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大楚朝自建都安京城已是三代, 自三代帝王近六十年的经营, 已然成为人烟阜盛, 豪族巨贾之地。在这王气巍然之地, 有一小小王姓宅门, 王玉然已在此生活多年。
  
  康成十年四月三十刚刚卯时, 王宅丫头芙蓉就用大铜壶从厨房提来热水, 穿过游廊来到后罩房王玉然的闺房。
  
  只见进门就是一个双面彩绘山水屏风,窗下放着一张红漆书案,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西面是一个及地而起的书架, 架上摆满了水利农工、手工制作、书法字帖等书籍。
  
  再下放了一个红漆衣柜;东面设有一卧榻,架子床上悬着柳黄色绣花纱帐,抚开纱帐, 只见松花色的缎被里卧着一个肌肤胜雪的女子, 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从缎枕上倾泻而下,芙蓉轻轻在女子耳边道:“小姐, 小姐, 起来了。”
  
  听到声音, 女子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 旋即缓缓睁开双眼, 玉然被丫头唤醒来, 问道:“什么时辰了?”
  
  芙蓉答到:“刚刚卯时。”才卯时,天还很早,虽然自来到这异世, 她一向起的很早, 但今天格外的早。
  
  用青盐擦过牙,梳洗后,穿好衣裳,就急急的赶往母亲王金氏的正房。
  
  来到正房门前,王妈趋步迎上:“七娘来了?快快进去吧。”
  
  父亲王荫堂还未去当值,他是个典型的严父,但见了自己女儿却舍不得端架子,还未及行礼,父亲就问:“今天起的如此这般早,可还好?”
  
  玉然回到:“还好,未有什么不适。”父亲听闻之点点头,而后又叮嘱:“今天去报恩寺上香,你虽一向稳重,但为父还是要叮嘱你几句,路上一定要听你娘的话,好生注意行止,不要轻易被人看了去...”
  
  玉然一一点头应了,待他说话告一段落,母亲捧上一杯茶,温柔的说:“我们省得的,你赶快吃点吧,不然怕当值来不及了。”
  
  母亲是个温柔敦厚四十左右的女人,肤色白皙红润,五官姣好,就是脸上细细的皱纹暴露了年龄。
  
  三人寂寂饭罢,送走父亲,母亲叫来王妈询问出门的事项可有准备好,得知一切皆已备好,就带着玉然出门,临出门前又特特叮嘱金妈妈要好好照顾好八少爷、九少爷。
  
  及至踏出大门,玉然深深吸了口气,心情雀跃非常,又可以出来放风了。
  
  马车碌碌的往城门走去,听到外面热闹的市井之声,心里实在痒痒,看母亲闭目养神,偷偷的将车窗帘掀起一条缝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卖包子的,打烧饼的,炸油条的,做豆浆的...各色早点摊,还有卖菜、干果、杂物、玩器等等一应物事□□的摆在街上,看到这久违的市井味,觉得亲切非常,来到这大楚朝已整整十五年了,出门的次数却为数不多。
  
  父亲虽然只是一个七品教谕,家宅虽只有区区两进,但规距上一向要求严格,再加上母家在落魄前也算是一个大家,规矩自然严整,因此玉然出门的机会真不多,更别说像其它的小户之家一样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
  
  看着外面的街景,思绪渐渐放空,记得刚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现代来到这历史上不存在的大楚朝,刚从母体出来,当时整个人都是蒙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整个人浑浑噩噩。
  
  看到女儿出生以来长时间不哭不闹,王荫堂夫妇焦急万分,求神拜佛也不见女儿有所动静。
  
  急得王金氏天天抱着女儿泪流满面,及至玉然有天看到这世父母满脸的焦灼,眼中流露的深深的担忧,突然醒悟过来,觉得不应该再这样。
  
  这里也有深深爱着自己的人,不能再伤了他们的心,上天既已让你来到这儿,一定是冥冥之中与之有某种牵绊,好好珍惜吧,努力活的好一点。
  
  只是,现世的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现世我还在你们身边吧?是不是就像电影《星际穿越》一样,我并没有死,只是同时生活在不同的维度,都有如此爱我的父母家人。
  
  突然一个颠簸,车子停了下来,王金氏忙问怎么回事,车夫王春说来贵人了,要避让。
  
  只听越来越响的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接着就是对旗、对牌、对伞、对扇等仪仗,及后一台八台大轿,左右两边有好几个骏马彩轡的公子的跟着,后面跟了几辆朱盖香车,再后面一队黑漆马车,外面跟着的也都是衣帽鲜亮的健仆,好一片锦绣云烟扑面而来。
  
  待过去后,玉然问:“娘,这是谁家啊?好威风。“母亲说:“我也未认出,只是看这仪仗好像是公侯家的。”
  
  及至出城,景致越来越好,一片花红柳绿、莺歌燕舞,好不热闹,来到报恩寺山脚下车子就走不动了。
  
  上山只能走上去或是坐滑竿抬上去,其实未表诚意当然是要走上去,但考虑到都是女眷,为怕走到半道上爬不上去,还是应配上滑竿跟着。
  
  王家当然没有能力自己养有抬滑竿的人,因此让王春去雇了四抬跟着。
  
  好容易到了山上,刚进山门,就被知客僧告知,有贵人在此,敬完香后,请速速离去,不可流连于此,尤其是后面莲池旁边的客房院不可靠近。
  
  玉然听后有点失望,难得出来一趟,且知这时节,报恩寺的牡丹开的正好,好想一见;但知客僧既已这样说,那就是真有着紧的人在这,为了不惹麻烦,这点眼福不看也罢。
  
  跟着母亲去了大雄宝殿,对着三世佛虔诚的拜下去,一愿现世、这世亲人安康无虞,二愿自己一生顺遂。
  
  而后跟着母亲将这寺内供奉的观世音菩萨等一一拜过,及至母亲献上香油钱,也顾不上腰酸背痛的疲累,就要下山了。
  
  因时辰尚早,可看一下出山门沿途的风景,故尔一群人走的不快,虽没看到大片的牡丹园里的盛景,但这一路的荷池碧叶也是蔚为蓁蓁,颇为赏心悦目,令人心神开朗。
  
  就这渐渐行至前殿旁的放生池旁,只见一条小鱼儿在地上,小嘴还一张一合,显还有气息,玉然见之忙蹲下来,准备捡起来放回池中;芙蓉拦住说:“小姐,我来,让我来,免得污了手。”
  
  玉然轻轻而坚决的推开她,轻柔的托起小鱼儿,快步走到池子旁边蹲下,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着将小鱼浸入水中,只到小鱼整个恢复过来,能自如的浮在水里才松开。
  
  看着小鱼轻快的游远,玉然悯然一笑。这边玉然在看小鱼,殊不知别人也在看自己。
  
  玉然直起身来舒缓一下就又移步向前,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身形高挑颇为清秀的女子拦住。
  
  只见这女子身穿杏黄色襦裙,头插一对金镶红宝的金钗,后面跟着几个小丫头,气质不俗。
  
  玉然还当是哪家小姐,还未开口询问,这女子已弯腰敛步说到到:“奴名叫瑞福,乃平川侯家的侍女,敢问贵府是哪家?”
  
  王金氏听后轻敛还礼道:“敝家姓王,我家夫君是京师平阳书院教谕。”
  
  瑞福听后,答到:“原来是王教谕家,我家夫人有请,不知王夫人可否移步?”
  
  王金氏听了很是诧异,忙道:“侯夫人有邀,不敢不往,姑娘可否告知侯夫人叫我等前去可是有事?”
  
  瑞福听到笑笑说:“王夫人不必紧张,我家夫人不常出门,今难得出来,看夫人小姐乃是有缘人,见见说说话而已。”
  
  玉然一行听到大大松了口气,不管是叫去做什么,只要不是让人觉得有不当之处得罪贵人就行。
  
  玉然边走边紧张的回想自家是为什么事让人惦记上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刚才在池边救小鱼儿这件事。
  
  不过这为什么触动了夫人?摇摇头想不明白,不过救鱼总归不是坏事吧?不想了,边走边看,多想无益。
   正文 第二章   一行人沿着放生池中间的甬道往西走, 刚走到鼓楼边, 只见前面一群健壮仆妇密密实实的围着, 见瑞福一群人, 其中一中年仆妇笑说道:“瑞福姑娘好快的脚程, 这就来了。”
  
  瑞福笑道:“夫人吩咐, 不敢不快, 我怕来晚了,夫人不给赏钱了。”
  
  只听一个妇人笑说:“你这丫头,敢情没有赏钱你就慢慢来了?别贫嘴, 快快前来。”
  
  瑞福带着王金氏与玉然往里走去,只见里面一个身穿栗色宋锦对襟大袖衣衫,头戴镶祖母绿乌绒抹额, 面容白皙, 身形微微发福,神情温然, 淡然中又不失贵气的五十上下的夫人站在那。只听瑞福说:“王夫人, 王小姐, 此乃我们夫人。”
  
  玉然跟着母亲一起向侯夫人恭谨行礼。平川侯夫人看到玉然这行礼暗暗点头, 神情恭敬而不谄媚, 起承转合颇有章法, 显然教养得当。
  
  待行过礼后,平川侯夫人对王金氏说:“不必拘谨,老身刚在放生池那看到令千金, 颇有眼缘, 因令人唤来一见。”
  
  王金氏恭谨的回道:“能得夫人青眼,是小女的福份。”夫人招手让玉然过来,说道:“既已来此,就跟老身一起走走吧。”玉然点头称是。
  
  玉然陪着平川侯夫人慢慢往前走去,一路上不过问些玉然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的问题,待知道玉然今天来是为及笄祈福,因笑说:“快到花期了。”玉然应景的低头做羞涩状。
  
