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
Chapter 1
一大清早, 叶小葵便亲眼目睹了一场极其劲爆的捉奸戏码!
她刚处理完一个客人, 一出房间便看见隔壁1822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踩着四寸高的Jimmy Choo, 身上穿着质地精良、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 手上提着一只棕色的Mulberry Bayswater, 整个看上去精神利落, 干练极了。
而这位女士, 此刻正在猛烈地敲门。
叶小葵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事情不好了。
1822房是长包房,从叶小葵来酒店前就是了, 不过1822房的客人似乎来住的次数不多,因此她也从未目睹过对方真容。
可不凑巧的是,昨晚1822房有人入住。
不但如此, 后半夜的时候, 还有女人拨了内线电话,说是要香蕉味的避孕套。
那一盒香蕉味的避孕套, 还是叶小葵亲自送上去的。
送上去的时候她还特意留意了, 1822房客人带回来的女伴身材娇小, 一张脸也妖妖娆娆, 绝不是此刻正在砸门的这位女士。
现在这情况……摆明了就是大房来捉奸啊!
叶小葵理了理衣领, 又深吸一口气, 刚准备走过去询问那位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时,没想到对方就先转过了身来。
虽然叶小葵在酒店里干的时间不算长,可见过的美女也绝不算少, 但见了面前的这一位, 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少见的美人儿。
美人容貌明艳,五官深邃,明明并非混血儿,但不笑的时候脸孔却显出几分西方美人的风韵来。
“发什么愣?小姑娘,我说你呢。”美人提高了声音,又打了个响指,这才终于将对面正在发愣的叶小葵叫回过神来。
叶小葵反应过来,连忙走近几步,脸上重新摆满了笑容:“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美人深吸了口气:“把你们经理给我叫过来。”
叶小葵自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因此此刻她就显得有些为难:“这位小姐,是这样的:我们酒店一直都是把客人的隐私放在第一位……哪怕经理来了,他也不会帮您开门的。”
美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让你去找你们经理你就去……就说是夏清时找他。”
———
夏清时在原地等了三分钟,然后便看见小跑着的酒店经理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夏小姐,抱歉抱歉,让您久等了。”经理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总控卡,直接刷开了1822的房门,他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后,便后退了两步,给夏清时让出了位置。
“多谢。”夏清时笑了笑,一只手扶在了金属门把手上,“待会儿还要借用一下您们的员工通道。”
目送着酒店经理走远后,夏清时这才推开了套房的房门。
落地窗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很闷,客厅的地上一片狼藉,沉闷的空气中还残留着几丝呛人的烟酒气息。
夏清时满肚子的气憋了一个早上,此刻再无外人,她无需再忍,当即便气势汹汹地走到套房主卧室的门口,一脚将卧室门踹开了。
“砰”的一声巨响,将东倒西歪躺在长毛地毯上的一男一女震得抖了抖。
卧室里更是一派狼藉,地上胡乱散落着烟头、酒瓶,以及……无数个避孕套。
夏清时抬起脚尖,将面前的一只玻璃酒瓶踢飞,下一秒酒瓶便精准地砸中了躺倒在地上男人的膝盖上。
“唔……”大概是宿醉的缘故,躺在地毯上的任淮西整个身子蜷起,抱住膝盖痛苦地长长□□了一声。
桌上还摆着几罐昨夜未喝完的啤酒,夏清时没多犹豫,直接拉开易拉罐,对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两个人兜头淋了下去。
“啊啊啊啊!”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看样子是彻底醒了。
夏清时又用脚尖踢一脚仍躺在地上、闭着眼紧皱着眉的男人,“醒了没?”
任淮西依旧紧闭着眼,但看起来倒像是清醒了,只是这会儿在赌气。
夏清时简直是被他气乐了,她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那是什么场合?一年一次的慈善晚宴!圈内有点名气的导演和制片人全都在那儿了!公司早就放出了你的行程,你知道昨晚有多少记者和粉丝都冒着大雨等你吗?”
她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几乎半裸的女人,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好,给我玩失踪,找个嫩模鬼混在一起了是吧?”
任淮西这会儿终于睁开了眼,从地上坐起来,冷笑道:“我爱和谁鬼混和谁鬼混,你管得着我吗?”
没等夏清时再开口骂他,旁边的女人突然“呵呵”了两声:“混你麻痹。”
然后她又转向了夏清时,冷笑道:“大姐,第一,我不是嫩模。第二,我没和他鬼混……还全民偶像呢,原来是个性无能,拉着老娘陪他吹了一个晚上气球,还是香蕉味的,操!”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夏清时扶住了额头,看了一眼扔了满地的香蕉味气球,连气都懒得气了。
她照着任淮西踹了一脚,“今天上午十点你还有一个剪彩礼要出席,我给你十分钟洗澡换衣服,造型师就在楼下车里等你。”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过公司帮你出专辑本来就不赚钱,这回我不会再在大老板面前帮你说话,你的个人专辑可以不用想了。”
其实夏清时这话纯属威胁,因为她还并没有重要到能够影响大老板的决定。
但是众所周知,任淮西有一个音乐梦想。
这已经是他的粉圈中一个公开的笑话了:任淮西十五岁签约出道,最初经纪公司给他的定位便是演员,偏偏他自己铁了心的非要当歌手,还给自己在前面加了个定位——“创作型”。
经纪公司没有办法,为了哄得他签约,于是便忍痛答应给他发专辑,但却添加了一个附加条件:如果专辑销量没有达到预期数量,那他接下来便要无条件接受公司的工作安排。
那时任淮西不知道多心高气傲,整天陶醉于自己的音乐才华,并不认为自己的专辑卖到十万张是什么难事,大笔一挥便签下了经纪合约。
后来事情正如经纪公司所料,任淮西人生中的第一张唱片血扑,发售当天只卖出去了不到三百张,之后断断续续三个月下来,统共也就勉强卖出去了两千张。
销量不如预期,经纪公司立刻给任淮西安排了一部大制作的历史剧,他在里面扮演少年李世民,然后就此一炮而红。
当然,红了之后任淮西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每年都花费大半时间在他的歌唱事业上,引得他的那些粉丝们苦苦哀求,希望她们的爱豆有朝一日能够迷途知返,放弃他的音乐梦想。
果然,这个威胁虽然粗暴,但却足够奏效。
任淮西抬起头来,怒瞪了夏清时一眼,然后又揉着一脑袋乱糟糟的毛,怒吼一声,然后起身进了浴室。
看他进去了,夏清时又将目光转向了一边正在满房间找衣服的小模特。
她从包里掏出支票夹来,写了一张支票,然后递给对方。
正在弯腰穿裤子的小模特停下动作,皱眉看了一眼,“你当我出来卖的?”
“不不,别误会。”夏清时并无要冒犯她的意思,“封口费。”
“封什么口?”小模特“嗤”的一声笑出来,将支票接了过去,“是不准我说我和他睡过,还是不准说我和他连睡都没睡?”
“哪样都不准。”夏清时拿过放在一边的那只粉红色手机,后退一步,“手机密码告诉我。”
“喂!”小模特伸手想要抢回手机,“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夏清时耸耸肩,“看看你有没有拍什么不该拍的照片。”
小模特将支票塞进包里,好半天才不情不愿道:“0527.”
夏清时将数字输进去,果真顺利解开手机密码,她仔细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将手机还给对面那个小模特。
小模特冷哼了一声,接过手机便转过身去,捡起地上的外套穿了起来。
夏清时这会儿心情不错,她将小模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道:“你身段不错,签公司了没?我认识几个模特公司的老板,都在招人,给出的条件都不错。”
这话说着,她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名片夹,递了一张名片过去。
“大姐。”小模特转过身来,将她指间夹着的那张名片“唰”的抢过,“我说了我不是模特。”
———
公司惯例,周一早上向来是雷打不动的晨会。
只是将近一个月来,老板人一直都待在国外,为了适应他的时间,因此晨会也相应调到了下午下班后。
Rebecca是老板的三位公务秘书之一,这次没有跟着他一道出差,而是留在国内处理其他事务。
她自然也是要参加会议的。
到了下班时间,Rebecca去楼下的员工餐厅随便买了份三明治,权当作是晚餐。
时间倒是十分充裕的,她回到办公室,早已将待会儿要汇报的工作内容来回检查了好几遍,难以启齿的是其他事情。
等到六点五十分,公司高管们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Rebecca连接好设备,登陆上了系统等待另一边上线。
七点整,大洋彼岸的视频讯号接进来,霍廷易的脸出现在会议室墙壁上的大屏幕上。
他看起来像是刚起床,身上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报纸。
“早上好。”
会议准点开始。
今天的会议是例会,不过半个小时左右便结束了,只是在结束时出现一个小插曲:屏幕上突然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并不说话,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摄像头。
下一秒,会议室里的众人便看见他们的老板将趴在桌上的小男孩抱走,“Joey,下楼去把你的早餐吃完,好吗?”
眼看着老板那边就要关掉视频,Rebecca赶紧出声道:“霍先生,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向您请示。”
因为Rebecca是三位公务秘书中唯一一位女性,因此霍廷易的一部分私事也会交由给她打理。
听她这样说,在座的其他人纷纷十分知趣地主动离开。
等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Rebecca才斟酌着开口道:“霍先生,是关于您太太……”
霍廷易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还是无聊记者的捕风捉影……新闻还没刊登,我找到他们的负责人,只是……”Rebecca说得实在艰难,“他们这回的要价有些高,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向您请示一下。”
“我说过了,这种事情不用再向我请示。”霍廷易安抚住怀里不停乱扭的小男孩,“新闻压下来,下次也一样。”
没有问及新闻的内容,Rebecca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好的。”
下一秒,视频那头的信号被关掉,霍廷易的身影从大屏幕上消失,消失前Rebecca还听见他对着怀里的小男孩道:“不,早上你不能吃Lobster,我们说好的。”
Rebecca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准备将设备收好。
谁知突然有视频讯号接进来,下一秒霍廷易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先前那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他拧着眉头,思索了几秒才道:“刚才你说的那条新闻……发给我看看。”
一切来得太快,还没等Rebecca反应过来,视频讯号再次被那头切断了。
救命啊!
现在是要她亲口告诉老板你被戴绿帽子了吗?
这份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她不想失业啊呜呜呜!!!
Rebecca认命地抹了把泪,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过后老板不要将怒火转嫁到自己身上,一边打开笔记本,将邮箱里那份已经拟好的、题目是“任淮西无故缺席慈善晚宴?竟是与美女经纪人酒店内共度良宵”新闻稿转发给了霍廷易。
正文 Chapter 2
Chapter 2
接过小黛递过来的手机, 夏清时滑动着屏幕, 将里面那几张所谓的“偷拍照片”看了一遍后, 简直气得发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在的狗仔还有没有点职业素养了?连进出酒店的同框照都没有, 就敢说我们偷情?”
坐在副驾上的小黛从前面探了个脑袋过来, 语气真诚无比:“清时姐, 要我说呢, 下次你骂Kenny的时候,我帮你把照片拍下来放网上,到时候肯定再没人造你和他的谣了。”
“好啊。”夏清时懒洋洋的笑了笑, “我会把你这个提议转告给大老板的。”
闻言,小黛立刻吐吐舌头,将一颗脑袋缩了回去, 不敢再拿她开涮。
事实上, 若能化解这一场危机,并且从源头上杜绝日后和任淮西时不时的就“被偷情”, 夏清时并不介意向公众贡献出她最凶悍的一面。
可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比起娱记狗仔, 夏清时更害怕的是任淮西那庞大的粉丝团。
任淮西是国内的顶级流量小生, 也是华辰旗下新生代艺人中最红的一个。
去年任淮西和老东家视界国际之间闹掰, 一时间圈中大大小小的经纪公司纷纷朝他伸出橄榄枝, 希望将这棵摇钱树收入囊中。
但唯有华辰大手笔的帮他付了高达千万的解约金, 又开出了十分优渥的经纪条约,这才终于引得他加盟。
而自从任淮西签约的这两年半来,他已经换过了四个经纪人。
而夏清时正是任淮西的第五任经纪人。
当然, 这其中大半源于任淮西的个性。
他自十五岁时出道起, 留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叛逆少年,而事实也正如此。
任淮西的脾气桀骜,性子又难以管束,难有哪个经纪人能将他完全驯服。
他是公司的摇钱树,起先大老板由着他的性子,随他换经纪人。
当然,夏清时心里清楚,这绝不代表是大老板被任淮西拿捏住了。
正相反,大老板是在前头给足了他的面子,往后公司再要下手管束他,就没有人能挑的出理来了。
果然,任淮西的第四位经纪人,便是华辰艺人管理部总监Katie。
Katie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业内一姐,曾带过无数红极一时的艺人,因此她也并不把任淮西这位新生代当红小生放在眼里。
可人算不如天算,Katie最后竟然是被任淮西的粉丝给撕走的。
当初因为档期冲突,Katie帮他推掉了一部大投资古装剧的男一号角色,转而接下了一位籍籍无名的华裔导演的文艺片,那会儿消息刚出来,任淮西的粉丝团几乎全都炸了。
如果说此时的炸不过是粉丝闹闹情绪,那么等到那部大投资古装剧在国内大爆,而从任淮西手中捡来这个角色的一百八十线小演员高逸也凭借着这部年度最佳收视剧,一跃成为国内准一线小生后,任淮西的粉丝们是货真价实的炸了。
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Katie以及Katie的全家人每天二十四小时无缝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身攻击以及诅咒。
Katie入行快二十年没受过这样的气,也不必受这样的气,于是立刻便撂挑子不干了。
光荣接替Katie工作的,便是夏清时。
其实夏清时回国还不到一年,进公司也才半年,在来到华辰之前,她的经历没有半点同娱乐圈沾边。
但她成功地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尽管才从国外回来,但她对于国内的种种人情世故却异常通透,短短半年时间内便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混了个脸熟。
彼时她手下只有一个要红不红的三线小艺人叶真真,这半年来她尽心尽力,给手下的叶真真拉来了不少资源,再加上网络营销配合得好,虽然现在的叶真真依旧只能勉强算是二线小花,但却已经是网络上的熟面孔了,网友盘点起90后小花的发展现状时,也少不了要捎带上她。
此番大老板将任淮西塞给了她,夏清时心里清楚,她可以骂任淮西,因为大老板在大多数时候大概也同样觉得他欠骂。
可骂该偷偷摸摸的骂,一旦被粉丝发现,那么遭殃的就该是夏清时了。
当然,夏清时自觉她现在的境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其实那些照片根本不算什么,可在娱乐圈里,最怕的便是对家在这种时刻落井下石。若是照片曝光,再有对家买上水军舆论造势,那么事态会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照片和新闻被压了下来,可却像是颗定.时炸.弹般,不知哪天便要“砰”的一声爆炸。
“真奇怪。”没安静两分钟,副驾上的小黛又再次喃喃自语起来,“清时姐,你说PR集团的公关部为什么会帮Kenny压下这次的新闻呢?”
