人, 不过二十有一的年纪上,那府里头的美人儿, 已经是一拨又一拨的接着换。
不过这人.....和裴笙关系似乎还不错。
想昨晚裴笙他没回来, 大概就是去了陆湛那儿吧。
老夫人笑着就站起身来, 往前走了一步, 目光停在面前的人身上, 依旧是笑脸盈盈。
“小湛你可有一年多都没来过了吧, 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要来看看表嫂了?”
陆湛是他们这一辈表兄弟里最小的一个,自然从小受到的宠爱要多一些, 大抵就是, 一群人捧着不敢惹,当宝似的存在。
“裴笙这不是刚回来嘛,我昨日就留他在府里喝了几杯酒,顺便,在我那住了一晚。”
陆湛这一看就是来给裴笙当挡箭牌的,轻轻笑着,继续说道:“今日想着,同他一起回来,顺便探望探望表嫂,也许久没见了。”
他站在裴笙旁边,十分得体的说了这一段话。
陆湛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这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一种让人很舒服,很放松的味道。
以他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味道应当是......美人儿身上散发的体香。
这可是极品。
陆湛心里这样想着,目光抬头间,飞快的一扫而过,他估摸着,是这屋里头的哪个丫鬟。
可是似乎没能找出个究竟来。
个个看起来都姿色平淡,没有什么太大的突出点。
沉鱼定了定心神。
她转过身,稍稍低着头,先是朝着陆湛福了福身,轻唤:“表叔。”
她的声音本来就带了一丝的柔媚,平时说话,哪怕压抑的再厉害,也会有一种故意在诱惑人的感觉。
如莺鸟啼啭,只一声,便能将人欲罢不能。
陆湛愣了一下,当时一瞬间,心神都被这声音勾走了,直乎乎的往上飘,当时反应过来,才轻轻点头,应道:“早就听说,叶沉鱼生的一副沉鱼落雁之貌,此番一看,倒还真不负盛名。”
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眼前人是实实在在的尤物,从上到下,都生的完美而让人癫狂。
不过这可就奇了怪了,家里边有一个这样的媳妇,裴笙他还不满足,这要是他,巴不得日日都沉在温柔乡里。
“表叔谬赞,沉鱼生的可上不了台面,不讨人喜。”
沉鱼唇角含笑,目光扫过,凝在裴笙脸上。
话中意有所指。
“裴笙他榆木疙瘩,这么多年就没开过窍。”陆湛直接开口,那说话的模样,分外嫌弃。
沉鱼顿了顿,没接话,抬头,目光投向前边的裴笙,启唇,声音越发的轻柔:“原来夫君昨晚是去了表叔府中,害妾身还担心了许久,不知夫君昨日,睡得可好?”
晓得他不会回答,沉鱼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给他理了理微微发皱的衣角。
裴笙往后退了一步。
眼神凌厉,对上沉鱼的视线。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碰他。
这儿还有老夫人和陆湛在,裴笙绝对不可能对她怎么样,沉鱼自是充分的明白这一点,才当做没看见裴笙的警告。
她将指尖搭在他的腰际,身子稍稍的贴近了些,柔软娇嫩的皮肤,就算隔着衣裳料子,似乎也有隐隐的温热传来。
“看来夫君昨晚是睡得很好了。”
一双眸子水波盈盈,只映出裴笙一张清冷的脸来,笑着,继续说道:“妾身已经把东间收拾好了,夫君今晚就在家中住下,倒不必再劳烦表叔了。”
“这样,夫君不若先去看看,仔细瞧着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沉鱼说着,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接着就要拉裴笙离开。
老夫人虽然不满意裴笙住在东间,但是目前看来似乎也只能慢慢来,当时,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接着老夫人拉着陆湛陪她说话,陆湛那模样,显然是不太愿意,目光连连往沉鱼和裴笙离开的方向看。
其实他一直挺担心裴笙的。
在以前那些年,他总觉得没什么,事情过去了,他开窍就会好的,可是直到现在,他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
越这样,他就越忧心。
可是这叶沉鱼......好像挺好的。
陆湛看人一向很准,特别是女人,他能隐隐察觉出,她是一剂良药,或许,能够起到她该有的作用。
陆湛眉头微微皱起。
只希望如此吧。
......