  渐渐的闻到一阵阵浓郁的香味,玉然知道这是快到牡丹园了,果然,转过前面的一座殿,好大一片牡丹园,正所谓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开的好不热闹,让玉然这个现世的土包子看的目不转睛。
  
  侯夫人看到玉然如此兴致盎然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心说到底是小孩子,看到好看的,就忘记了紧张。
  
  平川侯夫人带着玉然来到牡丹园中的一块高地,此地种了两株银杏,长的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就在树下用黄杨木做了个九曲围栏,里面放了两张石桌,外加几个石凳。
  
  见侯夫人意欲在此歇息,众人忙忙铺好茵陈毡毯,待侯夫人落坐后,抬手指指旁边的凳子让玉然母女坐下,玉然躬身谢过,欠着身子坐了。
  
  平川侯夫人说:“这时节正是看牡丹的时侯,我等就在这好好看看,闻闻这花香,也沾沾这花的仙气儿。”
  
  王金氏笑回道:“今天多亏夫人,才得让我们见到如此美景。”
  
  王金氏就跟侯夫人这样不紧不慢的闲扯,玉然虽眼睛盯着牡丹,但心思却已不在这上面,凝神静气的听夫人闲话:“……光有花,没有水还是缺点什么,在大缸里养上荷花,再放几尾金鱼,意趣就出来了。不过,说到鱼,刚才在放生池那,令千金是在做什么呢?”
  
  玉然吁了口气,心说终于到正题了,王金氏闻听,柔柔的提醒道:“然然,夫人问你刚才在放生池那儿做什么呢?”
  
  玉然欠身答道:“回夫人,民女刚才看到池边有条小鱼在岸上,但还有气,就将它放回池中了。”
  
  侯夫人问:“为何不让侍女去做呢?不过是条鱼而已。”
  
  玉然回道:“回夫人,民女觉得这条鱼与我有缘,这么多人在这放生池边走过,却偏偏让民女看到这小鱼。至于为何不让丫头去做,是因为民女觉得佛渡有缘人,这件事说不定只有我做了,这条小鱼的生机要大些。”
  
  “哦”,侯夫人很有兴趣的继续问道:“既如此,将它放入水中即可,为何还要在水里捧着不松手呢?”
  
  玉然答道:“回夫人,刚才民女说的是天意,但有时侯不光是靠天意,还要看人力;所以我将小鱼放入水中后并未马上松手,待它适应后浮起再松手,这样它的生机就更多了。虽然这只是一条鱼,也是条命,看到了就尽力去做吧,对我只是举手之劳,对这条鱼儿却是生死攸关。”侯夫人点点头。
  
  又说了一会子话,夫人对玉然母女说:“时辰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闲话一二吧。”
  
  一边挥手命人拿过一个嵌宝双股金钗:“初次见面,这个拿去戴着顽吧。”
  
  王金氏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小女实不敢受。”
  
  夫人摇手轻笑:“我与令千金有缘,老身很是喜欢,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就拿着吧。”王金氏无法,令玉然拜谢赏赐。
  
  辞别平川侯夫人,王金氏带着玉然下山。一路匆匆不必细表,待到得家门来,门口等着的两个小门神远远就扑过来,拉着王金氏歪缠:“娘偏心,带七姐姐出去玩,却不带我们。”
  
  王金氏疼爱的哄着,玉然却唬着脸说道:“两个小猴儿,娘好累了,还不快放开娘,不然竹猴儿,小蚂蚱就不给你们了。”
  
  两个小家伙一听,忙松开手,牵着玉然的衣角摇晃:“好姐姐,快给我吧,快给我吧。”玉然命芙蓉将王贵买的东西拿给两个小家伙才得进门。
  
  到得正房,父亲王荫堂已在房内等着了,待母女俩净面洗手毕,只道:“先摆饭吧。”
  
  金妈妈已摆好晚餐,简简单单六道菜:鸡油香菇,粉蒸肉,西湖醋鱼,清炒白菘,外加一道鱼头豆腐汤并红枣糕。
  
  因有两个小家伙在,这饭桌上也是热闹无比,俩小子抢菜抢的好不热闹。
  
  王荫堂也趁着吃饭问起今天上香事宜,待听闻见过平川侯夫人也是诧异不已,说:“我们与平川侯素无交往,怎会无故厚赏?”
  
  王金氏答道:“我也有点不安,不过再一想,也许这真是夫人见我家然然有眼缘,才会招我们叙话?”
  
  王荫堂摇摇头:“平川侯如此人家,怎会因缘不缘的突然招人相见,必是有缘故的。不过,多想无宜,然儿能得她老人家的金钗见礼,总归不是坏事。”
  
  玉然问道:“爹爹,这平川侯是何等人家,有何来历?”
  
  父亲闻之,顿筷正色道:“是要跟你们分说一二,以免日后有不当之处。当日□□立国,按功论赏,公、侯、伯封赏了不少,但其中世袭罔替的只有四公、八侯、八伯,均赐有丹书铁劵。平川侯就是这八侯之一,现任平川侯已传至第三代,家主是李廷昭,娶妻阳平县主;生有五子,长子李起承,已封为世子,次子李起德,五子李起嗣,这三子是阳平县主嫡出;另有三子李起平,四子李起安为庶出。话说开国封赏的这几家世袭罔替的公、侯、伯,现如今也只余下一公、四侯、四伯了。平川侯府能历经三代不衰,可谓了得,可惜教子不当,此乃一大败笔。”
  
  玉然好奇道:“爹爹,平川侯是怎个教子不当的?”荫堂听后不自在的轻咳一下,“小孩子家的不要问这些道人长短的话了。”之后将话岔开,怎么都不肯再说这个话题了。
  
  玉然无法,心想,待饭后再问母亲好了。因而饭毕也不走,只说今晚要跟母亲一起商量下明天去本家请安的事。
  
  父亲也由她,饭后自己去书房歇息,顺便将两小子也打包走了。
   正文 第三章   玉然盥洗完, 早早的就窝到了母亲的床上, 满意的眯眼轻叹, 母亲见她小猫咪般的神态, 好笑的摇摇头。
  
  上得床来, 玉然轻轻的偎过来, 跟母亲闲话家常, 说一些明天去本家请安的事儿,渐渐将话转到平川侯府:“平川侯的子孙不成器么?”
  
  母亲说:“平川侯的长子也是世子,没什么可说的, 二子却是荒唐太过,屋里姬妾多的塞都塞不下,而且不分嫡庶都可劲儿的生, 听说光儿子都有好几十了, 传闻原配夫人就是被他气死的,现在的是继妻。”
  
  呵呵, 原来这二爷好色, 难怪父亲不好说。又闲话一阵, 想着明天还要去本家请安, 又要早起, 赶紧歇息。
  
  玉然在八卦别人, 却不知别人也在说道她。此时,平川侯夫人正在跟心腹陈嬷嬷闲话她:“清月,今天那姑娘你看如何?”
  
  嬷嬷道:“老奴看那小姐, 宽额广颐, 眉舒目定,气质清雅,很是不错。且,从她今天做的事儿来看,也是个很有善心的姑娘。”
  
  夫人点点头:“我看也不错。小小年纪在我面前也是进退有度,不卑不亢,想是家里教养很是不错。而且,你当她说的那番话是即时对出来的?我看是她对我找她来,心里事先有数了。”
  
  嬷嬷道:“夫人怀疑她说假话了?”夫人摇摇头:“假话倒也不是,只是事先有了准备。”嬷嬷若有所思:“会不会太有成算。”
  
  夫人悠悠道:“有成算才好啊。要不是现在形势逼人,何至于此呀。”想到现在情势艰险,得步步小心,因道:“今天我们见的这小姐眼缘不错,日后说不定真与我们家有缘,你去亲自打听下来回我。”
  
  且不提这嬷嬷是如何打听。话说,平川侯夫人现在如此为难,也是有缘故的。夫人姓赵,是为宗室,父亲清平郡王,有一姐姐嫁予护国公府,可惜护国公倾覆,姐姐也早已去了。
  
  平川侯夺嫡中立场不坚定,如今只是被冷落已是大幸。当今哺一登基,为表忠心,将世子嫡二女献进宫去,进宫十年也未得一子,位份也低,想是皇上至今也不信任平川侯府。
  
  当日为了避过夺嫡,为了让别人看到平川侯府混乱不堪,自顾不暇,生生的耽误了二子,二子虽说在女色上是有点过,但如不是他们纵容,不加管教,也不至于此。
  
  先头的老二媳妇也早早身逝,虽是她产后没调养好,身子一直不好,但老二到底难辞其咎。现在的二儿媳眼看也不好了,看情形二儿也难免要落个克妻的名头了。
  
  二子在女色上不加节制,他们默许纵容,儿媳弹压不住,竟然在离不惑之年还有两年的时间下,就已有嫡庶儿子二十来个,女儿十来个。
  
  二儿已是如此,孙子竟然比老子还要荒唐。二儿的第七子,是妾室所出,别的没学到,在克妻上与老子像了个十成十,先前定了两个都病死了。后特意去庙里问,说这七孙子命里不该早娶,因就往后等等,这一等就到二十了。
  
  近日突然听闻这小子竟然跟侍女不清不楚,当时听说此事,当即让人家法伺候,打的现在也还在床上躺着。
  
  他倒是挨打了事了,但这丫头要如何处置就有点为难了,虽如要下狠手处置也不是不可以,但到底有伤人和,最重要的是近来又被人翻出安王谋逆的事来,实不能再生枝节。
  
  思来想去,还不如一床大被掩盖了此事,日后就算有人说嘴,顶多也就是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让别人说道,总比让皇上觉得平川侯心狠手辣的好。但七孙子如此名声,又是庶出,时间又紧,实难找到合适的姑娘,。
  
  要说平川侯嫡庶孙子都已过半百了,一个二房的小小庶子按说是劳动不了侯夫人亲自过问的。这还源自平川侯府的一桩旧事,就是这旧事,简直就是悬在平川侯夫妇头上的一把利剑。
  
  当日送孙女李明月进宫后,为求心安,特意去报恩寺去卜卦。打了七次都打不出卦象来,后竟然惊动了久未出山的弘元老住持,住持看了这卦象,请平川侯夫人往静室说话。
  
  待到了静室,弘元法师久久不语,良久后说:“贵府情形,天意难决。如遇有缘人,贵府至少保三代无虞,如不然……. ”平川侯夫人急急问道:“如不然会怎样?”
  
