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裂天之战1   还未到日出的时候。旭日的明晖却早已遍及大地,阴浊的天空逐渐显得蔚蓝。一轮赭红的朝阳突然越过了大地最后的防线,照亮了整个苍穹,也使这片雨林变得生机盎然了起来。   一片翠绿的树叶上,滑动着一粒晶莹饱满的露珠,在丝缕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华。树叶却再也支持不住它的重量,只好随它落下。露珠滴下处,散布着与周围景致不大协调、奇形怪状的,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文字的古铜色石头。这决不是什么浑然天成的东西。照石块的分布与光泽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极为繁复的魔法阵,且应有着极为广泛的作用范围。   野生动物对危险的直觉是往往是异常敏锐的。   一对正激烈缠斗着的奇异巨蜥和巨蟒忽然停止了眼前的争斗,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般向四周张望着,徒劳地张大了嘴。几只多棱甲虫也扑着翅膀摇摆地飞起,毫无目的地在空中横冲直撞,即使狠狠地撞在了树上也不肯停歇片刻。很快,雨林中所有的生物都隐隐地感到了不安,开始成群结队,乃至争先恐后地向雨林外迁移。   在动物们大抵迁移完毕后,一对银灰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在几片树叶间隐现。只在一瞬间,它周围的整片地域都显出极为可怖的色泽。伴随着银眸中突然闪现的七彩光芒,整个法阵都开始运转起来,蔚蓝的天空骤然变色!在如血般凝重的天幕中,一颗巨大且悬浮着的“蛋”若隐若现,四周笼罩着淡淡的七彩光晕。   这保护着“蛋”的光芒,即是圣光。这里特殊的圣光能阻绝一切外来的观察,使圣光所处之处如若虚空,所以几乎没有人能发现这个地方。但在这个空前浩大的法阵面前,居然连圣光也难以承受,在不断地被侵蚀、同化着,逾显稀薄。   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顶级的禁限血狱术法:自界混融法阵!   随着圣光的不断淡化,“蛋”中之物也越渐清晰。其实这个球体本身不过是一条通道,是人界和其他平行宇宙连接的唯一通路。而现在,通道中显示的连通处,是高级神族所的居所——圣界。   那银眸的主人,心里一定很清楚,才会选在这个时间启用法阵的吧。   银眸逐渐地变得透明,消失不见了。“蛋”周围的圣光几乎是同时出现了一阵波动,很快又回复了平静。也许是有意识的,通道中一个人形的生物慢慢地显现出来,它全身披覆着纯黑色的铠甲,反射出金属独有的柔和的光芒,在圣界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那对银亮的眼眸,该是如何的深不可测,令人触目惊心。   细细一看,那铠甲竟是天然生成的鳞甲!它竟然是一只魑兽!   负责维持圣界平衡的自然神第一个察觉到了异常,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入侵者。生物死亡后留下的灵或转生,或游荡,只有那些一直飘泊的灵在一定范围的地域内达到了一定数量,才有可能凝合成一只魑兽。只是,这样一种少见的生物怎么会闯入圣界呢?尽管不得所思,自然神还是对附近的天使和斗神下达了驱逐它的命令。   狄菲姆斯圣殿。这个宏大的圣殿全以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在特别加持的圣界术法作用下隐隐透出乳白色的光芒,更有着浓郁的神圣气息。这里本是中上神族所聚居的地方,由于魔族一天前的突然袭击,众神几乎全部出动,以至于现在殿内空无一人。   魑兽径直来到了这座大殿前。在生来就独有的能力“间域守护”缚咒帮助下,它轻松地穿过了三道强力的结界,进入了大殿的正厅。迎接它的却是奉命在此等候的六个天使和三个斗神。   这群下级神族中,有一个天使格外引人注目。她一袭轻柔的白袍,有着极尽诱惑的完美身材,周身笼罩的淡淡光华中却有着莫名的威压,俨然是上级的龙天使!但众神同时也认出这只魑兽已是最高级别——魂复,因此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自界混融法阵强大无匹的力量,是自然神始料未及的。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它已经蚀尽圣光,并蔓延到了狄菲姆斯圣殿。他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以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个大麻烦。   他本以为可以轻松解决,悠然自得地来到了通道前,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口竟然汇集了数以万计的魑兽,其中还不乏中高级的狂刃和魂复!要是在平时,就是再来上十几二十倍,他也不会这么吃惊。但现在他必须一个人面对如此多数量的魑兽,就算他是中等神也不会觉得这很轻松!   自然神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而有序地念起了咒语。不多时一束耀眼的强光冲天而起,瞬间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光墙,在仅剩的物理防御结界被冲破的千钧一发之际,这面光墙将几欲冲入圣界的魑兽又顶了回去!   自界混融法阵的血雾却视自然神的圣光门为无物,依然毫无停滞地涌入!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为了维系圣光门不被侵蚀,他不得不不断地输入自己的神力。至少,只要魑兽进不来,圣界就仍是安全的吧?只要能撑到众神返回,一切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吧?   血雾很快延伸到了狄菲姆斯圣殿。在它的作用下,圣殿外乳白的圣光完全变了颜色,黯红带紫的主色调仿佛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龙天使忽然觉得前所未有地烦躁。一种不安的感觉令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她不明白究竟会发生什么。环视四周,其他天使依然神情漠然,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命令。   难道是我太多虑了?她想。   一种奇异的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只有那么简单。   身为上级的天使之一,龙天使可以直接在千里之外接受中上神族的命令,再传达给身边的天使,这向来都是神族快速完成任务的最有效途径。突然间,这种感应竟然中断了!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她蓦然发觉魂复正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嘴角上挂着一种邪异的微笑,似是在嘲笑着她!   难道会是它搞的鬼?龙天使复杂的表情中带着一点惊诧和愤怒,转而又变成了畏惧。这是本能的对于力量上差距的畏惧。她甚至不敢直视它的双眼,好像只要看见那一抹银白,她就会变成无力的绵羊,只能任其宰割。   魑兽突然收敛了笑容,不知何时手中已握着一块纯黑的晶石。晶石上不时透出一丝暗夜气息,让一众下神本能地厌恶,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   一个下级天使轻轻地碰了碰微微颤抖着的龙天使,悄声问,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龙天使猛然回过神来,忆起她是刚刚成为新一批下神的小天使。然后却只是一阵沉默。她并不是惊讶于她大胆而又有违天界规则的行为,而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办。多年来她默默遵从神明的命令行事,几乎已成习惯。   她略略想了一下,轻声应,等等,看它想做什么再说吧。 正文 第2章裂天之战2   黑水晶趁龙天使分神的间隙从魑兽手上脱出落地,比她俩轻声谈话还要悄无声息。水晶刚一触到地表,就像落入水中的石子般没了下去,在大理石地板上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一个透着绿光的魔法阵以那一点为中心,霎时间向四周伸展了开来,直径足足有数十米之宽。还未等众神看清楚魔法阵的构成,一个淡紫色的护罩已然罩住了这片地域。   “怎、怎么可能……”半晌龙天使才失声叫道,“这是唤魔咒!”   话音未落,三个斗神突然发狂似地向护罩冲去!   “快拦住他们!”这一次龙天使倒是反应迅速,又是一声大喊。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地底下突兀地伸出三只巨大的黑爪,将冲势过猛而猝不及防的三个斗神牢牢握住,又抛回了原处!仅仅在这一握一扔间,三个斗神的神力已经被汲取得干干净净。   “混乱、嗜血、狂暴……奇怪了,他们怎么中了那么多负面法术?表情怎么还都那么平静?”那个小天使丝毫没有意识到情况的紧急,顾自绕着倒下的斗神看,喃喃自语。   “什么!”龙天使闻言吃惊地去查看斗神的身体,果然如小天使所说。这个魑兽竟然能在不知不觉中用出如此狠毒的招数!她忽然有一种预感,他们这些下神中,可能谁也无法活着走出狄菲姆斯圣殿。   她不知道,其实这些负面状态只是自界混融法阵的附属效果而已,只不过天使是天生对这些法术有较强的免疫力的。   紫光护罩变得越来越大,抵住了大殿的顶和四壁,才让大殿承载住了血雾的重压,不至于轰然倒下。九个下神也被罩入了护罩里,却没有一个天使敢奋起抗击。   大殿中的灯忽然全熄了。一片黑灰色的阴影从黑暗中浮凸出来,渐渐成形,如有实质。