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抛弃   病房里, 一个长相憨厚的汉子有些焦急的看着被放置在另一个病床上被饿的奄奄一息的女婴, 他对着脸色还有些苍白, 显然是生产不久的女人急切的说:“秀, 就算哥求你, 你就给她喂一口奶吧!”
  女人看了一眼女婴, 她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点不忍就被坚定和果决给淹没了,“你今天不把她带走, 我就是饿死她也不会让她吃一口的。”
  汉子怒了,“你怎么能这样,她可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女人面色一僵, 但她下一秒就抓住了汉子的手苦苦哀求道:“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好不容易嫁到了城里, 我不能因为这个女娃失去这一切。”
  汉子看着女人, 眼中也有着心疼, “你就不能和周家明再生一个吗?”
  女人苦笑道:“我们两个都是被我公公安排的工作, 我是老师, 他是在政府的, 我们两个都是事业单位。现在上面计划生育查这么严,我们要是被发现了,我们的工作就都得丢了。”
  况且她丈夫和婆婆都不满她这胎是个女儿, 从昨天她生下这女娃以后婆家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就看的出来。也幸好她婆婆还是顾及到自己的面子的, 不然这如果搁在村里有些只要男孩的那些人家里,婆婆再厉害一些,说不得这个女娃在刚被抱出来以后就得被溺死,然后再上报说是死婴。
  女人想到这里,悲哀的哭了起来。她也舍不得女儿,可女儿比起那些富贵悠闲的日子又算不得什么了。她不给女儿喂奶,也是怕一旦喂出感情就再也舍不掉了。
  汉子看着自己从小就要强的妹妹,他眼中复杂难言,“那你也不能连你自己的亲生闺女也不要了啊!”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居然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干出来的,居然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
  “哥,我求求你,你帮我养着她行不行,我每个月都给你寄钱,我求求你了……”女人见汉子久久不肯答应,她有些绝望的抓着对方的手,语气渴求道。
  汉子看了看妹妹,又望了望小猫儿一样的女娃,神色有些动摇起来。他是真的不忍心这女婴刚刚出生就这么被扔了,他这些年已经了解了自家妹妹到底能狠心到什么地步,她虽然不会真的弄死自己的孩子,可她也不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如果不答应,她最可能做的事就是偷偷把这个女婴随便扔到哪家的门口,然后让这女婴凭运气活下去。
  女人见此,突然心生希望,于是再接再厉道:“嫂子本来就不能生,你去好好和她说说,她肯定会同意的!”
  虽然女人这么说着,但她心中却是不信她那个泼妇一样的嫂子能够接纳这个女婴。可只要她哥今天把这个女娃抱走了,她是肯定不会再把她认回来的,到时候即使她嫂子不同意,以她哥心软的性子也不会把这女婴扔掉的。
  汉子对女人心里的盘算全然不知,他绕着病房转了好几圈,思考了大半个小时才狠狠的咬了咬牙说:“我等会儿就把她抱走,不过我不要你钱。”
  拿了她那钱,他才是跟她一样都没了良心。
  女人听了他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随后过了一会儿她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狠狠点头道:“行,你只要把她养大就成。”
  两人如此说好,汉子也不想再和自己这个被蒙了心的妹妹多说什么,他径直走到女婴的旁边,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
  接触到婴儿红色柔软的皮肤让汉子满是劳作留下的满是茧子的手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摸过这么软的小东西。
  汉子和自己老婆结婚有十年了,但却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样的。
  就这样,汉子身体僵硬的把这小东西给用小被子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怕等会儿出了医院见风。幸而现在是十月末,已经入秋了,不然非得把这小女婴给捂出个好歹。
  没有人看到在脸颊被小被子遮起来的那一刻,小女婴睁了一下眼睛。
  还模模糊糊的眼睛幼小的眼睛看了汉子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缓缓的闭上。
  等汉子抱着女婴走了以后,女人才回神想到什么事。
  因为她的心从医生说出了孩子的性别以后就不在这女娃身上了,所有她一直未曾留意过,现在想想,这女娃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没哭过,也没发出过声音。
  别叫是个哑巴了。女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然女娃的残缺,她怕自己的哥哥再把这女娃还回来。
  大不了到时候她再把她送给别人,反正,她是不会要她的。
  
  ——
  汉子知道自己的妹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这女婴吃一口奶的,所以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零零碎碎的零钱在医院里买了个奶瓶,然后厚着脸皮问护士讨了一口奶喂给这女婴。
  奶瓶嘴刚接触到女婴的嘴巴的时候,女婴像是被唤醒了一般,死命的叼着奶嘴,狠狠的吮吸。
  汉子看着女婴抽动的小嘴,虽然还是皱巴巴的皮肤,和小猴子一样难看,但汉子还是不了避免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儿。
  他砸吧了一下嘴,对着女婴抱怨道:“讨债的哟……”
  就这样,汉子拿着奶瓶带着女婴离开了。
  出了医院以后,汉子走了很久,走到了一个街道口,他看了看四周,就随手在地上捡了还算干净的废纸摊在地上坐了上去。
  太阳一寸一寸偏移,汉子十分粗心,一下也没有掀开棉被看看女婴有没有被掩住口鼻,就连女婴这么安静,一动也不动也没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气有些擦黑了,一辆破旧的拖拉机才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从远处驶过来。
  汉子看到拖拉机,马上站了起来,然后对着拖拉机挥了挥手。
  拖拉机很快就停了下来,开拖拉机的男人很疑惑的看着汉子手里的包裹,他纳罕的问:“勇子,你不是看你妹子去了吗?怎么回来还抱了个包裹”
  汉子挠了挠头,他支支吾吾的说:“……从我妹妹那里拿的。”
  至于是什么,汉子摇头不说。
  那男人见状就笑了,他调侃的说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抢你的,快别捂了,让哥哥看看你那有钱的妹妹给你拿什么好东西了。”
  说完,男人一把就把包裹给掀开了。
  汉子大惊,然而他的动作怎么会有对方快。
  男人看到是一个婴儿,他也大吃一惊,“乖乖,怎么是个娃娃。”
  男人说完,又掀开了小被子看了看是个女婴,他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大概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同情的拍了拍汉子的肩膀,“你不会是想把这娃娃捡家里去养吧,你媳妇儿会同意?”
  男人想到汉子在村儿里出了名彪悍的媳妇儿,又想到那女人自己不能生孩子却在婆婆的冷言冷语和撒泼打混下愣是让汉子十年都没有敢生出离婚的念头,男人看着汉子的眼神越加怜悯。
  这女婴恐怕很快就会被那婆娘给丢出来,即使不丢出去,也会很快把这女婴给折腾死。
  男人想到那汉子婆娘在村里和别的女人吵架撒泼的场面,他就不寒而栗。他隔壁邻居姓李的婆娘因为抢了她一块地皮,两人吵架的时候姓李的婆娘硬生生的被她揪掉了一块儿头皮,就连对着自己的婆婆,她也没有半点好脸。 正文 收养   汉子听了这话, 眼里也闪过一丝忧色,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秋芬不太可能答应, 可这娃娃要是离了我, 恐怕一点活头也没有了。”
  现在家家户户都那么穷, 连吃饱饭都难, 哪怕是县城里富裕的人家也不多, 谁会分出自己的口粮去养一个赔钱的女娃。
  即使有拖拉机,但因为县城离村子比较远,回去也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这样, 汉子带着女婴踏着夜色才回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汉子有些踌躇不前,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就听到了自家的狗叫了两声。
  坏了。汉子心里刚冒出这两个字, 就听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女声。
  “还站着干什么, 还不进来。”显然,女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汉子推开歪歪斜斜的门, 走进了中间的瓦房。
  “抱的什么?”王秋芬看着白勇怀里的包裹问。
  白勇看着自己媳妇儿的脸, 硬着头皮说:“……我抱来了个孩子。”
  一听这话, 王秋芬就被点着了, 她对白勇怒目而视:“你终于嫌弃我不能给你生娃了, 你就给我从外面抱了一个回来!我看着那么心善, 是个帮别人养孩子的人?”
  白勇一听这话,马上就把女婴给搁在了老旧的桌子上,然后有些无措的说:“我没有……”
  王秋芬看着自己丈夫抓耳挠腮的蠢样, 心中火气就消了一大半。然后她就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王秋芬看着被包的严严实实却异常安静的包裹, 她惊道:“你不会把娃娃给捂死了吧?!”
  白勇这下也有些慌张,他搓了搓手,嚅嗫道:“不会吧……我是怕她吹到风……”
  王秋芬没空跟他再说什么,她连忙掀开了盖着女婴头的棉被角,然后她就看着听到动静张开眼,同时砸吧着小嘴的女婴。
  看着女婴头上稀稀落落的头发,王秋芬嫌弃的说:“怎么这么丑。”
  白勇挠了挠头,他也这么觉得。
  看到女婴没事,王秋芬才转过头质问自己的丈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勇不敢瞒着她,于是就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白勇刚说完,王秋芬就朝地上唾了一口吐沫,然后狠瞪着白勇,“我呸!你那妹子就是个丧天良的东西!就这样你得到她生产的消息还眼巴巴去看她,你就看不出来她现在看你的眼神有多瞧不起你还有她那婆婆和丈夫,都是什么东西!”
  王秋芬恨铁不成钢的骂着白勇。
  “你看不出来她说要给你钱是让你给她白养闺女!”王秋芬想起自己的大姑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嫁了个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家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每次看她和她丈夫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了,看人都带着鄙夷!
  况且,她白秀这次主动提出来要给白勇钱,恐怕也是打着他们把闺女给她养大,然后成年以后再要过去的打算,反正这些年她也是出了钱的。这女婴成年以后刚好又到了能嫁人的年龄了,到时候再转手让她嫁个人,还能给周家明多个晋升的筹码。
  她白秀怎么就这么多歪门邪道!
  白勇见自己媳妇儿气撒了大半,他小心的试探道:“那这女娃娃咱养不养……”
  王秋芬白了他一眼,“不……”
  养字还没出口,女婴就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路都没吭过声,你看……”白勇看着女婴鼻头哭的红彤彤的,心软了起来。
  王秋芬伸手就拧白勇的耳朵,然后狠狠一转,白勇瞬间就惨叫了起来,“疼疼疼,媳妇儿疼!”
  王秋芬用手点着白勇的胸口,咬牙道:“你知道养一个娃娃要多少钱吗?我们现在哪有粮食养她”
  “我们刚不是收了玉米么,现在还有点钱……"白勇小声道。
  “那可是明年的种子钱,你用来养这个娃娃,明年我们都喝西北风啊!”王秋芬怒吼。
  听到这里,女婴的哭声突然弱了下来,像小猫儿一样,可怜兮兮的。
  王秋芬松开白勇,转头对女婴没好气道:“哭什么哭,丑了吧唧的。”
  女婴听完,顿时哽了一下,然后委委屈屈的撇着嘴巴,抽着小鼻子。
  她刚看了一眼王秋芬的脸,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多少视力,但还是看了个轮廓。
  脸形端正饱满,虽然看不清五官,但通过对方的声音,大而不杂,声音清亮,她就知道这不是个坏人。
  所以她一定要争取留下!
  但她说她丑……女婴更加委屈了。
  王秋芬被女婴哭的心烦意乱,烦乱之间又有点别样的感觉,她竟然有些不舒服,似乎是不想让那小娃娃哭。所以王秋芬也平静了下来,她转头问白勇:“你准备怎么办?”
  白勇见媳妇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他有些傻眼,“那就养着呗,也吃不了多少粮食……”
  见王秋芬又有发飙的趋势,白勇赶紧道:“反正我们又不可能有孩子了,我又不会跟你离婚,总得有人给我们送终。”
  王秋芬看着丈夫憨厚的脸,又想到了他已年近三十,她却不能给他生一子半女的。可偏偏这实心眼的汉子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什么,这样的丈夫,就算是找遍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一时间,王秋芬心里有些酸软,声音也软和了下来,“养着这丫头可以,不过你得跟你那妹子说,我们不要她的钱,这辈子她也不能再见这娃娃第二面!”
  她王秋芬还没有傻到帮别人养个白眼狼出来。她要养的,也只能是她闺女,别人别想染指半分!
  “那逢年过节回我妈那里怎么办?”白勇问。
  他的母亲和他小弟和二妹住在村口第二家,离他家也很近,这件事总是会暴露。
  王秋芬看了白勇一眼,这件事恐怕那老太太也知情,不然也不会不让小弟和二妹去,而让白勇去,不过是用这个女婴来恶心她而已,
  王秋芬虽然看透了,但她也不说出口。对白勇的妹妹妹夫她可以肆意骂出口,但对他老娘她还是留几分口德的。虽然老太太的心都偏的没边了,总想着把自己老大儿子的家拆干净好补贴她那个“惹人疼爱”的小儿子。
  “我们搬到隔壁村,我那边还有我爸留下来的房子空着,这边的地我们勤快着过来看看每年也能有收成,你觉得咋样?”王秋芬和白勇商量。
  两家人不经常走动的话,这件事瞒起来也不是那么难,毕竟现在也有很多人买儿子或者卖女儿的。
  “行!”白勇想了很久,一口咬定。
  王秋芬有些头疼,“你妈那里……”
  “我去说。”白勇这次显得格外的坚定,甚至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原来不只她想要个孩子,他也想,只是他从来不说。
  小女婴听到这里,她在襁褓里咧了咧嘴,像是在笑。
  王秋芬恰好看到了她的动作,但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她只是捂着腮帮子,露出一个像是牙疼一样的表情。
  “亲娘咧,这么丑的闺女我们真的要养吗?”
  白勇看了看女婴,同样踌躇了一下,良久才狠狠一嘬牙花子,恶狠狠道:“养!大不了以后多给点陪嫁。” 正文 起名   时间已经过了八个多月, 小女婴已经长成了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而白勇和王秋芬也从白家村里搬了出来, 只是白勇提出要搬出来的时候白勇的母亲李云撒泼打滚, 直言没有他这么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儿子。
  然而白勇一说把自己的那间父亲在世时候留给他的那个房子给小弟以后, 李云直接就停止了哭闹, 也是这个举动让白勇的心凉了半截。
  白勇没娶王秋芬的时候, 李云只要一哭闹, 他肯定没二话的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弟弟,最后送的只剩下那间房子和村里批分的地。等白勇娶了王秋芬以后,王秋芬就把手里的东西管的严严实实的, 李云见没有能捞的东西了,她当然就不满意王秋芬这个媳妇儿了。但她不满意也没办法,论撒泼, 论吵架, 王秋芬半点都不输李云,李云只有天天在村里数落她儿媳妇的不是。
  王秋芬对自己的名声半点都不在意, 她书读的不多, 本来就是地地道道的村妇, 谁来跟她呛声她就跟谁吵, 哪怕对方的男人来了, 她都能拉着人打一架。
  久而久之, 村里也没人再敢招惹王秋芬了。
  王秋芬这下离开白家村以后,也不管别人背后怎么议论,她叫着白勇把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以后, 拍拍屁股就去了临边她娘家王家村。
  王秋芬的母亲早亡, 父亲嫌她是个女娃,也不能养老,早不耐烦养她,于是就跑的没了影子。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为了不被欺负就养成了个泼辣的性子。现在嫁到邻村后又忽然回来,这在王家村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妮子啊,是不是白家那个小子欺负你啊,回头我让你宝顺哥给你出气去!”就在王秋芬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一个七十多岁的阿婆就走了过来。
  本来张阿婆受王秋芬所托帮她看房子的,她也是听到旁边有动静才马上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王秋芬。
  “不是不是,我家那口子怎么会跟我吵架,我这不是前段时间刚生了个闺女嘛,我婆婆那边不愿意,我就只好和勇子搬这里来住。”王秋芬连忙否认。
  白勇这时候也推着木板车走了过来,他憨厚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着。
  现在计划生育查的这么严,就是抓住怀了二胎的妇女都要拉着强制性堕胎的,所以这就造成了很多家里生了女娃的,女娃刚落地要么被活活掐死,要么就扔到水缸里溺死,家里再有点条件的,就去城里的医院里查胎儿性别,是女孩当场就堕掉,然后再过几个月再怀一个。
  现在家家都想要男孩,所以王秋芬这套说辞并没有让张阿婆有半点怀疑。
  “你们准备长住这里?”张阿婆迟疑着问。
  王秋芬看了看张阿婆的不自然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在担心什么,她摆了摆手说:“当初我让宝顺哥种的那块儿地我就不要了,我家勇子在白家村那块儿地也没被村里收走,我们还是在那里种粮食吃……不过,你看能不能在那块儿地旁边再开个半亩一亩的,我好给这丫头种点花生馋个嘴儿。”
  张阿婆心中一松,脸上也带起了笑:“不用你们开荒了,新开的地能收几个子儿,等下回你宝顺哥收了粮食以后我让他给你留个一亩地就行了。”
  十几亩地王秋芬就要了一亩,张阿婆高兴还来不及,当然没有半点不满意的。
  不止如此,张阿婆还主动张罗着给王秋芬收拾院子,需要修补的屋子她也让自己的儿子王宝顺帮着白勇修缮了起来。
  很快,王秋芬就和白勇在王家村落了户。
  