“你放开我。”
裴笙动了动手臂,要从沉鱼圈着的双手中抽脱出来。
谁知沉鱼拽的紧,他动了动,倒还是抽不出来。
当时裴笙的脸色暗沉的厉害。
沉鱼就将身子紧紧的贴着他,只当没听见他说话也没看见他脸色,脸上柔柔笑意,依旧不变。
“午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沉鱼顿了顿,接着道:“近日后院莲花开得好,不如我去摘些莲叶莲花过来,做莲叶羹和荷花酥,我和你说,我做的莲叶羹,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裴箫上回,一次就喝了三碗。”
裴笙的身子渐渐的僵硬。
她不过就是拉着他的手而已,但是清晰的触感却是在瞬间传遍全身,熟悉的躁动在身体里隐隐叫嚣。
让他想去看到,去得到更多。
但同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响,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裴笙手上的力气瞬间了大了许多。
他伸手,就往外一挥。
沉鱼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只是将双手圈了他的手臂而已,这下被他这么一挥,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倒,脚一歪,绊着台阶倒了下去。
“啊――”沉鱼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首先传来的,就是手掌和后背的疼痛。
她皮肤本就娇嫩的不行,被这么猛一下的磕在地上,定然是擦破了皮,渗了血的。
沉鱼低头,皱着一张脸,察看自己手上的伤痕。
而裴笙挥开手后,便是不耐烦的大步向前走,在听到一声惊呼的时候,他一愣,脚步顿下。
沉鱼眼角余光正好扫到。
她稍微缓了缓心神,再抬头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满满的包在一处,像是在努力的抑制它往下流。
“我......”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来,却是带着沙哑的哭腔。
美人娇娇模样,任谁看了这副场景,都会是心疼的要死,只想把人抱起来,护在怀里,好好的哄着,那万是半点儿都伤不得的。
“是妾身又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惹夫君不高兴了?”
沉鱼紧紧咬着下唇,脸色霎时泛白。
裴笙的心轻轻的抽了一下。
那是很微不可闻的感觉,微小到让他怀疑,是不是真的有。
沉鱼看着他,然后,慢慢的朝着他伸出手。
眸中,是满满的委屈。
正文 有病
以前的叶沉鱼从来不会这样。
不会主动的去接近裴笙, 主动的和他说话, 大多时候, 她愿意离得他远远的, 愿意一个人待着, 最好一辈子不见, 相安无事。
毕竟她叶家小门小户, 本就未想过能和国公府扯上关系,当初这门婚事,还是国公夫人派人来说的媒。
叶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国公府是大户氏族, 裴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沉鱼嫁过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甚至连沉鱼自己都这么觉得。
反正她也没有心仪的人, 那还不如嫁一个大家都认为好的, 左右不过都那样,没有差别。
原本她是想, 如果夫君是真心喜欢她, 对她好, 那她也会好好的对他, 好好过日子。
可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大婚那日, 她坐在婚房之中, 忐忑的等待他的到来,那个时候她在想,该怎么说, 怎么笑, 才能给夫君留下最好的印象。
她想,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应当是欢喜端庄大方的儿媳妇吧。
所以她努力学习,去学着最大方得体的模样。
可是裴笙掀开盖头之后,她朝着他笑,笑意是紧张而生涩的,一颗心就砰砰的跳,跳的停不下来。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就是她日后的夫君。
比她所想象的,长得还要更好看。
好看的人,是赏心悦目的,光只是看着,便能让人欢喜和高兴。
当时,她抓着锦被,紧张而又生涩的唤了一声――“夫君”。
他就只是看着她,眸中是不明的神色,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让沉鱼心里越发的忐忑。
可是接下来,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然后,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
之后就再未曾踏入过这间房。
沉鱼有过无数次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想着她有哪儿做的不对,于是一次又一次学着去迎着他的喜好,去改变。
可是最终发现,怎么都没用。
他讨厌她就是讨厌她,完完全全的讨厌她这个人,讨厌她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就算她再改变,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一辈子就这样过去,谁都不理不睬,平平静静的其实挺好。
反正沉鱼左右都想得开,没什么的。
但是这厢叶沉鱼眼泪汪汪的看着裴笙,心里头的想法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在她打算平静之后,他却来招惹她,她叶沉鱼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裴笙凭什么想要就拿,不要就扔掉?