浮空中像是有两头双尾绞在一起的黑暗魔龙,仰天咆哮着,其身下燃烧着永不止息的炼狱之火,隐约可见哭号的亡灵在火中挣扎,却像被无形的手牢牢捉住,无法离其太远。   阴影完全具像化后,显出一扇赤褐色的传送门。   一声狂暴的龙吟突然自虚空中响起,穿越了传送门,撕裂了整个圣界的天空!   在门打开的一霎那,无尽的压迫感滔天而来,众神不由自主地趴下了身体!只有龙天使驱使着全身的气力才勉强能微微抬起头来。模糊的视线中,她只看见各种从未见过的魔兽成片地自门内涌出,似乎永无止境……   自然神被这声龙吟搅得心神不宁。他一直忙于抵挡眼前的外来之敌,居然把圣殿里的魑兽忘了个干干净净!却在这时,半空中一束耀眼的白光从浓厚的云层后射出,直插入魑兽群的最里端。魑兽群中猛然爆射出数道更强烈的光芒,连日月都不能与其争辉!强烈爆发的能量让光源周围的空间刹那扭曲,但很快又趋于平静。只是那如山似海的魑兽已经完全消失。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自然神怔了怔,但马上醒悟了过来,对空大喊:“龙神!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早些动手!”   一个俊俏的青年慢慢自虚空中隐现,优雅地点落地上。   “哎呀呀,我说你怎么还是这样性急呢?如果你一开始就用了‘异度门’的话,也不至于苦撑至此吧,哪里还用得着我出手?”龙神笑道。   自然神冷冷一笑,反唇相讥:“你不是也用上了龙神之秘技‘雨后的黎明’才能在瞬间就解决么?怕是你回来也没剩下多少力量,才会急于解决吧。”看着龙神不置可否的样子,他言语间又多了几分轻蔑:“我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现在狄菲姆斯圣殿那里,好像已经被更强大的魔兽侵占了。就算你赶回去恐怕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对付那些魔兽了吧!”   不愧是在生死边缘征战徘徊的战士,龙神的表情只是微微变了变,又恢复了满脸的笑容,但话语明显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么说,我们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了——法治神已经在准备了吧?希望我们能赶得及在魔兽发动总袭击前和他会合。”   两神暂时停止了戏谑的谈话,匆匆赶往狄菲姆斯圣殿。   圣殿中,不少先出来的魔兽已经蠢蠢欲动。只是慑于还未出现的强大力量,没有一只魔兽敢擅自走出圣殿。   几只耐不住闲的魔兽突然发现了动弹不得的九个下等神,脸上竟透出一阵惊喜,如获至宝般将猎物团团围住。他们仿若看见了一场丰富的盛宴,腥红的舌头不断地舔舐着嘴唇,淡黄色的液体不断地顺着齿尖或舌尖滴下。   天使!多少年不曾见过如此鲜美的食物了?一千年?一万年?那当年梦寐以求的美味啊!自从狱龙皇降临的那天起,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日日月月,他们这些所谓的精英魔兽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狱界,只是为了这一天日复一日地修行着,修行着!一只魔兽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兴奋地扑向了其中一个天使!   龙天使想要大声喝止,喉咙却像被一块无形的东西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倒霉的天使瞬间血如泉涌,浓郁的血腥味扩散开来,让龙天使胃里一阵搅动,悲愤溢于言表。先例一开,不少魔兽也纷纷效仿,围住了那个天使。   “呀!”一声尖叫混杂在魔兽的咀嚼声中格外醒目。那个初入神道的小天使被这血腥的场景所震惊,超越了极限的恐惧居然让她能喊出声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瑟缩着想退到墙角,却依然无法移动分毫。   魔兽们纷纷放下了各自手中还未吃尽的白骨,扭头盯着小天使,狡诈的笑意开始在空气中蔓延。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们迟早都是一样的。   难道……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天使被一个个撕裂,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吗?无力感迅速在龙天使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侵蚀着她的内心。   不,不一样!没有其他人会来帮助我们了,只有我,只有我才有可能守护她们!   “住手!”随着一声清喝,龙天使硬是抗住了这强大的压迫力站了起来。她的每一处关节都有如上万只蚂蚁撕咬般酸痛,却依然怒视着眼前的魔兽,背后的双翼猛然伸长数倍,如雪纯白,映亮了黯淡无光的大殿!   魔兽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不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然而又一声暴怒的龙吟划裂虚空!   龙天使的心灵再次被震颤了一下。果然……自己的力量还是不足以对抗这么强大的力量么?   只是瞬间的迟疑,她惊讶地发现魔兽纷纷向两旁退去!突然间,她感觉脚底一麻,才看见一种黑色的晶体紧紧裹住了自己的双脚,还在不断地向上蔓延,汲取着她最后一点力量。而自己,更是无力挣扎。在被晶体吞没的瞬间,她看见魔兽群中有一抹无奈的银光,一闪而逝。   黑暗充斥了一切。昏迷中的龙天使仿如在混沌的海洋中漂泊着,向最缥缈的地方顺流而去,望不见尽头。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想拯救你的同伴吗?”这声音轻轻柔柔的,只言片语间便已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安抚着她不堪重负的情绪。 正文 第3章原生   “你是谁?”一切来得太突然,龙天使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黑夜中迷路的孩子,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黎明的曙光,令人难以置信。   但这个孩子总归还是相信命运的。   “不管你是谁……你能给我力量吗?”龙天使殷切地希冀着。   无尽的黑暗在刹那间被一道耀眼的银光所划裂!不同于天界的圣光和魔界的暗流,这银色只带有安详和柔和,不带一点真善美,抑或是假恶丑。终极的平衡,也是最原始的平衡。银光化作了一泊湖水,一个全身银色的少女形象从这泊湖水中渐渐浮升出水面。如同雕塑般凝定的面容。   龙天使努力地想看清眼前少女的模样,虽然她近在眼前,却怎么也看不真切。“我……一定要救那些小天使,他们不应该卷入这场战斗的……”她想,这个超乎神的存在,一定能回应她的愿望。   “我不能给你力量”少女忽然开了口,她的回答却似当头霹雳!“我并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没有自己的形体,也不曾拥有过力量。”   “那你究竟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愚弄了,可一看见那银色的光芒,才燃起的怒火就倏地熄了。   “我吗?”少女嫣然一笑,整片湖泊随着她一起汇入了龙天使的双瞳!   “我就是你啊……”   在第三声龙吟响起时,圣殿内的魔兽全都安静了下来。一条赤色巨龙缓慢地踏出传送门,每一步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让整个圣殿为之一震!它望着龙天使黑气缭绕的晶雕,止不住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包裹着龙天使的晶膜倏地爆裂,她再度睁开了眼睛!透过她轻纱似的白袍,一条条优雅的黑色魔纹隐约可见,而她的双瞳居然也变成了银色!   只是片刻的注视,方才分食天使的几个魔兽就如坠入了狱火之渊,全身燃起了扑抹不去的黑炎,直至灵核完全涣散。   魔龙再次叹息了一声,不见任何动作便已浮上半空。他身上赫然也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魔纹!只是与龙天使的魔纹相比,要粗犷的多而已。   “新生的天使……你如何要走和我一样的路……就让我——带你回到你的归宿去吧。”   龙天使一颤。只有她才能听见这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叹。   魔龙周身的魔纹发出了金光,龙睛转为了与她一样的银白!幽冥之火的虚影轻轻罩住了龙天使,转瞬变为实质的烈焰,将她的血肉之躯生生焚毁。   小天使没有看着那一团幽冥之火,却失神地望着圣殿顶上一条细小的裂缝,梦呓般喃喃自语:“姐姐……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   没有人听见。   一滴水滴落在她的额头上,清清凉凉的。不知为什么,小天使总感到说不出的悲凉,忍不住哭了起来。   “上界之门’终于要开启了……”自然神感慨道。   “那就不要再犹豫了,快动手吧。”这一次说话的是龙神。   法治神轻轻地念了句咒文,三神快速地将剩余的神力输入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中。一道以闻所未闻的玉石雕琢而成的石门穿透浓厚的云层自天而降,所到之处血雾消散,重复清明!背生十翼的一男一女穿着奢华的神袍自缓缓开启的石门中跨入圣界,如日的光芒遍撒大地,将血色苍茫的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恭迎天地之神!”三个中阶神单膝着地,毕恭毕敬地喊。被这光芒所普照到的地方,所有还未赶到的神族都纷纷跪了下来,惶论远近都高声重复着同样的话,一时间竟响彻云霄!   