  老住持答到:“如不然,当此代而终矣。”初听此言,平川侯夫人如遭重锤,之前虽心有忐忑,但到底心存侥幸,如今此话被一代高僧说出,更是难以转圜。
  
  侯夫人稳稳心神道:“敢问法师,要如何才能遇到有缘人?”老住持答:“有缘有缘,既是有缘,天意让见自然见到,天不让见,自是不见;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强求。”
  
  侯夫人答:“法师所言不差,但还请指点一二才好。”法师叹口气道:“女施主日后多多注意后世子孙吧,也许贵府转机出于此。老衲今日透漏过多,要去佛前自省赎罪了。”当即离去。侯夫人思忖良久后,急急回府找侯爷商议此事。
  
  侯爷听闻弘元法师如此说也是备受打击,虽心有准备,但被高僧笃定的说出,还是心情沉重,相顾无言后,对夫人讲:“日后多多注意孙子辈的,既是有缘,就一切随缘。之前是如何做的,现在也不要轻易改变,以免失了缘字。看看这代子孙是否有出色之人,重点观照一下。”
  
  侯夫人这十年的观看,实未发现什么出色的子孙,更惶论二房这一窝了。不过在这其间,老七李明定的克妻倒是看在眼里,待又看到僧人说七孙子命里不该早娶,因而也多留意了一点。
  
  因弘元法师的话,平川侯对孙子辈的教养看的很紧,文武艺也都让人逼着学了一些。但在才学上也未发现这小子有何特殊之处,吃喝玩乐倒是跟他老子像了个十成十,这次惹出这么大的事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生产气归生气,该寻摸还得寻摸。这不,又得操心他的婚事来。
   正文 第四章   且不说平川侯夫人在这儿如何思量。待得五月初一, 玉然要随母亲去本家请安, 也顺便拜请本家来观礼及笄礼。
  
  一大早, 就与母亲一起清点送本家的礼。父亲兄弟五人, 父亲最小, 上面有四个兄长;所有礼物均是一式五份, 只在送祖父母的那份里加了衣裳鞋帽并现银十两。另, 玉然也准备了些手帕、纱花送给小姐妹们。准备完毕后,带上小老八、小九一起出门登车,往本家去。
  
  从玉然家住的清平巷到本家住的柳树井, 马车要走半个时辰。两小家伙闹腾了一路,看到好吃的要,看到好玩的要, 买了一路, 吃了一路,好不快活。
  
  及至到了柳树井, 一下车, 四伯母就热情的迎上来, “七娘来了?小八、小九来了?来来来, 快进来。”六姐玉芬也迎了出来, 看到玉然好不高兴:“七妹妹来了?咦, 小八、小九也来了,来,快叫六姐姐。”
  
  玉然她们堂姐妹、堂兄弟都是分男女一起序齿的, 玉然的父亲排行最小, 当然的玉然几姐弟的排序就都比较靠后了;玉然这辈儿女孩七个,玉然最小,排行第七;还有一个同胞姐姐,排行第四,名玉波,已经出嫁;男孩九个,小八、小九在整个家族这辈里都是最小的,人又长的玉雪可爱,谁都喜欢逗逗。
  
  对于不叫他们名字的行为,小八、小九是深恶痛绝的,这不抗议到:“我不是小八,我是王玉文!”“我不是小九,我是王玉辉!”众人哈哈大笑,“哦哦,忘记了,我们的小八、小九有名儿了。”
  
  玉然很是理解小八、小九的愤怒,因为她自己在现世时被人叫小名,叫了十几年,当时那个悲愤实在是难以言表,后多方抗议加上年纪渐长,才慢慢的叫的人少了。欢声笑语中,祖母、祖父也了出来了。高兴的一人拉一个进了堂屋。
  
  祖父母这边的房屋,是一式四个独立的四合院,进了院门,俱是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的样式。待在堂屋做定,母亲命姐弟三人向祖父母叩头请安。
  
  祖父阻拦道:“不用,不用,我们不讲这些虚礼。”母亲正色道:“礼不可废。然然,还不带着弟弟行礼。”见母亲如此坚持,祖父也不再说什么,待姐弟三人行完礼,才又坐下说话。
  
  玉文、玉辉哪儿坐的住,不停的歪缠祖父,祖父被缠的无法,就说:“好好好,我带你们出去玩,我们看猴戏去。”家里的事儿一向是由祖母说了算,祖父在不在实无很大关系,况这又是女孩儿的事,一个大男人也不十分懂。因此祖母瞪了一眼,也由着他们去了。
  
  祖母与母亲、四伯母说着话,一会儿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都陆续进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正宾请谁,赞者为谁,有司谁来担当该请哪些人家,要摆几桌,座次该如何排序,菜式都要有哪些等等不一而足。待一一讨论停当,已时至正午,祖父也已携玉文、玉辉回家来了,大家趁兴摆了一桌吃起酒来。
  
  酒过三巡,王老太爷不禁捻须点头慨叹,想他白手起家,从小学徒做起,及至后面创下这份家业,五个儿子各有安身立命之事,老大管着五百亩地,老二管着两间布店,老三开了一间酒肆,老四开了私塾;老五最是出息,考中了举人,做了七品教谕。
  
  沾了老五的光,现在出去了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受别人一声老太爷。这辈子不算白活,算是对的起祖宗了。这七丫头是这辈儿里最小的姑娘了,又是最有出息儿子的掌中宝,这及笄礼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才好,回头给七丫头封个大红封,让小丫头高兴高兴。
  
  这日,平川侯赵夫人忙完家务事,回到荣晖堂,倚在榻上,让丫头锤着腿小憩一下。陈嬷嬷从院外进来,瑞福在门外摆摆手,轻声说:“夫人在休息。”
  
  陈嬷嬷道:“那我过会再来,夫人今天累着了吧。让人好好捏捏肩,锤锤腿,解一下乏。” 瑞福答道:“瑞雪伺候着呢,嬷嬷放心。”正准备退出去,瑞双出来了:“嬷嬷请进,夫人让进去。”
  
  陈嬷嬷进去了,接过瑞雪的活,给赵夫人按肩,赵夫人闭着眼道:“什么事儿,说吧。”陈嬷嬷回道:“回太太的话,老奴是来回话儿的,上次您让老奴打听的事儿打听到了。”侯夫人坐起来:“说吧。”
  
  陈嬷嬷道:“那王姑娘父祖都是本分上进的人,都有正经营生,家风很是清静,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家里有田地,父亲是举人,现在平阳书院做教谕;母亲姓金,原在安州很有些田地,家里也出过县令,只是后面败落了。王姑娘头上有一个姐姐,比她大四岁,已经出嫁了,夫家姓廖,是王教谕同僚的儿子,也是家世简单。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也俱已进学。哦,还有一个排行第四的伯父也有秀才功名,现开了一家私塾。”
  
  侯夫人听了缓缓道:“家世还是单薄了点,不过父辈有功名,两个弟弟也在进学,以后也谓未可知。这也罢了,那姑娘怎样?”陈嬷嬷回道:“王姑娘闺名倒是不显,只听说跟兄弟姐妹间处的很不错,极爱看书,对幼弟也是极为照顾。”
  
  侯夫人闻言思忖良久:“我记得那姑娘初五及笄。唔,待侯府忙过端午节就请冰人上门吧……你去把黄历拿过来。”陈嬷嬷一惊:“会不会太急了点,要不再看看”
  
  侯夫人怒道:“太急了?不急能行吗?总不能主母还没进门,这边就有人等着叫母亲了吧。”接过黄历细细的看起来,最后定下:“五月十二这天日子不错,就十二遣人上门提亲吧。你亲自去准备,务必将这件事办妥当了。”陈嬷嬷领命而去。
  
  侯夫人被这件事勾得怒火难耐,之前虽狠狠的杖责了那几个伺候汤药的婆子,但未有后续处理,今天一并了结,因命人将这几个婆子全部灌了哑药,将这几家子一并发卖到苦寒之地。侯府众人见了噤若寒蝉,当差也更加小心了,生怕一不小心步入后尘。
   正文 第五章   转眼到了初五这天, 一大早, 玉然就被人叫起来。一边跟着母亲上香祭拜先人, 告诉他们后世孙女成人了;一边母亲不停的跟她说注意事项, 弄得玉然紧张不已, 一时盼着早点开始, 一时又盼着时间晚点也好。
  
  终于到了吉时, 王妈妈将玉然引致上房堂屋,正宾白老太太已等候在此,族妹玉蛾为有司, 捧着发簪等物;闺中好友贺淑香高兴的走过来祝贺了几句,为玉然请她做赞者高兴的不得了。
  
  白老太太肃穆的说:“开始吧。”一加、二加过后,最后到了三加, 贺淑香陪着玉然三回东房, 换上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大袖锦衣,下着同色金彩绣曳地裙, 引至到堂屋面东正坐, 赞者贺淑香为玉然拆掉发髻, 正宾白老太太亲为上头, 最后插上芙蓉金钗。
  