“嗯……”夏清时沉吟着,在脑中思索应该如何回答。
小黛又猛地泄了气:“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
夏清时:“……”
“咦!”小黛突地又猛然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夏清时,“清时姐!”
夏清时早习惯她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连头都没抬,“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你说,会不会是……”小黛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模样,“PR的太子爷看上了Kenny?”
夏清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有这回事?她怎么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小黛又赶紧提醒道:“PR的太子爷,前段时间在网上超火的那个小霍总啊!”
霍廷易在社交网络上的走红其实纯属偶然——半年前这位太子爷入主PR集团的董事会,这也是PR集团的继承人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其时PR集团的公关部放出来一张画质感人的官方新闻图,然后便在网络上被疯狂转发。
大约这位太子爷生得的确是好,仅凭借着这么一张糊照,他便在短短时间内收获了无数迷妹的“想嫁”。
不过,尽管在国内社交网络上爆红,但外界对PR的这位太子爷几乎是一无所知——媒体什么料都没扒出来,有人甚至怀疑“霍廷易”这个名字只是个化名。
小黛捏紧了拳头,语气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老公看上了老公!这可怎么办?!”
夏清时皱紧了眉头,缓缓道:“逻辑很通顺,没毛病。”
得到她的鼓励,小黛的逻辑越发的通顺了:“小霍总看上了Kenny……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们俩之间已经有了一腿!这样的话,人家小霍总当然不能看着你和Kenny传绯闻而坐视不理……完了完了,清时姐,你要承受霸道总裁的雷霆之怒了!”
夏清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小黛说得没错,她大概的确要承受霸道总裁的雷霆之怒了。
不过凡事也不绝对。
毕竟这大半年来,她同导演制片一起吃个饭便是出卖色相谋求上位,合照时身体朝男艺人方向多偏了一公分,便是难掩骚浪贱本性……她猜霍先生大概早就不关注这些没营养的绯闻了。
这样一想,夏清时便重新安下心来。
车子已经开到了酒店外头,夏清时推门下车,临下车前还不忘再次叮嘱小黛:“明晚的颁奖礼七点开始,明天下午两点你就带化妆师造型师去他家,这回要是再让他溜了,我全算在你头上。”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抵就是如此。
夏清时不得不佩服Katie这个老江湖的毒辣眼光,两年前她力排众议安排任淮西参演的那部小众文艺片,在她离职的半年后,终于以极其强劲的黑马姿态,强势入围了数个颇具分量的国际大奖。
明晚的金鹿奖,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
姑妈将家宴的地点定在了东边的励骏酒店,夏清时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
素来优雅的姑妈在电话那头变成了一头中年母狮:“夏清时你人到底在哪儿?一屋子人都在等你一个呢!”
夏清时倒依旧是波澜不惊,只是笑吟吟道:“不是您让我补个妆再上来吗?您刚才说您在几楼?二楼是吗?我这就上来了。”
先前她还在路上时,姑妈便叮嘱了她好几遍,要她今晚好好打扮一番。
她又不是傻子,家宴不是走红毯,好好打扮是准备艳压谁?
因此夏清时多存了一分心思,特意问了要引她上楼的经理,楼上坐着的到底有几个人。
虽然惊讶,但经理仍礼貌地答了她:“一共有五位客人。”
对方这样一说,夏清时立时便明白了过来:今晚的这一场,根本就不是家宴。
等随着经理的指引上了二楼,不出夏清时所料,除了姑妈,她还瞥见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
夏父的第二任妻子沈璐瑶,以及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夏晓棠。
夏晓棠是从来不同夏清时说话的,反倒是沈璐瑶,见到了夏清时,便立刻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清时来了呀。我和晓棠在这里吃饭,没想到居然这样巧,正要碰见你姑妈和梁太太也在,所以就大家一起了。”
夏清时见她说得这样顺畅流利,想必是这样的说辞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倒不是鸿门宴,最寻常不过的相亲宴罢了。
男方是姑妈大学同学的儿子,家里做煤炭生意,男方本人是留德归来的医学博士,去年刚进了301医院当大夫。
条件的确不错,难怪沈璐瑶要厚着脸皮带女儿过来。
不过此刻夏清时并无意于面前秀色可餐的梁医生——她中午没吃饭,此刻实在是饿得狠了,而这里的鸭肝批又是整个北京城里最正宗的。
正当她埋头苦吃之际,手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小黛。
夏清时离座去接电话,只听见小黛在电话那头咆哮——
“清时姐你现在还在励骏吗?”
“Kenny刚才开车去找你了,他的助理没拦住……我担心有狗仔跟着他,你千万别和他碰面,不然被拍到同框就就完蛋了。”
“为什么找你?他知道你安排他和叶可瑜炒CP就气炸了,估计是来找你讨说法了!”
夏清时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挂掉电话,她查了任淮西今天的日程,发现今天下午他在城东参加一家奢侈品旗舰店的剪彩仪式。
按照计划,剪彩仪式半个小时前已经结束,而从那边开车过来,花不到二十分钟。
果然,下一秒,任淮西的电话便气势汹汹地打进来:“你现在在哪里?!”
夏清时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今天不见到自己不会罢休,当下便道:“我在八楼的室内泳池,你上来找我。”
她对这家酒店很熟,知道八楼一整层都是健身中心,其中的一个室内泳池不对住店客人开放,只允许健身中心的会员进出,那里向来人少又清静。
回到座位上,夏清时抱歉地朝着那位梁太太笑道:“抱歉,突然有急事,您几位慢慢吃,我得先走了。”
目光掠过在座众人,尽管只是极短一瞬,但夏清时还是捕捉到了沈璐瑶脸上那一抹隐秘的笑意。
她起了坏心,当下便转向了对面的梁医生,眼波盈盈,笑起来璀璨生辉,“梁医生,这个点不好打车,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一程?”
梁泓愣了愣,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没问题。”
出了餐厅,不顾梁医生的惊诧目光,夏清时拉着他直奔八楼。
她简单解释:“梁医生,我担心有人偷拍,麻烦你帮个忙,和我扮一下情侣。”
顿了顿,她又迅速补充道:“应该不会占用你太久时间。”
健身中心的前台小姐自然是认得夏清时的,嘴里呼之欲出:“霍——”
可目光触及到她身边的梁泓,又硬生生将后面的“太太”二字吞了下去。
夏清时没多在意,只是快步进了那个室内泳池。
这里果然十分清静,任淮西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除了任淮西,整个泳池里就只有一个年轻男人,男人脊背的肌肉线条修长流畅,在水下的姿态娴熟自然,最令夏清时吃惊的是,他居然游了大半条泳道都没有换气。
目光一路跟随着水下快速游过的那道身影移动,夏清时这才发现,泳池另一头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上绑着两个翅膀形状的waterwing,整个小身子都浮起来,两条小短腿在水里胡乱扑腾着。
夏清时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任淮西。
他没换衣服,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衬衫坐在水池边,看上去挺像一条沮丧的大狗。
一见到他,这条沮丧的大狗立刻狂吠起来:“你凭什么把我和那个女人凑作对?你问过我意见了吗?”
夏清时波澜不惊,“你的意见没有参考价值……你只需要服从公司的安排就可以了。”
大狗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大概是气的,“我要换经纪人!”
“我求之不得。”夏清时冷笑,“说话要算数,不换是孙子。”
大狗的脸憋得更红了些,大概是无话可说,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夏清时身边的梁泓,冷笑道:“这是你新欢啊?”
夏清时点点头,“啊,对。”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旁边泳池突然一阵“哗啦啦”的破水声。
先前那个年轻男人扶着护栏从泳池爬上岸来,他摘下泳帽和泳镜,露出一张英俊得有些过分的脸。
男人湿淋淋的头发还在不断往下滴水,他却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夏清时,语气似笑非笑:“霍太太,忙着呢?”
夏清时倒吸了口气,但很快便从惊讶中镇定下来。
她紧抿着嘴唇,极力绷着唇角,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霍先生。”她迎视着对方的目光,张开双手,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来,“欢迎回国。”
正文 Chapter 3
Chapter 3
虽然欣喜于霍先生的回国, 但这并不妨碍夏清时感到尴尬。
好在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大半年, 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久经历练, 因此当下便转向身旁梁泓, “梁医生, 介绍一下, 这是我先生, 他姓霍。”
梁泓大概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当下便长大了嘴,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一对夫妻。
好在霍廷易十分淡定, 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当下便朝对面的梁泓伸出手掌,沉声道:“霍廷易。”
梁医生尴尬之余, 更多的是恼火。
他看向夏清时, 眼神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夏小姐……不, 霍太太, 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去了吧?”
夏清时一脸抱歉地耸耸肩, 朝他笑了笑。
等梁医生离开了, 夏清时总算是松了口气。
走了个状况外的, 两个男人总比三个好对付一点。
她看向一边的任淮西, 原本懒洋洋坐着的他早就站了起来,原本颓丧的大狗早已经竖起尾巴,警觉地眯起眼睛。
没有外人, 夏清时说起话来自然是百无禁忌:“和叶可瑜炒CP怎么了?难道还委屈你了?人家既不是科班出身, 也不是十五岁就出道,在娱乐圈混了十年。她二十岁才出道,和你同岁,现在已经是国际电影节影后了!”
也许是因为有霍廷易的在场,任淮西的反应比起往日来要暴烈了许多:“我也拿过影帝!”
夏清时不住地冷笑:“你的那些个猪肉奖也好意思拿来和人家比?”
任淮西被气得直倒抽凉气:“金鹿奖是猪肉奖?!”
他说的正是当初Katie让他参演的那部入围金鹿奖最佳男配角的小众文艺片《山河岁月》。
夏清时惊讶于他爆棚的自信,“这和你的演技没关系,是导演的功劳……他让你在里面演个瞎子。”
陡然被揭了老底,任淮西的脸青了又青,“你说得对,她这么本事,千万别把我和她捆绑在一起,我配不上。”
夏清时自然知道任淮西的顾虑,这个圈子里十分现实,人气高的不愿与人气低的捆绑,这也正是人之常情,非亲非故,没有人愿意被吸血。
她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汇星一姐霍从熙合约马上到期,她不会再和老东家续约……汇星旗下除了叶可瑜,没有可以捧的女艺人了。叶可瑜未来一年有两部电影和三部电视剧要上,每一个都是靠谱的班底,你等着看,最多不过明年底,她一定会上位。可你呢?”