一道紫光冲天而起,一个巨大的魔兽生生挤碎了传送门和狄菲姆斯圣殿,挑衅般浮上半空!各种高阶魔兽在底下欢呼着,咆哮着,他们毫不畏惧神的光辉!   “原来是血魔亲自降临了,难怪没有人阻拦的住——但是你认为仅凭你能与我们对抗吗?”天神讥笑道。   “当然不只是他”邪肆的声音刚刚还发自地面,此刻已发自半空,“还认得我是谁吗?”   血魔身旁,魔龙庞大的身躯如鬼魅般出现!他巨大的身躯突然急速地收缩,化作了人形,直到与天地之神一般大小。随着眼中银光一闪,他身上深黑的魔纹自脸部快速地隐没,再看不出他曾是一头龙。刹那间,他似乎周身放出淡淡的光芒,竟让人有神祗的错觉!那唯一或缺的,也许只是十片纯白的羽翼。   “你是……洛比克?”地神竟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我就是洛比克-凯-迪文西雷!”他的话中依然带着零星的冰寒,却不似刚才那样近乎毫无感情。   天神嘴角微微一颤,不知不觉中已经握紧了拳头。“洛比克?多少年了,你还是没变啊……”   “天神,你怎么废话越来越多了,我说过,当我们再见面时,我一定会打倒你,取回我所拥有的一切!你可别说你忘了!”   战火迅速弥漫开来,席卷了整个圣界。   这一战,史称裂天之战。据传是役没有一人存活下来,神魔双方两败俱伤,但实情已无法考证。   自此次战役后,不知要再经过多少岁月,圣界和人界的联系才会再度开启。而失去了圣光的庇护,人界与异界连通的通路也因此畅通无阻。   之后数百年,人界有不少英雄豪杰来探索过通道的秘密,可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到过人世。兴许是死了,或是失踪了,没有人知道。那些进入人界的异界生物,也凭空地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再后来,再没有人敢踏足这片土地,以至于这个地方渐渐被人淡忘,连同到达这里的方法,一齐掩埋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混沌。   纯粹的黑暗向四周伸展着,漫无止境。   唯一能在这里存在的只有浓稠却透明的、被称为“原液”的东西。它们漫无章法地流淌着,每有一批从某处流走,就会有另一批来填充,从未显露过些许缝隙。   这里长久地保持着最初的样貌,这里就是原生宙域。它孕育了无数个平行宇宙,哪怕其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它也能长久地存留下去,继续孕育新的乐土。   原生宙域的中心,只存在着唯一一个绝对虚空的球状空间,它是能量的传载体。它的两个极点,分别掌握着“创生”与“湮灭”的能力——一切能量从一端创生,而终会回到另一端,重归虚无。   一切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只有流转才能体现时间的意义。   这本该是绝对虚空的空间却在某一天发生了一些改变——一团小小的银芒出现在“创生”与“湮灭”之间,阻断了能量的轮回。它不停地蠕动着,疯狂地生长着,尽情地允吸着创造与毁灭的力量,以满足自身的需要。   也许才过了几天,也许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在这里,时间向来是无法明确表示的——那团变得足占虚空二分之一大小的银芒突然急速地收缩了下去,变成了一颗弹丸般大小的深黑色球体。只在它形成的瞬间,游荡在虚空之外的原液忽然源源不断的汇拢了过来,巨大的引力使它们挤碎了虚空的壁障,以更为惊人的速度被吸入了小球当中!不多时,它的本体变得充盈了起来,比之原来更有实质感,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晕。 正文 第4章伊始   突然间,它光滑的外壁上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一对巨大的羽翼——与其说是羽翼,它看上去倒更像一双冰冷而具有金属质感的机械翼——猛然破壳而出,直抵住了虚空壁障的裂口!原液在这一刻停止了汇流,如冰封般凝定。   两片羽翼慢慢地围拢,将破裂的小球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它像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如果这里可能存在名为温暖的东西的话。   静默。压抑的氛围使光线也变得困顿,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无可言喻的沉寂。无法逃逸的黑暗。   当双翼再度张开时,一头巨龙赫然在目!它全身涌动着银白色的光芒,将整片宙域浸染得如同银色的汪洋!   巨龙迟钝地抬起了它硕大的头颅,像是在愤怒的咆哮,却没有任何声音。它不甘蜷缩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猛地振翅浮空飞起,重重地撞在重新冻结了的壁障上。棱角分明的鳞甲与壁障厮磨着,迸射出银色的火粉,闪亮亮的,如雪花般飘落。一道横贯宙域的光柱突然冲天而起,洞穿了壁障!原液被光柱挤向两旁,出现了一条宽敞的通路。龙兴奋地伸展开了每一处关节,忽然以远超光速的速度沿光柱向上飞去,瞬即消失在重回黯淡的虚空之中。   再过不久,原生宙域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吧。一切痕迹将会被永久地抹去,再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如既往地流转。乏味而空洞。   但是命运的齿轮,却在这一刻悄悄地改变了方向。   人界。   一个穿着复古风格衣服的男人负手立在窗前,凝视着遍染橙红色的城市。斜阳透过窗柩懒散地洒下余晖,在他的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卡布,又在看什么呢?”门口金光一闪,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快步走了进来。他随手把包和外套往椅子上一丢,就势倒在了床上,又顺手拿过一本成人杂志看了起来。   窗口的男人回头看了看他,皱起了眉头:“你倒是悠闲自在啊。刚才这声龙吟你也听到了吧……这还是第一次无法对声源的本体进行预言,我打算去看看情况。”说着他转身向外走去。   “卡布罗朗-卡伏特!”那人突然吼道,“每次为了点小时就要东奔西走,我已经厌倦了!我只想过过平淡的生活,你就不能收敛下么?”   卡布罗朗猛地转过头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低声说:“你是想阻止我吗,迪雷?”   “好好好,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大不了再陪你走一趟就是了。”这个被叫做迪雷的男人漫不经心地答。   卡布罗朗不再理睬他,顾自向外走去。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如果你要来的话,把那四个人叫上吧。”   “他们几个早就走了”迪雷目不转睛地盯着杂志上一个丰满的女郎,“你知道的,他们从来不听我指挥,都是各自为政的家伙。”   这一次卡布罗朗没有再回头。   “哎,怎么这就走了?”迪雷忽然发现房里只剩他一人,赶紧追了上去,“喂,帮我找找她在哪儿再走啊!”   一条赤色巨龙跃空而起,驮着卡布罗朗穿过了云层。卡布罗朗整条右臂发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一道墨绿色的光柱自他手心升起。无数图像在光柱中不断凝聚又不断飘散,却总指向同一个女孩。“看见了吧,现在到中国的聚族地去,她不久就会到那儿了。”   赤龙兴奋地长啸一声,拍动翅膀加速向东方飞去。   晶莹剔透的夜晚,弥漫着野花的芬芳。   “你信宿命吗?”仿如在自言自语着,忆徉双眼微阖,倦懒地独倚在屋顶的小窗旁,一种莫名的惆怅油然而生。他仰头望着魅惑的星空,漫天星斗似隐似幻地勾勒出一张回眸而顾的脸庞,似微笑着,却又遥不可及,倏尔隐没与星空深处。他又像是自嘲般笑了笑,扭过了头去。   在忆徉有记忆的时候,他就一直是孑然一人。他感觉自己似乎知道很多东西,过去的喜怒哀乐似乎还残留在心底,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双亲是谁,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唯一留给他的,只有这幢清幽的别墅外加一大笔金钱——至少在忆徉成年之前,这些钱足以维持他的生计。这些年来,忆徉从未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过一丁点儿凄楚或无奈,他依然像其他孩子一样嬉闹,一样上学,一样成长。或许他真的没有感到过悲伤,从小时候起,这种感觉就已经淡化了的。   注定的开端,没有谁能改变,只有接受命运的安排。   学会了坚强,才能抛弃眼泪,不动声色地继续走下去。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祥和的月夜……   正躺在床上看书的一样忽然感到脸上几点清凉,像是被雨点打到一样。   下雨了吗?他想。   忆徉转过头望着被风吹得咯吱作响的窗扇,在夸张地飘起的窗帘后,奇异的景象让他不禁目瞪口呆。   本该是暗无天日的夜空中,一轮明月高悬,盈满的月亮在风中竟如被石子敲碎的湖面,荡起了涟漪。这一阵波动逐渐扩散,整个空间都随着月亮的聚散扭动着,仿若只是倒影!忆徉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触感波澜的夜色,在伸出手的时候却感到手背上火烧般灼痛。一抹暗红毫不理会忆徉的诧异径自从虚空中显现,像打翻了的红墨水染遍了四周的一切。   若此时有他人看见这一幕,定能惊讶地发现,是忆徉的眼睛,变成了恶魔般的鲜红。   手背上的烧灼感顺着他的胳膊撒遍了他的全身,直让他痛不欲生。