  然后面北而立, 贺淑香捧上醴酒, 白老太太接过,对玉然祝到:“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 以定尔祥。承天之休, 寿考不忘。”
  
  玉然拜谢过,将酒洒了一些在地上以祭天地。然后面向父母虔诚三拜。王金氏看着自家女儿这丰容靛饰,光彩照人的样子,也是难掩激动之情,连忙将女儿拉起来说道:“这日子过的真够快,仿佛昨天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今天就长大成人了。”
  
  贺淑香与玉蛾也过来恭贺她,玉蛾高兴的说:“然姐姐,你今天好漂亮。”玉然逗她道:“哦,我今天才好漂亮啊,之前然姐姐不漂亮?”玉蛾急道:“不是的,然姐姐一直都很漂亮的,只是今天更好看。”
  
  众人哈哈笑道:“她逗你的,这你也信。”又说玉然:“你是姐姐,不可调皮欺负妹妹。”
  
  礼毕请客人入席,王老太爷率先举起酒杯祝酒。王荫堂也是感慨良多,频频举杯,很快就被王贵扶了下去。在席上王老太太也隐晦的将七孙女花期已到,可寻才子良人的消息意思放出去,众人心领神会。一顿酒吃到日落西斜,宾主尽欢。
  
  日子回归日常悠悠的过着,小八、小九在下学之后,怕父亲散学回来后考察过不了关,也照常来找姐姐读书开小灶。玉然照常每天得空读读书,时时做做针指,偶尔下回厨,日子过的好不惬意。不过这平静很快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客人打破了。
  
  五月十二日,玉然在厨房跟厨娘一起研究包新粽子,王金氏照常处理家事并筹算整理五月十五大端午的节礼,玉文、玉辉照常进学。
  
  日子一如从前,直到王妈妈回报,平阳书院山长陈夫人正在门口下车。王金氏听后颇为讶异,这个夫君的顶头上司的夫人很少来到王宅,交情也不多,只是在逢年过节时,多是她随夫君去拜访陈山长时才会见面,偶尔王宅有宴请陈夫人也是十请九不来的,是个极爱清静的人物,怎会不年不节的跑到王宅来了?
  
  不过顶头上司的夫人光临了,当然要第一时间迎接,王金氏亲迎到王宅门口,笑道:“陈夫人,稀客稀客,是哪一阵风将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迎进上房堂屋坐定,玉然亲捧上茶敬上,对陈夫人盈盈施礼,陈夫人看到这个请安暗暗点头,只见玉然前迈左腿,双手扶膝盖右腿半跪,目光有力而有礼,肩背笔直,真是流畅好看,气质端庄。
  
  赶紧亲手拉起来,拉到近身细看更是吃惊,暗道,怪道书上形容女子肤如凝脂,之前总以为是夸大其词,今天一见,却是确有其事,只看这姑娘玉质冰肌,腮凝新荔,连纤纤玉手及致能看到的手腕都是白里透红,整个肤色都如同桃花瓣似的,这肌肤摸在手上就像奶豆腐一样。
  
  再看这一头乌油油的青丝,水灵灵的杏核眼配上远山眉,更是显得眉清目秀清丽脱俗,气质如兰。陈夫人拉着玉然的手赞不绝口的夸着。不过心里暗暗叹惜,如此人物可惜了。
  
  玉然拜见后准备退下,但陈夫人一直不放人。不停的问玉然的日常爱好,听说玉然日常爱看书,会女工,还会下厨,直夸王金氏教养得当,玉然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玉然心想,她算哪门子的有上进心,其实不管这辈子还上是辈子都是被逼着走的,她的理想是好吃好喝不烦难的平平静静过一生。可惜上辈子大学毕业后讨生活的艰辛加上这辈子对女子本分的要求都逼着她不得不做这些。
  
  在现世时那一手烂字耽误了多少事,因此这世第一要物就是将字练好,练漂亮;三流大学毕业,无数次后悔读书太少,经常说如果再回到从前一定要好好读书,不浪费一点光阴,所以就拼命的读书,万一回去了呢,书读的多、字写得好,这也是一大砝码。
  
  至于绣工,这是这世女子的必然要物,必须学会的基本工,而且万一回去了,那还可以开店;至于厨艺,那也是很有用的,在现世看到别人做的美食发朋友圈,无数次的唾弃自己,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学学,而且回到现世说不定还可以开店谋生呢。
  
  想法不错,可惜现实条件加天赋的有限,她也都只学了个半调子。厨艺吧,小户人家,请的厨子能有多高明呢,偶尔现世的一些菜肴点心,她也只能想到形状而做不出来,说到这儿她都特别羡慕其它穿越小说的天才女主可以苏出这么多佳肴来。
  
  绣工吧,没钱请好师傅,更没有好运的救一个、捡个漏都能捡一个大家级别。这两样,说得好听叫拿的出手,说得不好听就叫刚刚及格,让自己不会饿死、冻死。
  
  惟有读书写字,她有点暗暗自得,这世父亲是个举人出身的教谕,字虽称不上大家,但也相当够看,教她这个菜鸟还是绰绰有余的;书嘛,前世虽谈不上专精,但也涉猎颇广,基础在这儿,当然不难。
  
  因她的出身勉强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想来,她日后配的人应该也会是读书人家的孩子,既是读书人家的人,在这万般皆下求,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前程还是可以期待的,万一有机会成为主政一方的官夫人呢。
  
  因此,她多读了一些农事仕致方面的书,说到这儿,罪过罪过,林妹妹对不起了,虽然我很喜欢你,但现实要穿衣吃饭,我也只好读这些俗书,想这些俗事了。
   正文 第六章   陈夫人夸了一阵放开玉然, 开始跟王金氏闲扯一番, 王金氏因见, 这是有话不便当着玉然的面儿说, 因而遣玉然去厨房吩咐, 有贵客, 要好生招待。
  
  陈夫人渐渐的转到玉然婚事上来:“贵千金已然及笄, 花期已到,可有人选?”王金氏暗暗思忖,这是替谁来打听呢, 答道:“还在寻摸着呢。先时还是个孩子,转眼就要嫁人了,想想还真舍不得呢。”
  
  陈夫人点点头:“是啊, 心头肉般疼大的姑娘要给别人家, 搁谁都难受的紧。不过嘛,女儿家大了都要有这么一遭的, 心疼归心疼, 该寻摸的还得寻摸。这不, 我这儿有一个人, 家世年纪还正合适, 你看如何?”
  
  王金氏答道:“难为夫人您替我家然然操心, 夫人请讲。”陈夫人心里叫罪过罪过,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平川侯家二房的七公子......”话还未说完,王金氏已是惊愕出声:“平川侯家的?”陈夫人笑着安抚道:“王太太不必如此讶异, 看令千金如此人物品貌, 也难怪平川侯家惦记呢。”
  
  王金氏消化了一阵,渐渐平静了下来:“陈夫人,让您见笑了。刚乍闻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失态了,还望您见谅。”陈夫人心说,听到这种消息不惊才怪呢,因说:“无妨,这事是有点突然,也不怪你如此惊诧。我说的这个公子呢,是平川侯家二房的,排行第七,名明定,是庶出,已及弱冠之年。”
  
  听到这儿,王金氏忍不住问道:“都已二十了,怎才说亲?”陈夫人道:“正要与你分说,也不瞒你,这七公子,先前定了两次亲,都未等到大定人就没了。后来请人算过,说命里不该早娶,所以就拖耗至今了。”
  
  王金氏点点头不语,陈夫人接着说:“这二房虽不承爵,但是侯府根基在,将来的家业也是不可小觑的;这七公子虽为庶出,有侯府在前途也是可期的。”
  
  说了一阵子,陈夫人也实在不能太违心的讲这七公子的好话了,又说:“令千金实在是出众,当日在报恩寺一见,平川侯夫人一眼就相中了,有这一点,日后平川侯夫人也会青眼有加的。”
  
  王金氏听了一阵回道:“不瞒夫人,此事关小女终生大事,实不敢擅专,待我与夫君商议后再回夫人,如何?”这当然可以,陈夫人也没打算一次就将亲事说定,哪家的女儿也没这么不值钱的。因而点头称是,又闲话一阵,饭毕即告辞而去,王金氏心中有事,只虚虚一留也由她去了。
  
  陈夫人走后,王金氏实在等不了王荫堂散学,就命王贵去请他回家来。王荫堂见到王贵吃了一惊,自家夫人无事从不来书院找他,看来是有急事了。跟人招呼一声,就忙忙跟王贵回家来。
  
  刚进门,还未及换衣,就听自家夫人急急忙忙的讲平川侯府来人提亲的事,王荫堂哺一听说也吓了一跳:“你说是平川侯家二房的七公子?奇怪,他们家怎会想到到我们这儿来提亲。”
  
  王金氏也附和道:“是啊,我刚一听说也是惊住了。不过,平川侯夫人在报恩寺里见过我们然然,也许真的是看到然然人才出众才上门提亲的?”王荫堂摇摇头:“平川侯什么人家,才华出众的人不知见过凡几,怎会轻易如此。”
  
  “那会不会是因这七公子是庶出?”王金氏道。王荫堂沉吟一下:“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平川侯的孙子,虽高门淑女不好找,但稍次一等的官家女子也是找得的,找到我们这种寒门小户实在是蹊跷。我再托人打听下,慢慢再议。”王金氏点点:“我明天去柳树井一趟,跟娘商议一下,听听她老人家怎么说。”
  
