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卑鄙的欧家大少 凌悠然坐在咖啡厅里,搅拌着面前骨瓷杯里的咖啡,上面的奶油拉花已经被她搅得面目全非,就像她现在的人生和心情。 十八岁之前,报仇和相亲这两个词从未在她凌大小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里出现过。 十八岁之后,报仇成了让她日夜难寐的心结,甚至为了解开这个心结,她在明知有诈的情况下,依然答应来参加今天的相亲。 因为,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欧家大少! 虽然欧大少恶名在外,但是如果能靠上欧家这棵大树,相信她的心结很快能解开。 可是,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了,对方还没有来,凌悠然心里有些打鼓。 果然对方是看不上现在的凌家吧? 凌悠然自嘲地笑了笑。 也是,凌家的产业在她父亲死后已经被叔叔经营得缩水了不止一半,有点身份头脑的都不会看上她家,何况是大名鼎鼎的欧家。 看了眼手机,凌悠然决定再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还没人来,她就走! 时间很快过去,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始终没有人靠近凌悠然的位置。 屈辱和挫败感让凌悠然闭了闭眼,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的人却在此时纷纷发出低低的惊呼。 凌悠然抬头,一个男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神色冷淡地走进了咖啡厅。 男人利落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根根分明,漆黑修长地眉毛斜飞入鬓,眉下一双凤眼深邃狭长,斜斜上挑的眼尾勾出十分的冷厉与威仪,开合间眸光逼人。单就一张脸已然是上帝的杰作,更遑论,他卓尔不群的气质,行走间,在剪裁得体、价值不菲的超长款军旅风羊绒黑风衣下,若隐若现的好身材与笔直的长腿。 即使看过欧向宁的照片,见到真人凌悠然依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与愣怔。 对方步履从容地走到凌悠然桌前,将手里的订制鹿皮手套随意扔到了桌上,坐下后对尾随他过来的服务生说:“Cubita,要古巴水晶山的。” “好的,先生。请稍等。” 服务生离开,欧向宁抬眼对凌悠然说:“坐。” “你迟到了,欧先生。”凌悠然看着他说。 “是吗?我记得我让助理通知过,今天的行程有变动。”欧向宁神色不变,毫无歉意。 “我根本没有接到过什么通知!”凌悠然被他的态度激怒,口气禁不住变得尖锐。 “那是你的问题。”欧向宁像在训斥下属而不是面对相亲对象,只一扬眉已带出了他的凌厉霸道与不容置疑。 凌悠然劝自己冷静,毕竟她今天会来是因为有求于人,但脑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袭上的一股热意令她心绪难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躁动欲出。 幸好,服务生适时地出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可她的目光几乎不能自制地胶着在服务生端给欧向宁的咖啡上。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刚刚喝过东西,为什么喉咙里会如此干渴。 “您好,女士,请问需要续杯么?” 可能凌悠然的目光太过明显,服务生放下欧向宁的咖啡后,礼貌地向她征询。 凌悠然刚想拒绝,欧向宁对服务生说:“给她一杯冰水,让她冷静冷静。” “好的,先生。”服务生应声退下。 “欧先生什么意思?”凌悠然的恼意又盛几分。 “你刚才难道不是想用咖啡泼我?”欧向宁的薄唇弯出些许弧度,神色却不见柔和,笃定的语气听到凌悠然耳朵里更像是挑衅和嘲讽。 “欧先生是否有被害妄想症?”凌悠然冷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凌家,但也请欧先生不要自以为是。如果你不姓欧,凭你的名声,今天不会有任何人在这里被你羞辱!” 说完,凌悠然拿起座位上的背包就往外走,但欧向宁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凌小姐说什么?” “放开!”凌悠然觉得被他抓住的地方莫名地有种烧灼感,用力想要挣脱。 “再说一遍!”欧向宁不仅没有放开,反而起身将她困在身后的隔断和他的长臂之间。 这种侵略性的姿势,令人两人的距离陡然接近,凌悠然完全被笼在欧向宁高大的身影下。鼻端若有似无的树木清香混合了男性荷尔蒙的味道深远莫测,激得凌悠然一阵晕眩,呼吸滞涩起来。 “你和他们串通好了,对不对?”凌悠然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再加上有关欧向宁的传言和他出现的时间,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欧向宁说,“卑鄙!” 欧向宁挑了挑眉梢,还没开口,服务生端着一杯冰水走了过来:“先生,您要的水。” 欧向宁没理他,盯着凌悠然漫上红晕的脸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卑鄙,欧向宁!”凌悠然紧靠着隔断不敢移动分毫,欧向宁近在咫尺薄唇像罂粟一样诱惑着她。 “呵。”欧向宁冷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沉下去几分,“我卑鄙?如果不是你,我又何必来相亲?” “你说……什么?” 尽管凌悠然努力维持着清醒,脑海中依然渐渐变得混沌,力气和欧向宁的声音在一片迷茫中渐渐消弭,她像个瘾君子一样,渴望又克制地望着欧向宁顺着隔断向下滑去。 欧向宁愣了一瞬,眉峰一凛,将她抄进怀里:“凌悠然?” 突然贴近的男性身体让凌悠然一阵颤栗,双腿发软,两手不自觉地环上对方的脖子,水雾迷蒙地美目中却滚下一串晶莹的泪珠。 肌肤相触,欧向宁眯了眯眼,拿起桌上的冰水毫不犹豫地泼到了凌悠然脸上:“你清醒点,我带你离开。” 凌悠然贪婪地抿掉嘴唇上的水珠,眼中露出一线清明,微微点了点头不再挣扎。 欧向宁从风衣口袋的钱夹里抽出几张大钞,看也不看甩到桌上,大手穿过凌悠然的腿弯,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在众人的瞩目下大步走出咖啡厅。 正文 第2章 你调查我? 出了咖啡厅,立刻有助理开车上前,并且替欧向宁打开了车门。 欧向宁把凌悠然放到后座,自己上了驾驶位,对侍立一旁的助理说:“后面的会面帮我取消。” “是,欧总。”助理挺胸拔背,目不斜视,关上车门利索地向后退了一步。 欧向宁一踩油门,黑色Range Rover在半圆的环路上切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带着摄人的利风驶上主路。 “不要……我不要……不要回家。”后座上凌悠然呼吸凌乱,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在极力忍耐,又像是在哭泣。 透过后视镜,欧向宁发现她已经倒在后排座椅上,乌黑秀丽的长发覆在脸上看不清神情,裸露在外皮肤泛着娇媚的粉红色光泽,肩背玲珑有致的曲线随着她压抑的喘息声不断起伏着。 欧向宁眸光暗了暗,手里方向盘一转,车子在路口调头。 虽然欧向宁的车子从外面看不到里头,但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 单单欧家大少拉着一个被下了药的女人在闹市区招摇过市,传出去就绝对是大新闻。 “嗯……”一杯冰水带来的理智很快到了极限,凌悠然躁动不安地在座椅上翻转身体,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发出一声气急的呻吟。 欧向宁扭转后视镜,一边加速,一边打开车载音响,将里面的音乐声开到最大,狂野激昂的交响乐立刻掩盖了凌悠然暧昧撩人的娇喘。 然而一曲未了,两条光裸粉嫩的手臂从后面圈住了欧向宁的脖子,紧接着两瓣柔软滚烫的嘴唇贴上他的耳廓,毫无章法地吸允磨蹭着。 欧向宁浑身一僵,握紧了方向盘。 后面的人对他的反应似乎不满意,两只秀美的小手在他胸前胡乱游移摩挲着,想要突破西装和衬衣的防线,细密整齐的牙齿,一下重似一下地啮咬着他的耳朵。 欧向宁深吸一口气,反手抵住她的额头,用力将她推了回去,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个电话:“阿歆,通知老宅别墅清人,开后门,准备束缚带。” “哥,你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又搞这么大阵仗?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一个年轻的男声问。 “别问,照办。” “好,我知道了。” 切断电话,欧向宁禁不住呼吸一窒,神情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凌悠然挤过驾驶和副驾驶位中间的狭窄缝隙,偎到他身边,原本穿戴整齐的米色小风衣和白衬衫扣子全部散开了,而且她那妆容精致的小脸上迷茫又委屈的神情…… “Damn it!” 欧向宁一把把她摁到副驾驶上,但这肢体接触显然极大地满足了凌悠然,她抓着欧向宁的大手往更危险的地方去。 欧向宁喉结一滚,手腕翻出个奇妙的弧度,摆脱了凌悠然柔若无骨的小手,迅速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单手挽了个结,将凌悠然固定在了副驾驶。随后,驾驶台迈速表上的数字,飚出了一个新高度。 很快,欧家老宅的别墅后门出现在视野里,欧向宁毫不减速,一个漂亮的漂移,车甩进别墅后院,后面的大门几乎同时关闭,院落中却丝毫不见人影。 车在别墅后院的一座白色小楼前急刹停下,欧向宁从车上下来,脱掉风衣,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凌悠然连头带脸的裹住从车上抱了下来。 “呜嗯!”仿佛感受到环境的变化,凌悠然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扎起来。 欧向宁箍紧手臂,大步流星地上楼,踢开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把凌悠然丢到床上,扯开脖子上的领带,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一口气还没吐到头,凌悠然已经从风衣中钻出来。 没有了安全带的束缚,床上的空间又比车里大出许多,凌悠然很快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欧向宁眉梢一扬抄起床头柜上的束缚带,飞快地在凌悠然一侧手腕上打了个结。然而不等他把另一头绑上,凌悠然手脚并用地纠缠上来,不管不顾地扑在他肩上,急切地吻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欧向宁手下动作顿了顿,把她推到了床上。 可凌悠然很快又锲而不舍地凑了上来。这一次她准确无误地吻上了欧向宁的薄唇,像是泄愤一样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下去。 “唔!”这一下猝不及防,欧向宁闷哼一声,忍不住皱眉。 腥咸的味道渗入口腔,欧向宁舔了舔嘴唇,猛地起身,单手捞住凌悠然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抱了起来,一边把这个原本生涩轻浅的亲吻慢慢加深,一边拉开衣柜的大门,拽下鱼骨领带挂上的四条高档定制领带…… 第二天,凌悠然在婉转啾鸣的鸟叫中醒来。 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四肢大张的被人用领带绑在一张大床上,她微微愣了一瞬,眼泪潸然而下。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令她浑身抖得难以自持。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在知道他们是有意设计羞辱她的情况下,答应了和欧向宁相亲,他们还要这样对她! 虽然她听到奶奶过世前的那番话,答应为父母报仇,可终究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幻想,没有想到,他们连这一丝幻想也不愿给她留下。 难道他们就如此恨她吗?只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只因为她还活着! 委屈,愤恨,不甘……百般滋味纠结缠绕在心里,会成了满腔的苦涩。 “哭有什么用?这世上被算计的难道只有你一个?” 一个低沉冷清的声音忽然响起,凌悠然睁开眼,看到欧向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英俊无俦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昨天的事情一幕幕闪过眼前,凌悠然瞪着他愤然道:“你和他们串通好了,对不对?所以你才晚去,还说什么行程有变!卑鄙!” 欧向宁沉默地盯着她半晌,说:“你是这样以为的?” “难道不是吗?”凌悠然挣扎着扬起头和他对视。 “看来凌小姐的失忆不是装的。”欧向宁沉声扬眉。 “你怎么知道我失忆的?”凌悠然惊讶中带出几分警惕。 欧向宁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调查我?” 正文 第3章 对结婚对象一无所知是件很蠢的事 “难道凌小姐对我一无所知?”欧向宁反问。 凌悠然语塞。她在知道要和欧向宁相亲时,确实也在私下里做了许多调查,否则不会知道欧向宁回到A市不过半年已经恶名在外。 而她失忆的事情,在亲朋好友间本不是什么秘辛,凌家当年的变故更是人尽皆知。只是,时间久远无人提起,她便以为一切已经成了尘封的秘密,除了她没人再会在意,猛然间被欧向宁重新翻出,难免有些反应过度。 咬了咬嘴唇,凌悠然一声不吭地瞪住他。 欧向宁抬手扶住床头,慢慢俯下身,对她说:“而且,对结婚对象一无所知是件很蠢的事,不是吗?” 凌悠然被他深邃黝黑的目光所摄,半天才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 欧向宁嘴角微扬:“凌小姐应该听得很清楚。” “可是,为什么?”凌悠然先前是想打欧家的主意,但她也明白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现在欧向宁突然亲手把机会送到她面前,她感觉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震惊和疑虑。 “难道凌小姐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想重掌凌氏?” 欧向宁的话让凌悠然脑中“嗡”的一声乱成了一片。 四年! 四年来,她把这件事当成秘密一直藏在心底,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被欧向宁窥破了。 “那你呢?”凌悠然定定地看着欧向宁,“以你在欧家的身份地位,和我联姻无法带给你任何好处,你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不需要凌小姐费心。你只要好好考虑,是否愿意接受这桩婚事。”欧向宁替她解开床头的领带,说,“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不会强人所难。