  ——
  落户到王家村以后,王秋芬马上就抱着女儿到县里的公安局落了户口,然后又抱着她找了村里学问最高,也是当初比较照顾王秋芬的老李头家,送了半拉猪腿,请他取个名。
  白勇在一旁嘀咕,“一个丫头,你也至于这样。”
  怎么看着她现在比他还有这热乎劲儿。
  王秋芬横了他一眼,“老娘的闺女,老娘乐意。”
  白勇看王秋芬脸色不善,他赶忙投降:“我这不是心疼你嘛,那猪肉送出去以后咱家起码半年吃不上肉。”
  王秋芬闻言也有些心疼,但她看到女娃无辜的眨巴着眼睛,冲她“咯咯”笑,又觉得没什么了。
  王秋芬那时候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娃才被自己老爹给扔了的,她不想自己的闺女也这样,取个乱七八糟的名儿,然后过完这糊里糊涂的一生。
  等老李头出来以后,一双稚嫩的眼睛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人居然也是个学玄学的,就是路数不太正宗,虽然头顶有运云隐隐绕顶,但却聚不起来。
  这是个野路子出身。
  很容易就看清了老李头的人,女娃也没兴趣再盯着他瞧。
  女娃还不知道现在玄学一脉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了,经过战争和政治的洗礼,玄学早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能修出点名堂已经殊为不易了。至于正统的玄学,早已泯灭在历史中了。
  老李头原来也是个人物,但在那一年全国文化革命以后就被打成了□□,之后又因得罪了人被弄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本来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穷困潦倒一辈子,但他给人算命看相,偏偏又犯了五弊三缺,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去世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李头本以为自己可以避开五弊三缺的魔咒,可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哪怕他能看清别人的命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顺应天命。
  王秋芬看到老李头,她马上就把女娃抱正。
  老李头也不拖延,他开口就问:“生辰八字。”
  王秋芬抬头看白勇,白勇想了想,才拿起一旁的笔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
  老李头等白勇写完,他拿起纸条就只看了一眼,就随口道:“就取个茵字吧。”
  王秋芬和白勇都有些傻眼,这么简单就把名字给取了?
  王秋芬是记得小的时候隐隐听人说过老李头原来是个厉害的人物,但到底有哪里厉害她也不太清楚。在老李头要自己闺女的生辰八字的时候她还有些欣喜,本来以为能见识一下曾经的大人物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没想到老李头压根就没看,直接就把名字给取了。
  王秋芬一阵肝疼,她觉得自己的猪腿是白瞎了。
  然而王秋芬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白茵这两个字,越想越觉得这名字还不错,起码显得比较有文化,所以她就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一旁的白勇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媳妇儿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还是给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人儿,于是他就给了女娃做了一个鬼脸。
  女娃没有被吓到,反而咧开已经长了牙齿的嘴巴,然后把口水流的哪儿都是。
  王秋芬察觉到自己的肩头忽然变得湿漉漉的,她看了看女娃傻兮兮的表情,瞬间对白勇怒目而视:“说了多少遍不要老逗她,你看看她那嘴漏的!”
  白勇委屈的很,明明是那女娃的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
  女娃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觉得好玩,她乐呵呵的笑的更灿烂了。
  “笑笑笑,天天就知道傻乐。勇子,你说咱闺女万一是个傻子可咋办?”王秋芬忧心忡忡的说。
  白勇挠头,“应该不会吧……”
  女娃:“……”
  等到了家,王秋芬把女娃放在床上,然后用被子围了高高的一圈儿以后就和白勇一起下地干活去了。
  女娃面色一言难尽的看着四周被围的松松垮垮的被子,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的这对父母似乎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如果她要是个正常的八个多月的孩子,在床上翻个几下就翻下去了。
  白茵……女娃坐在床上默默的琢磨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名字,她咧了咧小嘴。
  《汉书·五行志》里有说:“御者在茵上。”,“茵”意为草席、草地。
  这是一个十分平素的名字。
  女娃在白勇写她这一世的生辰八字的时候也看了一眼,同样是极其贵重的命格。然而她五行缺水,老李头并未直接取一个带水的名字,反而用了木属性的名字。水催生木,而她命里正好缺水。如果是不懂行的人看了会觉得这个取名的人是随口乱说的才取了这个五行相逆的名字。
  然而,很多人都忘了过刚易折的道理,命格也同样如此,太过贵重则容易减寿,命不长久。所以老李头就想用名字来压一压,说起来也是一片好意。
  起码王秋芬那半拉猪腿是没亏。
  名字对一个人是很重要的,轻易不能更改,每更改一次就会多多少少折损这个人的气运。虽然从古至今懂得里面的道理的人很少,但大部分人还是避免更改自己的名字的。人的第一个名字多是父母和长辈赋予的,里面也含有他们的一些祝愿和气运,气运有所牵连就不容易散。
  起始易之,则动摇根基。
  至此之后她就叫白茵了,过往种种,皆为前尘。
   正文 破财   初晨第一缕日光破开云层, 一缕常人看不到的紫气鸿蒙丝丝缕缕的钻进白茵的双目之中,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茵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叹了口气, 她现在刚满周岁, 稚儿可能会有的阴阳眼还未消退, 可她并不想要这阴阳眼。
  人有三眼, 一曰阴阳眼,只在年幼懵懂的时候会出现,可界通阴阳, 见鬼神,但极少有人是天生阴阳眼,成年之后若阴阳眼仍未消退, 则寿命大减, 多灾多难。二曰天眼,可晓过去未来, 但需要起码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亲自护脉才有可能打开, 且成功率极低, 历史上也没有几人拥有。三曰慧眼, 慧眼可识人, 可断人命运, 但只能依靠天赐,非人力可为。
  白茵上辈子有师父帮她开过一次天眼,所以第二次开天眼也是轻车熟路。
  就在白茵端坐准备再多吸收一些东来紫气的时候, 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忽然就盖到了她的头上, “死丫头,起床了!”
  白茵看着王秋芬不耐烦的脸,她自然而然的就伸出了手,要她抱。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王秋芬没好气道。
  然而她虽然是这么说着,还是动作轻柔的把白茵给一把抱了起来,往饭桌那边走去。
  王秋芬刚把白茵抱起来,她就皱起了眉,狠狠的盯着白茵说:“我喂你的那些鸡蛋都进了狗肚子里了吗?”
  这丫头怎么喂都喂不胖,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健康。
  白茵低头瞅了瞅自己十分匀称的小身板,她左看右看也不觉得有哪点不对的地方。于是白茵抬头冲王秋芬傻笑:“妈妈。”
  本来白茵是很不习惯“妈妈”这个称呼的,但王秋芬教的时间长了,她被逼无奈也得喊。
  为什么不是娘呢?还有现在到底是什么年代?
  白茵已经察觉到了这里恐怕已经不是明朝了,可她也没有走传说中的奈何桥,也没有重新投胎,怎么会又把人生重来一次呢?
  白茵清楚的知道她能活下来的的原因恐怕是师父手里那个祖传的罗盘的缘故,但具体原因她就不知道了。这世界那么大,知道的越多就越无知。
  白茵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王秋芬看着只会傻笑喊爸妈的闺女,她点了点白茵的额头,哭笑不得道:“笨丫头。”
  就在王秋芬给白茵喂饭的时候白勇也回来了,身上还带着刚干完活的汗水。
  “快吃饭,一会儿饭就凉了。”王秋芬连忙招呼白勇。
  白勇用挂在门后的旧毛巾粗粗的擦了擦汗就开始呼噜噜的夹菜啃馒头。因为白茵很乖巧也不费力,所以王秋芬很快把她喂饱之后也开始吃早饭。
  白勇吃了一半,然后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就放下饭碗说:“今天晚上村西头有放电影的要来,我们带茵茵去看电影行不?”
  电影是什么东西……就在白茵在脑海里翻着自己所有所学的东西也没有找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上辈子没有的东西。
  白茵突然对新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于是她就用手拍着桌子想要引起王秋芬和白勇的注意:“电……影……”
  等白茵喊出来以后,她才发现小孩子的嘴巴是没有什么自制力的。
  王秋芬看着自己闺女飞溅的口水糊了自己满身的时候,她连忙拿来毛巾给她擦手,一边擦,王秋芬一遍喊:“我的小祖宗哎,别拍了别拍了,你看你身上弄的。”
  白茵吸了吸口水,口齿清晰道:“电影。”
  王秋芬投降,“行行行,晚上带你去看电影行了吧。”
  白茵看着王秋芬的脸,确认她不是骗小孩儿以后才老实起来。
  白勇在一旁看着手忙脚乱的王秋芬,他一阵乐不可支。
  果然还是有个孩子好。白勇想着这段时间王秋芬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愁容,就觉得这闺女果然没抱错。
  等早饭过后,王秋芬在白茵迫不及待的催促下准备抱着她出去溜达,临走时她对白勇说:“亏咋俩还以为养了个傻子,我现在才发现咱闺女都快成精了。”
  天天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吃饭过饭要消食,喝水必须要烧开的白开水,就连她爹干完活回来也不让他就着井水喝,也不知道这么点儿的人儿怎么那么多讲究。
  如果白茵知道王秋芬的想法她一定会叹气,中医里忌讳刚吃过饭就休息睡觉,这样容易积食,日积月累之下必然伤胃,老来更是容易落下病根。白茵上辈子九岁之前也是贫穷佃户家出身,那时候各处疫病横行,问题归根究底都出在家畜和饮水上。她现在虽然不知有没有抑制疫病的方法,但保险起见她还是不想让王秋芬和白勇有什么闪失。
  毕竟在明朝和明朝之前的时候,无论是瘟疫、时疫还是鼠疫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她虽然会治,但她现在因为年岁的限制也无能为力。
  