  王金氏他们正商议着,忽闻房外王妈的声音:“七娘来了,咦,这是端的什么呀。”玉然答道:“刚听闻父亲回来了,做了一盅茶汤来。”
  
  王金氏在房内高声道:“然然来了?进来吧。”玉然进得屋来,将汤盅捧于父亲,王父接过时,不禁慨然的看了眼女儿,如此好的女儿,终究要走出这个家门。
  
  玉然见到父亲这眼神,再想到陈夫人与母亲支开自己商谈许久,心里有点明白了,看样子是有人向自己提亲来了。王金氏也是心思不属的跟玉然说话:“我明天要去柳树井一趟,你就在家好好看着玉文、玉辉,不必跟去。”玉然点头称是。
  
  王荫堂与王金氏兵分两路,一个去柳树井,一个去打听这个侯府七公子。王金氏对王老太太讲了平川侯府提亲事宜,王老太太倒很淡定:“平川侯府来提亲固然好,但也要打听清楚人品怎样,毕竟然然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王金氏说:“就是这个理儿。我刚听到陈夫人说这事儿时,也想了很多。侯府提亲,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良人,然然嫁了,那是一步走入豪门啊,是我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最怕的就是遇人不淑,走入火坑。”
  
  商议许久,最后王老太太叮嘱不要着急回答,先打听清楚再说,王金氏深以为然。
  
  这边,王荫堂在想方设法的找同僚打听这个侯府七公子,但因侯府深宅大院,门禁森森,除了众所周知的一些事情,平常人等很难打听到别的什么事。
  
  再加上,陈山长这些人都是滑不溜手,关键信息根本打听不到。打听了半天,也只听说这个七公子是个纨绔,具体怎个纨绔法,也说不清楚。
  
  就这样打听了一阵子,也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王金氏有点焦躁,玉然见母亲如此,不想再装傻了,直接找上母亲问:“母亲近来可有什么事,怎会如此不安?”王金氏有点慌张:“没什么事儿,只是马上到六月了,天儿渐天的热起来,有点燥。”
  
  玉然直接挑明道:“可是有人来向我提亲?”王金氏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可将此挂在嘴边大剌剌的讲出来!”玉然道:“娘,不必生气,您放心,我的终生大事当然是父亲母亲做主。但我还是想知道是何事让母亲如此为难。”王金氏道:“罢罢罢,你从小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不让你知道,你也不会甘休。”
   正文 第七章   王金氏就将平川侯府提亲的事情跟玉然道来, 玉然听后, 怪道报恩寺里平川侯夫人对自己问了那么多, 原来是在找孙子媳妇。
  
  玉然对自己被侯夫人看中, 难免有点得意, 但得意过后, 就忐忑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馅饼有毒。玉然问道:“娘,这段时间可有打听出了这个李明定的一二消息。”
  
  王金氏道:“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 只是听说有点纨绔,但具体怎个样还是打听不到。”
  
  玉然点点头:“打听不到才是正常的,要真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打听出侯府的消息那才有问题呢。”
  
  玉然虽之前猜中是有人向自己提亲了, 但乍然一听是个侯府公子, 还是有点懵懵,回房后有点难以成眠。
  
  之前虽有想过自己的良人, 但最多幻想为跟自己现今差不多或稍稍高点的读书人家的门户, 自己跟他可以举案齐眉, 运气好更可以相亲相爱一起奋斗成一个官夫人。但现在一下就是侯府公子, 跳跃了不知多少层。
  
  在现世看多了小说, 觉得侯府庶子也没什么, 实在不值一提,但事实是,他们的政治地位高啊, 平头老百姓看来那是高山仰止;况且就现代来说, 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嫁一个小局长家的公子,别人都觉得赚大了,何况这是一个侯爷的孙子。
  
  不管他李明定在平川侯府的地位如何,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侯府公子,地位超然,当然的人脉也不是寒门小户可比的。
  
  但是,这是个纨绔,这就有点不美了,虽说富家公子就没有人不是纨绔的,那这个家伙纨绔到何种程度现在也不得而知,不会纨绔到毫无下限吧。
  
  估计不大好,要不然,平川侯府何至于求亲低到如此层次。不过,有没有可能人其实不错呢,自己是穿越女,说不定这就是自己的金手指?不过从两世为人的经历来看,她一向没有被馅饼砸中过。
  
  玉然真是纠结,她知道,上面她想到的,父母亲一定也想到了,他们之所以在犹豫,是舍不得这个难得的跃入龙门的机会,但又怕这不是龙门而是陷井。
  
  说实在的从她的私心来看,宁愿找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一起奋斗,而不是高攀进门,先天的底气不足。答应吧,自己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但如果自己直接无理由的拒绝,母亲肯定觉得自己不懂事,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的。
  
  玉然在现代时就有选择为难症,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左想一下,又想一想,难以抉择,但到了无可选择或选定后,往往又做的很好。想来想去,玉然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就这样胡思乱想的睡去了。
  
  她这儿睡着了,有人那儿就不爽了。侯夫人替李明定提亲的事儿,在侯府不算隐秘。李明定的死对头,老八李明青就特意过来找他了。
  
  李明青,李明定有牙齿印的纠葛,两人的姨娘一直是竞争激烈,互不顺眼,连带的生儿子都是前后脚,李明定前脚腊月初八落地,李明青后脚腊月初九出世。相差一天,但李明定死死的压住了李明青,当了他的七哥。
  
  李明青最大的乐趣就是找李明定的茬,以超过李明定为人生目标。后来终于有事让他神清气爽了,那就是李明定定亲定一个女人死一个女人,现在都二十了,还没有老婆。而他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李明青娶了一个商户女,他当时觉得丢人,现在看来真实惠到家了。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李明定,万一这家伙找个官家女或者比他老婆有钱的怎么办。不过,天助有心人,听说给李明定提的竟然是个七品教谕的女儿,家里清贫的很。
  
  哈哈,真是喜事一桩。因此,他迫不及待的来恭贺他的七哥了:“恭喜七哥了。听说未来七嫂家是书香门第,想必才德过人,真是天生的贤妻,七哥有福了。不过呢,日后如有银钱方面的烦难事,不用客气,尽量来找小弟啊,哈哈哈……”他知晓李明定的性子,为免这小子找自己掐架,说完立马哈哈大笑而去。
  
  李明定一听大恨,恨不能追上去跟他打一架。家里在跟他说亲这事儿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刚听说这姑娘的父亲只是个教谕,他还是很有想法的。
  
  不过作为庶子最会的就是调试自己,明白自己的真实处境,他现在这种状况,能找一个愿嫁的官家女子太难了点,身份低也有身份低的好处;想来日后会听话,自己日后也好掌控不是。
  
  他这儿刚才说服自己呢,李明青就敢当着面儿来嘲笑他了。当着面儿就敢如此,这背后不知说成什么样儿了。这可不好,以后让他如何面对狐朋狗友,如何跟他们一起吃酒玩乐;这婚事实在要不得,无论如何都要搅黄了它。
  
  怎么办?去找老太太说嫌那姑娘身份低要不得,哼哼……那纯粹是找抽。怎么办才好呢,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好办法,烦燥的拿起茶杯凑在嘴边喝起来,结果竟然是冷的。
  
  刚好气没地方撒,正要将茶杯掼在地上时,猛然想起自己还在观察期,实不敢造次,万一被人说嘴使性子,表现不好,告到父亲处说不得又要挨顿打。顺着气将茶杯放下,大吼:“苍鹭,滚进来!”
  
  苍鹭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刚及弓腰问七爷要什么,“爷”还在嘴里,就被李明定一脚踹翻在地上,只听自家七爷嘴里说着:“狗奴才,竟然让爷喝冷茶!”又连着挨了几下。
  
  苍鹭挣扎着抱住七爷的腿,呜呜道:“爷,爷,奴才错了,您不要打了,仔细您的腿。奴才自己来。”抬起手来,啪啪扇了自己几耳光。李明定气也渐渐消了,喝止道:“行了,停手吧。打坏了怎么见人。”
  
  苍鹭谢过七爷,爬起来说:“爷,我去倒杯热茶来。”准备去拿茶杯,顺便避出去。明定止住他:“让别人去,你留下。”
  
  苍鹭叫人去给七爷沏茶后,躬身问:“七爷有何吩咐?”明定听闻此话,觑了他一眼不语。苍鹭见到自家爷这眼神浑身一激灵,脑子马上快速转动,究竟是什么事让爷如此烦难。
  
  想想近来发生的事,想来想去也只有爷说亲的事儿。要说爷对这门亲事想法如何,他这个贴身奴才最是清楚不过的,爷对这门亲事是很是不满的。不过,这都好多天了,怎么今天才发作,想来是刚才八爷又来挑衅自家爷了。
  
  苍鹭期期艾艾的开口道:“爷可是在为亲事烦扰?”明定答道:“就你这狗奴才机灵,你知道爷在烦什么?”苍鹭斟酌问道:“爷可是不想要这门亲事?要不我们去找二老爷说说?”听到这话,明定顺手拿起一个摆件砸向苍鹭:“这就是你给爷出的主意?!还想让爷屁股开花不成?”
  