不过凌小姐也明白,以我的名声,昨天那么多人看到我从咖啡厅带把你带走……” 凌悠然神色一僵,缓缓起身握住了胸前的衣襟。 昨天的事如果发生在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身上,她都可以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但偏偏是欧向宁! 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吗? 她以为他们是想用一个恶名昭著的欧家大少羞辱她,没想到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 但是,欧向宁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凌悠然转头看向一旁眉眼冷厉眸光幽深的男人。 不可否认,这男人是造物主的杰作,撇开他的身份地位,单凭一张脸已经足够他在这个颜值当道的时代随心所欲的玩弄许多女人于股掌之间,更何况他还有身份,有手腕。 可他不是和他们串通好的么?为什么又会提出要和她结婚? 还有,她在追查当年的真相和她想重掌凌氏的事,欧向宁又是怎么知道的?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脑海中,撞击着凌悠然几欲崩坏的神经,让她头疼欲裂。 “凌小姐慢慢考虑,午饭之后我会回来,如果届时你没有异议,我会带你去登记注册。” 欧向宁没有过多停留,扔下这句话,到衣柜取了件外套便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凌悠然,抱着脑袋,在床角缩成一团。床头的手机屏幕闪了又闪,丝毫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渴望得知当年的真相,也没人知道她为了那个真相付出了多少努力,欧向宁的话像个魔咒一样引诱着她,令她无法冷静下来。 既然无论怎样都难以摆脱被羞辱和联姻的命运,那不如答应欧向宁,至少以欧家的地位不会受他们的挟制和唆摆。 犹豫许久之后,凌悠然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起身下床进了盥洗室,看到镜子里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人,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不管接下来她和欧向宁要做什么,她都不能以现在的状态示人。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用光洁的外表掩饰内心的脆弱和阴霾。毕竟,自从奶奶过世,每个站在她身边最亲密的人都别有所图心怀叵测。 在盥洗室里简单地收拾洗漱了一下,凌悠然发现时间已经不早,手机上很多未接来电,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其中一个越洋号码打的次数最多,但凌悠然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人在国外。 难道是他? 想起那个名字,凌悠然禁不住心跳加速,胸口隐隐作痛。 不,不可能!他说过,如果自己不跟他走,他们两个再没有任何关系。凌悠然还记得当时自己赶到飞机场时,他甚至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给自己。 其实,严格说起来,是自己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情谊,为什么自己现在居然还奢望他会原谅自己? 凌悠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越洋号码嘴角泛上一丝苦笑。 算了,一切已经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眼底再度涌上的热意,手指划过屏幕消去所有未接来电,而敲门声在这时适时地响起。 “凌小姐?”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谁?”凌悠然浑身一紧,想起她现在似乎还在欧向宁的房间里。 “凌小姐,我是欧总的助理,欧总让我来请你下去。”门外的声音温和有礼。 欧向宁不是说午饭后才会回来么?凌悠然一愣,看向手里的手机,果然时间早已过了十二点,她却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 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凌悠然把自己的东西收进包里略作整理,打开门走了出来。 “凌小姐,请。”门外的助理目不斜视,身姿笔直,从眼神到姿态没有任何让人不快的多余的小动作,也不知道欧向宁从哪儿找来的。 凌悠然跟着他下楼出了中厅就看到门外的台阶下停着一辆黑色的Mercedes-AMG S 65L,降下的车窗里,欧向宁戴着蓝牙耳机,神色凝肃地盯着面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偶尔微微点头,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连凌悠然走近仿佛都没有引起他丝毫注意。 助理帮凌悠然打开车门,凌悠然点头道谢俯身准备坐进车里,忽然远处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晃得她忍不住抬手一挡闭上了眼睛。有人一把将她拉进车里,冷笑一声,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正文 第4章 各取所需 凌悠然一惊,立刻睁眼推开近在眼前的宽阔胸膛,坐直身体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欧向宁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两下,电脑界面从刚才的文件跳转到监控画面,两个和欧向宁的助理一样身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把一个手里拿数码相机的年轻人摁倒在地,动作利落地从对方脖子上拽下一张类似工作证的卡片,取走了年轻人的数码相机。 眼前的画面,不用欧向宁解释,凌悠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昨天的相亲真的只是一个开始。 “你一直知道,是吗?”愤怒和委屈令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欧向宁合上电脑,摘下耳机道:“不,见到你之后才知道。” “为什么?”凌悠然一瞬不瞬地瞪着他,两手紧紧抓着手里的包,“为什么要这样?” 欧向宁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片刻,说:“因为你才是凌氏的继承人。” “可现在什么都在他们手里,整个凌氏都在他们手里,还不够吗?”凌悠然激动得手脚发颤难以自持。 “只要你在,他们随时可能面临着被人揭穿,将凌氏归还的局面。”欧向宁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人愿意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呵。”凌悠然苦涩一笑,问,“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欧向宁没有答话,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方叠得整齐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谢谢。”