  ——
  晚上,整个村子都收到了西边村头有人带家伙来放电影的消息,几乎家家户户都搬着凳子赶了过去。
  “勇子快点,再不走就赶不到前头了!”王秋芬抱着白茵冲白勇喊。
  白勇听了媳妇儿的话,赶忙把门落锁,提着两个小马扎就跟在王秋芬身后。
  到了西边村头,白茵满脸好奇的看着那个发出“咔嚓咔嚓”声音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黑色的条状物在不停的转动着。
  王秋芬叫闺女满脸的好奇,她指着那个播放机说:“那个叫播放机,里面转的东西叫录影带,一会儿那个幕布上就会出来人影儿了。”
  白茵似懂非懂的点头。
  她好像有点听不明白……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白茵张着小嘴儿满眼惊奇的看着幕布上出来的栩栩如生的人。
  白茵本来以为这个所谓的电影就是和影子戏一样的东西,没想到它是把活生生的人给放了上去。
  王秋芬看着闺女惊呆的傻样,她噗嗤就笑了,“这个还是黑白的,听说城里有一种叫彩电的东西,那上面的人都是有色儿的,比这个真多了。”
  白茵想像了一下,然后觉得十分神奇,她对于自己现在所处的朝代更加的好奇了。
  电影放的是抗战片,白茵看着电影里你来我往的子弹和□□,她眨了眨眼,这里的火器可要比明朝的先进多了。
  所以说明朝亡了以后,后面的那个朝代也被人灭了,还是被洋人给灭的?
  白茵清楚的记得明天启年间,大不列颠进犯广州府,后被明军围剿,直到大不列颠留下保证书以后才被放离开国土。后尼德兰骚扰东南沿海,明军万人登陆澎湖,拆其棱堡,勒令其不得再入明土。
  可如此强盛的朝代到底还是没了。
  一时间,白茵心绪复杂。
  师父他,竟然是没有成功吗?
  王秋芬和白勇在看电影,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白茵的沉默。
  良久,白茵才自嘲一笑,这些还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然而经过这些思绪穿插,她也没有了看电影的欲/望了,于是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到处都是喧闹议论的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在侃大山,女人和女人之间在讨论今年的收成,小孩子在津津有味的盯着大屏幕。
  改朝换代更皇帝,百姓依旧笑风生。
  忽然,白茵看到了白勇的鼻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隐隐的细小的竖纹,她有些惊讶。
  破财之相,怎么会出现在白勇身上
  白茵微微皱了皱眉,接着她又环顾了一周,周围人群多多少少都出现了这种面相。
  白茵想了想,然后把目光投到投影仪的旁边,但原来投影仪旁边播放电影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就连原来跟着装抬设备的人也消失了。
  这是趁着各家人都不在去偷东西了吗?
  白茵看着自己幼小的身板,她烦恼的抓了抓头发。
  就在这个时候,白茵看到坐在前头的老李头对着身旁的村长说了什么,村长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很快村长讲了两句话,然后就驱散了满场的人群。
  “怎么能这样,电影还没看完呢。”王秋芬不满的对白勇说。
  白勇无奈的说:“就这一个片子你都看了多少遍了。”
  王秋芬把怀里的白茵转到另一个手上,然后一把揪住白勇的耳朵,“当初咱俩谈恋爱的时候你说的啥,你说这电影陪我看一辈子的,这才几遍你就看够了?”
  白勇感觉到王秋芬并不用力的手,他笑呵呵的讨饶。
  等王秋芬松开白勇的耳朵以后,白勇用有力的手臂一把抽出看热闹的白茵,“臭丫头,就知道看爸爸的笑话。”
  白茵傻笑。
  白勇看着闺女,然后一个用力,就把她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让白茵骑上去。
  白茵下意识的抓住白勇的头发,她有些惊讶这个朝代男子的不同。
  没有君子远离庖厨,没有三妻四妾。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
  等到了家以后王秋芬就发现了自家的门锁被撬了,她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天杀的,谁干的!”
  白茵微微闭了闭眼,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画面。她的天眼如今才半开,只能看到一点东西,但只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啊啊啊啊……”白茵小嘴里叫着,然后指着一个方向。
  王秋芬不知道她的意思,她怒瞪白茵,“死丫头,别给老娘添乱!”
  白茵头疼,她只好边说边指,嚷嚷道:“人……人……”
  王秋芬是个精明的妇人,她一听就明白了,下一秒,她就抄起了木头大门后面放的锄头,然后刷的一下冲着白茵指着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死丫头你要骗我,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远远的,白茵还听到了王秋芬的声音。
  白茵眨了眨眼,然后低头和白勇大眼瞪小眼。
  