“任淮西,你过去一年除了拍了部电影,还干了什么?忙着完成你的音乐梦想?华语乐坛早就翻不起任何风浪了。这个世界很现实,你三个月没有作品就会被观众彻底遗忘的,和叶可瑜炒绯闻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大概是她这一番话说得的确有些重,任淮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重新变回了一只颓丧的大狗。
他没有回嘴,原本气势汹汹等着再骂一回合的夏清时突然没了发力点,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正撞上了一旁霍廷易的视线。
虽然不赞同,但霍先生向来尊重她的这份工作,因此刚才也一直未打断,就在旁边静静地听她骂了五分钟的人。
夏清时登时反应过来此刻的处境,这里不是骂人的场合,要教育任淮西之后有的是机会,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乖乖回去。
正在此时,任淮西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见屏幕上小黛的名字,夏清时直接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喂。”
“清时姐?怎么是你?不是让你们俩别碰头么?我就在酒店楼下,看见那辆跟了我们三个月的3849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进酒店,你和Kenny千万别一起出来。”
挂掉电话,夏清时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霍廷易和任淮西两人身材相仿,尽管霍廷易要略高一些,但远远看着,这中间的差别并不容易分辨。
夏清时看向霍先生,脸上十分难得的带了几分讨好的微笑。
不用她开口,霍廷易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当下便用目光否定了她未曾说出口的想法。
夏清时的脸立刻塌下来,还没等她发作,霍廷易又看了一眼任淮西,然后道:“让他去更衣室,换我的衣服出去。”
其实夏清时原本是想让霍廷易穿着任淮西的衣服出去引开记者,但这事仔细一想便知道不可能,眼下霍先生大概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念及此,她无声地看向了一边的任淮西。
今天这出戏全部因他而起,大概连他自己也觉得理亏,当下便默不作声地起身,去了更衣室。
等到人走了,霍廷易看着夏清时,这才再次开口:“和我回家?”
夏清时点点头,“回家。”
霍先生自然不是那种会等到狗仔跟着任淮西离去后再准备离开的个性,当下他便迈开长腿,走到泳池的另一边,将水里那个正“吭哧吭哧”扑腾着水花的小男孩抱起来。
直到这时,夏清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愚蠢到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忽略。
霍廷易抱着那个小男孩,一大一小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他一边朝夏清时的方向走回来一边低头哄着怀里的小男孩:“家里也可以游泳,我们先回家,可以吗?”
夏清时冷眼看着这一大一小。
小家伙不过两三岁的模样,胳膊上依旧绑着那两个翅膀形状的waterwing,样子十分可爱。
他看起来有些害羞,见夏清时盯着自己看,他立刻垂下脑袋,又长又卷的黑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过了几秒,他索性扭过小脑袋,将脸埋进了霍廷易的肩头。
夏清时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是谁,他的眉眼正同他的父母如出一辙,简直是叫她想装傻也难。
她不喜欢他。
而无可否认,这种排斥来源自嫉妒。
霍廷易今天是自己开车过来,并没有带司机,因此趁着这一大一小去换衣服的空当,夏清时直接拿了车钥匙去将霍廷易的车开了出来。
她开快车的坏习惯还是在国外念书时养成的,往常霍廷易倒也没说过她,不过今晚显然不同,车子不过才开出了一公里,他便已经提醒了她三次:“你开得太快了。”
夏清时看一眼后视镜,小家伙已经在后座上的儿童椅上睡着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霍廷易已经看出来她心中所想,当下便道:“你在车上时,我也从不开快车。”
他说的是实话。
夏清时抿紧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这次出去那么久,就是为了把他带回来吗?”
霍廷易没有回答,是个默认的姿态。
大概是觉得好笑,她的嘴角弯了一下,“我们结婚的时候,没人告诉我将来要和他一起生活。”
“清时。”霍廷易的声音难得透露出了几分无奈,“他是你弟弟。”
“他是你弟弟。”夏清时冷笑,“不是我的。”
“清时,不要钻牛角尖。”
“如果一个在我刚出生时就把我抛弃了的女人能算作是我妈妈的话……”她冷静地反驳,“那他的确是我的弟弟。”
霍廷易揉着眉心,声音里是难掩的疲惫:“他才三岁,就已经无父无母……我不能把他抛下不管。”
他已经三岁了。
夏清时平静道:“我也是这样长大的……当初有谁来同情过我吗?”
显然,她的这句话彻底让霍廷易沉默下去。
过了很久,他才将话题转移开了:“今晚的事情,你不打算向我解释点什么?”
提起这个实在令夏清时头疼,她没想到霍先生竟然会为了任淮西赶回来捉奸,“你都看见了我是怎样骂他的。”
“我说的是另一个。”
夏清时觉得头更加的疼了,“姑妈安排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霍廷易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笑:“霍太太,我必须要澄清一下,我之所以提前回国,只是为了能赶上岳父的六十大寿。”
夏清时扭头瞪了他一眼。
其实他们当初结婚的决定堪称荒唐,这也正是夏清时迟迟不愿将结婚的事情告诉家人的原因。
更何况,时至今日,夏清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夏父,她已经结婚,并且这结婚对象是她名义上的继兄。
尽管在此之前,他们从未一起生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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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边的那栋别墅时,已经将近九点钟,这一个月来霍廷易人都在国外,夏清时自然也没往这个家来。
今天一回来,她才发现,霍廷易居然连儿童房都帮小家伙准备好了,不可谓不尽心。
夏清时径直上了楼回卧室,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霍廷易已经回房间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开着,随着晚风送进来几丝若有若无的晚香玉气息。
霍廷易正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话,夏清时走过去,一言不发地钻进了他怀里。
这么久不见,尽管有视频电话,但她还是想他的,尽管她向来羞于将这一点想念挂在嘴边。
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手指拨着他衬衣上的扣子。
霍廷易将手上的电话换了只手,另一只手揽住怀里女人的腰,嘴角轻微地扬起。
她就这样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等他将电话讲完。
挂断了电话,霍廷易将手机抛到一边,两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腰,他手上使劲,令她离自己更近了几分,两人脸庞相贴,呼吸可闻。
他哑声开口道:“想我了?”
“等等。”夏清时突然推开他,一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不让他靠近。
她很愿意在这种时刻耍一些小心机,并期望能够借此拿捏他。
她的声音里都还带了一些细微的喘息:“你把他留在这里,他叫你哥哥,这会让我觉得像是在乱——”
只是还没等夏清时讲这句话说完,霍先生便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卧室的大床上。
他轻笑,语气恶劣得不像话:“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刺激的。”
正文 Chapter 4
Chapter 4
还真是挺刺激的。
第二天夏清时醒来时, 已经是日上三竿。
其实她素来习惯早起, 但昨晚却是被折腾得够呛。
所谓小别胜新婚, 大概就是如此。
那人折腾她的手段花样百出, 夏清时到了这时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难怪霍先生先前没为了任淮西和梁医生的事情发作, 原来是全都留到了最后找补。
这会儿她刚动了动身子, 搭在她腰上的那只大手便立刻收紧了。
身后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醒了?”
房间里的温度偏低,先前在睡梦中时夏清时一直往男人热烘烘的怀里挤,这会儿醒了, 倒是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男人推开,捞过一边的晨袍,披上就要下床。
谁知她刚掀开被子, 身后便传来一股力道, 扯着手臂将她拽了回去。
霍廷易搂着她的腰,两人的位置掉转了个个儿, 她被男人压在身下。
夏清时被他折腾了一整晚, 此刻正是腰酸腿软, 见他还敢来招自己, 当下便又用力推了他一把, 不客气道:“别烦我!”
餍足的男人心情好得很, 霍先生的眸子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大早上的,霍太太的火气这么大, 对身体不好。”
话还说着, 一双大手又收紧了怀抱,“我帮霍太太去去火。”
夏清时伸手就给了他一拳,“不要脸!”
霍廷易闷声挨下了这不痛不痒的一拳,然后又将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低头亲一口她的唇,“收拾一下,中午带你出去吃饭。”
两人正说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低低地震动了起来,夏清时瞄了一眼,是姑妈的电话。
她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话一接通,姑妈再次化身中年母狮,在电话那头怒吼道:“夏清时!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昨晚先走不是去加班了吗?那男的和小孩是怎么回事?孩子是谁的?是不是你在国外生的?”
夏清时揉了揉太阳穴:“姑妈,你都在想些什么……”
姑妈的怒气未减,“你爸也知道这件事了,你到时候好好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
说完便将电话“啪”的一声挂了,没再给夏清时说一个字的机会。
夏清时放下耳边的手机,看向身侧的霍先生,冷笑道:“呵……”
霍廷易面不改色地转过脸,仿佛这件事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夏清时以为是昨天相亲的那位梁医生到姑妈面前去告了状,可刚挂电话,她便看见了手机里几个小时前各大APP推送的娱乐新闻——
“国民老公有妻有子?六亿少女梦碎今夜!”
“PR集团太子爷妻儿疑似曝光,相关视频请戳链接!”
“从流落街头的灰姑娘到今日万千人追捧喜爱的光鲜网红,究竟是什么令她俘获了PR集团太子爷的芳心?”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夏清时眉头一皱:都说公众人物抓奸不用自己上,靠狗仔就行了,难道霍先生出轨了?
她点开那个链接,却并未如愿看见小三的照片,整篇新闻里只有一只猫的照片。
原来是一只叫奶黄包的网红猫。
今年年初的时候,PR集团出资赞助了一个宠物救助基金会,基金会在国内几个一线城市开了十几个宠物救助站,救助站冠的正是PR集团的名。
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会定时在网上公布救助的流浪猫动态,奶黄包从前就是只流浪猫,被宠物救助站收留后,凭借着超高的颜值和萌嗲的性格征服了一大批网友,就此正式晋阶成为宠物网红。
夏清时看完那篇通稿,除了在文章开头提了一句霍廷易外,通篇找不到任何霍先生和奶黄包之间的交集,纯粹是为了蹭热度的标题党。
关掉那个新闻页面,夏清时又点开网上那个播放量已经过了千万的视频,视频中果然正是昨晚在酒店门口的偷拍画面。
霍廷易抱着小男孩上车的画面都被摄影机拍下了,但因为夏清时一直在车里,因此视频里她并未被拍到正脸,只有一只衣袖入镜。
想来姑妈大概就是凭借这只衣袖将她认出来的。
夏清时略松了口气,然后又去搜任淮西的新闻。
网上关于他的最新路透还是在昨天下午那个奢侈品牌旗舰店的剪彩仪式上,看来昨晚他并没有被拍到。
到了这会儿,夏清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在酒店外面蹲守的狗仔根本就不是为任淮西而来,他们真正想拍的,其实是过气网红霍先生。
夏清时跑到浴室外面,刚洗完澡的霍先生也正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擦着不断往下滴水的短发。
夏清时将手机递给他,颇有些幸灾乐祸:“你们集团公关部该换人了。”
想到连那个小家伙也被拍到,夏清时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想好怎么和你妈解释了吗?”
霍廷易没接手机,而是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就这样将她手机里的那个视频看完了。
看到视频画面里给小家伙的脸打了码后,霍廷易便没什么所谓了,他同样对视频下方关联信息里的那条“流落街头的灰姑娘”新闻流露出了兴趣,“这是谁?”
夏清时斜睨他一眼,佯怒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记得了?”
说完便将手机往他手里一塞,气哼哼的走开了。
一打开卧室门,夏清时却是愣住了。
昨晚的那个小家伙,此刻正抱着个小皮球站在他们的卧室外面,踮着脚小身子一探一探的往里看。
小家伙是来找哥哥的……他似乎有些怕夏清时,一看见她出来,他就立刻抱着小皮球“啪嗒啪嗒”的跑走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她,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追上来。
夏清时:“……”
对于这个同母弟弟,夏清时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是有些排斥的。
嫉妒他父母双全,嫉妒他能够在爱和陪伴下长大。
可惜的是,半年前的一场车祸,他的父亲当场死亡,他的母亲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浑身插满管子不死不活。
经历车祸的小家伙安然无恙,却因为目睹父母的惨状,患上了PTSD,从此几乎不再和人说话。
夏清时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有时候觉得他可怜,有时候却又漠然,他再可怜同她又有何干系?
况且这世上的可怜人千千万,没道理都要她来同情。
吃早饭的时候,夏父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夏清时自然知道他打电话过来是为了什么,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最懂事乖巧的女儿,“爸爸,早上好。”
夏父的声音难得严肃:“那个新闻我看到了。你在国外注册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说也不和我说一声?”
知道夏父必然会将这些事情调查清楚,夏清时早就做好了准备,当下也只是柔声道:“爸爸,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等见面我再向你详细解释,好吗?”
一旁正在吃早餐的霍廷易听见,大概是因为了解她的秉性,当下便轻笑了一声。
夏清时瞪他一眼,紧接着又对着电话说:“我今天中午回家吃饭,您在家的吧?”
电话那头的夏父沉吟几秒,然后道:“你把他也带回家来。”
挂了电话,夏清时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将霍廷易手中的报纸抽走,“狗仔是你找来的!”
这人向她讨要过不止一次名分,起先夏清时还好好的敷衍他,后来干脆就不搭理他了,没想到他倒好,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
霍先生叹一口气,摆出一副很是大度、包容她无理取闹的姿态来:“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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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城西的夏宅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他们到的时候沈璐瑶正在客厅里等着他们,她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周到,只是在看见霍廷易后,微笑的时候嘴角有几分抽搐。
夏清时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和夏晓棠同岁,从小到大,沈璐瑶一直卯足了劲想要让夏晓棠压上她一头,念书时比学校,现在则到了比老公的年纪。
夏晓棠其实有男友,男方家世不差,正是易家的二公子易霄。
可惜这位易二公子显然接班无望,沈璐瑶对这个女婿不甚满意,因此当姑妈给她介绍梁家独子时,她也要来横插一杠子。
眼下见了霍廷易,她岂不更是气得眼睛都要滴血?