楞了一下,接过手帕,凌悠然微微侧身擦掉脸上的泪水,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原本这些事忍了这么多年了,她觉得自己能够从容应对了,没想到却在欧向宁面前一再失控。 “你可以当成是各取所需。” 凌悠然虽然问了为什么,但并没有想到会听到答案。因为从昨天到早上的接触来看,欧向宁似乎并不是一个喜欢向别人解释的人,所以在欧向宁吩咐助理处理掉偷拍的狗仔和照片之后,听到这句话,凌悠然有些微的惊讶。 她打量着身边神色冷峻的男人,觉得有些疑惑。 各取所需?这理由听起来不太合理,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是欧向宁需要的,可除了这个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他们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 车子驶离欧家老宅,凌悠然沉默了半晌说:“欧先生,我有一个要求。” 欧向宁斜眼看她,漆黑的眸子流转之间带着几许森然和不悦。 凌悠然咬咬嘴唇,看着他说:“我们两个结婚的事情,能不能除了双方家人暂时先不公开?” 既然是各取所需,就意味着事情结束以后他们会各奔东西,那么为了两人将来的生活尽量少受影响,凌悠然觉得,这件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以。”欧向宁眸色一沉,转开眼,重新打开电脑投入到工作中去。 “谢谢。”凌悠然悄悄吁了口气。刚才他一眼望过来,凌悠然直觉得额上一凉,像被人拿枪抵住了一般,那种犀利的压迫感不同于以往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两人一路没人再说话,直到车子停到了婚姻注册局门口,凌悠然才突然想起什么,说:“我没有去开单身证明,还有……” “凌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助理说着拿出一个档案袋交给欧向宁,“欧总,除了凌小姐的身份证都在里面了。” “嗯。”欧向宁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开门下车,大步往婚姻注册局里面走去。凌悠然见状也赶快跳下车,追着他一路小跑地进了婚姻注册局。 “身份证。” 两人坐到工作人员面前,不等凌悠然把气喘匀,欧向宁打开档案袋,取出了里面的所有材料证明。 “哦。”凌悠然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到他手上。 欧向宁接过,将所有东西连同他的身份证递交给工作人员:“结婚。” 工作人员满脸热忱地抬头,大约想照例说两句常见的客套话,却在触到欧向宁的目光后,一声不吭地接过材料低头审核去了。 凌悠然略略扫过,看到关于她的单身证明以及警局出具的其他证明后,偷偷瞥了眼欧向宁,他是怎么在短短一上午把这些东西全部弄到手的? 不知道是工作人员想快点把欧向宁这尊瘟神送走,还是顶着压力工作效率比较高,凌悠然和欧向宁很快拿到了他们的结婚证明。 凌悠然看着手里有两人签名和注册局盖章的结婚证明,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不过是昨天出门相个亲,没想到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走吧。”欧向宁看过之后,把结婚证明放进西装内侧衣兜,说,“送你回家,顺便知会你家里长辈一声。” 想到要回去,凌悠然神色黯了黯,点头:“嗯。” 昨天的相亲是她小婶一手安排的,其中到底做了多少手脚花费了多少心思她不知道,不过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一步恐怕是他们都没想到的,不知道她小婶知道了会作何反应? 凌悠然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光影,心绪起伏不定。欧向宁似有所觉,淡淡地道:“你想怎么办?” “什么?”凌悠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了一瞬才说,“不怎么办,我还有没有拿到当年的真相和证据。” 欧向宁没有再说什么,直到了凌家宅邸前,助理将车停稳,他下车后亲自替凌悠然打开车门,甚至在凌悠然下车时俯身伸手帮她遮在头顶,一副绅士又珍重的样子将她迎下来,凌悠然还没有明白欧向宁想干什么。 凌家的管家见机很快,自己一边迎上来,一边摆手让佣人去通知主人。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先生和太太昨天晚上担心了一夜。这位先生是?” 凌悠然看了眼牵着她手的欧向宁,正在想着该怎么回答,一个妇人从屋子的正门里快步走了出来。 “悠然,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知不知道我和你叔叔多担心?” 正文 第5章 挑拨夫妻关系 凌悠然刚要开口,欧向宁的助理上前一步道:“昨天是我工作上的失误,凌小姐昨天和欧总相亲之后,欧总带凌小姐回去,吩咐我代为通知,但我工作太忙,一时疏忽忘记了,还请凌太太包涵。” “哎呀,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大意,第一天见面就跟人家回家去!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怎么想我们凌家的女孩子?” 欧向宁的助理话音未落,一个娇软甜腻的声音从屋里飞了出来,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娇小玲珑甜美可人的少女,“而且,姐姐你难道没有听说么,那欧家大少的名声非常令人不齿呢,据说人也很……” “很什么?”欧向宁拉起凌悠然的手放进臂弯里,横眉冷眼睨向那少女,“这就是凌二小姐的家教?” 凌悠然神色尴尬地偷偷抬眼看他,见他眸光冷厉,神色不豫,飞出的眼风刀锋般锐利。 类似的话,凌悠然昨天也说过,他当时的反应,凌悠然虽然记不真切,也无法忘记自己被困住时那扑面而来的凛冽的压迫感,可见这个男人对这些非议何等的反感。 现在堂妹凌悠娴为了羞辱自己,居然连带他这样当面被冒犯,凌悠然不知道后面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这……”先前迎出来的妇人目光一闪,笑道,“她小小年纪知道什么,肯定是担心她姐姐才跟着听别人说了这些混话。欧少爷别跟她计较。悠娴,快向欧少爷道歉。” “妈妈!”凌悠娴不开心地撅起小嘴。还不是她妈妈把欧向宁说得那么龌龊不堪她才信了,还以为今天可以看凌悠然的笑话,谁想到欧向宁居然这样高大英俊气宇非凡。 “别耍小性子,错了就是错了。”凌悠娴的母亲朱琴心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递过一个眼色,柔声说,“难道你认个错欧少爷还会和你小孩子一般见识?” 欧家势大,即便欧向宁的名声再不堪,周围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他、唾弃他,也没人敢这样当面得罪他。 “小孩子?”欧向宁冷哼一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凌二小姐只比悠然小两岁,如今早已成年。” 朱琴心的话原本是想替凌悠娴开脱,让她道个歉把事儿揭过去,没有想到欧向宁不买账,反而说:“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真的担心她的姐妹,难道不是应该在姐妹去相亲之前,把她知道的这些消息私底下告诉姐妹?为什么要等到姐妹和相亲对象注册结婚之后才说?难道,是想挑拨我们的夫妻关系?“ 这番话说出来,不光凌悠然错愕不已,朱琴心的脸色也变了。