   正文 阴气   这两天王秋芬觉得自己家出了些怪事, 明明才是刚刚入秋, 白天里她就莫名觉得阴风阵阵, 脊背一阵凉意。
  然而王秋芬和白勇都是神经比较粗的人, 两人也只是相互说了一下, 然后就当个笑话听了。
  国家都辟谣了, 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神。没见原来的那些神神叨叨的神婆都被警察给抓了, 哪还有那些封建的东西。
  白茵听王秋芬无意间的一句话,她赶忙往四周看了一下。就这一看,还确实让她发现了点东西, 原本平静的空气不知何时驳杂了起来,在白茵眼里显得雾蒙蒙的。
  这还真不是王秋芬的错觉,这里还真有点东西。
  吃过饭后, 白茵就开始满院子乱窜, 反正在王秋芬眼里就是这样。
  这么大的小人儿正是不听话的时候,讲道理听不懂, 打一顿吧又太小, 王秋芬索性也不去管她, 反正村里的孩子都是这么在泥地里打滚长大的。
  白茵从正中的屋子踩着步子走到院子里的井口处, 然而还不等她比划完, 王秋芬警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死丫头你再给我往那井边走看我不揍你!”
  王秋芬没耐心跟白茵讲什么大道理,她比较喜欢简单粗暴的威胁。
  白茵缩了缩脖子,然后一溜烟儿就跑到了另一个地方, 王秋芬见状这才满意, 然后又把视线转到自己手上放着的鞋底上。
  白勇的衣服实在破的不行了,她把衣服的布剪开准备给白勇和白茵各做一双鞋。白茵一个小姑娘家虽然才一岁,也总不能让她赤着脚走路,不然万一扎到哪里落下疤可咋办。白勇要干农活,更是少不了鞋子,至于她自己,先等等过年再做新鞋也不急。
  白茵见王秋芬不看自己了,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然后用小手丈量着那口井。
  虽然身体变小了,但这半点也影响不到白茵。
  那口井刚好坐在整个房子的阴口处。
  白茵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又在院子里开始转圈。没过多久,她就在那口井的斜对角处,牛棚的屋檐下发现了一个小碗。
  小碗并不精细,反而要比吃饭用的陶碗要粗糙,若是别人看到定要以为这是谁随手扔这里的。
  白茵看了看碗的位置,又看了看井的位置,她往左走三步,然后就蹲下来开始刨土。
  这四周没有能挂的东西,她要找的东西当然在地下埋着的。
  在白茵花小半个时辰挖了一个坑以后,她再往下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等她拿出来以后就笑了,果然是这些东西。
  定阴井、胜阳碗、八卦盘。这三个东西都是定邪物的,也就是定宅子里的阴气的。定阴井不是指真的井,而是印盅,但当时来看这个宅子的人为了少放一件法器,竟然直接让人把井做成盅状,这倒也是个办法。本来印盅里放的应当是井水,盘里擦一层锅灰,碗里放的是河水,意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的意味。
  但现在因为时间的原因,或许这个房子里的人早着把这件事给忘了,碗里的河水早就干了,罗盘上的锅灰也没了,碗里水干以后被阴气侵蚀,所以整个碗显得格外的破旧,上面加持的气也散了。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才会破了这个小阵,恐怕是白勇和王秋芬刚搬来的时候收拾院子碰到了这碗。碗一倒,这最后一丝契机也就断了。
  见这碗已经不是法器了,白茵也不可惜的就把它扔垃圾桶里了。
  她还不知道现在的法器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她上辈子的自己亲自加持最后成法器的东西不多,但件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就再看别的法器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挑剔。谁叫她上辈子命格好呢,简直称得上得天地之所钟。
  白茵把玩着手里还算完好的八卦盘,瓷器做的碗都坏了,这八卦盘自带的法器金光还没有散多少。倒不是因为制作八卦盘的材料有多珍惜,而是因为埋八卦盘的时候铺盖在上面的锅灰和一些草木灰起了作用,让它在地里这么久也没有太过损坏。要么就是中间有人换过这个八卦盘,这桃木八卦盘是后来的东西。
  八卦盘通常是三种材质的,最好的是铜盘,玉盘次之,最后才是木质的。玉石通灵,很多人以为它制成的八卦盘才是最好的,可灵性太过就失了定性,容易发生其他变化,反而不如铜盘稳定持久。桃木八卦盘恐怕是八卦盘里面最普通的了,虽然桃木辟邪,但木质太过松散,非常容易损坏。
  白茵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她也不嫌弃这个桃木八卦盘。她用干抹布仔细把八卦盘给擦干净,然而她试了试自己的口袋,发现实在放不进去,白茵无奈,她只好自己拿在手里。
  或许,她可以把这东西再加持一遍,然后给这里布一个风水阵,这风水阵不旺财运,不加气运,只催子嗣。
  在白茵有了视力以后她就看过了王秋芬的面相,她的泪堂纹路杂乱,年上、寿上有直纹,且子女宫凹陷,这面相注定了王秋芬今生无子。白茵也曾偷偷给王秋芬把过脉,脉象上倒不是多严重的病,但她因为年幼也无法给她调理,不然王秋芬非得当她说胡话然后把她揍一顿不可。
  直接用药不行,那就只能用风水慢慢来催生了。虽然时间要长一些,也总比没有的强。本来王秋芬倒不至于如此严重的,白茵想了一下,其中问题恐怕白勇也占了一半。
  白茵发现这个朝代两人结亲似乎早已不合八字了,而是自由恋爱,然后也不用三媒六聘就成亲了。虽然合两人的八字多是讨个吉利,但其中也是有些有缘由的。
  两人的八字若是一方太旺则会压制另一方,八字弱的一方容易早亡,而两人属性相克就容易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夫妻不和,比如子嗣艰难。
  白勇和王秋芬就是其中一种。
  至于这个时代好像家家户户只让生一个孩子,这才是白茵为难的所在。
  白茵还清楚的记得明朝往朝廷那边递的户籍统计一共也才不到一万万人,其中中五省占了五五之数,但也远没有达到人口饱和的程度。这已经算是历史上少有的人口顶峰了,这还是多代皇帝治理的结果。
  这个时代居然需要限制生育了,这大约是个她想像不到的太平盛世。
  
  ——
  天色暗下去以后,王秋芬就勒令白茵上床睡觉,因为她年纪小,王秋芬和白勇怕她晚上从床上掉下来,所以就把白茵放在他们的床的中间。至于另一间房子,他们准备等白茵再长大一些再修一修再让她住。
  这也是一天当中白茵最尴尬的时候。她年纪太小,筋脉脆弱,不能轻易打熬,只能一点点开始调理内息,为以后修习内力做准备。可就是这样,她的耳目也已经比普通人聪明太多了。
  有时候太过耳目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王秋芬脱衣服的时候就听到自家闺女嫩嫩的声音,好听的很。
  “妈妈,我昨晚做梦梦到弟弟了。”白茵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果然,下一秒白茵就觉得王秋芬的手揪到了她的耳朵上,“你就胡扯吧。”
  刚学会说话就开始胡诌了,这丫头哪学的。
  白勇倒是觉得有些高兴,他兴致勃勃的问:“你都梦到啥啦,跟爸爸说说。”
  白勇也不是对儿子有多大的兴趣,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对这个不抱啥希望了,他只是看着闺女说话感觉好玩儿而已。
  白茵奶声奶气道:“弟弟说以前没人陪他玩,所以他不乐意来。现在我先到了,他就想来了。”
  王秋芬半点都不信她说话,她敷衍白茵道:“那你赶紧让他来,看我不连他一块儿揍。”
  白勇也是乐不可支。
  白茵见状脸上露出一点恼意,她从床上站起来“啪”一声把八卦盘给挂到了床头。
  “死丫头,你要翻天啊!”王秋芬看着那块脏兮兮的破木块,她顿时就冲着白茵的屁股拍了几下。
  白勇见状也顾不得怕媳妇儿了,连忙把白茵抱过来,然后对王秋芬说:“你别打她。”
  王秋芬看着父女俩两脸委屈的样子,她几乎要被逗笑了,“你看看她哪有一点事。”
  接着,王秋芬指着桃木八卦盘,道:“这可是今天她从院子里的土里刨出来的,你也不嫌脏。”
  白勇摇了摇头,他不嫌。白茵见状也跟着摇头。
  “弟弟还说他迷路了,我把我喜欢的东西放这儿他就能找到路了。”白茵软乎乎的说。
  这下子,就连王秋芬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
  “我怎么就有了你这么闺女呢。”王秋芬从白勇手里抢过白茵,狠狠的亲了她的脸一口。
  说实话,王秋芬简直就对白茵爱得不行,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这小东西是怎么投了她的缘,明明不是亲生的却比亲生的都让她感觉到亲近。这丫头有时候让她爱的要死,有时候又把她气的够呛,也不知道她以前造啥孽了,摊上了这么个祖宗。
  白勇已经习惯了自己媳妇儿时不时的变脸,他摸着被子就躺了下去。
  八卦盘已经放下了,接下来就剩把白勇的命格先遮掩住就可以了。白茵琢磨着自己上哪去寻摸个物件儿去,然后她就看到了白勇脖子里挂的生肖挂坠。
  玉质尚可的青白玉,没什么价值,但做成一般法器还是勉强可以的。
  道行越高的玄门或者佛门中人对于制作法器的媒介要求越低,得道的高僧哪怕是手中的普通的木鱼都是法器。对于白茵开说,哪怕是这种数量品种最大的流通货做成法器,对她来说难度也不是很大。
  催生子嗣要的东西有了,只等开花结果了。
   正文 怀孕   等白茵把风水局做好的同时, 她也把白勇脖子上的生肖玉给加持成了法器, 只是因为时间太短, 那玉也最多保佑个平安和蒙蔽命格而已, 远远达不到增强气运的地步。
  如果这个时候老李头来白茵家串门, 他一定会发现整个瓦屋里的气息整个都变了。白茵并未将房子里的阴气祛除, 一来她如今的修为还达不到, 二来是因为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有阴气的地方必然阳气旺盛。所以白茵把原来的阴气作为引子勾动阳气, 然后聚阴阳二气为养料把整个风水局催的极旺,但其中条理清晰,半点没有暴动的趋向, 整个屋子在白茵眼里呈现出桃红色, 条条红气又汇聚于那张三人躺着的床上,经久不散。
  就这一手, 就足以让大半风水师望尘莫及。
  五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白茵说话也变得清晰起来。风水局本来就不是即刻见效的东西, 五个月已经算进展比较快的了。在白茵又一次看了王秋芬的面相以后, 她就知道王秋芬和白勇无子的命格被破了。
  王秋芬子女宫凹陷渐浅, 竟然逐自饱满起来, 且两眉之间微泛光亮,而她的两眼之中的躁意和散乱也开始褪去。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孕相。
  白茵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趁着王秋芬和白勇睡觉的时候给王秋芬把了一下脉象。如果王秋芬月份再足一些, 白茵甚至不用把脉, 一眼看过去就知月份男女,可现在王秋芬还不知道自己有孕,月份太浅,白茵也只能稳妥些。
  胎像稳妥,差几天不足两个月,是个男胎。
  王秋芬怀的是个男孩这件事倒不是白茵料准的,但也不是她毫无根据瞎猜的。王秋芬子嗣艰难,女胎又比男胎弱些,这种情况下怀孕,是男孩儿的几率自然就大。
  王秋芬怀孕这件事白茵并没有和她还有白勇说,本来白茵以为这种事情王秋芬作为女子应该很敏感。但她万万没想到,王秋芬不止对此事毫无所觉,她每天不是带着她跟白勇下地干活,要不就是去山里搂草喂羊,最轻的也是进山捡柴。
  因为王秋芬身体好,没有任何的妊娠反应,月事停了她也只当这段时间干农活太累的缘故,半点没往怀孕上想。
  白茵目瞪口呆的看着王秋芬每天忙里忙外,她无奈为王秋芬掐指算了一卦以后才放下心来。
  这一胎应当是安然无恙的。
  直到两个月后,王秋芬这时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也开始显怀以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
  晚上的时候,王秋芬看着白茵去院子里挖泥巴以后她才把白勇叫了过来。犹豫了半晌,王秋芬才有些不确定的说:“我觉得我好像有有了。”
  “有了有啥了?”白勇完全不知道王秋芬在说什么。
  王秋芬瞪了跟傻子一样的丈夫,“我说我好像怀了娃了。”
  这下白勇听明白了,但也傻眼了:“你是说真的?”
  “我骗你干啥。”王秋芬没好气的说,“不过我现在也不太确定。”
  白勇挠了挠头:“要不明天咱上医院看看?”
  王秋芬怒了,“你有钱烧的啊,你瞅瞅咱能去的起医院吗!”
  白勇不吭声了,他在屋里转了两圈,然后低声问:“你要是真怀了,茵茵咋办”
  现在可不允许一个户口上上俩娃。
  白勇倒不是不高兴有个自己的孩子,但他刚高兴了一下,就想到了白茵。
  “要不,咱把茵茵送回去?”白勇问。
  然而下一秒,响亮的一巴掌就拍到了白勇的脑门上,王秋芬怒不可遏:“你猪油蒙了心吧!现在你那妹子又怀了一个,把茵茵送回去,她能有活路吗!再说了,茵茵叫我妈,她就是我生的,你敢把她送走我就跟你离婚!”
  白勇看着气势汹汹的王秋芬,他突然嘿嘿一笑。
  这下王秋芬也知道了他也不想把白茵送回去。这傻子还学会试探她了,王秋芬咬牙切齿的想。
  白勇见王秋芬真生气了,他讨好道:“咱真不去医院看?”
  王秋芬白了他一眼,“你见村儿里哪个妇女怀孕还整天查这个查那个的,不都是生出啥来是啥么。”
  如今计划生育这么严,倒是让去医院的人多了起来。但那些穷的上不起医院的,就像他们家,只能原来啥样现在还是啥样,生下女娃舍不得扔的再偷偷生一个也就是了,毕竟农村查的远没有城里那么严格。就她肚子里的这个也得这么干。
  至于以后俩孩子上学的问题,那也只能以后再想想办法了。
  屋外,白茵见他俩终于商量好了,她才长舒一口气。白茵发现她这辈子到现在为止,一身本事全用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身上了,本来上辈子她师父让她学这一身本领是济世救民的,要是让她师父知道了,那眉头又不知道要多几个褶子了。
  然,她和那老头缘分已断,情分早绝,此后也再无半分关系。
  