  苍鹭心想,就你干的这事儿,屁股开花不是轻的嘛,想归想,嘴里却说道:“看这情形,不能从府内开口说不结这门亲了。那…要不,我们直接找上那王家,让他们家知难而退,拒了这门亲事。”
  
  明定眼睛一亮,这也是个主意,先前他心中隐约有这个念头,只是不敢宣之于口,既然这奴才说了,看来,也算是个主意。明定定定地看向苍鹭:“这真的可行?”苍鹭一看爷这神情,我能说不行嘛,忙点头如捣蒜:“行行行,爷放心,这绝对行。”
   正文 第八章   主意已定, 接下来就是如何实施了。要怎么找上王家, 这是个问题。总不能直接跑到人家家里说不要将女儿嫁给自己吧。擅自找上王教谕, 相当于直接告诉人家, 自己看不上他们家, 这些读书人最是左性, 万一闹大发了就不好了。
  
  想来想去, 最好还是直接找到这王小姐,让她知难而退,自家回家跟父母说不嫁了。况且女孩儿家脸皮薄, 就是有什么别的事儿也必不敢说出去的。嗯,就这样定了,直接找上这王小姐。
  
  打听事儿苍鹰擅长。命人找来苍鹰, 让他去打听王家的事情, 最好是能打听到那王家小姐的行踪,以便七爷能见见这王小姐。苍鹰接令后, 就在王宅门口转悠, 跟王贵套近乎。
  
  这天, 一大早就见王贵在门口套车, 就问:“贵叔, 套车哪。是送王教谕去书院吧。”王贵听了笑道:“天儿不早了, 我家老爷怎么可能这时辰才去书院。是送我家小姐去骡马街买东西去。”苍鹰一听,哎呀,总算出来了。跟王贵敷衍几句, 立马跑回家去向自家主子邀功了。
  
  李明定接到消息, 就立马要出门。在大门处还与看门的李福纠缠了一阵,后面自己再三央告有事处理,并许了一坛子酒,总算出了大门。
  
  一出门就快马加鞭的往骡马街跑。从他们侯府到骡马街少说也要跑小半时辰,万一那王小姐不在那儿了呢。
  
  一路踩翻了好几个摊子,好容易来到了骡马街。到了骡马街,李明定如鱼得水,做为一个资深纨绔,与狐朋狗友来骡马街吃酒玩耍,看大姑娘这是必不可少的。
  
  想这王小姐逛街,也不过是买些女孩儿家的胭脂水粉之类的,左不过那几家。就命苍鹭、苍鹰去探查一番。自己到陈记茶楼喝杯茶,顺顺气,也顺便看看有没有漂亮姑娘可以看。
  
  刚坐定,忽闻一妇人扭过来:“哟,李公子,好久都没见您了,我家艳姐儿盼您盼的眼都望穿了。”李明定侧头一看,原来是甜水巷暗娼艳姐儿家的老鸨儿。似笑非笑道:“爷不来,你家艳姐儿不是又可以做新娘了嘛。”
  
  老鸨儿陪笑道:“瞧爷说的,我家艳姐儿可是想爷想的整日介吃不下睡不着的,可是没有别人的。爷也好久没来这儿了,今儿个就跟奴家去,让艳姐儿好好跟您松乏松乏,也好解解我们艳姐儿的相思之苦。”
  
  正在这时,苍鹭上到茶楼来了,气喘吁吁的说:“爷,找到了,找到了,在彩绣坊……”还要再说,看到旁边有人就噤声了.李明定想着正事儿未办,提脚就走了。
  
  老鸨儿见到嘴的鸭子又飞了,不过也无法,她可知道这位爷的爆脾气,可不敢造次,只得说:“那爷您办完正事儿可记得来看我家艳姐儿啊,我让艳姐儿给您做几个好菜,好好陪您喝几盅。”李明定鼻子哼哼的含混而答,转身往彩绣坊而去。
  
  来到彩绣坊,苍鹰迎上来:“爷,在二楼呢。”李明定带上苍鹭、苍鹰就往彩绣坊里闯。彩绣坊里基本上都是女眷,吓的纷纷避让。
  
  店主连忙迎上来,见这公子锦袍银冠,身后跟了两个健仆,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陪笑道:“不知公子驾临小店要买什么呢,请公子在隔间坐坐,奴给您捧来。”
  
  李明定这才想到,在这人来人往的店里实不好说话,况且现在也不可能将人给弄出去到一个背静的地方说话。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听到店主如此讲,正中下怀,矜持的点点头,苍鹭道:“现在就带我们去,走吧。”李明定明苍鹰使了个眼色,苍鹰心领神会,到二楼去请王小姐。
  
  苍鹰事先已向王贵打听清楚了,因而到二楼就径直来到一个穿芙蓉色衣裳的女子旁边,躬身行礼:“王小姐,冒昧打扰,苍鹰有礼了。”玉然莫名奇妙的看向他,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
  
  这时芙蓉特别紧张的挡在了玉然前面,叱问道:“你是哪家的?怎可如此无礼闯到我家小姐面前。”苍鹰低头道:“王小姐不必慌张,我是平川侯家的,奴才名苍鹭,我家主子是定七爷,想见见小姐,还请王小姐移步。”
  
  王玉然听了十分愣然,芙蓉知道该自己上了,总不能让自家小姐去骂一个奴才吧,因而芙蓉斥道:“你家主子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他说要见我家小姐就见啊,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还不走开。”
  
  玉然止住芙蓉:“芙蓉,我们走吧。”带着芙蓉要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苍鹰一见,急忙去拦,正如芙蓉所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又不能触碰到玉然主仆俩,因而这拦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眼见拦不住了,急得飞奔去找他家爷去。
  
  李明定在隔间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正烦燥着呢。苍鹰进来了,李明定问:“如何,人可来了。”苍鹰耷拉着肩膀摇摇头。李明定问:“不肯来?”大怒起身亲自去见玉然,“本想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僻静的地方说也好留点脸面给她,谁知竟然不领情,那爷就在外面跟她会会了。”
  
  玉然刚走到二楼门口,迎面就来了个人拦在她的面前,只见此人头戴束发银冠,内穿象牙白大袖中衣,外套象牙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领口、衣缘、肩头均饰有淡青色花纹,红、黑两色相拼宽腰带;身材高大,长得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嘴唇棱角分明,整个人称的上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不过转眼,这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就变成了街头混混,他指着玉然她们气势汹汹道:“你站住……”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
  
  是该顿住,本来明定以为自己找这王小姐讲完不要嫁自己就走的,可是看见眼前这人,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面前的女子身穿芙蓉色娟纱绣花长裙,项上压了一个璎珞项圈;中等身材,杏眼如波,肌肤胜雪,腮含新荔,整个人都呈一种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娇娇怯怯,但骨子里又透着一种端装稳重,隐隐又有股英气,真是交相辉映。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逼人,说实在的,看到这双眼睛,他的心颤了一下。明定想说的话说不出口了,而且心里透出一种,这种女子,我不拿下谁拿下的豪气。
  
  明定改变主意了,盛气凌然的指着玉然道:“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玉然见他说话这样儿,心说真是白瞎了这副好容貌。
  
  玉然定定的看向他:“你我素未谋面,应该是不熟识的,你要跟我说什么。”明定道:“你我之前确实没见过,但你应该听说过我,我是李明定,你我现在正在议亲,我有事要跟你讲。”
  
  玉然怒道:“你这人好不知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跟我讲什么。”苍鹭在旁道:“爷,王小姐,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这个店里的隔间说话吧。”
  
  玉然见这个情形,自己想走也走不了,况这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实在难看,他倒没什么,自己一个姑娘家就麻烦了。因而愤愤的快步向隔间走去。
  
  到了隔间,玉然怒视明定,“你不是要说什么吗?说吧。”明定哪知道要说什么,来之前是想让玉然拒婚的,现在改变主意了,刚才说有话说纯粹是行为快过脑子了,是想为自己前面那无礼之举做掩饰。现在,要不是为了多看下玉然,恨不能马上走。
  
  玉然见了刚才明定那无礼之样,以及从骨子流露出的纨绔劲儿,坚定了决心,决定回家就跟母亲说,拒了陈夫人,不结这门亲了。
  
  玉然道:“你既知你我正在议亲,就该避嫌。你我现在如此,已是逾矩。还有,说你我议亲还早了点,只不过是亲朋提说了一下,还未有任何下文。不过,今日得见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我想,你我后续不大可能有任何交集,男女有别,玉然就此别过了。”
  
  明定一听,沉沉拦住:“你这么说,是看不上我,要拒亲咯。”玉然道:“公子乃侯门贵胄,小女子惶恐,实难高攀。芙蓉,我们走!”明定道:“我还是很想知道,今日见我,怎个的名不虚传。还请小姐解惑。”玉然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名声,你自己个儿应该清楚的吧。”
  
  明定被玉然对自己不以为然的态度激怒了,做为庶子的自卑与惶恐激起了极度的自尊自傲。明定恨恨道:“我的名声不好。就凭你们家还想看不起爷,爷到你们家提亲,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别自己将面子折腾没了。”
  
  明定正说着,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七哥,你这是在干嘛呢,不会是在给我那小侄子找母亲来着吧。”原来是李明青来了,这李明青一直盯着李明定,一路跟了过来。苍鹭、苍鹰惊呼:“八爷,八爷,您不要说了。”阻拦八爷再说蠢话。
  
  玉然惊愕了,难怪平川侯夫人刚见自己一面就急着提亲,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继而玉然感到愤怒了,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们来提亲最大的原因是因自家身份低,进得门后就算有什么,想必也是不敢吭声的。在这一刻玉然心头涌起久未出现的激烈情绪。
  
  见到玉然眼里隐隐的星光,李明定有点后悔了,语气软下来道:“你放心,倘若日后你进门,有人对你不敬,我必会为你出头。”说完,又气势汹汹的对着李明青吼道:“满嘴喷粪,又想讨打,是不是。”
  
  李明青也是输人不输阵的回吼道:“想打架呀,来来来,谁怕谁呀。”两人就准备扑在一起,苍鹭苍鹰拼命的拦了开去。
  
  玉然也不想再看他们厮架,忙忙得带着芙蓉避走了。 正文 第九章   
  玉然出得门来, 走在大街上时, 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阳光, 心情好了不少, 眼前的时光正好, 何必为不相干人的生气。安慰完自己, 才想起准备给六姐玉芬的结婚礼物还没买好。
  