他想叫,可周围的空气像是被谁抽走了一样,漏不出一点声音。转瞬之间,他的皮肤变得犹如一层薄纸一捅就破,无数血柱自他身体各处喷涌而出!忆徉血红的双眼看不见喷涌的血柱,唯有失血过多带来的痛苦与疲乏和漫布空气的锈蚀味印证着这一切的存在。   忆徉的意识变得迷离了起来,但总是徘徊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如云似雾,辨不真切,却又不至于昏死过去,只颓然倒下。一些金色的黏糊状液体一点点地从忆徉深可见骨的创口中流了出来,溢满了每条裂口,又如沸水般翻滚着,迅速地成型、凝固,在忆徉的体表上附了一层类似于铠甲的固体。转眼间,金甲又彻底崩裂,露出了毫发无伤的身体。   溅洒在四周的血渍凭空消失,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状态,就像从未被改变过一样。   空中一道惊雷掠过,伴随着瞬间的白昼。   如同刻意营造的氛围一样,忆徉房中的白炽灯或因雷电的影响,黄光忽然变得黯淡,给人以一种凄沉诡异的感觉。灯光轻轻笼罩着忆徉的身体,在地上投射出一个不大的倒影。倒影中,一副骨架般的翅翼倏地破背而出,愈渐丰满。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顷刻之间又如倾盆。 正文 第5章乱世通史   忆徉不愿去追究这究竟是事实还只一个梦。可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楚是他绝对不可能忘却了的,惶论真假。那次之后,他的精神变得精力充沛,就算多日不眠,对身体也只有极少的影响。更多变化也表明这件事的的确确发生过。他只是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他不知道这超乎理解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他人生的风帆,在那一夜后失去了方向。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过方向,只是这一次感觉特别强烈罢了。   忆徉长叹了一口气,从屋瓦上坐了起来。或许,应该去散散心?他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至于明天,那就明天再烦恼吧。   街上的人早就稀落了,不多的夜归者被清冷的夜风一吹,不约而同地紧了紧衣领,更加快了脚步。摆夜摊的小贩也开始收拾起无人问津的摊子,准备结束一天的忙碌。才刚是夏末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早早地凉了。   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忆徉紧闭着双眼,仅凭着超乎常人的直觉行走。   “宿命吗……”忆徉不知如何描述自己内心此刻的复杂。   不知何时,不知何处,不知何因,在异变之前,忆徉就有一种隐约的感觉,仿佛这天地间存在着某种东西,让他去追忆,去遐想,去追寻,而这种感觉,在异变之后尤其强烈。   “咦?”一声轻呼带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掠过忆徉耳畔、鼻尖,让他心神猛然一颤。   忆徉猛一回头,却见一身瑰丽的嫣红中,一名十五六岁上下的少女亦在疾奔中如他般回顾。   这个女孩与他年龄相仿,一头如缎似镜的秀发披在肩头,不带脂粉的脸庞似乎吹弹可破,清丽中却又带些艳媚。超短裤配上露脐装几近完美地勾勒出了她身材的曲线,雪白粉嫩的肌肤更凸显了她的绝色,让忆徉感到惊艳,更有无比的……熟悉。   她似乎轻轻一笑,那红色的背影只晃了晃,就消失在了某个拐角处。   他看见了她的眼,一如星辰般璀璨。   四目相对时,忆徉纷繁的念头终归宁静,血脉间的躁动让他肃然警醒,他终于愿意去相信。   或许,这就是宿命的指引。   万世的纠葛与牵绊,她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忆徉猛然惊醒,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回到了自家门前。   隐隐约约的,门口似乎有一个人影?不等忆徉多想,那个人影竟向他挪动了过来!等他从阴影中走到了灯光下,忆徉才看清黑影原来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且还是一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外国人。他身上穿着像是皮甲的衣服,从失去了光泽的金属饰物来看,应该有好些年头了。一把精致的短剑明目张胆地挂在男人的腰间,不免让忆徉紧张了起来。   男人走到忆徉面前停下,看到忆徉警觉地后退了几步,不免面露尴尬。他略微清了清嗓子,用极其熟练的汉语问道:“你好,我叫卡布罗朗-卡伏特。请问你是这幢别墅的主人吗?”他指指忆徉的房子。   “是的,有什么问题么?”忆徉表面故作镇静,心下却盘算起这个自称为卡布罗朗的男人究竟有何目的。   卡布罗朗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忆徉来,忽而晒然一笑,道:“嗯,那就没错了。我是这座别墅主人的至交好友,不过看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他们的遗孤了吧。”   尽管他这几句话说得轻而易举,但忆徉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遗孤?忆徉心中暗忖这句话的含义,话语间生僻又熟悉的名词越是思量越让人心中寒意更甚。诡异的是,无论忆徉如何思索,都想不起那曾经幼时的记忆,遑论判断这男人一面之词的真假。   半晌,他终于在心中做出了抉择,却暗自低下了头。   “忆徉。”他不愿多费口舌,简简单单地答道。   “忆徉吗?很不错的名字呢。”卡布罗朗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装帧古朴的书来,递给了忆徉,“这本书就送给你吧,权当作见面礼,反正它对我也没什么用处。”   忆徉将信将疑地接过了书,忽然看见卡布罗朗身后的空间一阵波动!在忆徉诧异的注视中,一个健壮的人影从波动中气急败坏地钻了出来,顺势搭上了卡布罗朗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原来你在这儿悠闲啊,我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大事呢。”他突然语气一转,又命令般地说:“快跟我回去!云轩说,让我说什么也要拉你回去!”   “她怎么?”卡布罗朗苦笑一声,无奈地对忆徉说,“看来今天不能再叙旧了,小家伙,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话音未落,他身前的空间又是一阵波动,和那突然出现的人影一同消失在月色之中。   目瞪口呆了半晌,忆徉终于回过神来,握着古书的双手早已被汗水濡湿,而他却毫无所觉。   不知怎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红衣女孩,当那个艳红似火的身影从心头掠过时,方才的惊悸已仿佛化为了错觉,再难有一丝痕迹。   “还会……再见面的吧。”一种奇怪的直觉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忆徉回到家里,心情依旧跌宕难平,脑里,眼里,满是红衣少女的影子。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忆徉顺手翻开了这本《乱世通史》的扉页,想通过这种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他只看了第一页,就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它讲述的竟然是刀、枪、剑法,甚至占卜、预言、魔法等一系列特殊能力的发展历程,更重要的是书后长长的手录心得中还清清楚楚地写出了各种能力的修炼方法!在照着书空手点燃了三支蜡烛顺带烧毁了一张窗帘,又隔空将一只偷食的猫从窗口丢出去后,忆徉终于相信这本书写的是真的,同时也认识到了它的巨大价值。然而一联想到给他这本书的卡布罗朗和迪雷在他面前展现出的异兆,忆徉登时汗毛直竖,生怕这本书可能为他带来什么祸端。   不过害怕归害怕,这么有用的一本书,既然已经到了手里,不学学真是暴殄天物,太对不起自己了。天资还算聪颖的他,很快就能用些简单的招数了。   再过几天就是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了吧。相比总是窝在家里的日子,忆徉反倒有些期待起新的学期了。   新学期的伊始是一个明朗的晴天,冷清了一个长假的学校忽地又热闹了起来。   第一次来到着自己即将度过接下来三年的地方,忆徉也不由有些小小的兴奋,甚至比得到《通史》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本质上而言,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就算走上了修行之路,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告别这样的生活,走上另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相比于其他同学几乎都由父母陪同而至,只身一人的忆徉颇显孤单。倒是忆徉自己自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从来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独自完成了报道、缴费等流程。等他好容易从人流中找到了去自己教室的路,教室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却让向来腼腆的忆徉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和谁开口。   