偶尔胡说了两句别人那里听来的闲话,和有意挑拨欧家大少爷的夫妻关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你们结婚了?”凌悠娴不能置信地看向欧向宁。 这和妈妈说的不一样!他不是应该在凌悠然勾引他之后,玩弄凌悠然一番,然后把那个讨厌碍眼的女人丢在酒店或者随便其他什么地方吗?为什么会和凌悠然注册结婚?为什么? 凌悠娴盯着欧向宁英俊至极的脸,眼眸中渐渐染上妒恨的红痕。 明明不管论容貌还是才情,她都更胜一筹,为什么围绕在凌悠然身边的男人永远比她身边的更出色?光白哥哥是,连这个据说是个人渣的欧家大少也是!现在凌悠然竟然还嫁进了欧家这种人人艳羡的顶级名门!凭什么? 对了,光白哥哥!她还有光白哥哥! 想起顾光白,凌悠娴眼眸流转,嘴角漾出一丝残忍而快意的笑意,道:“那真是恭喜姐姐和欧少爷了。不知道姐姐和欧少爷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凌悠娴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恶毒表情,让凌悠然不由自主地抓紧欧向宁的手臂。欧向宁安抚般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这件事,我自然希望越快越好,但悠然还在念书,所以,我尊重她的意见。“ 凌悠然抬头,发现他正低头望着她,那双浓黑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粉白粉嫩的脸,四目相对中,很容易令人有种幽深而专注的错觉。 “我觉得还是等毕业再办好了。”凌悠然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现在升入大三,离毕业还有不到两年。这两年的课会比前两年少很多,她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调查事情的真相,搜集证据,如果能在毕业前解决,那么这场婚礼可能就没有必要了。 欧向宁深深看她一眼,点头:“好,听你的。” “那样岂不是还要让欧少爷等姐姐两年?”凌悠娴故作惊讶地道,“姐姐怎么舍得?” “你这孩子又瞎说什么?”朱琴心急急瞪她一眼,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惹到了欧向宁。 “妈妈,我哪有瞎说。”凌悠娴挽住朱琴心的手臂,状似天真地眨巴着大眼睛说,“你看,姐姐昨天才和欧少爷见面,就肯去和欧少爷注册结婚,那两人肯定一见钟情非常相爱嘛,爱意正浓的两个人要这样等两年才能正式办婚礼在一起,该是多么痛苦多么煎熬。” 朱琴心若有所思的眼神扫过,凌悠然有些难堪地偏开脸。 “看,姐姐害羞了,我说对了吧?”凌悠娴微微一笑,道,“不然当初怎么不见姐姐和光白哥哥去注册结婚?他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呢。对不对,姐姐?” 听到顾光白的名字,凌悠然脸色一白,在欧向宁臂弯里的手有些放不住。 见她这样,凌悠娴脸上的神情更加愉悦:“哦,对了,姐姐,昨天你走得急,我忘了告诉你,光白哥哥回国了,今天的飞机,应该快要到了,我和妈妈等等要去机场接他,爸爸已经先一步从公司过去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凌悠然毫无防备,一时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光白哥哥今天回国,我和妈妈要去机场接机。”凌悠娴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些挑衅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凌悠然。 她很想看看,凌悠然如何在欧向宁面前,把和顾光白过去的种种粉饰太平。如果不是凌悠然出事博取了顾光白的同情,当年顾光白会爱上的人应该是她! 正文 第6章 不相干的过去 “帮我……”凌悠然定定地看着凌悠娴说,“向他问好。” “好。”没看到意料中的场面,凌悠娴有些不甘心,“姐姐没有其他要和光白哥哥说的?” “幼时玩伴说这个还不够吗?”欧向宁抽出凌悠然紧紧抓着的手臂,换了个姿势,将她僵硬紧绷的身体环进怀里,“还是凌二小姐觉得,我欧家大少奶奶会和你一样毫无教养?\" 凌悠娴一口气哽住。 这欧大少是傻的吗?她是在帮他揭穿凌悠然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他居然还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原本她是想逼凌悠然自己在欧向宁面前失态,没想到欧向宁对凌悠然竟然如此回护。凌悠娴气得忍不住咬牙。 朱琴心暗暗拉了她一把,笑道:“欧少爷是送悠然回来的吧?不要一直在门口站着了,进去坐吧。” “不,我是带悠然回来通知凌先生和凌太太我们结婚的事情的。现在消息送到了,凌太太又另有安排,我们便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欧向宁说完带着凌悠然转身上车离开,根本不再给朱琴心说话的机会。 “谢谢。” 上车之后,凌悠然感觉到刚才一直支撑着她的那股力量松开,低声道。 听到顾光白回来的消息,她整个人都蒙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上去问凌悠娴是不是真的。 但凌悠娴得意又挑衅的眼神让她清醒过来,即便顾光白回来了又怎样?她和欧向宁已经注册结婚了。 而且,顾光白回来通知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告诉她,说明顾光白并没有原谅她。是她辜负了顾光白,她有什么资格希望顾光白会原谅她? 凌悠然努力不让自己失控,眼泪却一点一点滑落下来:“对不起。” 她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顾光白还是欧向宁。 一方手帕递到眼前,带着凛冽深远的树木清香,凌悠然迟疑了一下,慢慢接过,道:“你不问吗?” 凌悠娴的话说得非常露骨,她也不认为自己的表现能瞒过欧向宁,但他从始至终没有追问一句。 “我对不相干的过去没有兴趣。”欧向宁声音冷淡。 凌悠然抬头,他英俊的侧脸在暗下来的天光里透出难以捉摸的深沉与漠然,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白光映在他漆黑的瞳仁里冷而锐。 不相干?她应该谢谢他这般冷酷,还是该反思自己作为女人的失败?凌悠然扬了扬嘴角,擦掉脸上的泪水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家。”他说,异常简短的两个字。 凌悠然愕然:“回家?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不是欧家。”欧向宁打断她,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眼睛,看着她说,“是我家,我和你的。” “呃……”凌悠然愣了片刻才慢慢明白过来,认为他说的应该是他个人的独立居所。 欧家虽然家业很大,可是所有成年男丁都有自己的独立居处,并没有像凌家当年一样祖孙三代、兄弟两个成家之后还全住在一起。 听说,欧家那座矗立在A市郊外山上的老宅,除了每代当家人外,只有年节和欧家的子嗣们结婚时才被允许带外人进去。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即使领了证应该也不会是欧家想要的姻亲关系,所以欧向宁不会带她回欧家也在情理之中。凌悠然自嘲地笑了笑,是她想多了。 车子很快驶入一处高档住宅小区,凌悠然望着小区的名字有些失神。 雪域澜庭,这是当年凌家衰败之前的产业,名字是她和顾光白还有凌悠娴坐在爸爸的书房里捣乱时,一个字一个字拼凑出来的。 她记得当时有好几个组合,最后爸爸选了她和悠娴的这个组合在一起,说希望她们姊妹两个以后能并肩撑起整个凌氏。 只是,后来小区没有建成爸爸妈妈就出了事,再后来叔叔把这里卖了,而她和悠娴的关系也随着她和顾光白在一起渐行渐远。 