  ——
  又是一日清晨。
  白茵刚摄取一抹东来紫气汇于眼睛的时候,她就听到了隔壁张阿婆急切的喊门声。
  “妮子快起来,快上山,计生办的人来查人了!”
  王秋芬一个激灵就翻身坐了起来,原来这个时候她是和白勇一起下地的,但因为月份大了,白勇就勒令她在家歇着了,加上如今夜晚睡不好,她才犯困又睡下了。
  但现在听张阿婆这么一喊,她哪还能坐的住,王秋芬整个人都有些慌神了。倒不是她不经事,而是一旦要是被计生办的人发现了,她恐怕要被强制性引产,村里就有不小心的妇人被计生办的人给带走了,回来孩子就没了。这后果太过严重,王秋芬自认承受不了。
  但白茵才两岁,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王秋芬哪放心的下。
  王秋芬收拾了几个馒头用水壶提了水以后就拉着白茵快步要往外走,她并未看到白茵趁她不注意偷偷把床上挂的八卦盘给塞到了她带的干粮的小包里。
  白茵的天眼经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全开了,虽然修为尚浅,但看到一些她想看的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白茵看到这次王秋芬上山恐怕有些闪失,她这才为求万全把八卦盘这个法器塞到王秋芬的身边。八卦盘虽然是她亲手孕养出来的,但却是给王秋芬做风水局用的,因此不可避免的也沾染了王秋芬的气息,暂时用它当个护身符也是可以的。
  王秋芬把白茵往张阿婆怀里一塞就跟上村里同样去山上避开计生办的妇人的小队,然后同她们一起往山里走。
  白茵砸了砸嘴,脸上没有一点担心。
  张阿婆见白茵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又想到这么个小人儿又知道什么,于是她就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家院子里,开始教她等会儿遇到计生办的人怎么说。
  白茵乖巧的坐在那里,张阿婆说一句她就跟着学一句。
  张阿婆看着白茵小大人一样的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就有些爱不释手,“可人疼的哟。”
  怪不得王秋芬那妮子又有了孩子还是对这小娃娃这么上心。
  白茵被张阿婆搂在怀里憋的直翻白眼。
  不一会儿,计生办的人就来了,其中一个女人笑的十分和蔼,让人一看就心生亲近,她直冲冲的就走到了白茵的面前,“小朋友,你妈妈呢?”
  白茵看了看对方,然后仿佛被她吓到一样就往张阿婆怀里躲,半晌,就在女人渐渐露出不耐烦的时候白茵才开口:“她去干活了。”
  “我们刚刚从地头看过,那里没有你妈妈在呀。”女人循循诱导。
  张阿婆握着白茵肩膀的手攥的有些紧,这个她刚刚可没教啊!
  一时间,张阿婆满腹担忧。
  白茵摇了摇头,“我家刚从邻村搬过来的,我家的地在白家村。”
  闻言,女人将信将疑的看了白茵一眼。然后又想到白茵的年纪,想也不可能说谎,她才走到同事旁边和他们说了说。
  女人又问了白茵几个问题以后,等确定无疑她家只有她一个孩子以后,计生办的人才往另一家走去。
  见人走了以后,张阿婆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她喜滋滋的捏了捏白茵的脸,并且领着她到屋里拿了自家孙子吃的糖给了白茵。
  “真聪明。”张阿婆笑着说。
  似乎是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小人儿露出了忸怩的表情。
  等张阿婆不注意的时候,白茵往门外看了一眼,计生办的人还在挨家挨户的查问着。
  那群人里大多数是面露不忍,可见她们对于这份工作也是职责所在。可还有那么一两个,以当刽子手为乐。
  刚刚那个女人眼下生竖纹,有青黑,眼带血丝,四周都可见眼白仁,是恶人之相。
  
  ——
  王秋芬和三个女人都都飞快的往山里赶,她们都知道那些计生办的人也会往山里寻摸一圈,但好在一点,他们不往深山里进。
  王秋芬飞快的踩着泥往山里走,路过一处陡坡的时候,她突然脚下打滑,还来不及尖叫,王秋芬就狠狠的摔倒在地。
  完了。王秋芬有些绝望,身上一阵被树枝野草喇的火辣辣的疼,她知道自己那一下绝对摔的不轻。
  就连一旁的几个人也是大惊失色,她们连忙把王秋芬扶起来。其中一个女人赶忙问:“你咋样肚子疼不疼?”
  这里面就属王秋芬月份最大了。
  王秋芬摆了摆手,良久她才缓过来劲。接着她就发现了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手脚发疼以外,肚子没有半点动静。
  没有人看到王秋芬带的小包里面微光一闪,然后桃木制成的八卦盘就悄然裂成了两半。
  
   正文 溺水   午后, 白茵正认真的雕刻着手里的木牌, 这木料是桃花心木, 虽然是叫桃花心木这个名字, 但它实际上是香椿树。本来太和香椿在唐代是作为贡品的, 但这个朝代好像是老百姓普通的食用之物, 白茵见白勇从地头旁边砍了点枝条晒干当柴烧, 她见这树似乎年份不短了,就撒娇卖乖要了点可用的木段来,然后就在这里用刀子刻了起来。
  因为这里有许多野生的桃树, 村里的人都多多少少喜欢雕点梳子之类的东西家用,所以刻刀还是很好弄到的,比如白勇就有。
  白茵微凝着眉头, 她手下动作越发到了关键, 只差一笔要把整段符文贯穿,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偷摸就摸到了白茵的身后, 然后暗搓搓的准备推她一把。
  白茵余光看到了男孩的东西, 她不急不缓的把最后一刀收尾, 然后手一捏就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见偷袭不成, 心里一慌就要挣扎。
  白茵哪里会给他机会, 她眼神微动, 一把就掰过他的手腕,瞬间就将他的手反剪。
  “疼疼疼,你松手!松手!”男孩疼的哇哇大叫。
  “你叫我什么?”白茵眉毛轻挑, 没有半点心疼。
  白聪见此, 赶忙认错:“我错了,姐,姐姐,松手……”
  白茵想了想,才在白聪的惨叫声里松开了手。
  白茵刚把白聪的手松开,白聪就悻悻的瞪了白茵一眼。
  也不知道他姐是背后长了眼是咋了,反正每次无论他怎么偷袭,她都能把他揍一顿,揍他用的力气看他调皮捣蛋的程度。
  最关键是是每次白聪跟王秋芬和白勇告状的时候都会换来王秋芬的嘲笑,说他一个男孩还打不过一个女孩,也不嫌丢人。白聪很委屈,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姐的力气大到了什么地步,他觉得他家栓狗的铁链都能被白茵一把给捏扁了。
  就在白聪又没讨到便宜准备开溜的时候,他就听到他姐问他:“你今天去哪儿玩?”
  白聪看着白茵笑眯眯的,一副好商量的样子,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就什么都交代了:“我和迅子他们约好了去河里捞鱼……”
  说完白聪就想给自己两耳光,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王秋芬是明令警告过他的,要是他敢下水就打断他的腿。他完全不敢想白茵把这件事告诉王秋芬,他会咋样。
  “走吧,我正好闲着呢。”白茵道。
  “啊”白聪有点懵,接着他就哭丧着脸说:“咱妈要知道我把你也拉过去了,她会打死我的!”
  一向乖巧的闺女跟淘气到没边的儿子去疯玩,白聪估摸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扛不住这顿揍。
  “要么你带我去,要么我现在就告诉妈,你自己选。”白茵双手环胸,闲闲的说。
  白聪呆了一下,他没想到他亲姐居然这么无耻。良久,他才一咬牙:“走,我带你去。”
  一路上,白聪见白茵时不时的往他脸上看,把他看得有些发毛,然后他梗着脖子道:“看啥看,你扭过去,别看我。”
  白茵拍了拍白聪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看你今天会倒霉,你最好小心点。”
  印堂发黑,身下黑气上涌,这可不是一般的倒霉,简直就是倒霉透顶了,一不小心小命都得交代了。
  白茵知道白聪的命格,是没什么灾祸的,但当初王秋芬怀孕跌的那一跤被八卦盘挡了,所谓有因就有果,白聪这一劫也是因此而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并非一句空话,这一劫躲过去了,后面到成年之前他都不会有什么劫难。
  然而白聪听了白茵的跟诅咒一样的话,他马上就恼了,但一想到自己打不过她,他就憋着一肚子气,一句话也不跟白茵说了。
  白茵也不在意,她把玩着手里刚雕出来的木符,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聪的身后。
  到了约定地点,白聪的小伙伴看到他背后还跟着他姐,他们顿时就有些不满。
  来河里抓鱼本来就是偷摸干的事,这让一个外人来了,不是回去就被告密了吗
  因为白茵从来不跟村里的孩子一块儿玩,在他们眼里她可不是个外人嘛。
  学习好、独来独往,又长的漂亮,衣服干净整洁的没有一点灰尘泥土印,走路永远是轻缓的,好似吹过的蒲公英一样绵软。明明是一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孩子,但和他们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和她对视都让人忍不住怯懦。
  这样的人,又有谁会喜欢。
  王秋芬曾经一度为白茵这不与别的孩子亲近的性子发愁,却被她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你总不能让我和那些男孩比谁尿的远吧?”
  白茵也很无奈,她不大记得她以前小的时候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只她在村里光见小孩子撒尿和泥都有好几次,在见到她以后还热情的非要拉着她玩。男孩子呢,要么是爬树偷人家院子里的枣子,要么是脱光了下河摸鱼。
  这几个哪一个活动好像都不大适合她参与。
  白聪口中的迅子大概有十二三岁,比白茵还大一些,他拉着白聪问:“你咋把她给带来了?”
  等会儿他们还要脱裤子呢。
  白聪也是一肚子气,于是他就把被白茵威胁的事告诉了迅子。
  迅子同情的看了白聪一眼。
  白聪更加郁闷了,他大概是村里家里有姐姐妹妹里面过的最惨的男娃了。他出生的时候没有让人给起名,是白勇随口说了个聪明,他就叫白聪了,然后王秋芬给他起个小名叫狗剩。他听说他姐起名的时候还给老李头半拉猪腿呢!
  一想起那猪腿,白聪就心疼的一抽一抽的,那可是半拉猪腿啊,够吃多少顿猪肉炖粉条了啊!从他记事开始家里都没吃几顿肉!
  因为那是他姐,她穿剩下的衣服无论合不合适他都得接着穿,她用的东西不用坏也轮不到他。这倒也不是王秋芬和白勇偏心,可家里条件达不到,总得委屈一个。刚巧白聪是小的,只能让他用旧的东西了。
  长此以往之下,白聪和白茵关系并不好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孩子的心思总是最纤细敏感的,一点点的偏斜都会让他们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他姐能有的东西他就没有呢?
  白茵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白聪只要闹她闹的不过分,她也不会去计较,在王秋芬揍白聪的时候她还会拦着。久而久之,她还真有种有弟弟的感慨。
  