交际,向来是忆徉的一个弱项。 正文 第6章红衣少女   眼见教室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忆徉赶紧随便找了一个最近的空位坐了下来。等他坐定才注意到自己的新同桌竟然是一个文静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霎是可爱。她似乎也不喜欢与人交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温婉宁静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新学期的喜悦让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化不开的笑容,老师和家长在台前聊着各种大人的话题,台下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又正是叛逆又活泼的年纪,整个教室里一派生龙活虎的气象,热闹非凡。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却有一处角落格外地沉默,与这般热火朝天的景象格格不入,这一对同桌正是忆徉和那婉约的少女。   温婉少女如同高贵而纯净的莲,出淤泥而不染,尽管周围各种嘈杂,也无法掩盖她如水的温柔与安宁。当忆徉凝视她侧脸的时候,他仿佛也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往日的喧嚣,连同他的心灵也变得沉静,涤去了浮世的繁华与眷恋,只剩下了这一份得之不易的安宁。   盯着少女瞧了好一会儿,忆徉竟突兀地脱口说道:“你好,我叫忆徉,你叫什么名字?”   话音未落,忆徉顿时面色一红。以往以他的性子断然无法如此自然地向一个陌生的少女面不改色地打招呼,而他竟然不知不觉被她的宁静所吸引,才自然而然地脱口问了出来。   应是听到了身边有陌生同学向她问话,而且还是一个男同学,少女竟是异常地害羞俏脸微红,很温婉地小声说了一句:“习汶。”   与她的容貌相称,她的声音也是十分的细腻可人,让忆徉又是一阵心旌荡漾。但是腼腆如忆徉却再想不出其他可以搭讪的话来,遂匆匆结束了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对话,再次沉寂了下去。   忽然间,整个教室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忆徉不禁疑惑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正好让心绪不宁的忆徉得以转移了注意力,见新同学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教室前门,忆徉也从善如流地望去,这一眼却令他几欲窒息。   那是一张让他魂牵梦萦的娇俏面容,如热力四射的焰火。   是那晚他遇上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甫一出现,就成为了全班最亮丽的焦点,没有之一。   若没有红衣少女的存在,以习汶的姿色绝对算得上班里的班花了。可她一进门,习汶唯一的亮点也被她恶狠狠地踏在了脚下,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沉默的小女孩了。   少女向教室里扫了一眼,神情也颇有些得意。她的身形如风般轻盈,转眼间已经走到了忆徉后面的空位。忆徉这才注意到整个教室里也只剩了这一个空位,他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她在桌角摞起的一沓书,心里默默地记下了她的名字:谭月影。   谭月影注意到忆徉肢体僵硬的小动作,也没有点破,只是掩嘴偷笑了起来。   这一次,忆徉的心跳真的要停止了。   ……   作为新晋的高中生,接下来几天的重头戏自然是军训了。虽然今年夏天去得有些匆忙,但新生们偏偏就赶上了末班车,叫苦声不绝于耳。只一天的训练下来,就让忆徉恨恨地想,以后自己是断无可能来当兵的了。   一天深夜。   忆徉的别墅位于城郊,为了方便上学,他专门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屋子。也许是训练使他太过疲累了,他的头刚刚沾到枕头,已不怎么需要睡眠的他竟也不知不觉中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忽然在黑夜中睁开,透出星星抑制不住的冷峻和杀意,漠然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一切景物在这双眼中仿佛都褪去了伪装,露出了最原始,也是最脆弱的一面。她的肌肤是凝厚的紫黑色,以至于几乎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后背上一对晶蓝的蝶翼和头盔下随风舞动的白色发丝却暴露了她隐匿的身形。她娇小的身躯足不点地的悬在空中,竟给人一种只要风一大,她就会被吹走的错觉。   在她的赤足之下,遍地是焦黑的尸块,正一点一点地随风湮灭、碾做尘泥。周围看不见一点血迹,也正证实了那是十余只下等魑兽的尸体。婆娑舞动着的树枝合奏出阴沉的挽歌,连风中都带有肃杀的味道。在刺骨的寒风中,她孤独地等待着。   忽然远处一点精光一闪。一道凌厉的罡风吹过,精光已然出现在她面前,勘勘停在了离她十米之处。   她等的竟然是谭月影!   谭月影轻轻一笑,周围的景物竟好像突然变得明亮了一些,只有对面的女子冷峻依旧。她依然笑着伸出了手臂,将一把墨绿色的长剑平举到了胸前,说:“你就是‘夜精灵’了吗?按照契约的内容,我把这把精灵古剑带来了。”   女子一抬手,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半覆面式的头盔挡住了她绝大部分的面孔,单从她眼睛和淡紫色的樱唇上却看不出一点表情。她将长剑仔细地端详了一遍,剑身上的魔符呼应般低沉地吟鸣,让女子确信了这是真品,转身就欲离去。   “请问……”谭月影突然开了口,“能冒昧地问一句,你要这把剑究竟有什么用吗?”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女子冷冷地说道,暴涨的气势压迫的谭月影几欲窒息。她锐利的目光如两把利剑,深深地刺入谭月影身体之内,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却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是你我的命运和职责。我无法逃避,而你……也不能。”   “这是天命。”她最后吐出的四个字破空而来,却如千斤巨石般震撼着忆徉的心灵,猛然将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个梦啊……”忆徉舒了口气,又软软地躺倒在了床上。但他隐隐地感到了不安。他说不清为什么梦中女子轻描淡写地说出的四个字会让他如此不安,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般惊心动魄。至于那女子的声音,他总觉得好熟悉啊,可就是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梦?”恍惚中忆徉突然想起,在《乱世通史》中似乎有一章占梦的章节,赶紧动手翻找了起来,希望能解决自己的疑惑。   “预知梦……”忆徉重重地将书合上,闭目沉思了起来。   预知梦,并非如其名一般能够预知未来,而是一种独属于修炼者的奇特的现象。但凡是修炼者,每当观看过远超自身力量的战斗时,都有一定几率能够从中领悟出什么,而时有被动地受强者身上的“道”所影响,沉入顿悟之境。预知梦便与这顿悟类同,它反映在修炼者在受到强烈刺激后,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如睡梦时,就有一定几率在梦境中“看见”远方的真实。据这段介绍描述,有些预知术法的修习就是为了发掘生物体内这种“共鸣”现象,从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知未来,故也称此术为预知梦。 正文 第7章追梦术   难道谭月影已经有很强大的力量了吗?忆徉苦笑了一声,在这个梦中出现的两个人他只认识一个谭月影,不是她还会是谁?而且这几天自己饶有兴趣地练习,体内隐隐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流产生,勉强也能算一个修炼者了吧。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吟念起一个咒语。最后一个音节刚出口,他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追梦术,一个简单却几乎完全无用的瞬移法术,只有在预知梦之后才能使用。类同于灵魂出窍,它能借由预知梦的共鸣让修炼者将肉身瞬移到那预知梦最后梦见的地方,只有灵魂力量足够强大的人才能够使用。而经历了那一夜的异变之后,忆徉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力量有多强,但终归是已经够了使用这追梦术的资格。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忆徉重重地摔在了一片草地上。好在草地湿软,他并没有受伤,但也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忆徉四处望望,果然和梦中见到的地方一模一样,看来刚才那梦的确是罕见的预知梦没错了。一想到可能能单独见到谭月影,他就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修行者。   忆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够成为一名修行者。