所以凭什么如此?
“夫君。”沉鱼出声,弱弱的唤了一句。
手掌上已经浸了血,肉眼可见的丝丝划痕,因着撞的有些重了,后背的痛感也是一阵阵的。
所是沉鱼这眼泪,虽然是在裴笙面前装着挤出来的,但是其实,也是真的疼。
裴笙的脚步顿在原地,就在那一瞬间,似有千斤重。
他刚刚的力气是有些大了。
只是......
裴笙只是稍稍顿了那么一下。
然后就转身离开。
步子跨的很大,完全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沉鱼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她的脸色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当时一滴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映出点点细小的绒毛,水盈盈的眸子里,却满是冰冷。
她伸手,按在腰上,轻轻的按柔。
好你个裴笙,下手还真是重,这一下要是给她摔出什么问题来......那她死都不会放过他!
“没事吧?”
陆湛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问了一声,然后,蹲下身来,伸手要过来扶她。
他的手掌已经触碰到她的手臂,当时沉鱼身子一僵,马上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说完,沉鱼就撑着身子,连忙的站了起来。
陆湛虽是长辈的身份,但毕竟年少,又是这个性子,沉鱼自己心里晓得,她该与他保持距离。
陆湛当时就收了手回来,退后了一步,看着沉鱼自己站起来。
沉鱼脚步有些不稳,起身后,扶着一旁的柱子,才是勉强的稳住了身子。
她回身,浅笑着朝陆湛点头,道:“让表叔笑话了。”
陆湛看着裴笙离开的方向,目光一点点的凝住,有一霎那的失神,接着,笑意顿起。
“侄媳妇,你可别理他,裴笙他呀,有病!”
陆湛唇角轻轻勾起,说话声轻描淡写,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吐出来,像是随口的笑话,但是,又不像是在乱说。
沉鱼一顿,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但是一想,又疑惑问道:“有病?”
“是啊,从小就有病,不能碰女人,哪怕只是一小下下就要死要活的,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陆湛扬着一双桃花眼,衬着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显的整个人格外的神采飞扬,嗤笑一声,然后接着往下说。
“不过,我觉得侄媳妇你一定是一剂良药,裴笙他,迟早要栽在你这里的。”
陆湛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沉鱼垂眼,余光却是时不时的打量过去,她想再多问,但是又觉得应该慎重一些。
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疑惑。
“昨晚我送了他两个美人儿,结果,直接把人打出了门外,一个断了手,另一个,到现在都动弹不得。”
沉鱼听陆湛这样说着,身子不免开始微微的发颤。
感觉自己手上方才摩擦到的伤口,越发的疼痛起来了。
“所以啊,你这可算是轻的。”陆湛笑着,用眼神示意沉鱼手掌上的伤痕。
“他的病,很严重吗?”沉鱼小心翼翼的出声问,看着,还挺担忧的。
陆湛愣了愣,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侄媳妇,你可真有意思。”
陆湛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顾自说道:“他这是一边念念不忘,一边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不过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拿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随时都可以!”
陆湛顾左右而言他,虽然是笑嘻嘻的,但这一看,就知道是有要隐瞒的事情。
既然是他不想说的,那沉鱼自然不会再问,她只是讪讪的笑了笑,点头。
......