  ——
  午后的日光毒辣的很,白茵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树荫底下,然后甩着一根长长的柳条。
  白聪他们见白茵也不吭声也不下水,他们也不理会她,一个一个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跳。
  白聪混迹在孩子群里,他时不时潜入水中,然后捞一条鱼上来看看大小,如果太小他就嫌弃的又把鱼扔回水里,如果鱼还算可以,他就往岸上扔。
  白茵想了想就随手用柳条编了个简陋的筐子,把鱼装起来。
  其他孩子见了,眼睛亮了起来,然后纷纷道:“帮我(们)也编一个吧。”
  这时候隔阂倒是忘的快。
  白聪幸灾乐祸的看了小伙伴们一眼,他姐是啥人他还不了解
  果然,下一秒白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编。”
  白茵说完就冲他们笑了一下,然后又坐到了树下。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后,所有人都有些不满,于是他们连白聪都不待见起来了。就这样,白聪也有些不高兴。
  河水一点一点洗去暑期的燥意,太阳一点一点偏移,直到夕阳西斜。
  “狗剩儿,该走了。”迅子用上衣把鱼兜在里面,冲白聪喊。
  白聪正瞄准了一条大鱼,他怕把鱼吓跑了,就冲迅子摆了摆手。
  迅子看白聪要逮大的了,他也不走了,把鱼一放就盯着白聪的动作。
  白聪看到眼前肥硕的鱼,他眼睛爆出光来,然后蹑手蹑脚的趟过浅水。
  鱼停了下来,嘴巴开合了两下把白聪下的蚯蚓给吃了下去。白聪见状,一个虎扑就跃了过去。
  抓住它的尾巴了!白聪心里一激动,然而下一刻在鱼的剧烈挣扎下白聪脱了手。
  足足有两三斤重的草鱼,白聪怎么舍得放手下意识的,白聪就冲着鱼逃跑的方向游了过去。
  然而到河水中央的时候鱼早就跑的没影子了,白聪气愤的拍了一下水。就在他想往回游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好像被什么缠住了。
  白聪睁大了眼睛,他死命的巴拉着水,脑海里满是恐惧。
  白聪溺水了!
  和白聪一起来的小伙伴都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两个年纪大的孩子马上往水里赶,其中一个就是迅子。
  就在迅子赶到白聪旁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瘙他的脚,并且有缠上来的趋势,顿时他就想到了奶奶给他讲的那些水里的故事,他浑身一个激灵,“快跑,有水鬼!”
  迅子一声大叫,把另一个去救人的也给吓了一跳,惊吓过后两人都死命的往外游。
  迅子和那人上岸后就看到其他年纪小的都受惊跑了,而白茵也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迅子咬牙,“我俩去找人过来。”
  说完迅子就拉着那人跑了。在远远离开水边以后迅子就隐隐有个感觉,狗剩这次恐怕救不回来了。
  白聪在水里挣扎,渐渐的他那点力气要被消耗殆尽了,他似乎感觉到了周围没有人来救他了。白聪有些茫然,也有些想哭。
  他是不是要死了他才九岁,肉还没吃够呢!
  白茵的视线穿过水面直达水底,那里有一个形容模糊,甚至没有脸的女人在拽着白聪的脚往水里拖。
  白茵眼睛一眯,轻喝一声:“孽障!”
  白聪隐约间似乎看到他姐往河这边跑,他挣扎的更厉害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不想让她过来。
  她又不会游泳,过来干嘛!
  白聪胡乱的叫着,然后踢腿,想要把缠住他的水草给踢断。
  然而下一秒,白聪觉得自己或许是水喝多了,都产生幻觉了。因为他好像看到了他姐长了翅膀……飞、飞起来了……
  
   正文 引雷   白茵聚气于脚下, 提内息在丹田, 瞬间就到了三丈高的地方, 她左手将符文木牌打入水中。
  木牌到了水中以后以一种更加迅猛的速度直直往面身皆无的女人身上打去。
  浑身阴气缠绕的女人本能的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她拼命的挣扎想要躲开, 却被四周早已变化的水流牢牢的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声尖利刺痛人耳膜的惨叫顿时就把白聪震晕了过去, 不可避免的,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下沉。
  白茵见状连忙脚下踩水,她伸手一捞就抓住了白聪的手。然而在她提起白聪的时候就感到脚下一沉,顿时就要陷入水中。
  白茵察觉到自己脚下的异状, 她把白聪往岸上一甩,白聪就这么被扔到了岸上的草丛里。
  水中的女人因白茵一击,剧烈的疼痛更加的刺激了她本就不清明的意识, 她越发的发起狂来。
  “三界护卫, 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急急如律令!”白茵口中低念, 手里掐诀。
  既然白聪已经不在水中了, 她自然也没了顾及。
  口诀起, 天上风云凝动!
  顷刻间, 天上闷雷炸响, 云层有紫色的电光闪过,乌云倾仄,几乎要欺压而下!
  白茵身体里内息一阵紊乱, 她看着天上乱成一团的景象, 愣了一下。
  她的修为十一年间也才堪堪到了前世的七成而已,就是她前世巅峰时期召出的符雷也是远远不及这个的!
  说到底,玄门中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即使陆地神仙一流也不过是活的比常人长久一些罢了,哪怕是天师尊位的人也一样,号令天地,那是神话里神仙!
  可,这世间哪有神仙!
  就在白茵失神的这一瞬间,她浑身所有的内力和多年汲取的东来紫气都被抽了个干净,而那雷也没降下来。
  无面女人死命的从水中往天空看,她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恐怕难逃一死,这样压抑的绝望把她的鬼性全部激发了出来,然后无面女人疯狂的向白茵冲了上去。
  白茵眼睛一眯,虽然她现在修为蒸发了大半,但剩下的那点修为也不是一个死气凝聚的灵体能够欺辱的!
  白茵右手拿着她在岸上把玩的柳条,柳树多生水岸,属性极阴,用来对付这种阴地诞生的灵体再好不过。
  白茵冲脱离水面的无面女人重重的挥过柳条,下一秒,柳条就像钢鞭一样打在了无面女人的身上。
  黑烟弥散,再也凝聚不拢。无面女人的黑气形成的身体愈发的透明。
  凄厉的哀嚎在整片河岸回荡,白茵默念了一句:“封!”
  瞬间,无面女人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渐渐的,她的脸上竟然划过两道黑影,浓重的几乎要凝结成泪。
  白茵面上没有半分动容,她手下动作不停,接连再抽五次,直到把无面女人生生打散!
  待察觉丹田空空荡荡的,白茵还来不及返回岸上,就落入了水中。
  这真是……白茵抹了一把脸,她上辈子刚踏入玄道的时候都没这么狼狈过。
  等白茵浑身湿漉漉的游上岸以后,天空已经变的明朗。白茵看着昏迷不醒的白聪,她挑了挑眉抽出他的手腕把了把脉,确定他没有什么事以后就一把把他背到了背上。
  啧啧,还挺沉。白茵颠了颠肩膀,直把白聪难受的昏迷之中也吐出了两口水出来。
  小孩子阳气足,白聪接触无面女人被侵入身体的那点阴气根本不足为虑。
  白茵至始至终都没有对无面女人有半分心软,虽然她知道如果不是当初死的太过凄惨,执念太深她也不会堕入水中无法投胎。
  可若是她怜惜她,那又有谁去怜惜那些溺亡的人呢?
  即使她不去管,害她死去的人也会有报应,不过都是因果轮回罢了。
  
  ——
  等白茵把白聪背回家以后就看到神情焦急的王秋芬和白勇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王秋芬不知道白茵会游泳,也不认为白茵那单薄的身板能把胖乎乎的白聪给救上来,她以为白茵是背着白聪的尸体回来了。王秋芬根本受不了这个刺激,顿时就瘫倒在了地上:“我的儿啊!”
  白勇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抖着手把白聪从白茵背上接了下来。
  然而或许是白勇太过悲痛,他一下没接住,白聪就这么摔到了地上。
  白茵头疼,她赶紧澄清,不然等会白勇也哭起来了,“爸妈,你俩先别慌,我弟他就是喝多了水昏过去了。”
  不知道是白茵说话起了作用还是刚刚那一摔起了作用,白聪缓缓的醒了过来。
  王秋芬见白聪没事,她的眼泪却不是想收就能收的,“你要是有个啥,你让妈咋办啊!”
  白聪见他那一向坚强的妈眼泪稀里哗啦的模样,他忽然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这嗷嗷哭泣,一半是为了惊心动魄的劫后余生,一半是为了他觉得偏心的母亲哭成了这个样子。
  多年以后,白聪再回忆起这一幕,他想到的就是他过早结束的童年,和他突然长大的滋味。
  然而这个时候的白聪还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王秋芬一阵嚎啕之后,她渐渐的就走出了悲伤。儿子既然已经活生生的回来了,她刚刚产生的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白聪看着渐渐变得面色不善的王秋芬,他心里也变得忐忑,甚至是恐惧……
  半个小时后。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妈……”白聪痛哭流涕的求饶,然而下一秒王秋芬掂起来的扫把把手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爸,爸,救命啊!”白聪挨了一记以后就冲白勇嗷嗷求救。
  一般来说,他爸每次都会护着他的。
  就在白聪以为今天还会向以前一样的时候,他的双手就被绑上了。
  白勇见白聪中气十足,没有半点毛病,他心中也是怒火万丈,于是那点顾忌也没了。
  就这样,白勇和王秋芬俩人把白聪给吊到了树上,左右开弓,一顿好打。
  白聪在又挨了白勇一皮带忍不住惨叫以后就看到了双手环胸的白茵,如果搁以往,他肯定又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姐更讨厌的人了。可他不期然就想到了他在水中无比绝望的时候那双伸过来的柔软细腻的手。
  好吧,他姐确实比他优秀,也比他讨爸妈喜欢。他当初讨厌他,大约不是为了那些不公平,或许更多的是嫉妒。
  