而今天,他也不曾想到,谭月影竟然也是一名修行者。修行四境为圣、域、念、神,忆徉不过初入修行,连最普通的修士也还算不上。却不知道,谭月影,她如今是哪一步的修行者?而如那神秘的卡布罗朗和迪雷,还有她,地球上究竟还有多少修行者存在与茫茫人海之中?   一个未知的世界在忆徉的眼前逐渐掀开了它神秘的面纱,尽管只是冰山一角,也让忆徉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这种感觉却让他兴奋。   掩藏在即将见到心仪姑娘的心跳之下,忆徉没有发觉这种兴奋是从何而来,血液的沸腾和灵魂的颤动让他几乎忘却了自我。   他注定要走上这条,只属于他的修行之路。   一阵金属颤音隐约自森林中传来,在忆徉五识六感中不断地放大,很容易就让他辨明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经过这几天的苦修,忆徉的身体里也诞生了一点微弱的元力,但毕竟时日尚浅,对于他体质的改变微乎其微。他更多的还是依仗那夜异变之后比普通人强了不少的身体和感知能力,因而他并不想就这样大刺刺地出现在谭月影面前。若是谭月影感知到他的存在,却又没有察觉到他有多强的力量,被她误认为是魑兽所化身一招打死,那可真是无处伸冤了。   尽力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忆徉悄悄地从侧面向声源迂回了过去。甫一接近声源,他突然看见一个女孩正鬼鬼祟祟地蹲在一株矮树后,正出神地望着什么。   难道此女也是修行者?他刚想叫出声来,转念一想自己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也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只得作罢。但他毕竟记挂着那声源究竟是不是谭月影,若真是她,而此女想要对她不利的话……忆徉深吸了一口气,更不敢让自己身形暴露,脚步一转,悄无声息地向着女孩身后摸去。   夜色中,忆徉身如鬼魅,仿佛与黑夜化为了一体,让人不辨踪迹。然而,就在忆徉接近了女孩数米之内时,忽然咯嚓一声轻响,却是忆徉没能把握好自己的脚步,不小心踩在了一小根枯枝之上,吓得他连忙闪到了一颗大树之后,大气也不管喘一下地紧紧靠在了树干之上。   半晌,当忆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时,却发现那女孩竟似乎对自己弄出的响动毫无所觉。虽说数十米外的打斗声已经清晰可闻,但作为一个修行者,没道理注意不到自己身周如此近距离的动静啊?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她并不是一个修行者?   心中有了疑惑,忆徉这才仔细观察起女孩来,对于异变之后已经能够夜视的他来说,眼前的场景与白天一般无二。女孩几乎是毫不设防地背对着他蹲在那儿,小手不知是因为紧握还是原本就呈苍白之色,隐约可以看见她的侧脸,似是蹙着眉头、牙关紧咬着。凝视着女孩的背影,忆徉忽觉有些熟悉,竟不自觉地脱口道:“习汶?”   这一出声顿时让女孩花容失色,不及回头细看,她就已经慌忙伸手捂上了忆徉的嘴!然而她即刻意识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的竟然是一个男人,顿时像触到了烧红的铁块一般迅速地将手缩了回来,小脸上微微泛红。忆徉这才看清了她并不是习汶,倒是两者的眼神有那么几分相似。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道歉道:“我……不好意思……那个,我……我没有……”她越着急反而越说不清楚,急得跺了跺脚,脸上分明就要哭出来了。   感受到少女身上全然没有元力的波动,忆徉这才真正确信了她并非是修行者。他也担心动静太大被谭月影察觉,是以并没有说话,只是对女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顾自走到了女孩刚才蹲着的地方静静地蹲下,透过枝叶向外望去。女孩愣了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脸红红地也走到了忆徉的旁边蹲下,但头却一直低着,不敢正眼看忆徉一眼,甚至也再没有心思向树丛外看了。   小树丛后光影纷飞,又是另一番天地。数个高四、五米,仿佛由巨大的黑色橡皮泥胡乱揉捏而成的奇异生物正看似漫无目的地用“四肢”在追着抽打着什么,却每每落在了空处。在这些魑兽间游斗的红衣少女果然是谭月影,她手持三尺青锋,每每数合之间就能将一只魑兽击杀。但魑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才让久战的她显得有些狼狈,眉心间已经能够见到细密的汗珠。   “这就是‘魑兽’了吧。”忆徉暗想。虽然他在书中见过它的样子和介绍,但初看到时仍不免有些心惊。   所谓魑兽,大抵上和神话传说中的恶灵类似,是生灵亡故后的灵体或者不屈的意念凝聚成实体具现化而成,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形态。因为是灵体意念所聚,故而每一只魑兽的身体构成全然不同,可能软如流水,亦可能硬若精钢,实力不一而足。   但凡开启了灵智,魑兽却都会化为一种类人的形态,双臂如两个巨大的锯轮,实力和一般的魑兽已不可同日而语,名曰:狂刃。   至于更高等级的“魂复女孩忆徉摇摇脑袋,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地球上的灵体浓度,怎么可能会有魂复诞生?   草坪上,一道靓影在魑兽群中高速穿梭着,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灵巧躲过了所有的攻击,击杀了一只又一只的魑兽。谭月影忽然黛眉微皱,低声自语道:“怎么还有几只?算上‘夜精灵’离去时顺手消灭的十数只,今天已经超过五十只了,再继续增加下去……”她不想再多想,一咬牙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正文 第8章看见波纹   下等魑兽并不聪明,但它们会主动攻击一切具有强大能源的东西,以促进自身进化,因修炼而拥有能量波动的人也在此列。只有当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后,才有可能完全压制住能量波动的外溢。可惜谭月影的火候还差了一点,既然今夜已经吸引了如此多的魑兽,也只有主动出击将他们消灭干净了。   矮树后的忆徉一字不漏地将谭月影的喃喃自语听在耳内,不免再次担心了起来。他正要追赶,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遂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才是重点。   女孩个子不高,比忆徉要矮一个头,她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一身白色长裙使她显得更加弱不禁风,不过面相倒是难得一见的清纯。不知为什么,忆徉总能从她身上看到习汶的影子,无论是气质还是身形上都极为相似,若非相貌不同,忆徉还真有可能将两人当做同一人。   忆徉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故作恶狠狠的样子问到:“你是什么人?你认识刚才那个人?不说实话的话……哼哼。”   女孩似乎被忆徉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竟一下子哭出了声来,委屈道:“啊?我?我、我是……呜……我、我不告诉你……你不能去找她的麻烦……”   原来此女本是谭月影的至交好友,谭月影来到这座城市后正是客居于少女的家中。因为与夜精灵交易日期将至,谭月影想到从小陪伴着她的精灵古剑即将物归原主,心里颇为不舍,所以这些时日来有些心绪不宁,被心思细腻的女孩发觉,她这才偷偷地跟了上来。谭月影自然没有与她说过自己是修行者的事,不得不说女孩看似瘦弱,胆子也小,和谭月影的关系却定然是极好。不然初看到谭月影飞天遁地,又与这么多“怪物”厮杀不已,她又怎么可能不退却,而她能够一个人追着谭月影遁光方向徒步来到这后山荒僻之地,可想而知她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被忆徉这一唬,少女一直紧绷着的那一根弦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断,放声痛哭了起来。   忆徉哪里知道其中的缘由,见女孩竟然哭了起来,反倒是让他手足无措了起来。他全然没有类似的应付女孩的经历,这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连连道歉,希望能够将她安抚下来。   正在这时,一记惊雷撕裂了浓厚的夜幕,竟直直向女孩劈来!这一瞬间,两人眼中花还是花,树还是树,却分不清哪儿是花,哪儿是树,只仿佛看见女孩身体里已有一个金色的小球,随着这记惊雷,碎了一块。   这……是什么?两人各是一愣,对于修行之境稍有了解的忆徉半晌才发现那惊雷、金珠竟是女孩精神世界的投影显化,而这一幕预示着,女孩有某种界限在这强烈的刺激下被打破了屏障。   来不及细想那小球究竟是什么,忆徉条件反射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哇!这,这是什么?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身上……这个像波浪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她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叫了起来,连哭泣也一时忘记了。   波浪?忆徉一头雾水地与女孩四目相对,忽然灵光一闪,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浮现。   能量波动!   据《通史》所载,修行者修道先修法,再修道。