沉鱼回房间,让山茶简单的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
药水浸在伤口上,微微发凉间带着些许痛意,但沉鱼却毫无反应,沉着面色,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方才陆湛和她说的话。
听起来有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和目前所经历的这些细细一对比,就会发现,或许真的有可能。
“夫人,您吩咐摘的莲叶和莲花,已经全都准备好了。”玉兰匆匆从外边走进来,一句话,打断了沉鱼的思绪。
山茶是特地找了轻柔的白纱过来,给沉鱼包扎伤口,现下听玉兰这样说,连忙出声,劝道:“夫人,您手上还有伤,暂时不能碰水。”
说完,山茶的手指在白纱间灵巧的穿梭,很快,就打了一个好看的小结。
沉鱼抬手,目光散散的,略显慵懒,就这样扫过去,看着自己手上的伤。
这次虽然是小伤,但是她记下了。
“摘都已经摘了,不用多浪费,反正这点小伤而已,没什么的。”沉鱼弯唇,轻轻说道。
手垂下,衣袖就正好把手掌的伤口挡住。
说完,她便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山茶还想再劝,但沉鱼快步往前,脚步完全没有一点儿的犹豫,她只得皱着眉,跟了上去。
夫人近日果然是越来越奇怪了。
总是喜怒无常的,这前头还对着世子笑,转头脸就冷了,而且如今这受了伤,还不管不顾的要去厨房,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邪。
山茶摇摇头,可实在想不通。
正文 蔷薇
东间被沉鱼收拾的很好。
那不仅是干干净净的, 随了裴笙的喜好, 其中, 更是有一番难以察觉的小心思。
譬如那被面上的绣花, 小几上冒着袅袅香烟的香炉, 还有书案上的一枝新鲜的蔷薇, 都是出自沉鱼之手 。
她晓得裴笙可能不太喜欢, 但还是弄了,因为那些,是她喜欢的。
裴笙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
他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 当时收入眼底些不太协调的玩意儿,眼底波动,但没有太大反应。
他想起离开前的那双眸子。
水灵灵的好像浸在了水里一般, 轻轻咬着下唇, 无比委屈的看着他。
当时,身体那股奇怪的躁动就又起来了, 火热灼起, 在身体四处流窜。
他想起第一次见那个女人的时候, 正是炎炎夏日, 她蹲在河边, 同小姐妹拾花葬花, 挽起半边袖子,露出一双俏生生的皓腕来,宽大的棉布衣裳, 却依旧挡不住那盈盈细腰, 和胸前高耸。
连微风拂过,似乎都带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只是远远的看了那一眼。
那一霎那那被他抑制了许久,再从未出现的感觉,又出来了。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所以他不希望有出现任何的女人,让他变成那样连自己都陌生的模样,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好到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但是没想到叶沉鱼她什么都没做,就能让他陷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说话,走路,那都是在让他一点一点的沉迷,是最无止境的诱惑。
他记得母亲之前与他说亲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叶沉鱼的画像,随口提了一句,说这姑娘生的好,问他喜不喜欢,当时他鬼使神差的,竟就同意了。
所以,就让人去提了亲。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十分顺利。
他确实是自然而然的默许了。
裴笙的目光停在面前的一枝蔷薇上,花瓣鲜艳欲滴,嫣红的一片,就像是那一开一合的红唇,他心里一紧,伸手,一把捏住那花瓣儿。
指骨节处,捏得发白,鲜红的液体,就顺着指缝留了出来。
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轻轻的扣了两下,“砰砰”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环珮碰撞声。
门本来就是半掩着的,没有关上,裴笙还来不及说话,沉鱼已经一脚跨了进来。
她手上端着个托盘,上边放了一盅羹汤,还有一碟糕点,瞧着甚是精致,定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沉鱼将托盘放在小几上,然后好生的将碗筷盘碟都一一摆好,一边布置,一边柔声说着:“这是我特地做的莲叶羹和荷花酥,夫君快过来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她右手的手掌上还包着白色纱布,因着方才碰了水,隐隐的渗出了些血丝来。
裴笙想起方才推她的那一下。
不过就是擦了一下,怎的还见血了,看着不知道的,以为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我晓得,夫君不喜沉鱼,但是这羹汤糕点,我足足做了一个时辰,好歹,也尝上一口,好不好?”