  但现在实在没心情, 还是先吃点东西压压惊吧。带着芙蓉来到汤婆婆包子铺,要了两个包子并一碗汤。慢慢的吃起来,并请汤婆婆注意下门前王贵叔与王妈是否过来。以免他们走过来见不到人着急, 刚才分开时约好在彩绣坊等的,现在可不能再去了。
  
  王贵两口子采买完东西,来到彩绣坊未见到人, 问掌柜的, 得知已走。王妈深知自家小姐稳重,说好的在此等, 就算出去了也必不会走远。
  
  就来到彩绣坊门外张望, 正巧汤婆婆看见了, 大声呼唤, 招手向自己店内指了指, 王妈明白, 自家小姐就在那儿。于是带着自家那口子就走过来了,走进店里。
  
  玉然见王妈他们来了,放下筷子说:“走吧。”王妈问:“是家去吗?”玉然点点头。王妈见小姐碗里的东西还很多的, 就说:“不急, 七娘吃完了再走吧。”玉然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摇摇头:“不要了,走吧,将这包子拿给街角的乞丐吃吧。”
  
  王妈见玉然神情郁郁,还以为她是为没买到物事做礼而担心,于是说:“现天儿还早,不用这么早家去。要不,七娘你再逛逛?”玉然知道礼物未买,心里也想说是否再逛逛选选,但实在提不起精神,迟疑一下还是决定回家。
  
  王妈见玉然执意要回,就让自家那口子将车套来,扶着玉然上车家去。在路上看着玉然还是不开颜,安慰道:“七娘不必着急,备礼的事儿,家去后跟太太商量下再备也不迟。”玉然点点头不说话。王妈见玉然不想说话,也不再开口,一路寂寂而回。
  
  到家后,玉然迫不及待的问金妈:“母亲在何处?”得知母亲在东厢房整理物事,不及金妈去请,自己就直戳戳的跑到东廂房,一头扎进王金氏怀里。
  
  王金氏见自己一向持重的女儿做出这种小女儿情态,有点担心,柔声道:“怎么突然如此?可是有事?出什么事儿了?跟娘说说。”说完轻轻的拍抚着玉然的背安抚着。
  
  玉然两世为人都是这样,在外受了委屈、挫折时都会找到父母亲求安慰,再大的事儿找他们倾诉一下心理就舒服多了。父母总是这样,不管对错,总是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尤其是今天,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真的要好好的蹭蹭温暖。
  
  噌够了温暖,玉然从母亲怀里爬起来,倚靠着母亲,准备跟她讲讲自己今天的奇遇。说到这儿,李明定失策了,玉然从来都不是那种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忍气吞声型的,更不是本土女子,说起自己的亲事羞涩难当。玉然定了定神,慢慢的跟王金氏讲起今天李明定找她的事儿。
  
  当王金氏听到李明定竟然让个奴才叫玉然跟他去房间见面,心中大怒,这是将自家女儿当什么了,是他家的奴才还是别的乌七八糟的女子,这对女子招之即来的态势,想必平时没少去那烟花之地。
  
  玉然接着说:“我带着芙蓉准备走,他就气势汹汹的拦过来不让走,但是不过转眼间他的神情又变好了,这前倨后恭的样子,真是莫名其妙。”王金氏听女儿这样讲,心中有点莞尔,暗道自家女儿的气质容貌是很难让一个青年男子怒目相对的。
  
  “他还嫌弃我们家身份低,还看不上我家呢。正跟我吵着呢,后面又进来一个男子,说什么他在给他儿子找主母的话儿。”王金氏听到这儿,简直是怒不可遏,平川侯府简直欺人太甚,恨不能找上门去理论。
  
  王金氏定定神,慢慢消化下这些个事儿,良久方道:“虽之前想着侯府公子必是有一些毛病的,只没想到竟会如此不堪。得亏我们没答应。这陈夫人提亲以来,我们一直也未回复;现下也不必等了,等你父亲散学归来,我就跟他说拒亲的事儿。看明天是他去跟陈山长讲,还是我去他们家跟陈夫人讲。”又道:“然儿今日也累了,这些不相干的事儿多想无益,你去歇息一下。”
  
  王金氏陪着玉然去后罩房歇息,走出门来,看到西厢房玉文他们的房间,玉然才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出门前答应了要给这两个小魔怪买小玩意的,结果被这事儿一耽搁,正事儿一件都没办成。小孩子是最不能哄的,对他们最是要讲信用的,答应的事儿就一定要做到的。
  
  玉然有点急,王金氏安抚道:“不急,前儿你曾家姨妈刚好送了一点东西过来,我看里面就有些小玩意儿,应该就是给他们的。这些天儿忙,还没整理好,一直就没给他们。今天刚好就给他们吧。”
  
  玉然有点不好意思:“这样好吗,明明是姨妈的礼,现在变成我的了。有点窃他人之物的感觉。”王金氏笑道:“自家亲姨妈,这点儿算什么。况只是哄那俩小鬼头,又不真的对外说。”
  
  玉然想想,这些许小事,实不必过于纠结,说说也就放开了。回到房间,歇息一下,继续读书写字吧,这最能定神。
  
  玉然在自己的闺房兼书房,定定的呆了一下午,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在纸上,写了很多很多。及至王妈来请去上房吃晚饭。
  
  到得上房,父亲已换过衣裳,正在考问玉文、玉辉的学习情况。正在让玉辉背《幼学琼林》:“混沌初开,乾坤始奠……”玉然走过去对父亲请安施礼,王荫堂颔首领过,指指旁边的椅子让玉然坐了。
  
  待玉辉背完,道:“比昨日要好些,但还是要再熟读,不可懈怠。”玉辉有模有样的谢过答应着,还一边忙着向玉然做鬼脸儿。玉文在一边用口型比着要姐姐答应买的小玩意儿。
  
  玉然好笑的看着他俩:“放心,少不了你们的。王妈妈,将那些小玩意拿过来给我家的八少爷、九少爷。”
  
  王妈妈将曾姨妈礼物里的小孩玩器拿来,原来是小巧的木质小房子,亭台楼阁,人物俱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做的甚为精巧;还善解人意的做了一式两套,真是周到。
  
  玉文、玉辉一见高兴非常,扑过去,一个抢了一套搂过来就要开始玩,王金氏拦住他俩:“马上要吃饭了,不许玩了。饭后回房再玩。”玉文、玉辉点头不已。
  
  晚饭甚是丰盛,看样子,母亲很是想要安慰玉然这颗受惊的小心脏。有玉文、玉辉在,饭桌上一直都很热闹,只是父亲、母亲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不停的给她挟菜,劝她多吃点;玉然也是化气愤为力量,狠吃了两碗。一时饭毕,父亲让金妈将俩小子带回房间,让玉然留下。
  
  玉文、玉辉走后,三人坐定,相顾无言了一阵。尔后王荫堂缓缓对玉然道:“你今日遇到李明定的事,你娘都跟我说了。李明定这样子,实在没有议亲的必要。我与你娘商议过,决定明天由你娘去跟陈夫人说这门亲事我家不做了,让他们找别家议吧。”
  
  又道:“今日之事虽是让人不愉,但实为大幸,在议亲之前知道这事,总比亲事议定后再知道好多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就当这事从未有过,不相干的人事不必在心中留有过往。”玉然听后,站起来:“女儿省得了,请父亲放心。”
  
  第二天,王金氏选了四色礼,去拜访陈夫人。来到九史巷陈山长府第,只见门口来人不少,大都是读书人的打扮。到得门房递上名帖,门房一见:“原来是王夫人,王夫人请进吧,我家夫人早早吩咐过,王夫人来了要立刻请进的。王夫人,请!”一面让小幺儿去内院报信。
  
  到得上房,陈夫人已在门口迎候了,互相见礼过,携过王金氏进到房内。分宾主坐下。闲聊一阵,渐渐进入正题。
  
  王金氏表明来意,斟酌开口道:“夫人先前提过的那平川侯家的七公子,我家实不敢高攀,还请侯府另择贤良吧。”陈夫人一听,是来拒亲的,想想,那七公子那个性儿,拒了也好,免得日后要担干系。
  
  不过嘴里还是要劝劝的:“王太太要不再考虑下,不急着答覆。这门亲事侯府还是很有诚意的。平川侯夫人对令千金很是看重,平川侯此等人家,还是很难得的。”王金氏坚定的摇摇头道:“劳陈夫人费心了,我在此谢过。但这门亲事,齐大非偶,我家实做不得,还请见谅。”
  
  陈夫人见王金氏话中透出执意不结这门亲的意思,心知多说无益,便道:“结亲,结亲,实结两家之好。既王太太主意已定,我也不勉强。侯府也在等我回话,少不得明天走一遭,将你的话带到,两相便安矣。”
  
  王夫人站起来拜谢道:“有劳夫人了,还请夫人在平川侯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不胜感激。”
  
  王金氏回到家中,玉然早已翘首以盼。待母亲收拾停当,即问道:“娘,今日可还顺利?陈夫人没有为难您吧?”王金氏听了失笑道:“陈夫人只是个中间人,替人传话而已。我拒绝了,她去回话,也是回我的话。提亲是侯府的事儿,拒亲是我们家拒绝的,这跟她有何干系。她生哪门子的气。”
  