夏清时见多了她这样的把戏,也并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对母女都是如出一辙的蠢货,从来都是被夏清时拿捏得死死的。
夏父将霍廷易单独叫去了楼上书房,夏清时也径直上了二楼去找晏时。
晏时的房间在走廊最末的一间,夏清时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就要推门进去。
只是她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是拧不动的。
她扬声叫了一句:“晏时?你在吗?”
房间里传来响动,很快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在门边顿住,然后是晏时欣喜的声音:“清清,是你吗?”
“是我。”听见他的声音,夏清时放下心来,她又拧了拧门把手,“晏时,开门让我进来。”
房间里的人沉默了,一时间没有回答,夏清时有些着急:“晏时,你怎么了?”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是丽姐,她手上还拿着一串钥匙,见夏清时看过来,她讪讪的笑:“我来给你开门。”
夏清时面无表情,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见她脸色不大好,丽姐犹豫着开口解释了:“家里的事情多,大家没办法整天看着晏时,所以平时太太就让我们把他的房门关上,免得他乱跑出事。”
晏时晏时,是与她同在温暖子宫里相拥度过十个月的同胞哥哥。
也是这个家中最不受欢迎的人。
夏清时咬紧了牙,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嗯”一声,然后微笑着开口了:“是呀,晏时不懂事,这样对他也好。”
房门被打开,晏时就那样站在门边,束手束脚的模样,偏偏脸上还挂着憨憨的傻笑。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拉住晏时的手,笑起来:“你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晏时拽着妹妹来到他的画架前,将旁边的一沓画纸递给她看,语气很欢快:“清清!你看!这些都是我的画的!”
夏清时摸着晏时的脑袋,上次她来看他时没来得及带他去理发,没想到这么久也没其他人再管过他的头发。
她压下那一点泪意,抬头笑着看向晏时:“走,我们下楼去吃饭。”
晏时也笑了笑,样子有些畏畏缩缩的:“我、我在楼上吃吧……丽姐说,今天家里有客人来。”
他知道自己出去会给家里丢人,所以有客人的时候,从来都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客人的。”夏清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她拖住晏时的手往外走,“吃完饭我们去公园玩好不好?你都好久没带我去公园玩了。”
霍廷易还在夏父的书房里没有出来,夏清时带着晏时下楼的时候,不光沈璐瑶在,夏晓棠也从楼上下来了。
一见晏时,夏晓棠立刻不耐烦地皱起眉,冲他大声道:“你下来干什么?丽姐不是会把饭菜给你送上去吗?”
夏清时挑了挑眉,平静发问:“他为什么要上楼吃?”
夏晓棠冷笑一声:“你知道他多恶心吗?他上了桌别人还要不要吃饭了?!”
她不喜欢夏晏时,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
上次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她旁边,结果被食物呛住,喷出来的东西溅到她手臂上,那恶心的感觉夏晓棠至今还印象深刻。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夏清时的一巴掌就掴过来了。
夏晓棠的整个身子被打得重重偏过去,有好几秒,她都维持着那个姿势。
等到她反应过来,她捂着脸颊,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凭什么打我?!”
夏清时看着她,面无表情:“既然嫌恶心,那就不要吃了。”
夏晓棠气得音调都变了:“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凭什么——”
沈璐瑶在后面拽住了女儿,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夏清时看着她,继续道:“你现在要不就闭上嘴乖乖吃饭,要不就滚回楼上去。”
夏晓棠想要回击,可身后的母亲却紧紧地按住了她的手,她气得眼圈都红了:“我做错什么了?你就是仗着爸爸护着你!”
夏清时深吸一口气,竟是怒极反笑。
“夏晓棠。”她看着对面同父异母的妹妹,微微冷笑道,“你记住,我打你全看心情,和你做没做错没关系。我想打你的时候就可以打你,你不信就尽管再试试。”
正文 Chapter 5
Chapter 5
“清清……”晏时拉了拉妹妹的手臂, 声音紧张又害怕。
夏清时回头看了一眼哥哥。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 此刻却佝偻着身子, 拼命往她身后躲, 一张脸胀得通红, 眼神里写满畏缩害怕。
其实不该是这样的。
在六岁以前, 晏时都是她顶天立地的小哥哥。
在后来的这些年里, 他一直没有长大。
起先,她是他的姐姐,后来, 她成了他的妈妈。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晏时绽出一个笑容来,“爸爸还没下来, 我们一边吃水果一边等他好不好?”
晏时看了她一眼, 又朝沈璐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定, 晏时的手脚总算是放开了点, 他从水果盘里拿过一个橙子, 笑眯眯道:“清清最喜欢吃橙子了, 我给你剥橙子。”
看着哥哥, 夏清时心中的那一点柔软情愫无可抑制地翻涌起来, 她伸手,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发,“晏时最厉害了, 从小就能徒手剥橙子。”
突然被夸了, 晏时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然后红着脸低头继续剥橙子了。
看着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侧脸,夏清时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做得极不理智。
晏时还在这个家里,就是被人拿捏在手心里,她同沈璐瑶母女起了冲突,对晏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对于自己极少数这样不理智的时刻,夏清时向来是深恶痛绝的。
还在出着神,霍廷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楼下只有她同晏时两个人,夏晓棠负气上楼了,沈璐瑶大概也跟上去哄她了。
陡然在家里看见陌生人,晏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慌慌忙忙站起来,看看霍廷易,又看看妹妹,局促极了:“清清,我、我要上楼去了。”
没等夏清时开口,霍廷易便先开了口,他看着晏时手里那个剥好了的橙子,问:“这个是什么?好吃吗?”
晏时愣了愣,然后赶紧将橙子藏到身后,“这个是给清清的。”
霍廷易想了想,很认真地发问道:“真的不能给我吗?”
晏时的一张脸胀得通红,想了半天,他才嗫嚅道:“那……我再给你剥一个吧。”
霍廷易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夏清时去楼上书房找夏父,大概是刚才的那一番谈话算是愉快,夏父脸上竟是和颜悦色的,瞧见是她,甚至没再问她在国外注册结婚的这一桩荒唐事,当下便从书桌后站起了身:“都在等我?走走,下去吃饭。”
夏清时走上前去,挽住父亲的胳膊,笑眯眯道:“晓棠还在跟我生气呢,您去哄哄她?”
闻言,夏父立刻拧起了眉头,语气十分不悦:“她又在闹什么?怎么你一回来她就犯病?”
“爸爸。”夏清时拉拉他的胳膊,语气娇嗔,“晓棠是妹妹,我让着她是应该的……再说了,今天的确是我不对,我打她了。”
听到她说打人,夏父终于流露出了几分惊讶:“她又干什么了?”
“反正是我不对。”出了书房,夏清时拉着他往夏晓棠的房间方向走,“我跟她道个歉,您也帮我哄哄她,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个当姐姐的,好不好?”
走到夏晓棠的房间门口,父女两人停住了脚步。
夏清时轻轻叩了叩门,“晓棠你在吗?”
里面没有声音,过了几秒,回应她的是一声硬物砸门的闷响声。
夏父被气得不轻,上前一步就要去推房门。
夏清时赶紧拦住他,小声道:“爸,你别骂她,让我跟她好好说。”
说完她便又叩了叩门,柔声道:“晓棠,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饭还是要吃的……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那我先走就是了。”
话音未落,两人面前的房门突然被拉开,露出夏晓棠一张怒气汹汹的脸,“夏清时,我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说完又转向了夏父,语气是同样的不客气:“你们父女情深也别到我面前来演!我知道你只当她是女儿!那你还管我死活干什么?!”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是不像话,夏父抬手便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气得浑身发抖:“我的确是教不出来你这样没教养的女儿!”
夏清时站在夏父身后,抱着手臂看着面前这对父女。
其实夏晓棠也没有做错什么,她唯一错的,不过是错误估计了自己在夏父心中的分量,以为凭借一个女儿身份便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
为什么要走心呢?
不谈感情,只谈利益,便能将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掌控在手中。
她六岁就明白的道理,时至今日,夏晓棠依然不明白。
从夏家离开的时候,晏时同霍廷易已经很要好了,一口一个“婷婷”叫得亲热。
直到回到车上,霍廷易才开口:“你没告诉过我这个。”
夏清时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没告诉过你的事情多了去了。”
霍先生难得被她噎住,于是转过头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刚才那一巴掌,只是图自己痛快,对晏时不是什么好事。”
顿了顿,他又道:“你可以把晏时接过来。”
夏清时转过头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霍先生,我发现你对我的哥哥弟弟什么的,都很感兴趣嘛,哦?”
在这种事情上,霍廷易自然是尊重她的意见,并不打算擅自插手,因此便点点头道:“那就当我没说。”
大概是因为不够爱。夏清时这样想,她爱霍先生,却没有爱到能理直气壮花他的钱。
又大概是因为仅爱过他一个人,所以才会竭力在他面前保全所有的自尊。
更何况,晏时是不会跟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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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时没有回家,而是让霍廷易直接开车将她送去了雁栖湖。
今晚的金鹿奖颁奖典礼便是在这里的会展中心举行,颁奖典礼六点开始入场,她算了时间,到了那边扣去化妆试装的时间,她还能休息一会儿。
她手下的两个艺人,任淮西和叶真真都会参加今晚的颁奖典礼,不过霍先生并未过问任淮西,显然是并未将这个国民偶像放在眼里。
临下车前夏清时道:“今晚大概有庆功宴,我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先前一派淡定的霍先生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几分不悦,他皱眉思考了几秒,然后下了结论:“我觉得你们应该拿不了奖。”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爱。
夏清时探起身子,凑到他跟前,吻了吻他的唇,然后才松开他,笑道:“那就等着瞧。”
霍先生并不满足于这么一个浅尝辄止的吻,他伸手将女人拽回来,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夏清时的身子被他拉得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双手撑在了他的肩头。
她一边膝盖跪在了座椅上,双手按着他的肩,以这样的姿势承受完了这个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霍廷易终于松开她。
“十点结束?”他看一眼手表,声音有些沙哑,“到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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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务组给参会嘉宾提供了休息化妆的套房,夏清时先去任淮西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今天倒是按时到了,夏清时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化妆师正在一边等着给他上妆。
看见夏清时,他愣了愣,然后冷笑一声:“你最晚一个到,大家都在等你。”
小黛在他身后朝夏清时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他今天没犯病。
夏清时放下心来,也懒得再搭理他,转身便出了房间。
回到叶真真在的套房,化妆师和造型师都还没没到,她正躺在那里敷面膜。
一见夏清时,叶真真立刻一把将脸上的面膜撕下来,急不可耐地和她分享道:“易霄给我发短信了!”
这个易霄,正是夏晓棠的那个男友易霄。
要不怎么说这个圈子小呢?这三人先前还是高中同学,叶真真苦恋易霄多年不得,反倒是夏晓棠,高三转学过去,不过一个月,便将易霄收入囊中。
深知这三人之间的箭头指向,夏清时当下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他和夏晓棠在闹分手。”
没想到叶真真听见,更加兴奋:“我早就说了他们俩不合适!”
夏清时看不得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夏晓棠把他当备胎,他把你当备胎,你们三个还正好是条食物链啊。”
被她一说,叶真真大概有些心虚,但还是小声嘀咕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夏清时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恰巧手机在此刻响起,她看了一眼,便沉着一张脸去了外面接电话
是婆婆打来的电话。
不多时,她回到房间里,叶真真见她表情有些异样,忍不住问:“谁的电话?怎么了?”
夏清时心不在焉道:“没怎么。”
只是等到化妆的时候,夏清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如果你和一个很有钱的男人谈恋爱,他妈拿钱要你离开他儿子,你会怎么办?”
叶真真想了想,“多有钱?”
“比易家有钱几十倍吧。”
叶真真立刻激动了:“那还分什么手?当然是卯足了劲嫁进去当少奶奶啊!”
夏清时皱眉道:“那要是你知道你们俩肯定不能在一起呢?”
“唔……”叶真真思索两秒,“那就要狠狠敲他妈一笔!起码、起码……五千万!”