唯一没有变的,是这里如父亲所愿建成了A市豪门趋之若鹜的一线小区。 车子在C座停下,欧向宁合上笔记本下车,凌悠然连忙跟了下来。 欧向宁在楼门的门锁上摁下一串数字问她:“记住了吗?” “什么?”凌悠然不明所以地看他。 欧向宁和她对视了两秒钟从身上拿出一张卡给她:“以后回家刷这个。” 凌悠然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在问她有没有记住开门的密码,但是他摁得那么快,凌悠然根本没有看清楚,更别谈什么有没有记住了。 想让他再说一遍看起来也不太可能,凌悠然乖乖接过卡片跟他进去。 本以为车停在C座,以欧家的身份、财力和地位,欧向宁住的一定是雪域澜庭的楼王,没想到并不是。 凌悠然打量着眼前以黑白灰为主色调、装修得极其简约的复式跃层公寓,说:“为什么没有选十三层那套?” “十三层?”欧向宁脱掉外套,拿了一双拖鞋给她,男式的,深灰色,非常大,和他脚上那双一模一样。 “嗯。”凌悠然目光在两双鞋上游移了一下,最终红着脸慢吞吞地换上。她从来没有穿过别人的鞋子,尤其是男人的。 欧向宁回答:“视野不好。” “怎么会?”十三层是楼王,位置、户型、采光、景观等等都是优中选优,怎么可能视野不好。凌悠然不解。 “过来。”欧向宁拉起她的手腕带她走到窗前,抬手一指,“看见了吗?” 凌悠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出去,一轮红日正冉冉西坠,流丽的霞光染红了远处的群山和小区里的地标性景观,有种耀目而苍茫的美,正想赞叹,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一道弧线,整个小区尽收眼底。 “我从不让任何情况在我的掌控之外,不论好坏。”欧向宁手指一收,语声低沉。 凌悠然心底一颤,转过头,那双黑如墨染的眼睛正落在她脸上,眸光幽深慑人,让她几欲想逃。 正文 第7章 还没有准备好 “欧总。” 幸亏助理这时候开门进来,欧向宁移开了目光。 凌悠然强自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助理带上来的文件包说:“还要忙么?” “嗯。”欧向宁点头松开她,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交代:“你自己去随便看看,觉得哪里不满意回头跟我说。楼上的客房傅越在用,就不要进去了。” “哦,好。”凌悠然应道。 欧向宁看她一眼,没再说话,带着助理进了书房。 听到书房的门关上,凌悠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男人太具侵略性,尤其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每次对视,如果她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都会有种随时被吞噬的错觉。 凌悠然从来没有和人相处时绷得这么紧过,甚至他一出声,她紧绷得连伤心顾光白的事情都忘记了。 想起顾光白,凌悠然嘴角浮上一抹苦涩的笑意,他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不管她有多爱他。 深吸一口气,擦掉眼角来不及掉下的泪水,她强迫自己迈开步子去参观欧向宁的房子,不再多想。 除了紧闭的书房和欧向宁交代的客房外,凌悠然发现这所公寓虽然面积不算小,但已然被分配完毕各有用途,完全没有多余的房间再住人。 她站在主卧门口盯着那张硕大的双人床看了许久,渐渐握紧双手。 昨天的事情是个意外,她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睡到一张床上,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住下来! 想到这里,凌悠然立刻转身下楼,像逃一样。 可是,阶梯太多,鞋子太大,她下楼的脚步又太过慌乱,转过弯没有几步,不知怎么绊了一下,她便从楼梯上跌了出去。 “啊!”凌悠然惊叫一声紧紧闭上了双眼。 然而,剧痛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袭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进了怀里。凌悠然试探着睁眼,发现自己扑在一个温暖宽阔地胸膛上。 “你跑什么?”欧向宁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楼上有什么?让你慌成这样。” “没、没有。”凌悠然一把推开他,退后两步。 “没有你跑什么?”欧向宁皱眉,深浓的眉眼透出不悦。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凌悠然两颊泛红。 “准备好什么?”欧向宁不解。 “和你,和你睡在一起。”凌悠然脸上烫得如同火烧,鼓足了勇气却还是声如蚊讷。 “噗。”半掩的书房门后,隐约传来憋笑的声音。 “傅越!”欧向宁眉一横,黑眸中怒意汹涌。 书房的门立刻应声紧闭,凌悠然看着他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她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毕竟她今天给他找了足够多的麻烦,刚才还让他被自己的助理笑,特别是,这事关男人的尊严,欧向宁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生气。 但是,并没有。 欧向宁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出人意料地恢复了他一贯的深沉与冷静:“你想多了。” “可是……” “没有可是。”欧向宁打断她说,“我不碰你。在你点头之前,我不会碰你。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是夫妻,不管登记注册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事实不会改变。我会履行的我的夫妻责任和义务,相应的,我也希望能获得我的权利,而有些事,以后总是要做的。懂吗?” 凌悠然怔怔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欧向宁上前一步,捡起她刚才从楼梯上跌下来时掉在地板上的鞋子,帮她穿上:“不要胡思乱想,我等会儿让傅越给你把晚餐送上去,去吧。” 凌悠然又逃也似地飞奔上楼,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紧蹙的双眉。 她一路跑进主卧,撞上房门,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凌悠然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靠在房门上,直觉得两腿发软。 这男人简直太可怕了!她原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离开,可他三言两语就将她说服了。而且,堂堂欧家大少,居然帮她穿鞋子,还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 凌悠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热得灼人。于是,她一瘸一拐地挪向床边,慢慢坐了下来。 她必须得承认,欧向宁说的没有错。 在他们生活的这个圈子里,合作联姻比比皆是,但不论是政治联姻、经济联姻,没有听说过夫妻双方仅仅领个证就算的。哪怕真的是婚后各有所爱的,也会维持努力维持这段婚姻。 因为,这样的婚姻,往往牵涉着双方家族的力量和利益在里面,根本由不得当事人选择,很多时候为了让双方关系更稳固还要再生一个孩子。 凌悠然缓缓咬紧嘴唇。