声音轻轻弱弱的,似弱柳拂过,听着比之前要虚弱许多。
沉鱼抬头,看向裴笙,满脸的期待。
她方才从厨房里出来,因着很是着急,脸上沾了些许的烟灰,白嫩的脸颊上黑糊糊的一片。
奇怪的是,这般乱糟糟的模样,叫人看了,却更有一种别样的怜惜。
裴笙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移到小几上面。
“你方才去哪了?”裴笙突然出声问道。
“在厨房啊。”沉鱼倒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弯唇轻轻的笑,随口就回答了。
裴笙疑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话产生怀疑,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沉鱼拿了一块糕点,轻轻捏在手上,走过去,往裴笙的嘴巴里递。
裴笙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但是接着目光扫过她手掌上的白纱,动作一顿,伸手把糕点接了过来。
只是拿在了手里,没有吃。
沉鱼注意到他指缝间一片艳红,目光移到书案上,瞧见被捏成一团的蔷薇,忽然笑道:“原来夫君欢喜这蔷薇花,倒确实是好闻的味道,我也喜欢!”
沉鱼说着,挽起一只袖子,露出嫩生生的手腕来,上面有一只碧色挂铃铛手镯,随着手上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摇着。
“前几日,我特地用蔷薇做了一小瓶凝露,可香着呢,你闻闻。”
沉鱼把手腕朝着裴笙的面前凑,带着银铃的声响,还有嘴唇里溢出轻轻的笑意,然后,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蔷薇的香味。
但是还有更多隐隐的,从身体散发的香味,独特而诱人。
裴笙的呼吸顿时紧促。
沉鱼却只是继续笑着,不动声色的往前凑了凑,手腕继续摇着,问:“是不是很香?”
沉鱼几乎能够想到裴笙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因为她能够察觉到,他在努力的抑制自己,而每一次在这样的抑制之后,就是一阵爆发。
果然,裴笙眸子里的一阵戾气闪过后,右手随即抬了起来。
肯定是要将她推开。
沉鱼伸手,正好是右手手掌,对上了他的手,手指点在她伤口的位置,沉鱼猛然吃痛,咬着牙闷哼一声。
低头间,丝丝凉气。
“夫君不喜欢这味道,和沉鱼说就是,我识得眼力见儿,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朝我动手。”
沉鱼这会儿,一张脸上,不但有黑糊糊的烟灰,还挂着滴滴泪水,那模样,可真煞是好看。
“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要娶我?”
这话她很早就想问了,在上一世的那三年里,她无数次的思考这个问题,他不喜欢她,却要娶她回来,绑着她,耗尽掉她的一辈子。
就算在这国公府里是锦衣玉食,珠环翠绕,但是这样活着,其实真的也挺无聊的。
沉鱼吸了吸鼻子,尽力的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待缓了好一会儿,才平舒了呼吸回来。
裴笙其实当时没想使力,就是下意识的想让她离远一些,没晓得又碰到了她的伤口,碰就碰了,可这么一下,又跟惹炸毛了一样。
她似乎是在很认真的问出这个问题。
裴笙突然连自己都开始疑惑起来。
他为什么会娶她?
因为那么多的人里面,只有看到她,他才会像活过来一样,有一个声音在心里疯狂的叫嚣,叫嚣着说一定要得到她。
他只能接受让她待在他身边,而无法忍受她离开去别的地方,但同时,又看不清楚她的内心,还有自己的想法。
“这羹汤和糕点,夫君想吃的话就用,不喜欢扔了便是,终归从沉鱼手里出来的,于夫君来说都不值一提。”
沉鱼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意来,却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其间的苦涩。
然后,也没再多说,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她稍稍的动了动手掌。
哎呀......这是真疼......