夏清时,心机婊,自认爱钱如命。
人生格言——“祝大家都拥有美好的爱情,让我一个人拥有金钱。”
二十岁那年踹了身家百亿的PR集团太子爷,拿了太子爷他妈给的五十万分手费。
五十万。
所以啊,霍先生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既不知道当年霍太太将他卖出五十万的价格,也不知道自己亲妈只愿意为他出五十万。
正文 Chapter 6
Chapter 6
夏清时并非女明星, 无需与同行争奇斗艳, 因此只是化了淡妆, 又去换了条及膝的黑色小礼服裙, 身上的装饰除了指间的婚戒, 便只剩颈间的那条钻石项链——她穿着这一身直接回公司开会也无不可。
好在她五官生得明艳大气, 这样打扮也并不显得寡淡, 反而多显出一分大方利落来。
沾任淮西的光,连叶真真这个来蹭红毯的都被一道安排在了最末几位。
等待的间隙,夏清时见缝插针的教育她:“拜托你以后出息点, 别天天惦记着别人男朋友,有这功夫你多琢磨琢磨剧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叶真真眼中带泪,似是不可置信:“你上次才说我这半年进步很大。”
夏清时被她这蠢样子气得没了脾气, 当即便翻了个白眼, 不再说话。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叶真真的助理修修跑去开了门, 然后便看见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 手里端着个果盘, “这是会务组让我送过来的。”
一见有水果吃, 叶真真立即兴奋道:“快拿来快拿来, 我刚想吃西瓜呢。”
“不准吃。”夏清时立刻阻止她,“待会儿你一个晚上都不能上厕所。”
反应过来,叶真真失望的“哦”了一声。
夏清时这才转头去打量那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 她并不是服务生, 看起来更像是礼仪小姐,不知怎么到了这里来。
年轻女人同样盯着她,两人就这样对视几秒后,对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记得我了?”
夏清时猛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那天在任淮西房里的那个小嫩模嘛!
没想到对方今天化了大浓妆,她竟是没认出来。
小嫩模直接向前一步跨进房间,“哐”的一声关上门,然后开口道:“你上次说我可以来找你的。”
“哦对。”夏清时说着便拿起手机去翻通讯录,“我认识好几个模特公司的老板,尚美?东方?还是——”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打断她:“我说了我不是模特。”
小嫩模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给你们公司投过简历,一直没有回音。”
夏清时这会儿才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你想当演员?”
小嫩模点点头。
夏清时开始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嫩模来。
坦白说,她长得绝不难看,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盈盈,模样清纯可爱,也并非时下流行的网红脸。
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第一印象过于根深蒂固,夏清时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小太妹气质,而这气质又与她的那张脸犹未不搭。
更何况,她的脸,一点都不新鲜。
在娱乐圈里,这可以算是一个致命的缺点。
在没有整容般的演技时,脸几乎可以算作是演员的全部。
在娱乐圈里,同眼前这个小嫩模长了同款脸蛋的女星比比皆是,一线女星中有影后霍从熙,二三线里有宋亦亭、叶真真和戚雅。
国内娱乐圈走清纯路线的女星之间竞争最为激烈,这四个人的地位已经稳固,圈内但凡是这个戏路的好角色几乎全被这几个人瓜分,除非她们在一夜之间全部退出娱乐圈,不然绝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出头之地。
更何况,单凭第一印象,夏清时便知道这个小嫩模的黑历史绝不会少,真要辛辛苦苦捧她,一夕走红,黑历史必定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挖出来,到时候才叫做得不偿失。
只是夏清时惯来滴水不漏,她永远不会将真正的原因说出口,当下也只是笑着道:“公司有公司的运作流程,我的权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你必须先得到公司艺人储备部门的认可,我才能决定签或者不签你。”
但对方显然并不相信夏清时的说辞,“华辰是工作室制,工作室里就是你说了算,艺人储备部门可以给你们送新人,你们也可以自己签新人。”
夏清时耸耸肩,并不否认,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可是……你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我凭什么相信你会给公司创造价值?”
小嫩模轻轻地咬了咬牙,这个小动作被夏清时看在眼里。
紧接着她便道:“我能吃苦,我也绝对服从公司的安排,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让我红。”
夏清时漫不经心地听着,这大半年来,涌到她面前来毛遂自荐的新人实在太多太多了,若说起先还能有一两个将她打动,那现在她就是彻底麻木了。
她想了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愣,然后答道:“肖澐奡。”
说完便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出来。
夏清时接过名片,看了半天:“肖……澐……奡?”
她几乎被逗笑了:“等你改了名字再来找我吧。”
这种名字想红,等下辈子吧。
肖澐奡立即接道:“改什么?”
夏清时皱眉想了两秒,“肖霄吧。”
肖澐奡盯着她,“我改了名字你就会签我吗?”
夏清时想也不想的摇头,“那可说不准。”
肖澐奡愣了几秒,然后说:“我先走了……以后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说完便转身往房门处走。
等听到门“哐”的一声合上,在一旁全程安静的叶真真才“啧啧”出声,“现在的小姑娘呀,一个个厉害得跟什么似的……”
夏清时听着,没吭声。
其实她是欣赏甚至喜欢肖澐奡这种性格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东西平白无故就是你的。
所有的东西,只有你争取,才有机会得到。
相反,叶真真那种随遇而安、不争不抢,一心等着霸道总裁从天而降将所有资源拱手送到面前的生活态度才是她不能够理解的。
如果不是那天知道了小嫩模的手机密码,比起叶真真,夏清时还真是更愿意签下小嫩模。
可惜的是,她的手机密码0527……分明就是任淮西的生日!
任淮西大概是真想约.炮,可小嫩模,分明是蓄谋已久!
夏清时绝不会允许办公室恋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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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夏清时送到雁栖湖后,霍廷易也没急着回去。
他今天下午有一个采访。
自从他接班PR集团以来,有无数的媒体想要采访他,上个星期公关部终于选定了一家在国内影响力很大的权威财经媒体。
当初他意外在网络上走红也是如此,起先网络上的那些点击和评论的确是网民自发贡献的。可如今这世道,没有什么能新鲜上三天,而霍廷易足足“火”了半个月,并且除了那一张照片外,没再被媒体挖出半点料,皆因为这背后其实全是PR集团的公关部在推波助澜。
对于牺牲色相来宣传自家公司,霍廷易不是没有不满的,只是这事有百利而无一害,公关部总监振振有词,这不但能提高集团知名度,还能建立品牌效应,下属是一心为公司,霍廷易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于是便只得从了。
霍先生保持神秘了大半年,已经吊足了大众的胃口,现在接受媒体的采访,似乎正是最恰当的时机。
两个小时的采访,在即将收尾时,沉稳大方的女主持人突然道:“霍先生,我发现在刚才一个多小时的采访里,您对您自身谈得很少,对PR集团谈得很多,我想节目播出之后,一定会有很大一部分女性观众失望。”
霍廷易笑了笑,并不说话。
女主持人突然笑了笑,语气陡然变得俏皮起来:“您今天临时将采访地点改在了雁栖湖,我们的编导、摄像都是从六十多公里之外的地方赶来这里,看在我们节目组这么辛苦的份上,您能不能回答我几个私人问题?”
在女士面前,霍廷易向来十分有风度,因此当下他没多犹豫,便点了点头。
女主持人笑:“网上有传闻说,您其实已经结婚并且有了孩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
霍廷易道:“第一个是真的,第二个……很快也会变成真的。”
没想到他这么坦率就承认了,女主持人略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抛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问题:“能当上霍太太一定很幸福,我猜电视机前的女观众一定也是这么想的……那么,您至今为止,一共有过几段感情呢?”
“一段。”
在场整个栏目组的工作人员血液都沸腾了!
本来他们没想过能挖到这么隐私的料,现在简直是意外之喜!
女主持人满脸兴奋,还要再开口,霍廷易抢在她前面开口:“最后一个。”
“……”女主持人思索片刻,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霍先生,您认为您太太身上最吸引您的特质是什么?”
这个问题霍先生甚至不用想,他如实相告:“自信。”
霍太太的身上,永远有一种近乎嚣张的自信。
否则她不会在两人分手三年后,与他再见的第一面,就要求结婚。
正文 Chapter 7
Chapter 7
这天晚上的金鹿奖颁奖典礼上, 任淮西毫无悬念地将最佳男配奖收入囊中。
其实这算是意料之中, 只不过夏清时并未将此事告诉他, 说到底还是因为觉得他演技不佳, 七情上面。
《山河岁月》在这次电影节中入围十一个奖项, 斩获了七项大奖, 最终成为了这次电影节的最大赢家。
当初以五百万极低成本投资了这部电影的汇星娱乐口碑票房双丰收, 因此还不等开奖,一早便定下了庆功宴。
夏清时倒是没什么心思庆功,这个奖项于任淮西而言是一柄双刃剑。
没有人能当一辈子的偶像, 一方面,尽管九成功劳归功于导演选人的毒辣眼光,但任淮西在《山河岁月》中的表现已经足够令他摆脱掉“除了一张脸没有其他地方能看”的大众印象, 这对他日后的转型有着极大益处。
可另一方面, 他的演技还没有好到能够碾压入围的其他四位男演员这个程度,现在舆论风向不明, 对任淮西而言, 这个奖项其实难言祸福。
夏清时一样一样的叮嘱着小黛:“你待会儿和数据公司联系一下, 让他们引导一下网上的舆论, 确保舆论方向不走偏……今晚要辛苦他们加班了。 ”
小黛依言记下来, 然后又笑嘻嘻道:“清时姐, 别担心啦,你当西米是吃干饭的呀。”
西米正是任淮西粉丝的昵称,夏清时接下来要说的正是这个:“就明天, 你找个时间和他在北京的那几个大粉吃顿饭, 让他们全都把皮绷紧了,千万别偶像一得奖,粉丝就到处去日天日地了。”
小黛一阵猛点头,然后在小本子上把这一条也添上。
夏清时拿着手机,登上了任淮西的微博账号,又检查了一边先前已经编辑好那条获奖感言,确认无误后,点下了“发送”键。
想了想,她仍有些担心小黛一根筋,于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刚才那话是我对着你说的,到时候你和粉丝见面要客气点,话不能那样说,知道吗?”
将这些有的没的叮嘱完,又去给制片人和汇星娱乐的高管敬了一轮酒,夏清时这才拿了手包,悄悄从包房里溜走。
霍先生的车一直就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等她,夏清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等了快一个小时。
刚才这人还打电话威胁说,她要是再不下来,他便直接上去找她。
夏清时端着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这会儿,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靠在座椅上,扭过头去看霍廷易,模样很开心,连语气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孩子气,很是得意:“我说了能拿奖的,霍先生,我赢了!”
闻言,原本正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叩着方向盘的霍先生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她。
夏清时依旧是先前那副得意洋洋的高兴模样,紧盯着男人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似有万点星光散落其中。
没等霍太太反应过来,霍先生便探过身子,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霍先生很快便结束这个浅尝辄止的吻,他重新坐回去,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沉声道:“喏,奖励。”
霍家在这里是有物业的,东边有一栋视野极佳的湖景别墅便在PR集团名下。
难得过来一趟,再加上明天是周日,因此霍廷易打算带着她在这里住一晚。
车子一路沿着湖边开,夏清时将车窗放下来,微凉的夜风瞬间涌进了整个车厢。
夏清时眼巴巴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孩童对糖的渴望,“……我想划船。”
她知道这里有夜游雁栖湖的项目,刚才在颁奖礼上便心心念念着,没料到到了这会儿,整个景区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停止运营了。
看她那么一副眼巴巴的模样,霍廷易一时间觉得她可爱,一时间又觉得她这副模样颇有些可笑。
他将车速放慢,沉声道:“明天带你来。”
明天……夏清时想起自己下午时接到的那个电话,婆婆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礼貌:“夏小姐,你和廷易结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在两家长辈见面之前,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单独的会面。时间就在明天下午,我派司机来接你,好吗?”
夏清时叹了口气,有点失望的模样:“明天下午约了个制片人见面,早上就得赶回去……算了,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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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先生自认正人君子,除非不得已,他极少会在深夜拨通女下属的电话。
今晚便是不得已之一。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霍廷易先是歉意地向助理表示不应该这么晚打扰她,然后又告诉了她自己现在人在雁栖湖,想要一条船。
Rebecca并未对老板的过分要求表现出惊诧,而是一派镇定道:“霍先生,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霍先生又很善解人意地表示:“能坐下两个人就行。”
顿了顿,又补充道:“要电动的。”
作为秘书,Rebecca简直是无可挑剔。
不过十来分钟,便有景区的工作人员开了车过来,找到停在路边的这辆车,然后将他们两人领进了游船码头,又给他们取了船。
离十五才过去没几天,夜幕之中缀着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湖面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月纱。
放眼望去,夜景极美。
夏清时今天是难得的活泼,她坐在船上,突然弯下腰,将一只手探出船体外,“哗啦啦”的拨动起了一串湖水。
湖水凉浸浸的,夏清时将手收回来,转过头去瞧身侧的霍廷易。
霍廷易正在研究路线,“要不要去看雁栖塔?”
夏清时立刻摇头,想了想,她又道:“马达声好吵……把它关了,我们就漂一会儿,看看月亮吧。”
霍先生发觉今天的霍太太实在有些奇怪,往常她总是既不浪漫也毫无情调的,不知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刚抬手摸了摸霍太太的脸,霍太太便顺势往他怀里一挤——她难得这么黏他。
“你说——”夏清时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波盈盈地望着他。
霍廷易将她揽在怀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谁知她接下来的话却叫霍先生始料未及——“要是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霍太太是绝不可能问这种无聊问题的。
霍廷易抬起怀里女人的脸,细细打量了几秒,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劲——她喝了酒,刚才一直是在发酒疯。
霍廷易知道她的酒量其实很差,因此向来是不准她在外面喝酒的。
他难得的黑了脸,“喝了多少酒?”