她觉得自己想得很明白,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想逃避。 她内心深处不能认同这样的婚姻,这种以利益交换为基础结合在一起的婚姻。凌悠然蜷起双腿,抱住膝盖,像个鸵鸟般把自己的脸埋进手臂中间。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哭得也太多,心力和体力消耗都很大,在这种黑暗安静的环境里很快便昏昏沉沉睡去,只是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到自己被困在一片森林里,周围大树参天,遮天蔽日,她在里面不停地跋涉奔跑。 她记得自己在找顾光白,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心急如焚,精疲力尽,却被那片森林牢牢地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努力一挣,明亮的日光跃入眼帘。 这是…… 愣了一瞬,她才回过神。 原来是做梦。 凌悠然松一口气,隐约嗅到松软的被褥间透出凛冽深远的草木清香,是欧向宁身上的味道。她一下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外套衣物俱在,只是被人从床尾移到了中间,身上多了条被子。 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凌悠然自嘲地笑了笑。 等她收拾妥当下楼,看到餐厅桌子上早已摆好早餐。 “吃过饭先送你去上课。有什么要添置的,中午告诉傅越,让他去买。”欧向宁一手系着领带,一手把她从楼梯上接了下来。 “哦。”凌悠然被他领到餐桌前,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回去一趟。” 正文 第8章 重逢 欧向宁抬眼看她,眸子漆黑深邃。 “我想……回去取些东西。”凌悠然低声道。 她知道昨天的事情让欧向宁不快,但她必须回去把父母的遗物取走,否则,她不知道下次回去还能不能看到那些东西。 “好。”出乎意料地,欧向宁没有表示反对,“下午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凌悠然拒绝道。 她没有理由让欧向宁陪她去做自己厌恶的事,也不想一次又一次向别人展示她家里的丑恶。 欧向宁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她以为他同意了,没想到下课出来,那部黑色Mercedes-AMG S 65L已经稳稳停在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 凌悠然在台阶上愣了一下,看到车门打开,欧向宁身姿笔挺地从车上下来。 他风衣的扣子没有系,行走间被风掠起,隐约露出峻瘦的腰线和笔直修长的双腿,配上那冷厉的眉眼,在恍白的日光下,别有一种动人心魄的肃杀之感。 “嘶——”凌悠然听到身边的女同学一边发出夸张的抽气声,一边以她为圆心退开,“好酷啊!”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动,凌悠然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冲下台阶:“你怎么来了?” “接你。”欧向宁言简意赅,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包。 “哦。”凌悠然只想尽快离开,顺从地把包交给他,说,“那我们走吧。” “嗯。”欧向宁眸光淡淡地扫过她身后的人群,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偕着她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车子。 众目睽睽之下,凌悠然面红过耳,直到上车后,车子驶离A大很远,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 “你不是答应我不来了么?”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行车路线,凌悠然忍不住问。 欧向宁瞥她一眼,说:“我在外面等你。” “哦,好。”他不进去就好。昨天的场面实在太难堪,凌悠然不想再经历一次。 车子驶进凌家大门,管家殷勤地迎上来开门:“大小姐,欧少爷。” 欧向宁没有理他,只对凌悠然道:“十五分钟够不够?不够我让傅越跟你进去帮忙。” “不用,很快的。”凌悠然怕他真的让助理傅越跟进去,立刻下车关上车门往里走。 如果可以,她想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带走,包括房子。但是这不可能,朱琴心夫妇也不会允许,所以,她只是回来拿一些容易带走的东西。 凌悠然一路走进客厅,发现家里的佣人虽然各司其职,可个个都吊起眼角飞出一抹奇异地余光来看她。 她回过头问跟在身后的管家:“叔叔和小婶呢?” “先生和太太出门赴约去了。”管家低着头回道。 赴约去了?凌悠然站在门口想了一下,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得迈步上楼。 她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了自己的衣物,然后往尘封的旧书房去。 那里是她父母去世后,奶奶看到婶婶把她父母的卧室改建成新书房,做主封起来的,钥匙只有一把,奶奶去世前交给了她,说那里留存着父母的所有遗物。 她偷偷进去过几次,没有找到什么和当年事情相关的线索,却有她和父母的每一张照片,母亲很珍惜的装订成册,放在书房的书柜里。如果别的都暂时拿不走,她唯一想带走的就是那些相册。 凌悠然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心里不由一紧。 会是谁在里面?她站在书房门口,凝神细听。 “光白哥哥……” 是凌悠娴的声音!她怎么在里面? 凌悠然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父母的遗物,不过没有想到凌悠娴会这样迫不及待。 她拿出钥匙开门,然而房间里响起的另外一个声音让她一瞬间心擂如鼓,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刚刚被她推动的雕花木门,像是慢放一样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浮动着暧昧的味道,凌悠娴衣衫半褪,正屈膝跪在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张开的双腿之间,俯身吻得忘情。 尽管看不到男人的脸,凌悠然还是一眼认出了沙发上的男人是谁。 她设想过无数种和顾光白重逢的场景,他会恨她,打她,骂她……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她站在书房门口,怔怔地看着他们,觉得喉咙里像塞了棉絮,完全发不出声音。 沙发上的两个人,听到动静,停下动作,同时望向门口。 “咦,姐姐,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常住在欧家了呢。”凌悠娴拉上衣服,圈着顾光白的脖子倚在他怀里,笑得极为灿烂。 顾光白迷蒙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慢慢聚焦到凌悠然身上,冷淡又疏离:“原来是欧家大少奶奶,幸会。” “光白。”凌悠然心口一震,脸上血色褪尽。 不管之前想得多么清楚,当真正直面的时候,痛苦并没有减少分毫,顾光白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凌迟致死。 “你……这样叫我恐怕不合适吧,欧大少奶奶?”顾光白屈肘支颐,看着她嘴角浮出一点笑,带着顽劣的讽刺。