本来之前在厨房弄那些东西,浸了些水已经是很难受了,方才又是自己使了力的凑上去,正好那一下,戳在了伤口处。
一下子疼到了心窝窝里。
要不是因为像看看裴笙的反应,她才不这么真的往自己伤口上戳呢,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她自己。
不过......他好像并不是真的厌恶她。
沉鱼就是看不懂他的眼神,才会一直在这迷幻中打转,但是隐隐又觉得,能察觉到一些。
只是她更担心的是手上的伤,一时半会儿的若是好不了,那就有的苦让她受了。
都怪裴笙!
沉鱼咬着牙,愤怒的无以复加。
正文 阎王
屋外, 裴箫正以一种艰难而奇怪的扒拉在窗户上边。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云锦长袍, 素色的衣角上, 沾染了不少的灰烟和泥尘, 同时两手还紧紧的抓在窗柩边上, 探着头, 努力想听清楚里面的声音。
可是依稀的传来一些声音, 但却听不清楚。
急得他咬牙又挠头的。
裴箫烦躁的抬手,猛然间这手一松,头就直接的往后一仰, 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狠狠吃痛,那简直是了不得。
可是顾着怕自己的声音被听到,裴箫只能咬着牙忍住, 一张白嫩的脸给挤成了一团, 那模样,可真是精彩。
裴箫缓了缓, 接着又将身子往上边探, 一只手刚刚抓稳, 面前突然就出现一张冰冷到极致的脸。
就站在窗前, 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跟带着冰的利箭一样, 猛然射出。
裴箫猛然一惊,一时间心里害怕,讪讪的, 松手, 人就掉了下去。
“砰”一声响之后,裴箫喊的撕心裂肺。
他哥怎么一点都不怜惜怜惜他,好歹他也是他亲弟弟,年纪还小是不是,就那样跟个冰块似的忽然出现,是人都会被吓死的。
底下的平福原本是正在望风,猛然间看见裴箫掉下来,一愣,没反应过来。
裴箫砸在地上,动了动没能起来,烦躁的喊一旁的平福,怒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我!”
平福应了一声,忙慌着,马上就跑了过来。
“我哥他一点都不好,不好!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 ”
裴箫忿忿的咬牙,说着,又开始自我笃定:“一定不是亲生的,我这么俊逸潇洒,怎么可能和他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裴箫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正气愤间,平福突然指着前头,傻愣愣的呆住,裴箫随意的瞄一眼过去,看见裴笙正紧紧盯着他。
接下来还来不及开口,裴笙的声音已经先传了出来,十分简洁明了的三个字:“你进来。”
裴箫顿时所有的笑容凝住。
“我完了。”
他一脸的生无可恋,看了眼裴笙,咬着唇,颤颤的摇头,眼神间却是呆滞的很。
裴笙接着没说话,自是没理会他这些,直接就关上了窗户。
裴箫讪讪的咽了口口水,心口猛然一下绞痛,顿了顿,回头很是着急慎重的对平福道:“快,快去叫我娘,让她来救我。”
说着,他又自顾的摇头:“不行,好像来不及了......算了,你还是等着替我收尸吧,一定是活不长了......”
裴箫哭丧着一张脸,抬手,十分不情愿的推门。
那一小步一小步的,慢的跟乌龟爬一样,心里当时闪过无数种自己遭难的样子,最后裴箫深以为然的想,自己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
最后,裴箫还是挪到了书案前。
裴笙就坐在书案后边,低头翻阅着手上的书,听见了有声响,没说话,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裴笙战战兢兢的站了一会儿。
他看着虽是老老实实的在站着,但视线却是在四处乱扫,猛然间,看见小几上纹丝未动的羹汤和糕点。
“哇,这是嫂嫂做的吧。”裴箫惊呼一声,眼睛都放光了,一时间忘了裴笙还在他面前,直接就扑了上去。
伸手要去拿调羹。
只是还没碰到那些,裴笙偏头,当时目光就凌厉的射了过来。
“你敢动动试试。”
这声音,于裴箫来说,比起那地狱里招魂的幽灵,也是没差的。
霎时裴箫脸就白了,只得讪讪停住了动作,收了手回来。
嫂嫂做的荷花酥那么好吃,他把东西放在这儿,可是又不吃,那不是浪费了嘛......还不如给他呢......