做坏事被抓包,霍太太颇有些心虚,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比了比,“就一点点。”
霍廷易没再吭声,依旧黑着一张脸,但却已经弯下腰去拿座位底下的救生衣准备给她穿上。
夏清时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扭过头去,趴在船沿上。
平滑如镜的蓝色湖面上正倒映着一轮黄澄澄的月亮,她舔了舔嘴唇,“霍先生,你知道猴子捞月亮的故事吗?”
霍先生从小在国外长大,算是个浓度95%的假洋鬼子,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
夏清时玩心忽起,“我示范给你看啊——”
说着她便直起腰,探身要去够湖面上的那一轮月亮。
她的这个动作极其危险,身子刚过船沿,便被从腰上传来的一股力道拖了回来。
霍廷易一把将她拖了回来按进怀里,声音里犹带着几分惊魂未定:“你发什么疯——”
话音未落,他怀里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柔软的、带着水果香气的唇瓣贴了上来。
霍廷易短暂一愣,然后便按着她的后脑,又狠又重地回吻了过去,他几乎带了一点报复性质地啃噬着她的唇。
他的吻太过密实霸道,夏清时几乎喘不过气来,被吻得满脸通红。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喘息,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笑道:“我猜你肯定是先救我。”
霍先生没吭声,拉过怀里的女人,再次重重地吻了下去。
……
这晚两个人实在太荒唐,而放纵的后果便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夫妻俩双双患上了重感冒。
霍太太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她立即将责任全盘推到了霍先生身上,大早上的便将他挠了一通,“都怪你!烦人不烦人?!”
霍先生:“……”
他们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据霍太太所言,她下午和制片人约在了东方广场附近,因此两人便直接去了悦亭吃粤菜。
吃过饭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出了酒店,霍廷易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Joey现在在干什么?”
保姆芬姐答道:“霍先生,他刚吃完午饭,现在在客厅里玩呢。”
霍廷易思忖几秒,然后道:“你让司机把他送到我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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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廷易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从小到大,大多数时间是跟在父亲身边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他的母亲了如指掌。
以霍母的个性,不可能在看到那些新闻后不来质问自己。
可是她并没有,那便证明她早已自行联系了夏清时。
霍母的性格他太了解,但联想到霍太太的性子,一时之间霍先生也不太确认这两人之间,到底会是谁受谁的磋磨。
霍先生别无他法,只得将Joey带过去转移火力。
夏清时的母亲不过只是霍父后娶的妻子,当初霍母便对着她百般挑剔。
现在他将霍父同后妻之间的老来子带过去,想必霍母也不至于将所有的炮火都集中在夏清时身上,而以霍母的教养,她也绝不至于同一个三岁孩子计较的。
跟着他回国以来,Joey还没出过几次门,因此路上的时候他便显得十分紧张,全程都紧紧搂着霍廷易的脖子,奶声奶气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霍廷易想了想,然后道:“我们去的地方有一个小姐姐,叫圆圆。你想不想和她一起玩?”
Joey搂紧了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重复道:“圆圆。”
圆圆是霍廷易表兄叶垚然的女儿,今年才三岁,只比Joey大一个月。
一路开进空军大院,车子在叶家别墅前停下来,霍廷易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别墅门口的圆圆,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两人一齐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地上鸟笼子里的一只绿毛鹦鹉。
霍廷易牵着Joey下了车,圆圆很眼尖地就瞧见了他,当下便兴高采烈道:“婷婷舅舅!”
叫完又很兴奋地拽着身侧的小男孩,给他介绍:“虫虫哥哥,这是我的婷婷舅舅!婷婷舅舅,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虫虫哥哥。”
叫虫虫的小家伙听见了,也仰起一张胖脸蛋来乖巧叫人:“小叶子的婷婷舅舅,你好!”
霍廷易失笑,他低头去看Joey,发现小家伙正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腿,看着面前的两个同龄小伙伴,不敢上前。
他弯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又走到圆圆和虫虫面前,给他们介绍:“他叫Joey,是——”
说到这里,霍先生不由自主地一顿,足足沉默了三秒后,他才继续道:“……Joey也是舅舅,小舅舅。”
正文 Chapter 8
Chapter 8
时隔多年, 夏清时依旧能够当年回忆起当年那个霍母打来的电话。
是的, 说来赧然。哪怕当年强硬地要求她同霍廷易分手, 但她的这位“婆婆”也未曾露面过哪怕一次, 就连她的秘书, 也只是来见了夏清时一面而已。
她清楚记得当初那个电话中冷淡倨傲的女声:“夏小姐, 你应当清楚, 你和廷易在一起时很不合适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前一句话夏清时并不赞同。
哪怕她同霍廷易是继兄妹,可两人从未在一起生活过。
他们谈恋爱, 是心甘情愿,既不背德也非乱伦,其他人无从干涉。
可后一句话她却不得不承认。
霍母出身高干家庭, 容貌好心气高, 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角色。
当初她同霍廷易父亲之间的婚姻勉强维持两年便草草收场,正是一对怨偶。
事隔经年这两人之间也未见得和解释怀, 霍母绝不会忍受同前夫有此交集, 更不会容忍同前夫的后妻成为亲家。
当然, 不只是她, 夏清时母亲的想法亦是如此。
夏清时同夏晓棠的生日只差了两个月, 小时候她不懂, 长大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猜这便是生母抛下她和晏时远走国外的原因。
从那段不忠贞的婚姻跳脱出来,于夏母而言是极大的幸事。
夏母的第二段婚姻远比第一段婚姻要更好,第二任丈夫年轻有为, 执掌着庞大的商业帝国。
两人是中学同学, 性情相投,生活和美无比。
夏清时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她刚出国念书的时候。
在此之前夏清时从未见过生母,她长到十八岁的年纪,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平日里再如何假装老成,在那一刻也只不过是个因为即将要见到生母而紧张的女儿。
她不该原谅她。那时的夏清时想,缺席了十八年的爱和陪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弥补。
可她依旧想要听一句解释。
她告诫自己不要心软。
她知道到时候那个女人会有百般理由解释多年来的缺席,会哭泣着请求她的原谅,妄图用眼泪来瓦解她的心防。
可她绝不会心软。
可惜这一切归根结底,其实都只是夏清时的臆想。
重新见到抛弃多年的亲生女儿,夏母既无愧疚也无悔恨,只是一脸漠然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到了这时,夏清时才终于明白,原来她只将她同晏时当作一个错误。
他们的生母已经重新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而她同晏时,只不过是她极力想要从过去生命中抹去的一段错误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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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廷易原本想带着Joey直接去找母亲,但兰姐却告诉他:“你妈妈还没回来呢,中午才打了电话,说是三点回来。”
顿了顿,兰姐又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来的那个小夏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她说她已经和你结婚了!”
“她已经来了?”霍廷易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她现在在哪里?”
兰姐努努嘴,朝二楼指了指,“在小花厅,老太太在问她话呢。”
既然霍母不在,那怀里的小家伙便失去了拉火力的用途。
霍廷易抱着他重新回到院子里,将他放在虫虫和小叶子面前,温言道:“你们能不能带着Joey一起玩?”
虫虫兴高采烈地点着一颗大脑袋:“当然可以啦!婷婷舅舅!”
反倒是小叶子,她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Joey,颇有些疑惑:“他到底是舅舅还是舅伊呀?”
霍廷易失笑,刚要解释,没想到那个叫虫虫的小男孩便抢先道:“是表舅!”
将Joey安顿好,霍廷易便直接上了二楼,一路直奔花厅。
霍母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这几年两位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前年老爷子去了后便留下老太太孤身一人,于是她便也从外面搬了回来和母亲同住。
霍廷易小时候一直随父亲呆在国外,老太太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他几回,因此从小便最偏疼他这个外孙。
还没等他走进花厅,隔得远远的,便听见了老太太一阵一阵的笑声传来。
起先霍廷易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老太太的脾气难以捉摸,连他自己都时常在老太太这里吃瓜落儿。
等到进了花厅,霍先生看见的却是平日里最为挑剔的老太太,此刻正拉着夏清时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满脸慈祥、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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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时再次耍了个小心眼。
先前婆婆同她约好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但她提前两小时便到了。
她对霍先生外祖家的情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了如指掌:尽管霍母是叶老太太最小的女儿,但却并非最受疼爱的那个。霍母从小性格执拗,再碰上老太太这么个倔脾气,这一对母女冤家几乎是一路打过来的。
但霍母到底还是孝顺的,从她为了母亲特地搬回空军大院住这件事上便可以看出一二。
夏清时知道,整个叶家上下,要论最能讨老太太欢心的是谁,霍廷易只能排第二。
第一是老太太的重孙女,叶家唯一的重孙辈,刚过完三岁生日的小叶子。
夏清时一早便等在了叶家外面,不过十几分钟,便看见小叶子提着个鸟笼子蹦蹦跳跳从叶家走出来。
对于攻略小孩,夏清时一向十分在行。
虽然才三岁,但小叶子已经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住在一个大院里的虫虫哥哥。
夏清时一路跟着提着鸟笼的小叶子,直到看见那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她才反应过来,小叶子是来找她的虫虫哥哥了。
可惜的是,小叶子的虫虫哥哥不解风情,一看见小叶子便像只胖兔子一样溜得飞快。
小叶子提着鸟笼,在后面一边抹眼泪一边追着她的胖哥哥:“哥哥!虫虫哥哥!你等等我呀!”
她认得那个叫虫虫的小男孩,正是网上最近很火的一个小网红,微博的名字叫“翻滚的虫宝咕噜噜”,人称“王虫胖”。
最近这段时间,公司高层也开过几次内部会议,讨论是否应该顺应时代潮流,签下几个有资质的网红以加培养。
这个叫虫虫的小男孩便是公司想要签下的网红之一。
当初夏清时试着联系过孩子的家长“虫妈”,但却没想到她刚将来意说出,电话那头的“虫妈”便立即气势汹汹道:“难道你们以为我是那种卖子求荣的人吗?!你们都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不会把王虫胖卖给你们做牛做马的!”
夏清时起初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一番沟通下来,却发现对方居然是真情实感这样认为的。
真是个戏精。
不过尽管谈崩了,但夏清时仍一直关注着“翻滚的虫宝咕噜噜”这个微博,知道虫虫最爱吃螃蟹和芒果。
螃蟹是不大可能了,但是芒果还有办法。
夏清时当下便订了两份巨无霸鲜切芒果,给了坐在那里抹眼泪的小叶子,笑眯眯道:“圆圆,我是你的婷婷舅妈。舅妈请你和虫虫哥哥吃芒果,好不好?”
小叶子抽抽搭搭道:“我不喜欢吃芒果。”
夏清时哄她:“可是虫虫哥哥喜欢吃呀!”
小叶子红着眼睛看她:“真的吗?”
“舅妈保证,绝对是真的。”
不出夏清时所料,两份巨无霸鲜切芒果下去,小叶子成功捕捉到了一只野生王虫胖。
回家的路上,小叶子一只手牵着虫虫哥哥,一只手牵着从天而降的便宜舅妈,开心得不得了。
回到叶家的时候,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乍然看见重孙女拉了个大活人回家来,不由得皱起眉头。
“太婆!”小叶子兴高采烈,“婷婷舅妈请我和虫虫哥哥吃了芒果!”
攻略了小叶子之后,夏清时再次迅速地将老太太也攻略了下来。
知道这老太太是人精,在她面前夏清时半点都不敢隐瞒,当下便将自己同霍廷易之间略显尴尬的关系如实相告。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外婆,我知道我和廷易不该在一起,可我是真心爱他的。”
没想到老太太却不以为然:“他爸妈都离婚二十多年了,你们俩就算要结婚也不碍事的。”
说完,她又看向夏清时,“我前段时间听说那个小霍出了车祸,人已经不行了?”
夏清时很谨慎地点一点头。
老太太豪迈地一挥手,“人都不在了,那就更没什么了!”
夏清时继续给老太太排雷:“可阿姨她不喜欢我……我们瞒着她偷偷注册结婚,都是我不对。”
闻言,老太太同样皱起了眉头,很不赞同的模样:“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搞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商量商量!”
夏清时低眉顺眼地聆听着老太太的教训,末了,她小声道:“其实我们急着结婚,是因为……”
老太太看向她。
夏清时将头垂得更低了:“……我想给廷易生个孩子。”
叶老太太激动得一把握住夏清时的手。
霍廷易踏入花厅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见到他,老太太立刻收了满面的笑容,佯怒道:“好哇!你就知道瞒着我老太太,有了媳妇也藏着不给我看!”
没等霍先生开口辩解,老太太紧接着又开口了:“清时都跟我说了,你们想要孩子就要孩子!别管你妈!她这个人就是烦!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说完她又转头去看夏清时,“以后她要敢欺负你,你来找外婆,外婆给你撑腰啊!”