  玉然道:“我不是怕我家不同意的话,平川侯觉得自家的面子被扫,不痛快,让陈夫人不好做嘛。”王金氏道:“这想必不会,平川侯夫人应该不会如此不讲道理,结亲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还不许别人拒绝了?不必多虑了。” 玉然见此事已然落定,也不再过多纠缠了,也就将此事就此撩开。
   正文 第 十章   话说, 李明定乍见玉然, 十分满意。回家后, 难得的静下心来, 想想, 今天吓着佳人了, 是否要准备一点赔礼之类的送过去, 也好讨那姑娘开心。
  
  想想是送胭脂水粉好呢,还是首饰衣裳好;可怜的侯府七公子,从小在侯府这个泥坑, 在亲生父亲这个榜样的作用下,见到的要么是阿谀奉承的侍女,要么是妖妖娆娆的烟花女子。
  
  当然, 正常的官家女子也见过一些, 不过大都是亲戚家的,而且基本上不会给他好脸色, 骄傲自尊的七公子对不给他好脸色的人, 也是毫不犹豫的怼回去, 虽然大多是在心里怼回去。
  
  这导致了一个结果, 七公子心中的女子都不大美好, 认为所有女子都是爱钱爱物的, 不管怎么得罪的,买些东西就能搞定了。玉然要是知道他也这么对付自己,说不得将东西砸他身上, 再啐他一脸。
  
  当然这是后话, 李明定还在这儿盘算买什么呢,对于自己未来的夫人,那必要好点的礼才行的,但目前囊中羞涩,得去弄点钱来。想想,还是去自己亲娘魏姨娘那儿去弄点钱来,转身出门往魏姨娘院里去。
  
  陈夫人得了王家拒亲的消息后,第二天就到平川侯府求见平川侯夫人。到得侯府,世子夫人接待了她。来到世子夫人周氏所居的瑞华堂,互相见礼毕,分宾主落定,丫头捧上茶来。
  
  寒暄过后,陈夫人道:“今日前来实有要事向侯夫人面禀,不知侯夫人是否有空得见。”周氏道:“母亲正在吩咐事情,暂不得空,我已命人传信至母亲处,想必那边一得空就有消息传来,请陈夫人稍等片刻。”
  
  世子夫人心知陈夫人今天来是所为何事,但一事不回二主,侯夫人并未吩咐自己问询陈夫人,必是侯夫人想亲自问一些事情。因此,也不提此事,只跟陈夫人聊一些家常。
  
  两人正说着话儿,外面一阵喧哗声,只听一个嫩嫩的声音在外喊:“祖母,祖母,瑄姐儿来了,瑄姐儿拿花给您了。”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团子跑了进来,一头跑到侯夫人面前,举着朵花说:“祖母,花,给您。”世子夫人高兴的搂过孙女儿:“我的心肝宝贝哟。”
  
  抱着孙女儿好一阵揉搓,才扶定瑄姐儿的身子,对她说:“来,来见过陈夫人。”瑄姐抱着自己的小手向陈夫人行礼,陈夫人被这小人儿萌得眉开眼笑。
  
  因初次见面,并未备得表礼,忙褪下自己的翠玉手镯递过去,世子夫人阻拦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不必如此破费。”陈夫人道:“惭愧,惭愧,今日来的匆忙,并未备得表礼,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聊得一阵儿,秋江进来回话儿:“陈夫人,侯夫人有请。”世子夫人闻之,哄瑄姐儿自去玩儿,陪着陈夫人来到侯夫人所居的荣晖堂,瑞福将世子夫人、陈夫人请进花厅,只见侯夫人端坐在屏背椅上,陈嬷嬷侍立在后。陈夫人行礼后,候夫人挥手叫起,命人奉上茶后,挥退左右,除陈嬷嬷外,只留瑞福凝神屏气站在门边听唤。
  
  明定也到他亲娘的院儿里了,魏姨娘见到儿子,高兴的不得了,一叠声儿的问:“今儿个怎么舍得到我的院儿里来了?刚从外面回来?饿不饿,小红,快点上点心来。”
  
  明定止住她:“不饿,我不饿,姨娘不要忙活了,我们说说话儿吧。”魏姨娘高兴的点点头:“好,好,好……我们说说话儿.”
  
  魏姨娘生有四个儿女,李明定是她的第一子,余下的三个都是女儿,从她生子的数量上看来,早些年也是极为得宠的,因此手上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不然也供不起七爷这么多年的小灶。
  
  母子俩正说着日前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就听见院外一个妇人的声音:“瑄姐儿,瑄姐儿,我的小祖宗,不要跑,慢慢走,仔细摔着了。”
  
  瑄姐儿,侯府第四代的嫡长孙女儿,这金尊玉贵的人儿来了,一定得出去打声招呼,问声好的,于是魏姨娘出得院来,陪笑招呼道:“瑄姐儿来了,进来坐坐吧。”
  
  瑄姐儿乳母正要推辞,可瑄姐儿已经往里走了,乳母丫头只得跟上。魏姨娘院中的美人蕉开得正盛,瑄姐儿左掐一下右戳一下,玩的好不开心。
  
  魏姨娘与乳母拉话儿,知道刚从世子夫人儿来的,世子夫人有事儿见侯夫人,所以让瑄姐儿自去玩儿。魏姨娘好奇遇道:“听说侯夫人最喜欢瑄姐儿,经常专门命人叫带去见呢,怎么今儿世子夫人竟不带她一起?”
  
  那乳母想,陈夫人来访也不是什么隐秘事儿,迟早这边就知道了,索性卖个人情给她算了,就说:“好像是平阳书院陈山长夫人要见侯夫人吧。”哦,陈夫人来了,魏姨娘当然知道陈夫人,事关儿子终生大事,她也是不遗余力的在打听。
  
  魏姨娘对李明定讲:“陈夫人现下正在侯夫人的荣晖堂,你看你要不要去看看。”李明定一听,嗤了他亲娘一声:“有什么好去的,不就是来说王家许婚的事儿嘛。”时至如今,李明定仍然是这么自信,笃定玉然会嫁他。话虽这样说,李明定还是找了个借口溜到荣晖堂前。
  
  荣晖堂门禁森严,李明定还没不经通传直接进入的资格。这不,现下,他就站在荣晖堂前跟守院门的婆子套近呼打听消息。整个荣晖堂都受过侯夫的严厉的告诫,当差前也是一遍又一遍的被人强调,不可嘴碎、嘴松。因此,别说她们真不知道,就是知道,李明定今天也是套不到只言片语的。李明定只好抓耳挠腮的在荣晖堂外转悠。
  
  里面陈夫人向侯夫人问安后,说道:“禀夫人,此次前来,是七爷的亲事王家有回信了。”候夫人道:“如何,王家怎么说。是答应了?还是……”陈夫人踌躇了一下,说道:“王家自知身份不够,不敢高攀侯府公子。因此托我今日前来,说是请贵府另择贤良之人。”
  
  侯夫人闻之,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那王家是不同意?拒绝了?那也就罢了,结亲总要别人愿意,不可强求。”又说了一会儿话,侯夫人就端茶送客了。
  
  陈夫人辞去后,侯夫人对陈嬷嬷说道:“那王家先前不是考虑了好多天也未有答复,想是也是意动的,怎突然如此不留转圜的拒亲?想来必是有缓故的。”
  
  陈嬷嬷答道:“不会是他家打听到了什么?”侯夫人摇摇头:“凭他家之力,想是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转念一想:“你使人去问问这些天儿明定在做些什么呢。”陈嬷嬷点头答应。
  
  李明定见陈夫人出来,就想走上前去问问,但见世子夫人陪在一边,不敢造次,只得避往一边。可巧瑞双正在看着小丫头摘石榴花,见定七爷在这儿,浅施一礼道:“七爷如何会在这里,可是有事?”明定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语。
  
  瑞双看看陈夫人已走,怕侯夫人有事传唤,就进去当值。进去后,瑞福道:“怎这许久才进来,再去端点冰盆过来。”瑞双答应道:“是了,是了,这就去。瑞福姐姐,现在院儿里的花开的好热闹,尤其是那石榴树开的密密匝匝火红一片,你也去看看。”
  
  瑞福道:“好了,好了,就你好玩儿,快去吧。”瑞双哎了一声往外走,突又站住:“我刚才看到定七爷在外面呢,不知有什么事儿,问他也不答。”瑞福还未答,侯夫人出声儿了:“明定在外面?去唤他进来。”瑞福答道:“是,奴这就去请。”
  
  明定在昭华院外转了半天也不敢进去,只得悻悻而走。走了没几步,后有人喊住他:“定七爷请留步,老太太传您进去呢。”明定见是祖母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瑞福,忙陪笑道:“原来是瑞福姐姐,是祖母要见我吗?瑞福姐姐可知道祖母为何事要见我?”瑞福笑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您马上要见到老太太的,您当面问就好了。”
  
  明定道:“是的,是的,我上次给姐姐买的胭脂膏子,姐姐可用了?用的可好?下次我再带点儿给你。”瑞福答道:“还没用完呢,怎敢老是劳动七爷。下次奴使别人去也一样。”明定说:“别人哪有我在行,不用客气,下次你还是找我。”瑞福嗯嗯敷衍。到得房门口,瑞福大松一口气,连忙向内通报:“老太太,定七爷来了。”里面侯夫人道:“进来吧。”
  
  明定进得屋内,深施一礼。候夫人待他施完礼后也并未让他坐下,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明定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一激灵。片刻后侯夫人才口道:“你缘何在我的院外转悠,所为何事?”
  
  明定结巴道:“没……没……没什么事。”侯夫人沉声道:“是吗?”转过话题:“你近日都做了些什么事儿?”明定回道:“没什么事儿,孙儿自知犯下大错,这些天儿就是在家反省着呢。”侯夫人逼视着他:“你在家反省?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免得呆会儿不好看,说谎我可是会重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