  ——
  夜晚。
  王秋芬让白茵给白聪擦点跌打药。
  白茵无语的看着手里端着的小碗,每次白聪挨打她去给他擦药都是王秋芬叮嘱的,她都不知道这些当父母的怎么会这么别扭。
  等白茵去了白聪屋以后,王秋芬就叹了口气对白勇说:“我觉得狗剩还真是咱闺女带过来的。”
  不然迅子这种年轻有劲儿的男娃都没把白聪救出来,偏偏就让瘦瘦小小的白茵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况且,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白茵下水。
  王秋芬一想到迅子形容的情景就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后怕。
  白勇想起了十年前的时候,也是白茵梦到了弟弟,他媳妇儿才怀了白聪的。于是他心思复杂的说:“我那妹子还是干了一件好事儿的。”
  然而白勇这话一出口,王秋芬就炸了,她揪着白勇的耳朵,然后看了看门口,确定白茵没有回来,她才把自己的大嗓门压到最低道:“我告诉你,你别把我闺女和白秀扯上一点关系!俩人在一句话里都不行!”
  随着白茵渐渐长大,王秋芬对白秀越发敏感,她一想到白茵要是知道她不是她亲生的,白秀才是她亲妈,到时候白茵再不认她这个妈了,她就恨不得让她俩永远也见不了面才好。
  白勇收到王秋芬的警告以后连忙点头,他对白茵比对白聪都亲,大概很多当爹的都比较喜欢闺女的缘故。可今天他说这话还是有原因的,他有事要和王秋芬商量。
  “今儿村里王老师来找我了,他说咱闺女在村里上学屈才了,凭茵茵的学问考城里最好的中学都是绰绰有余的,她是咱村里最有希望考上学的。”白勇说。
  “那是!”王秋芬一阵骄傲,要说还是闺女好,听话省心还乖巧,哪像儿子,跟猴儿似的。想起白聪,王秋芬脸上有些嫌弃。
  “你想说啥?”知道丈夫话还没说完,王秋芬又问。
  白勇忽然吞吞吐吐起来,他眉宇间有些担忧和纠结,“可城里最好的学校就只有那一个……”
  那就是白秀当老师的学校。
  王秋芬刚想跳起来骂,下一秒又萎靡了。
  一边是闺女的前途,一边是心眼多的跟什么似的白秀。不止王秋芬不知道怎么选,白勇也一脸愁容。
  白勇见过村里太多只上了小学就辍学出去打工的女娃,可轮到自己闺女,那一句“退学”在嘴里含了半天,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闺女长得漂亮,又那么聪明,就不该困在这一方天地。他们是一辈子就这样了,可他们的闺女还有未来。
  一时间,白勇和王秋芬相顾叹气,满脸愁容。
  没有人看到给白聪擦药酒的白茵手微微一顿。
  
  ——
  白聪挨完打躺床上叫唤的时候忍不住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想他溺水的情况。那记忆既让人恐惧,又让人兴奋。
  他姐居然会飞!
  只顾躲他妈的扫把了,白聪想到刚才没把这消息分享给王秋芬和白勇,他又觉得扼腕。
  白茵一把撸起白聪的上衣,就看到他一脸神游的模样。
  她终于明白当初王秋芬对她的担忧了,她这弟弟不会被水灌傻了吧?
  等白聪感觉到药酒擦到淤青处引发的刺痛以后,他才回过神来。当他看到白茵以后,他就更忍不住心中的汹涌澎湃了。
  “躺下。”白茵马上镇压了白聪乱动的身体。
  白聪动作变得格外的乖巧,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姐,你会飞啊,你是不是神仙下凡?那我上辈子是不是也是神仙?你这辈子是来保护我的?”
  他姐这么漂亮,肯定是仙女啊!
  就在白聪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姐承认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一个白眼。
  “你是村长家电视看多了,还是没把脑子里进的水给空出来?我是游过去救的你!再说了,你这名字也不像男主角啊,别做梦了。”
  白聪急了,“我明明看到了……”
  白茵指了指自己还没换的湿衣服,语重心长的说:“我要是会飞,我这衣服还会湿吗?你不是水喝太多撑出幻觉了吧?”
  他姐的嘴咋还这么毒!世界上真有这么嘴毒的仙女?
  白聪终于产生了动摇。
  下一秒,白聪被白茵擦药的动作弄的痛的几乎背过气儿去,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姐绝对不是啥仙女,她是妖怪!
  
  ——
  河边。
  老李头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他闭了闭眼感受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感觉到,甚至周围的气息都与往日一般无二。
  白日阵雷,大约真的是偶然的异常的天气。
  这世界上哪里有那种能够呼风唤雨的神异之人
  就连他的老对手都没有这等本事,是他太过庸人自扰了。
   正文 汽车   “茵茵, 快点。”王秋芬冲屋里喊。
  白茵一把将这两年她雕出来的不同木料的三块木符一把塞到王秋芬给她缝的书包里, 然后才应声道:“来了来了。”
  王秋芬见白茵这么慢才出来, 她一把拉住白茵的手就往外走, 边走边抱怨, “咋这么慢, 你宝顺叔都等着了。”
  因为白茵家里只有一个靠人力拉的木板车, 所以要往城里去只能让有拖拉机的人家捎带。
  白茵见王秋芬这样急切,她有些无奈,“妈, 你这也太着急了,那考试明天下午才开始呢。”
  王秋芬呸了一声,点了点白茵的头, “臭丫头你懂啥, 咱到城里还得去找旅社,你当是那么容易的?”
  最重要的是她兜里没带那么多钱, 住旅社还得看价格, 这就得多跑几家才能对比哪个省钱些。
  白勇是庄稼汉, 王秋芬是个地地道道的村妇, 他们种地得的钱也只够一家温饱而已。现在又要养俩孩子, 更何况俩孩子都快到了抽条的年纪, 哪不要钱,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白茵心中叹气,多少年她都没尝过没有银子的滋味了, 那日子久远的她都快忘了。可偏偏她现在连这个世界的底细都还没摸清, 也不敢轻举妄动。
  从王秋芬和白勇的谈话里,白茵只知道这里好像对玄之一道打压的厉害,说是什么封建迷信,散播了都是要被抓的。
  白茵和王秋芬坐上了隔壁张阿婆的儿子宝顺家的拖拉机上,当然人家也不是专门送她们跑这一趟的,他是要去城里卖西瓜,听说白茵要去城里考试,他才主动提出拉她们一块儿的。
  王秋芬看着满拖拉机的西瓜,她小心的搬开了几个西瓜,才拉着白茵坐了下来。
  路上王秋芬看白茵一点去考试的自觉都没有,她纳罕的问:“你咋一点不紧张?”
  就白聪才上小学三年级,每次考试都求爷爷告奶奶的,她闺女就不知道紧张这俩字咋写。
  白茵嘴角微抽,“我觉得我能考上。”
  现在的文字不知道比以前简单了多少,笔和字她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至于数学的话,她觉得那张九九乘法表真的没什么难度。
  王秋芬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么多年她都没看出来她这闺女这么自恋。
  “死丫头,你这回要考不上,看我不抽你。”王秋芬警告白茵。
  其实王秋芬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不想让白茵考上。一面她不想她和白秀见面,可另一方面她更不想让白茵这辈子就这么在村里蹉跎,每日都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
  白茵连忙点头,好像深怕王秋芬一言不合就动手,“我保证能考上。”
  王秋芬这才满意,然后她让白茵躺她腿上睡觉,这里离城里还远着呢。
  白茵顺从的往王秋芬腿上一躺,她嗅闻着王秋芬身上泥土和汗水的味道,良久她才微微一笑。
  这时候开拖拉机的宝顺和王秋芬交谈了几句,王秋芬嗓门还是不小,可她的腿却一动不动的让白茵枕着。等两人交谈结束,王秋芬低头看了看白茵,看她的头发被风吹到了脸上,她就顺手帮白茵捋到了耳朵上。
  不可避免的,王秋芬粗糙的手就摸到了白茵脸颊上的肉。
  嘿,这皮肤白皙细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小姑娘是她王秋芬养大的闺女!
  不知道怎么,王秋芬想到这个心里就乐呵呵的。
  