霍先生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副祖孙和睦的画面,太阳穴突突的跳。
下一秒,老太太又将矛头对准了他:“既然你们要孩子,那最好今年就怀上,明年生下来,是个属猴的,九月份前生上学也能赶上。”
霍廷易谨慎地沉默着。
当初结婚是一时意气,两人根本没有讨论过孩子的问题。
后来两人倒是达成了默契的共识:对于他们而言,现在这个年纪要孩子,还太早了。
霍先生不是傻子,以他对霍太太的了解,他立刻明白了她这样说的意图。
他移开视线,去看夏清时。
她的手被老太太握着,脸上仍是一派贤良淑德的笑容,但霍先生却看出了霍太太正轻轻咬着牙,眼里闪烁着明显的威胁之色。
霍先生深吸一口气,认命地接过这顶大黑锅,“外婆,我现在不想要孩子。”
老太太立时怒了:“不想要孩子那你想要什么?!又没让你——”
正说着,第四个人踏入了这个小花厅。
一个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宜,容貌姣好。
尽管是第一次见,但夏清时还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笑道:“妈,您好。我是清时。”
中年女人站在几步远,皱着眉将夏清时上下来回打量了个遍。
暗地里将婆婆摆了一道,夏清时心里莫名有些畅快。
况且眼下她知道自己在这场婆媳大战中已经赢得第一回合,因此并不恼火,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任由对方打量。
谁知道老太太却是很爱护这个孙媳妇,当下便将她一把扯到自己身后,怒目瞪向女儿:“看什么看?我问你,你和亲家约好了什么时间见面?”
霍母皱起眉头,“这门亲事我还没答应呢,见什么面?”
“用不着你答应!”老太太气势汹汹地拧起眉,“我答应了就行!”
正文 Chapter 9
Chapter 9
霍母略嫌冷淡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三人, 最后停留在了老太太身上。
“妈, 我们单独谈谈。”
老太太攥着孙媳妇的一只胳膊不舍得放手, 眼里警惕地盯着自家女儿, “有话就在这里说。”
她可是盼着这个最疼爱的外孙成家盼了好久, 去年有一次, 老太太夜里做梦, 梦见这个外孙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相爱了,但却迫于压力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
老太太当时就吓醒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止不住地流眼泪。
霍母看见吓了一大跳, 问清原委后只得连夜打电话将霍廷易从被窝里挖出来,让老太太看看她的宝贝外孙此刻正好好的呢。
霍廷易倒是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老太太出事了, 结果一路飙车过来, 这才知道是老太太胡思乱想。
谁知见他好好的了,老太太依旧不放心, 只是抱着他哭:“我的乖孙, 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外婆给你撑腰!你把那个男孩带回来给外婆看一眼, 只要你高兴就好, 你高兴外婆就喜欢他!”
尽管一再声明自己取向正常, 但老太太依旧对自己的那个梦深信不疑,并且不止一次要求霍廷易将“那个男孩子”带回家来给她老人家看看。
眼下夏清时突然出现,于老太太是个意外之喜。
欣喜于宝贝外孙终于回归正道, 老太太自然不肯委屈了这个孙媳妇, 更不肯让女儿把这么个漂亮伶俐的好姑娘给吓跑了。
觉得不妥的反倒是夏清时。
虽然她今天已经强势挑衅了婆婆一回,但心里到底还是发憷的。
夏清时太清楚这个婆婆的脾性,她可绝不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搓。
今天她只是想找个人给自己撑撑腰,让婆婆对自己客气点,但却并没有打算要将日后的生活过成核爆现场。
眼下要是太仗着老太太的势,将婆婆惹急了,以后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因此当下她便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笑道:“外婆,我刚才答应了圆圆陪她玩,再不出去小丫头该到处找我了。”
老太太神情复杂的“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依旧阴着一张脸盯着女儿。
大概是怕她觉得受冷落,夏清时往外走的时候,霍廷易竟然也跟着她一道往外走,“我陪你出去逛逛。”
霍先生在别的事上精明极了,但唯独在这种事上简直愚不可及。
夏清时险些被他气得吐血,但碍于两位长辈在场,只得艰难地忍住,转而不露痕迹的将霍先生往外推了一把,语气又是埋怨又是娇嗔:“你陪我着什么急?你难得回来一趟,陪外婆和妈聊聊天才是正经的。”
将霍先生留在这里,实在是一举多得。
一来霍先生几乎可以算作是她的眼线,有他在,她便可以完全掌握老太太和婆婆之间的谈话内容;二来若是霍先生在,哪怕是婆婆对着老太太说了自己坏话,最后也能靠他掰扯回来。
而最最重要的是,只要霍先生在场,那想必婆婆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将他价值五十万的事情告诉老太太。
这是一种女人之间独有的默契,夏清时和霍母对此心照不宣。
果然,霍母立刻明白过来夏清时的意图,当下便一记伶俐的眼风扫过来,狠瞪了儿子一眼,“你出去。”
老太太更加不满了,重重一拍桌子:“你怎么看谁都不顺眼?廷易给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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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时出去的时候,小叶子和她的虫虫哥哥正从外面跑回来,两个小家伙一人手里攥了一大把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马薄荷,跑了满头满身的汗。
她四下望了望,确认无人,然后弯下腰,故意吓唬两个小家伙:“你们去哪里摘花了?要是被发现,那些戴大壳帽的叔叔会来抓你们的!”
果不其然,两个小家伙立刻被吓住了,犹疑不定地望着自己手里的一大把小红花。
夏清时笑眯眯的:“把花给舅妈,舅妈帮你们藏起来。”
听她这样,两个小家伙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小红花,模样十分不舍,但对大壳帽叔叔的恐惧压过了对小红花的喜爱,于是两人都忍痛将手里的小花乖乖交给了她。
骗到了两束小红花,夏清时心情很愉快,刚要再开口说话,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Joey。
他比虫虫和小叶子要小一些,跑得也没他们快,到了这会儿才吭哧吭哧跑到了家门口。
相比两个小辈手里的一大把花,小舅舅的手里只拿了一支马薄荷,花梗折弯了,花瓣半蔫的耷拉在那里,看上去卖相实在差劲。
看见小舅舅也跟上来了,胖虫虫立刻大为紧张道:“舅!快把你的花给舅妈!不然会有大壳帽叔叔来抓你的!”
闻言,Joey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只是仰起一张小脸,一脸懵懂的看着夏清时。
夏清时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并不说话。
每每面对他时,她总感觉浑身上下,无一处自在。
此刻被小家伙那样纯净懵懂的眼神盯着,夏清时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
她浑身不自在,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离她几步远处的小家伙突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啪嗒啪嗒”的迈着步子移动到夏清时面前,然后两只小手紧紧攥着手里的那朵小红花,将它高举过头顶,费劲地往夏清时面前凑。
小家伙仰着脸看她,眼神怯怯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夏清时十分轻易就能够分辨出,深藏在他眼神中的那一点隐秘的讨好……因为她对这样的笑容太过熟悉。
她一时间有些出神,竟忘了伸手去面前小家伙努力举高的那朵马薄荷。
也许是等得太久,等到夏清时反应过来,小家伙的手臂已经垂了下来,脸上那一点讨好的微笑也消失殆尽,他耷拉着脑袋,又长又卷的睫毛盖住眼睛,很失落的模样。
“你……”夏清时动了动嘴唇,想要开口。
她擅长和小孩打交道,但并不包括眼前这个小家伙。
夏清时用力晃了晃脑袋,索性闭嘴,然后又弯下腰去,直接从小家伙的手里将那朵马薄荷抽出来,然后低声道:“很好看,谢谢你。”
这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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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家伙一齐跑出去玩,没过一会儿,小叶子再次抹着眼泪跑回来,扑进夏清时的怀里,委屈极了:“我和虫虫哥哥走散了,都找不见他啦!”
夏清时想将她牵回院子里,却没想到小丫头执拗得很:“舅妈,你快带我去找虫虫哥哥!”
可夏清时这会儿懒得动弹,于是哄着小丫头,“你在这里等着虫虫哥哥回来不好吗?”
她将小丫头牵回了院子,在宽大的遮阳伞下坐定,开了一瓶汽水递给她,“你就坐在这里等着,等虫虫哥哥玩累了口渴了,他一回来你就能递一瓶果汁给他,这样他是不是就会很喜欢你?”
小叶子果然被说动,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点了点头,但转瞬又忧虑起来:“可是虫虫哥哥不喜欢和我玩……”
夏清时忍不住笑了,因为她并不觉得攻略一个三岁小男孩有什么难度,因此当下便对着小叶子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小叶子很喜欢虫虫哥哥吗?”
小丫头还是不害臊的年纪,闻言她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道:“我好喜欢虫虫哥哥哦,我想要他只和我一个人玩,他不能和别人玩!”
“你的占有欲好强哦。”夏清时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小丫头,再次确定占有欲其实是不分年纪的,“你和虫虫哥哥怎么认识的?”
小叶子很甜蜜的笑:“有一条好大好大的狗狗追我,是虫虫哥哥救我的!”
夏清时笑:“小傻蛋,你应该碰个瓷,然后赖上他。”
有人说,大多数爱情的开始源于某一方的碰瓷。
谁说不是呢?
十八岁那年,霍太太第一次遇见霍先生。
彼时霍太太尚不知道,终于有一日,他将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那年夏清时被亲生母亲从那栋豪华的半山别墅中赶出,姿态颇为狼狈。
她已经忘记自己那时有没有哭,但脚上血淋淋的水泡却依旧记忆犹新。
在这之前,她一直都以为精神上的痛远比肉体的疼痛来得要刻骨铭心,后来才知道,原来正相反。
被火烫伤过的孩童不会触碰火,可被爱伤过的人依旧渴盼爱。
整个事件里,霍太太唯一诚实的地方大概就是:最开始,她的的确确没有听见后方来车的喇叭声。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又几乎将方向盘打了三百六十度,最终霍先生的车险险避开了霍太太的要害位置,撞了上去。
在医院醒来,夏清时看见那张过分英俊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彼时他刚将手机接通,见她醒来,朝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去,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朱阿姨,我临时有事,今晚不过去陪我爸吃饭了。”
朱嘉盈,正是她母亲的名字。
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先前在那栋别墅时,夏清时见过生母同那个男人的合影。
夏清时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她那样着急将自己赶走,原来是因为她的丈夫和继子即将回家。
半分钟后,刚才那个男人回到病房来,他递给她一张名片,“小姐,你好。你有骨折和轻微脑震荡,我会负担你全部的医药费,你不用担心。”
明明不是他的事故责任,但他却如此慷慨。
夏清时将那张镀金名片捏在手里。
Lawrence Fok,这是他的名字。
顿了顿,那人又补充道:“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夏清时抬眼看他,眼前这个人,便是PR集团的太子爷,朱嘉盈倾尽心力试图讨好的继子。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那张名片放进去,声音平静道:“好,我会的。”
其实只是轻微的骨折,但夏清时对此异常重视,每周四次复健,一定会打电话叫霍廷易来开车接送。
夏清时告诉他,她刚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抛弃,从小便是孤儿,她姓夏,因为孤儿院院长姓夏,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跟着他姓。
她还告诉他,她是靠公费出的国,来到美国时她几乎身无分文。
那次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别墅云集的富人区,是因为她要去Powell太太家应聘女佣。
搅黄了她的工作机会,霍廷易自然是抱歉的。
但是他立即承诺:“夏小姐,我父亲家需要女佣,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
起先她说得多,等到后来,他对她越来越感兴趣时,她说得却少了。
她不说,他便不问。
两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相处时也越来越沉默。
可是有一种奇妙的东西在发酵……他知道,她也知道。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再次打电话给霍先生要他来找自己。
霍廷易很快就到了,那天他没有下车接她,而是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地等她上车,然后将车子驶向医院的方向。
整整一路上,霍廷易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他铁青着一张脸,唇角紧绷着,一路上一言不发。
直到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他才终于转头看她,他的声音很冷:“夏怡?孤儿院长大?去Nob Hill是为了应征女佣?”
他知道了。
那一刻,这是夏清时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夏清时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只是默默道:“你以后大概不会再想看见我了。”
她的手扶在的门把手上,轻声道:“其实我不是想来医院的……今天是我生日,我买了一个好大的蛋糕,打电话给你,是想请你吃蛋糕。”
说完,她便将车门推开,动作笨拙地下了车。
霍廷易一个人被留在车里,望着车窗外那个一瘸一拐、越走越远的瘦削背影,他面无表情,却暗暗咬紧了牙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个身影模糊到就要消失不见时,霍廷易才猛然醒悟过来,他推门下车,朝着夏清时离去的方向大步奔跑。
霍廷易这辈子都没跑得那样快过,明明人还在他的视线里,可他却生怕她下一秒就从眼前消失。
追上她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一把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进自己怀里,然后抬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时的霍先生,尚不知道,其实那天根本就不是她的生日。
正文 Chapter 10
Chapter 10
霍廷易从二楼下来的时候, 霍太太已经向小叶子传授完了大半撩汉技巧, 正是一副誓要帮她拿下王虫胖的姿态。
远远看见霍先生, 她立刻低下头凑近小叶子, 压低了声音:“这是不是小叶子和舅妈之间的秘密呀?”