裴箫心里是这样想着,但是终归不敢说出来。
“你刚才在那做什么?”裴笙面色冷冷的,这会儿,才是出声发问。
“没――”裴箫下意识的否定,但是话到喉咙,硬生生被裴笙的脸色给憋了回去。
这家里有两个阎王,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哥,但是由于他爹靖国公常年不在家,所以相比之下,他更害怕裴笙这尊活阎王。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惹到了他,必定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都不单单是武力问题,各种阴险狡诈,暗里使绊,裴箫可都是见识过的。
可怕,太可怕了。
“我是担心大哥你会......打嫂嫂......”裴箫如实的回答,但是说话声却是小了不少,显然是害怕。
裴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时间神情有些微微发愣。
他何时动手打过......转念想起什么,似乎是有的,但是,那是意外。
“大哥,其实嫂嫂真的很好很好,你不在家的时候,她会给我和婳儿做好吃的,陪我们玩,她脾气那么温柔,甚至从来没朝我们生过气。”
“而且大哥你成天板着一张脸跟冰块一样,嫂嫂还不是照样对你好......”这话裴箫不敢理直气壮的说,只能是在小声的嘀咕。
他家大哥怎么想的,他是真不明白,这他要是嫂嫂,早就捱不住的发脾气了,连这个家,都不一定还能再待下去。
“不错,还有呢?”裴笙点点头,然后朝他示意:“继续说。”
裴箫瞳仁一缩。
他大哥云淡风轻的时候似乎更可怕,完全是杀人于无形,一点都不顾忌是不是会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灵,要知道他从小都是胆战心惊的......
“没,没有了。”裴箫连连摇头,整个人吓得就跟小白鼠一样,舌头打了卷儿的说话。
“婳儿说让我带她去骑马来着,我就先走了。”裴箫支支吾吾的扯了个理由,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跨出门的瞬间,忽然顿住,冒着风险,开口:“不过大哥,大嫂做的东西是真的好吃,保管你吃了后,就再也停不下来。”
接着裴箫是一下都不敢停留,生怕后背时时刻刻有一刀来要了他的命,拔腿,直接用跑的。
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裴笙也没去管他,只是当时听了最后一句话,目光下意识的往小几上投去。
莲叶羹刚端进来的时候还泛着热气,现下已经不剩了有多少,但依旧余了丝丝的香味,糕点摆得整整齐齐,还没有动过。
他凝神,看着那上边,看了许久。
心里边似乎是在犹豫挣扎着,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他走了两步过去――
他拿勺子在碗里摇了摇,然后勺了一小点儿,送到嘴里边,抿了抿,面色淡然。
接着,又捏了一块糕点。
传进嘴巴里,都是清新的味道,莲叶莲花淡淡的香味就在霎时间,自舌尖蔓延开来。
只是却不止于此。
莲叶的清香中,还有另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在四处弥漫。
确实是十分容易让人记得的味道。
以至于让他身体的反应如此强烈。
昨儿晚上,陆湛送到他房里有两个人,他知道,那都是十足十的美人儿,可是对于她们,他却平静的像看到空气一样,完全没有其它的感觉。
甚至于在她们凑上来的时候,他心里只有烦躁。
烦躁到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裴笙又拿了一块糕点,全部扔进了嘴巴里。
可小碟里剩下还有很多。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升起一幅画面,一双柔媚的小手在按压着面团,一下又一下的十分有力,额头上浸出汗来,就挽起袖子擦了擦。
黑色烟灰瞬间就糊了一脸。
但那傻愣傻愣的模样,却还在轻轻笑着。
裴笙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闻的弧度,就只在霎时间过去那么一下,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