  ——
  到了城里,白茵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了一下。
  马车怎么拉的她知道,可没有牲畜只凭四个轮子的东西怎么跑起来的而且还跑那么快……
  至于旁边五、六层的楼房倒没让白茵有什么感觉,毕竟她上辈子随着她师父时常出入北京紫禁城,南京的皇城她也去过不只一次。只是不知道这个朝代是否还保留着当年成祖找人测算建成的“龙兴之地”。
  王秋芬大概看了一眼县城最好的中学,再回头就见自己的闺女一眼不眨,没见过世面一样的盯着偶尔出现的汽车猛瞧,她一巴掌就拍到了白茵的头上:“你别给老娘丢脸了。”
  白茵摸了摸被打疼的头,委委屈屈的说:“我又没见过。”
  本来以为拖拉机已经很神奇了,没想到来了个铁盒子一样的东西,比拖拉机更神奇。
  白茵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旁边一个人“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白茵望去,她就看到了一个刚从那个铁盒子上下来的小男孩在冲这边笑。
  不用想,他铁定是听到了白茵和王秋芬的对话才忍不住笑的。
  王秋芬从来都不是什么细心的人,所以她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嘲笑了,而白茵向来是目下无尘,说难听点就是不屑于搭理别人的性子,所以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更没有半窘迫。
  白茵看都没看那个男孩,就径自打量起了她未来的学校。因为成绩好,村里的老师没少给她开小灶,如果她再考不上,那她真的是蠢材了。
  男孩见白茵和王秋芬都不搭理他,他嘲讽的笑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接着就是满脸的尴尬。
  再没有什么事比你嘲笑别人反而被人无视更加难堪了。
  男孩脸上闪过恼意,就在他想要再开口挽回一下面子的时候就听到车里一声淡淡的严厉的声音:“阿铭!”
  纪磊铭想到他爸的对他可不像他妈对他那么宠爱,他马上就蔫了。
  “我教了你多少遍,在外要有礼貌!”纪广琛语带警告的说。
  纪磊铭不敢反驳他爸,但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就是两个乡巴佬……”
  纪广琛听到纪磊铭的抱怨,他额头上的青筋顿时就跳动了一下,“是谁教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话的!”
  纪磊铭顿时闭口不言了,他再蠢也看得出来他爸是真的生气了。他对着他妈撒娇卖乖,他妈吃这一套,可他爸不吃啊!不止不吃,还说不定要骂他。
  这时候王秋芬才听到旁边的争吵声,她下意识的问白茵:“那父子俩吵啥呢?”
  白茵挑了挑眉,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那俩人听到,她不急不缓的说:“那男孩刚说我们乡下人进城,没见过世面,他爸觉得他太没礼貌了,在训他呢。”
  王秋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粘满了一路带的尘土,又看了看白茵,发现她闺女也好不到哪去。于是她就转头对纪广琛说:“别骂孩子了,我们本来就刚从村里过来。”
  孩子不听话光骂有啥用,骂也不听也不改,直接打一顿就好了,有钱人真是讲究。王秋芬感叹的想。
  纪磊铭到底只是个孩子,他听王秋芬这么说,顿时脸像红透的西红柿一样,比刚刚还尴尬的滋味顿时聚上了心头。他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阿姨……”
  王秋芬第一次被这么正儿八经的道谢,村里的孩子可没这么薄的脸皮,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得劲儿,于是她连忙摆手。
  纪广琛奇异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他儿子这么说是不是摆明了还有救?
  纪广琛早知道纪磊铭被他妈和他奶奶宠坏了,他工作太忙也没时间纠正他,只能从市里把他送到县里,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人惯着他,可得好好扳一扳他这性子,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这么想着,纪广琛也没有什么架子对王秋芬道:“你也是送孩子上学?这都到中午了,一块儿吃个饭吧,也算是我代这孩子给你道个歉。”
  白茵看了纪广琛一眼,纪广琛同样看到了白茵的目光,他心中困惑一闪。无论他怎么看,他都觉得白茵除了衣着以外,一点也不像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
  对方摆明了就是客套话,白茵一点也不担心王秋芬的回答
  果然,王秋芬赶忙摆手,“我们得去找旅社,饭就不吃了。”
  纪广琛被拒绝也不多留,他又和王秋芬客套了几句,才准备开车离开。
  然而就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乖乖巧巧的声音,“叔叔再见,县里小偷多,您……小心。”
  纪广琛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笑着和白茵道别:“谢谢你了,小姑娘。”
  白茵见纪广琛不在意的样子,她在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已经提醒过了,对方不重视她也没办法。
  等汽车开远了以后王秋芬才后知后觉的问自己的闺女:“县里治安一直挺好的,你咋说这里小偷多?”
  白茵撇了撇嘴,解释道:“他俩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让他们小心点总没坏处。”
  王秋芬一想就知道白茵也是好意,那两个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正是小偷最爱瞄准的对象,她闺女也没说错。
  哪儿还没几个小偷呢?
  王秋芬也不多纠缠,她看了看太阳,然后说:“学校也找到了在哪了,咱俩先去吃午饭,下午再找旅社住。”
  白茵点头,她一把把王秋芬带的包也提在手上,然后就往前走。
  “你这丫头……”王秋芬连忙想要夺过白茵的包,道她看到白茵毫不显得吃力的神态,她又把剩下的半句话给咽下了。
  真是怪了,她闺女怎么从小就这么大力气连白聪那六、七十斤的人都被她从水里拽了出来。
  这以后可怎么嫁人……想着想着,王秋芬就想到了白茵嫁人,于是就变得有些发愁。
  白茵看了脸色说变就变的王秋芬,有些无言,都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跟不上王秋芬这当妈的脑回路。 正文 试探   里就在和白茵告别之后, 纪广琛就开车带着纪磊铭到了一家酒店的门口。等他们往酒店里走去的时候, 忽然被迎面一个人撞了一下, 对方似乎是有些紧张, 不住的道歉, 纪广琛也没有在意, 他摆了摆手就让那人走了。
  到了酒店, 纪广琛走到前台询问房价之后准备掏钱的时候他就摸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西服口袋。
  纪广琛有一秒钟的惊愕,他在四处翻找了一下口袋以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钱包和手机铁定是被偷了。
  然而惊讶过后他就是一阵的恼怒,这县里的县长他记得是周松涛, 怎么就治成了这个样子,这光天化日之下都有小偷行窃,可怎么得了?!
  纪广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窘迫, 他看着酒店前台小姐的笑都有些僵, 目光里更是透露出那么点轻蔑来,纪广琛心中恼意更深。
  纪广琛想了想就带着纪磊铭往酒店外面走。
  “哼, 还当是什么有钱人呢。”远远的, 酒店前台小姐的隐约的嘲讽声传了过来。
  纪广琛回头看了一眼, 那沉稳的眼神让前台小姐心中一慌。
  纪广琛记得他车里还有点现金, 只是这酒店他是不会去住了, 他一点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然而纪广琛和纪磊铭一同走到车旁的时候两人都不可避免的傻眼了。
  他们的车窗玻璃不知道被谁给砸了, 细碎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车门也有被打开的痕迹。
  这下真的是麻烦了,纪广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接着他转头就对纪磊铭说:“你现在也别藏了, 我知道你来的时候你妈跟你奶奶都偷偷给你塞了不少钱, 你赶紧交出来。”
  不然他俩都得去睡大街。
  纪磊铭听他爸的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然后就老老实实打开自己的书包,拉开文具盒,里面卷着一卷钱。
  纪广琛拿过钱数了数,他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别给我装傻,我就不信只有这么点儿。”
  这点钱还不够他回去上高速给收费站的。
  纪磊铭欲哭无泪,“剩下的钱我都买新出的变形金刚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小偷这种生物,还有那么大胆子把他爸给偷了。
  “你都花了!”纪广琛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
  纪磊铭畏畏缩缩的点头。
  纪广琛一拍脑袋,然后对纪磊铭说:“先上车,我们先用这钱去吃点饭,我再去借个电话让人接我们。”
  纪磊铭见他爸这会儿没功夫找他算账,他一溜烟儿就钻到了车里。
  纪广琛载着纪磊铭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儿,他看着街角一个对比起来最干净的小店,然后就把车停在了旁边。
  就这里吧。
  
  ——
  也不知道王秋芬是不是被白茵见到汽车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给刺激了,她一咬牙就带着白茵下了馆子,
  王秋芬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她一咬牙给白茵点了一份肉菜,然后自己拿出了从家里带的饼子。
  白茵皱了皱眉头,然后她拿了个空碗把自己的米饭拨了一半推给了王秋芬。
  “臭丫头你干嘛?”王秋芬压根来不及制止白茵的动作。
  白茵笑着道:“我以后是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你现在就把身体弄坏了,以后我买好吃的给谁吃。”
  王秋芬心里感动,但嘴上还是说:“还不知道你以后咋呢,可不敢指望你。”
  白茵笑了笑也不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餐馆门又被推开了,白茵看过去,心里一乐。
  这不就是那父子俩嘛,看来钱包还是没了,不然以对方的身份也不至于来这里吃饭。
  因为王秋芬是背对着门的,所以她看不到纪广琛和纪磊铭。反而是纪广琛看到了白茵,他犹豫了一下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王秋芬看到纪广琛,下意识的咦了一声。
  纪广琛看着一共就三张桌子,余下的两张也坐了人了,他也不迟疑就坐到了白茵这一桌。纪磊铭见他爸都坐下了,他也跟着坐。
  “你们怎么也来这儿了?”王秋芬问的很直接,她不懂什么叫含蓄和委婉。
  纪广琛咳了一声,他面色不变道:“看到了这餐馆生意好,带儿子过来尝尝。”
  纪磊铭咧了咧嘴,他爸就这一点,好面子,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找人借手机给他妈或者他秘书打个电话。
  纪广琛看到纪磊铭怪异的眼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白茵觉得有些好笑,她也不戳穿纪广琛,只埋头吃饭。
  纪磊铭却有些迁怒,他觉得要不是白茵胡说八道,他和他爸现在也不会连酒店也住不上,还要到这种小地方吃饭。
  然而纪广琛现在心情可不怎么好,纪磊铭一点都不敢去捋他的虎须,但不说点啥他又觉得憋得慌,于是他凑近白茵低声说:“乌鸦嘴。”
  白茵手里的筷子停都没停,她撇了纪磊铭一眼,慢条斯理的说:“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纪磊铭摸不着头脑,“什么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白茵挑眉道。
  纪磊铭气急,他瞬间就什么也顾不得了,转头就跟纪广琛告状:“爸,这丫头咒我们。”
  正和王秋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纪广琛头疼的很,“你又怎么了,能不能消停会儿。”
  纪磊铭委屈了,但他看到白茵那戏谑的目光又觉得不甘心,他一股脑就把白茵刚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纪广琛听完有些不满,但他也不会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他只是笑着提醒白茵,“这成语可不是这么用的,小姑娘。”
  白茵脑中思绪一闪,她蓦然笑了,“要不叔叔我给你算一卦?”
  白茵这话一出,纪广琛还没说什么,王秋芬就拍了白茵的的头一下,“瞎说什么呢,你当这还是以前呢,还算卦。”
  纪广琛也被白茵逗笑了,“小姑娘上学不应该信科学吗?”
  白茵眉头微皱,她疑惑的问:“现在给朝廷当官的都不信这个了?”
  要真的是这样,那可真是麻烦了,毕竟她精通的就是这个。这个朝代还真是神奇,且不说明朝,就是之前的数朝,只要是做官的手下总会豢养几个奇人异士,虽然大多于玄门一道只修了个皮毛,但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信这个,对玄门里的人也是异常渴求。
  难道这个朝代对玄学的打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那她拿眼前这个人来试探还真是失算。
  纪广琛拦下王秋芬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责备,他兴味的问白茵:“小姑娘怎么说我是当官的?”
  “额头生的方而宽广,天中饱满,气色明亮,印堂平满。且印堂但天中隐约有骨隆起直至发际,中无破损,此为伏犀骨,但你日月角显平无起伏,不呈三足鼎立之势。日后虽不能位列三公,但也是官运亨通、直上青天之相。而你那把青云梯应该不是别人,正是你父亲。”白茵随口道。
  王秋芬见白茵说的头头是道,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然而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然后一把就揪住白茵的耳朵,“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吧!”
  从小她闺女都有一张唬人的嘴,这不又开始了。
  王秋芬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头对纪广琛说:“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她骗你的,别听她瞎说……”
  然而王秋芬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纪广琛和纪磊铭呆愣的样子。
  你跟她你爸我是干啥的了?纪广琛用眼神问儿子。
  纪磊铭连忙摇头,他一共就没跟那丫头说两句话。
  纪广琛看了看儿子就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他心中有些惊讶,这还真是神了。然而纪广琛又想起白茵说他的官位似乎不止于此,他又止不住的高兴。
  谁不愿意自己官运亨通呢,又有谁不想掌握权势。
  可高兴只持续了一会儿,纪广琛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心中的警惕一闪而过。
  就在纪广琛准备再试探着问几句的时候,白茵就好心的提醒道:“你别再问了,你再问我也不会说的。请我算命,你请不起的。”
  这么平静又犀利的话顿时就把纪广琛噎住了。
  王秋芬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她往白茵耳朵旁一趴,小声说:“你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白茵同样压低声音:“老李头那里偷学了几手。”
  王秋芬了然,她就知道老李头是个有本事的,现在终于知道了他的本事是啥了,只是可不能让她闺女学这个,读书才是正经事,于是王秋芬警告道:“可不许再学了,好好学习!”
  白茵点了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了。”
  该学的她早学完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朝代还有没有新的东西让她看。
  王秋芬这才满意。
  纪广琛和纪磊铭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一是饭菜不合口味,二是被白茵给闹的。
  纪磊铭年纪小,他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神奇,然后不住的往白茵那边瞄。
  纪广琛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市/委书记的人,他早已平静了下来,他不知道白茵是有目的还是只是单纯的随口一言,他琢磨了一下,然后决定让儿子留下来试探一下。
  当然纪广琛也不是后爹,他又开始和王秋芬交谈,只是这次多了目的性,直到把王秋芬的底儿都摸清以后他才放下心来。
  可怜的纪磊铭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自己亲爹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