“嗯!”小叶子一脸坚定地点点头, 大声道, “不告诉婷婷舅舅!”
霍廷易走过来, 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好哇,不让舅舅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偷偷说舅舅坏话?”
小叶子捂住嘴巴, 狡黠一笑,然后一骨碌从椅子上跳下去,像只兔子般一溜烟的跑远了。
霍廷易在先前小叶子的坐的椅子上坐下, 又眯着眼睛打量着霍太太面前那一大把马薄荷, 半晌没说话。
注意到他的视线,霍太太立即将那一大把花拿起来举在身前, 扭过身子朝向霍先生, “好不好看?”
她颇有些得意洋洋, “虫虫和小叶子喜欢舅妈, 所以送花给舅妈。”
“好看。”霍廷易从那一束花中抽出来一支, 捏在手中把玩,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老太太折腾了三年,请了二十多个园丁师傅才养活的心头宝……你们全给摘了?”
向来伶俐的霍太太大惊之下, 一时间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你你你、你说什么?”
霍廷易又抬头瞧她, “你让他们摘的?”
“当然不是!”夏清时赶紧撇清责任,“是他们自己摘的!”
话一说完,她又凄凄惶惶看一眼霍先生,听那语气几乎要哭了:“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呀?”
霍先生的表情同样很严肃,他沉吟一声,然后表示:“走,先去看看剩下的花怎么样了。”
手里的那一大束小红花此刻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夏清时扔也不是,拿也不是,简直是为难极了。
霍先生已经向前走远了,霍太太没办法,只得拿着那一大束花,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果然,霍先生说得没错,叶家宅子后面是一大片花圃,里面种满了各色花朵,花叶繁茂,生机勃勃,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就在这赏心悦目的花圃正中,光秃秃的缺了一大块,而边角处仅存的唯一一株奄奄一息的马薄荷昭示着它的同伴们已遭毒手。
夏清时欲哭无泪:“不就是马薄荷吗?到处都是,怎么就这么名贵了?”
“谁告诉你这是马薄荷了?”霍先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神色凝重“这是杂交出来的新品种,叫玛瑙薄荷,学名是曼塔留兰香,在北半球根本就长不出来……你知道老太太费了多大劲才养活的吗?”
惊惧交加的霍太太被吓得差点腿软,她手上一松,那一大把玛瑙薄荷“啪嗒”一声跌落在她脚边。
那三个都是三岁的小家伙,老太太不可能跟他们计较,那么要背这个锅的,就只剩下她了。
“走。”霍先生当机立断地下了决断,“现在就走,等到过年再回来,那会儿老太太大概能消一半的气。”
过年……霍太太被吓得脸都绿了,就差“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认识这么多年,霍太太十分难得地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了怂相,霍先生的心情突然很愉悦。
他的唇角短暂地勾起,但很快又放下来,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我去开车,你去找Joey,动作要快。”
眼下情况危急,霍太太也顾不得和那个小家伙之间的恩恩怨怨,当下便跑出去找人。
三个小家伙没跑远,就在大院里的操场上玩鸟,远远看见她,虫虫和小叶子都兴高采烈地招呼她道:“舅妈!快来!”
夏清时走过去一把将Joey抱起来,“舅妈要带Joey回家了,我们下次再一起玩,好不好?”
胖虫虫疑惑道:“舅妈,舅是你的宝宝吗?”
夏清时愣了愣,过了好几秒才道:“是呀,你们也是舅妈的宝宝,对不对?”
先前一直卖萌的乖巧宝贝这会儿倒是很拎得清,胖虫虫将一颗大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不是舅妈的宝宝。”
夏清时失笑,她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说:“下次舅妈还请你们吃芒果。”
后面传来两下喇叭声,夏清时回头一看,正看见那辆熟悉的捷豹停在不远处。
她一路抱着Joey走过去,将他放进了后座的儿童座椅里,刚要关门,却注意到了小家伙腿上的一点异样。
大概是小家伙今天下午一直在花草堆里跑来跑去,这会儿他的两条小腿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又红又肿的小疙瘩,有蚊子咬的包,也有小虫子咬出来的伤口。
Joey不明所以,还仰着一张小脸眼巴巴地看着她,眼底又重新堆积起了几分讨好的笑意。
不知为何,夏清时突然很想朝他发脾气。
不会说话,永远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别人,现在连被虫子咬了也不吭声,真是个活脱脱的傻子,被人欺负也活该!
越想越生气,可夏清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她伸手在他的腿上重重按了一下,又没好气的开口:“痛不痛啊?”
小家伙的眼里瞬间泛起泪花,他扁了扁嘴,有豆大的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他吸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夏清时,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对于这姐弟俩之间的官司,霍廷易并不多加干涉,只是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药箱出来,往夏清时手里一塞,“你坐后面,帮他涂药膏。”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她默不作声抬起Joey的两条腿,搭在自己膝盖上,然后拧开药膏帮他涂那些红肿伤口处。
这么一会儿,夏清时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Joey那样大呼小叫——她不是在生他的气,可她究竟是在生谁的气,连她自己也不大明白。
回到家里,夏清时让保姆带Joey去洗澡,然后又转向了霍先生,“我们谈一下。”
霍先生敏锐地察觉到,刚才她对Joey的态度已经有明显的不同——只要不是全然的漠视,那一切就都好说。
夏清时要同他谈的,的确是这件事。
她自觉十分通情达理:“他现在没有别的去处,我同意他暂时留在这里。”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但是,一旦我找到了他更适合去的地方,你要同意把他送走。”
霍廷易颇有些无奈:“没有谁比我们更适合养他了。”
夏清时重复道:“如果我找到了他更适合去的地方,你要把他送走。”
“清时。”霍廷易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他凝神看着她,语气严肃,“你一直恨你妈妈抛弃了你和晏时……你现在要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我没有!”夏清时高声反驳,但下一秒却有些狼狈的转过脸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将情绪平复下来,“我对他没有任何责任……况且,他不是还有你这么个好哥哥吗?”
说完她便看也不看霍先生,径直上楼去了。
“啪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是Joey,大概是刚才被抱去洗澡时忘了拿他的小皮球,这会儿他全身上下只穿了条小内裤从浴室里跑回来拿小皮球,却在听见大人的对话后,将手里的小皮球失手跌落下去。
“Joey,”霍廷易走到小家伙面前,然后蹲下来,低声道,“其实姐姐很爱你,只是她还没习惯,我们都等等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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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天便是夏父的六十大寿,这正是霍夏两家长辈见面的一个好机会——初次见面,场面既不太过严肃,但也绝不随意。
夫妻两人都是一早便起来了,确认了酒店地点后,霍先生便开车去接婆婆,而夏清时也先去了一趟夏家接晏时。
也许是今天要去外面参加宴会的缘故,晏时被好好打理了一通,常年穿着的那件旧帽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身崭新的西装。
“谁给你打的领结?都歪了。”夏清时拍拍晏时的胳膊,他立即明白过来,顺从地俯下身。
夏清时将那个歪了的领结解开,又给他重新打了一遍。
她松开晏时,后退两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差错了,这才拍拍他,笑道:“我们晏时真帅!”
晏时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倒真真是个精神利落的漂亮小伙子。
沈璐瑶不知什么时候上楼来了,她看看晏时,又看看夏清时,然后笑道:“清时,你看,我给晏时定做的这一身西装还行吧?”
“嗯。”夏清时笑笑,“挺好的。”
说完她便打算牵着晏时下楼。
“哎。”沈璐瑶跟在他们身后,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个……小霍他今天没来啊?”
“不知道呢,我也没见着他。”说着夏清时甚至还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搜寻霍廷易的身影,“沈阿姨这么关心他,那待会儿要是见着了他,记得和我说一声啊。”
中国人讲究过九不过十,因此夏父今年的六十岁整生日并未大肆操办,而是只请了家里亲戚坐在一起吃顿饭。
夏晓棠的男友易霄也来了,夏清时牵着晏时下楼的时候,正撞见他被夏晓棠从房间里轰出来,样子挺狼狈。
陡然遇见夏清时和晏时,他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打了个招呼:“清时也回家了啊。”
夏清时朝他笑笑。
不一会儿,叶真真的短信便如预料中的发到了夏清时的手机上——
“今天易霄来你们家了吗?”
叶真真当了易霄这么多年的备胎,平生最大愿望便是备胎转正,前阵子听说了易霄和夏晓棠闹分手,因为还不敢确定这两人是真分手还是闹闹小脾气,于是便借希望能通过今天夏父的生日宴会来验证。
要是今天这种场合易霄都不出席,那这两人就是铁定掰了。
夏清时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她的幻想——“来了。”
夏家其他人都是坐司机的车过去,只有夏清时是带着晏时自己开车过去。
宴会十二点才开始,现在时间还早,因此夏清时忙里偷闲,半路上在一家蛋糕店前面停了车,带着晏时进去吃冰淇淋。
晏时一直都很喜欢吃甜食,这会儿左手拿一个香草冰淇淋,右手拿一个巧克力蛋糕,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
“你慢慢吃,别急。”夏清时一边拿着纸巾帮他擦嘴角,一边笑着道,“好吃就多吃点。”
晏时舔着手里的香草冰淇淋,“他们说,今天还有蛋糕吃。”
“不吃他们的蛋糕,晏时吃清清买的蛋糕就好了。”
晏时重新高兴起来:“嗯!”
等到酒店的时候,他们两人果然是最晚到的。
夏清时笑吟吟的解释:“下次还是得跟着大部队,我就比大家晚出门了五分钟,结果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应该让廷易去接你们。”她的话音刚落,就插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放着媳妇不接,来接我和她妈,这算个什么事儿?”
夏清时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说话赫然正是叶老太太。
她猛然想起那一大片被糟蹋的玛瑙薄荷,当下就惊得连冷汗都出来。
迎着老太太慈爱的目光,夏清时坐立不安,她疑心叶老太太表面上和蔼可亲,其实今天是来寻仇来的。
叶老太太是上上宾,整个夏家都在忙着陪她老人家说话,夏清时扭头去看霍先生,发现他的神色自然,并无异常。
夏清时心里纳了闷,最后索性借故出了包厢,给鹿小萌打电话。
“问你件事,玛瑙薄荷是什么稀有的品种吗?”
“什么玛瑙薄荷,没听过。”
“学名、学名好像是曼塔留兰香,这个你听过吗?”
本硕博专业皆为植物学的鹿博士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没有这种东西。”
夏清时心里一沉,“好,我知道了。”
曼塔留兰香,曼塔是薄荷英文Mentha的音译,留兰香也是薄荷……她真是个蠢货。
那天三个小家伙摘的,根本就是最普通的马薄荷!
什么玛瑙薄荷!什么稀有品种!什么养了三年才养活!分明就是霍廷易编出来吓她的鬼话!
她回到席间的时候,沈璐瑶还在不厌其烦地同叶老太太搭话。
她大概也是真的不把易霄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她便对着叶老太太极力推销着自己的女儿,似乎恨不得能嫁给霍廷易的是夏晓棠。
“我们家晓棠,去年硕士毕业,现在在电视台实习,就在四台,她们主任说,下半年该安排晓棠上节目了呢。”
连夏晓棠自己大概都觉得尴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出包厢了。
沈璐瑶依旧在喋喋不休:“其实我们晓棠上学时成绩可好了,她高三那会儿已经拿到了医学院的保送,后来还是她自己想学播音,我和她爸爸拗不过她,这才让她去学了播音。要是她去学医,那倒也好,上个月她过生日的时候急性阑尾炎,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那会儿我就想,要是家里有个医生,那可就放心多了!”
其实夏清时压根就没听出这句话里的破绽来,可叶老太太却是个妙人。
听见沈璐瑶这样说,老太太倒也不关心夏晓棠的急性阑尾炎究竟后续如何,只是微笑着道:“上个月过生日啊?清时是什么时候的生日来着?哎哟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你们家的这两个宝贝女儿,清时和晓棠,究竟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啊?”
夏清时听见,愣了半秒,然后反应过来,她埋头借着喝汤的姿势偷笑。
此言一出,夏父和沈璐瑶都顿住了,脸色很不自然,倒是冷眼旁观了一整场的姑妈,这会儿终于气不忿,笑眯眯地在旁边同老太太解释道:“她们俩是同年的,清时比晓棠早出生一个月。”
这话说得不算露骨,可背后的意思却又昭然若揭,几乎可以算作是指着沈璐瑶的鼻子骂她是小三她的女儿是私生女了。
果然,此言一出,沈璐瑶立刻老实了下来,讪讪的笑着不敢说话。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老太太很满意,然后又转向夏父,说:“他们两个孩子不懂事,闷不吭声就把婚给结了,但我们大人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婚礼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