所谓修法,即积聚天地元气为己用,化为自身元力,内强腑脏、外壮筋骨,得成无垢近道之体,才能在修行路上上达天听,得证大道。   修行之路,首重炼体!修士肉躯为道之基石,只有强壮的躯壳才能承载刻印无上大道,所以圣者境前有三步,分为褪凡、养脉、净体。褪凡者,用天地元气洗刷肉身,排去淤积杂质,使身体健壮,百病不生,寿可尽天年;养脉者,汲取天地元气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纳元气为己身元力,扩展肉躯筋脉极限,铸就修行之基,寿增二十载;净体者,引元力入身体发肤之中,以元力为胎,孕养元力法体,使肉身与元力彻底契合,日后修行之路事半功倍,寿增一甲子。   当肉身与元力彻底契合之时,身如天地,踏空而行,即为超凡入圣!唯有圣者,才能够称之为修士,圣者之下皆为不入流的修行者,与普通凡人没有太大的差距。如谭月影,就是处于净体阶段的修行者,只差半步就能够真正地超凡入圣,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   无论是在褪凡、养脉还是净体阶段,修行者在这一步都称不上无垢之体,是以天地元力在修行者体内孕养,却同时向外逸散流通,产生外泄状的能量波动,但就连高阶修士也不敢说能够清晰捕捉到它的轨迹,至多只能通过能量波动感应修行者的修为强弱或术法变化。   而今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竟然因为一次异变,能够“看见”那无人知其形的能量波动!   忆徉几乎是摇晃着女孩问道:“你……能看到那景象?是像涟漪一样,以我为中心向外扩散的吗?”   “嗯……是、是的。好像又不太一样……你的体内,那些花草、蛐蛐体内也都有……那、那是什么?”女孩甚至忘记了面前少年的“凶恶”,疑惑道。   女孩说的轻松,忆徉却吃惊更甚,不禁偷偷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竟然连体内的气息也能够“看见”高级的“隐藏”只是“迷惑”,就算是修士收敛了气息毫不外泄,她却能够“看见”,还有谁能在她眼下藏身?忆徉竟然有些庆幸,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罢了。如果女孩也在修炼一些攻击性的特殊技能的话,加上这个能力,那绝对是她所有对手的噩梦。   “大概是……能量波动吧?”半晌,忆徉才终于讷讷地张了张口,对女孩说道。   “什么是能量波动?”女孩又问。   “就是说……是一个人能力的潜在的外在表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看得见。”忆徉挠挠头,胡乱解释道。他心底暗暗惊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过想到自己那夜奇诡的经历,若说有什么奇遇降临在女孩身上便也释然。   “哦……”女孩似懂非懂地应声道。她没有说的是,经历了异变之后的她似乎能够模糊感应到能量波动中沾染的生灵的情绪,让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能力,原本周围的那些让她胆战心惊的生灵也似乎不那么可怕了。而正因为她“看见”了忆徉心中没有恶意,才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而就在女孩在偷偷地结合能量波动观察着忆徉的时候,忆徉却已经神游物外,胡思乱想了起来。《通史》给忆徉打开了一个更广阔世界的大门,在让他的见识与日俱增的同时,却也在冥冥中让他感觉到他原本平静的生活似乎正越走越远。从他拿到《通史》之日算起,不过短短数日,太多的事情接连不断地浮现在他面前,几乎让他措手不及。甚至就在眼下,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瞬之间拥有了奇异的能力。如果说生活中总是偶然,那么这一连串的偶然中,必定隐藏着必然。   阴谋。 正文 第9章阴谋   一个连忆徉自己都感到诧异的结论。   ……   天地有极。   以地球的科技水平而言,茫茫宇宙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然而宇宙无尽,天地有极,这却并不是一句戏言。天地极尽之外是无尽混沌,天地之间是为一界。   混沌,是宇宙之源。宇为时,宙为空,混沌中生衍时空宇宙,于一界内孕养万物,而地球,不过是一界之内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在这茫茫无尽的混沌之中,却有一间古朴石殿如无根浮萍般随波逐流地游荡着,混沌气流如迷雾般丝丝缕缕萦绕在石殿周围,没有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而在这石殿之中,此刻却有一道巨大的青光光柱拔地而起,上抵殿顶。在那光柱之前,一个蓝眸褐发的男人负手而立,似睡非醒般双眼微阖,眸间有淡淡银光浮动。   “阴谋吗?很恰当的比喻呢……”似能读心一般,男人的声音悄然响起,如果忆徉在这里就会马上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当日给予他《通史》一书的卡布罗朗!   “比喻?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自傲吗,卡布罗朗?”忽然,一个嘲笑般的戏谑声音自殿门口传来,而伴随着这声嘲笑,一张美艳近妖的俏脸随即从门前阴影中隐约浮凸而出。   没有任何的惊讶,卡布罗朗脸上却有一丝笑意逐渐展开,他没有回头,伸手却直直捉向那一张俏脸,一边轻佻地说道:“你来了。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目中无人啊——我的宝贝。”   来人全身掩藏在朦朦胧胧的雾气之中,让人不辨样貌,但她的声音却如无瑕的珍珠,圆润而令人惊艳。她嫌恶地推开卡布罗朗的手,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我说,你找我来这儿,不会只是为了调情吧。如果是这样,恕我不能奉陪了。告辞。”   “呵呵……别急嘛。”卡布罗朗讪讪地笑了笑,这才稍稍收敛了手脚,正色道,“找你来自然是有事,不然我何须亲自来地球上走一遭。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咳,扯远了。如果你帮我做好这件事,自然会有你更感兴趣的事情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什么事?”来人眉头微蹙,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没有马上离开,只是指了指那青光光柱道,“和那个男孩有关吗?他看起来并不像很难缠的对手啊,或者说,他并不像一个值得你关注的人呢。”   卡布罗朗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来人。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沉声道:“是‘他’,回来了……”   “等等”卡布罗朗话音未落,来人就猛然惊喝道,“你……你已经将那样东西交给他了?你……你难道想……”   “不,我只是给了他一点引导而已”卡布罗朗摇了摇头,道,“那东西对于我们,并且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都是祸不是福啊……”   来人这才松了口气,她也是少数知晓内幕的人之一,但是随即她又疑惑道:“那你是打算对‘他’下手了?难怪你来找我……不过你身边能屠龙的强者也不在少数吧?仅这一点,何须来找我?”   “屠龙?”卡布罗朗似笑非笑地翘了翘嘴角,“我可不是教徒,不是每一个异族都需要剿灭,而他现在也不过是个人类罢了,更何况……”   来人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瓮动的嘴唇却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卡布罗朗根本没有再看她一眼的意思,举步走向了不远处一张宛若黄金与宝钻铸成的王座,缓缓坐下。   在他与王座相合的瞬间,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沛然爆发,如山般的压力压迫的来人竭尽了全力才能抵抗,仅仅是这一股气势,就差点破去了弥蒙在她面部的迷雾,顿时让她花容失色。   “还记得那个约定吧。”他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来人的耳边炸响,“若他做到了,我们当然不能背弃承诺。”   来人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   “告诉我,我的宝贝”卡布罗朗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与刚才判若两人,“你可以做到的……只有你可以做到,用你的‘皇’。”   “你知道我不能违抗……又何必多言。”来人语气里显得有些黯然。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但是请你记住——在我们身后是前人用鲜血奠成的道路;在我们面前,我们也将用染满鲜血的脚步走完它。”   来人轻叹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再度隐没回黑暗之中。   ……   丛林之中,忆徉忽然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抬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奇怪……是我的错觉么?”忆徉定了定神,摒弃了这一缕杂念。   这时的女孩已经逐渐掌握了那奇异能力的使用,正乐此不疲地尝试着代替眼睛辨认各种生物,玩得不亦说乎。   忆徉正打算劝她回去,却听女孩忽然指着森林深处惊呼道:“这、这个波动,在、在逐渐减弱!好熟悉的感觉……该不会……是谭月影吧!”   “什么!”忆徉闻言大惊,他对于女孩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先前女孩的尝试他也看在眼中,可谓百试百灵,算无遗策。顾不得再继续和女孩多言,忆徉已经飞快向她指向的方向拔足狂奔,虽然比不上遁光的速度,单凭他此刻的体质也是奔驰如飞,完全超越了奥运冠军的速度。   直到忆徉的背影消失,女孩才怔怔地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内心似乎挣扎了一下,最终猛一咬牙,也循着波动的方向追了过去。   诚如女孩的观测,谭月影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   不知为何,今夜此地的魑兽出乎意料的多。或许是因为夜精灵现了形,又或许是精灵古剑上带来的气机指引,让这些毫无意识的游散魑兽在冥冥中的指引下纷纷聚集与此处。而在消灭了如此数量的魑兽之后,谭月影也快要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已经到极限了吗……”谭月影默念着,忽然收剑回鞘,就地一个回转,背对着四只魑兽立定。她飞舞的秀发短暂地遮住了月光,剑鞘中仿佛有一声低鸣响起,汹涌而出的压力一时间竟封住了魑兽的行动!   忽然,树丛中一束蓝光射出,竟是剑气所凝。剑尖所指,竟是那只离谭月影最近的魑兽!被剑气击中的魑兽巨大的身体晃了几晃,碎成了几块黑石散落。   谭月影眼中精光一敛,已经微微出鞘的剑去势一止,又生生被她按回了鞘内。她扭头望向了剑气射出的方向,却见一个少年的身影从林中走出,正是追踪而来的忆徉。谭月影一眼就认出了忆徉的身份,不无讶色地说道:“你是……忆徉?”   虽然元力不及,以忆徉异变后的体质,也是能够勉强放出剑气了。   刚才那一击,分明已经是一道剑气,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也是一个修行者,虽然显然是初学乍练,剑气稍嫌散乱,但好歹已经跨入那层门槛了。   “是啊,你还记得我呢……”忆徉笑着向谭月影走来,然而话音未落,他背后忽然有一道黑影忽然爆射而出。 正文 第10章隐藏的小茅屋   “小心!”谭月影瞳孔一缩,却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她之前也没有发现原来一旁还潜伏着一只魑兽,一时间竟救之不及,那只如人类拳头一般的巨大兽爪已经落到了忆徉身上,一拳将他击飞了出去!   本来忆徉是想借机耍耍帅,但是他时运不济,或者说经验不足,一击功成之后就放松了警惕,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顿时将他整个人打得横飞了出去,直撞倒了一排大树,淹没在了一片烟尘之中。   “切。”谭月影冷哼一声,乘那魑兽新力未生之时一剑刺碎了反偷袭的那只魑兽,“不过,也算帮了我一点小忙吧。”   月色中,那一点刚扬起的浪花又平复了下去,谭月影喃喃自语着,警惕地搜索起周围是否还有魑兽未曾出现。   忆徉被重拳击飞,只感觉脑中浑浑噩噩、周身酸痛不已,半晌也爬不起来。这也是换做他修习了《通史》上记载的基础攻诀,身体比之前强悍了数倍才没有遭到重创,但内腑也震荡得不轻,调戏了数息才勉强压下了伤势。   忆徉艰难地从一堆碎木中爬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竟撞通了一堵茅草墙,停在了这间茅草屋里。茅草屋?忆徉顿觉惊奇不已,虽说这后山属于郊区,几乎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但毕竟没有什么山野人家居住,这年头就算有人在野外建房,也不会只造一间茅草屋吧?环顾全屋,各种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也并未蒙尘,显然不会只是一个堆砌杂物的废弃住处。   他本想快速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又四处扫视了一遍这间屋子。这一凝神他才赫然惊觉,屋内竟有一个身着黑袍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桌之旁,离他远不过半米,而他先前竟毫无所觉!   连着长袍的黑帽遮住了男人大部分的面孔,只能从阴影中依稀分辨出口鼻,和他那细碎的胡茬和略显忧郁的神情。在他的右手腕上,还绕着一根女式的项链,项链上的挂饰被他紧紧地握着,好像握住了,就不愿再松开,连指缝间都积有少许灰尘。   “对、对不起,你的墙壁……”忆徉强忍着内心的惊惧,逼自己挤出了一丝微笑来,扯着嘴角断断续续地说道。   仍然是一片沉默,静得有些可怕。   忆徉终于受不住这诡异的氛围,饶是他这些时日接触了不少在他之前看来也很神异的东西,胆子大了不少,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弯腰就要从墙上的大洞中溜走。   “等一下。”男人忽然开口,带着磁性的声音十分好听,落在忆徉耳中却如夺命的音符一般可怕,顿时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移动分毫。同一时刻,一股突如其来的凌厉的杀气让他不寒而栗!他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用冰寒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自己,一股窒息感卡住了他的喉咙,嘴中涌上一细若有若无的甜味。血……是血的味道……他分明感到刀锋抵住喉咙那种冰冷而又真实的触感!   “这里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冰冷的声音再度入耳,忆徉只觉得浑身压力一松,却再不敢回话,一下就钻出了茅草屋去。   忆徉刚一出小屋,就感到周身寒气一盛。他不敢回头去看,但他确信这一股熟悉的杀气并不是来自屋中那个男人的身上,目光又落到了庭院中唯一的东西——一把半个刀身没入土中的巨刃。   难道说,刚才笼罩了他的杀气,仅仅这是刀身上附有的!   他只是凝视了刀身片刻,就仿佛有一个饱含杀气的意念在他脑海中驱赶着他,让他离开此地,仿佛下一刻,那脑海中的巨刃就会将他彻底留在此地。只是这一刹那,忆徉就失去了回头的勇气,飞也似地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愿去猜测。他只知道,他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那是只能让如今的他仰视的存在。   “他走了……”忆徉离开后不久,男人微微颔首,若有人能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他手中,那一直被握着的项坠。   “看来时间终究是不多了,我也快该走了……君,你会寂寞吗?”   然后依然是无尽的沉默。   ……   谭月影缓缓舒了一口气,经过刚才的搜索,她又发现了两只潜伏着的魑兽,包括偷袭忆徉的那一只,这三只魑兽比之前的魑兽都要聪明厉害不少,显然已经走上了它们的进化之路。而此时,她的剑下已经再次多了一只魑兽尸体化作的黑石,眼前的这一只恐怕会是今晚最后的一只魑兽了。   方才忆徉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剑技,她断没有想到中途断招会给自己造成这么大的负担,此时的她已经没有更多的余力了。   一招。她开始提聚最后一点力量。如果这一招失败了,就再不会有第二次。这是决胜的一击。   随着谭月影能量的不断积聚,她的剑产生了共鸣而开始颤动。然而,魑兽的攻击比她更快,在她还在积蓄力量之时,利爪已经悄然而至,直劈向谭月影!   叭地一声,某种金属断裂的声音在夜空中惊起。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忆徉终于及时赶回了战局,铁剑生生插入了二者间的缝隙,硬是抵偏了这一重击!但是因为人与魑兽本身力气上的差距,忆徉轻易地被魑兽一拳打落,整个人都陷入了土中,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够改变一切。   一道耀眼的星芒随即从谭月影手中的长剑上闪现,泛着冷寒的剑芒如同一道流星划破夜空,狠狠地刺在了魑兽赖以存在的内核之上。那硬愈金铁的内核竟如豆腐一般毫无阻隔地被这一剑轻易刺穿,它甚至来不及做出挣扎,巨大的肢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抽搐,然后,化作黑土碎屑重归大地。   遭逢重击的忆徉身陷地底动弹不得,却不妨碍他将谭月影这惊艳一剑尽收眼底。月光之下,谭月影红衣翩翩,英姿飒爽如武神临世,她的身影再一次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相合为一。仿佛亘古以前的延续,悠远而熟悉的错觉,她从记忆深处走来,跃然与今世眼前。   在她出剑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她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她的容颜便定格在了这一瞬,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击之后气力用尽,一股倦意顿时涌入了谭月影的意识之中。解决了所有的魑兽的她终于松了口气,看见坑中动弹不得的忆徉尚还清醒,笑道:“这次多亏了你了。喂,怎么还不起来,地下呆着很舒服是吗?”   浑身酸麻的忆徉苦笑,谭月影不知道他只是体质比普通人强上一些而已,他自己却知道接连两次重击让他内腑受了不轻的震伤,不过现在也算是缓过了劲来,稍稍能够支配住了四肢的动作。   然而,不等忆徉从坑中挣扎着坐起来,两人头顶月色忽然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