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可依然觉得那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们少年相知,她深知顾光白那柔和的性子,如果不是真的被他厌恶,他从不对人这般刻薄。 “顾少……”她换了称谓,用一种近乎卑微的态度。 “不敢当,在欧大少面前谁还敢称一个少字。”顾光白却字字如刀,杀人诛心。 “你误会了……” 凌悠然想要解释,顾光白根本不给她机会:“误会?我和欧大少奶奶之间能有什么误会?我们这样的门第又怎么会和欧家有误会?” “光白……” “姐姐,是你在光白哥哥需要你的时候抛弃了他,也是你为了攀附欧家,明知欧大少声名狼藉,还去和他见面相亲,然后迫不及待地与他注册结婚,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做出这幅样子?”凌悠娴从顾光白身边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 正文 第9章 欺人太甚 抛弃?明知道他走了,她还在飞机场守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奶奶派人捉回来算是抛弃? 相亲也不是她选择的,人是凌显挑的,相亲地点方式是朱琴心一手安排的!她除了说服自己,欧家势大可堪借助,接受相亲,还能怎么办?反抗?逃跑? 能吗?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给她的媚药,尾随偷拍她的狗仔,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他们的精心算计?如果不是欧向宁,她今天还会站在这里吗? 凌悠然觉得可笑。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现在要面对这样的指责? 是他们步步心机逼她就范,一次又一次从她身边夺走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一切,现在却成了她的错!好像一切都是因为她贪得无厌才招来的报应! 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想要还父母一个公道而已,难道这也是错的吗? 凌悠然看向那个她曾经坚信就算全世界不信她,他也会相信她的人:“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轻轻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的恐惧与害怕。 顾光白一贯温润如玉的脸,半隐在凌悠娴遮出的阴影里,显得那样遥远又陌生。 他淡淡抬眸一瞥,那双原本明澈又温柔的浅褐色瞳子,清冷淡漠到极致,甚至透出嫌恶,不必说话已经让凌悠然心底生出彻骨的寒意。 “姐姐知道我和光白哥哥为什么在这里吗?”凌悠娴凑到凌悠然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道,“就是要帮他毁掉你们以前所谓的美好回忆。“ 凌悠然浑身一僵,目光落到书桌上。她要带走的相册全部摊开在上面,相片散落一地。而桌角旁的一个小桶里,已经盛满了撕得粉碎的照片。 顾光白见她看过去,起身拿起桌角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半瓶酒倒进了桶里,接着一簇幽蓝的火苗在他指间燃起,准确地投入了照片的碎屑中。 火光一点一点跃起,舔舐着碎屑中隐现的年轻幸福的笑脸,将那化成墨色的蝴蝶扬起后又落下,像他们逝去的青春年少美好时光。 凌悠然想要过去,却被凌悠娴死死地拉住:“姐姐,你和光白哥哥回不去了。别忘了,你现在是欧家大少奶奶。” 凌悠然怔住,抬眼去看顾光白。 顾光白厌恶地睨她一眼,从脖子上扯下一条带着银色指环的项链,就要往火里丢。 “不要,光白!”那是她父母当年的订婚戒指!父母过世,他们确立关系时,凌悠然把其中一个送给了顾光白,希望他们能像父母一样恩爱一生。 但顾光白的动作毫无停顿,指环滑过他的掌心落入跃动的火光。 凌悠然猛地挣脱了束缚,冲向桌边,一双手不管不顾伸向熊熊燃烧的火焰。 斜刺里,另外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用力将她拉起。一只黑色的皮鞋鞋尖,在那燃烧的小桶的底部点了一下,小桶歪了歪被人踢起,在半空翻转后又被那只黑色的皮鞋利落地踩到脚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电光火石间的兔起鹘落,等欧向宁拨开小桶,从灰烬中捡出指环交到凌悠然手里,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凌二小姐还记着这是我欧家大少奶奶?” 欧向宁开口,声音冷沉,挟着令人心悸的威胁。 凌悠娴瑟缩了一下,躲到顾光白身边:“光白哥哥,我好怕。” “和悠娴没有关系。”顾光白上前一步,将凌悠娴挡到身后。 “和她没有关系?”欧向宁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底滑过森然的冷光,“那和谁有关系?你?你觉得,我欧家大少奶奶进来这里不过十五分钟,不光险些被烧伤,还差点失掉父母遗物,你们两个谁能置身事外?” “欧大少,你不要欺人太甚!”顾光白温和的眉宇间也浮出一抹愠怒,“我们没有想要烧伤她!是她自己扑过来的!”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欧向宁冷笑一声,长臂一伸,以一种刁钻而危险的姿势将顾光白摁倒在书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上他的咽喉,黑眸眯成锐利的一线,“为泄私愤,不问青红皂白便毁坏悠然父母的遗物,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光白哥哥!”凌悠娴吓得尖叫。 欧向宁没有回头,反手一甩,凌悠娴整个人连滚带摔地扑进了沙发里。 “悠娴!”顾光白挣扎了一下,发现双方力量悬殊,只能愤怒地和欧向宁对视,“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你算什么男人!” “小姑娘?她做的事,没有任何一个小姑娘做得出来!“欧向宁居高临下,锋锐的眸光带着轻蔑地底色,“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相信她是个无害孱弱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 “你说什么?”顾光白不甘示弱,但无法从欧向宁的钳制下挣脱分毫,“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她能帮你这样对她姐姐!凭她能让你这样去损毁她亲人的遗物!“ 欧向宁手下用力,顾光白瞬间疼得脸色苍白,满额冷汗。 “呵呵,悠娴说错了吗?”顾光白嘶嘶地抽着冷气,却仍然一脸不屑地说,“凌悠然为了攀附你们欧家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 做了什么?她究竟做了什么? 凌悠然不能置信地看着顾光白。 这个曾经在她人生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温柔地抚慰她,相信她,保护她,带她走出困境的男人,现在竟然说,她为了攀附欧家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 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下,凌悠然握着手里余温未尽的指环,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曾爱重依赖的人,原来竟是这般怀疑她!她在他心里是如此不堪! “她做了什么?”欧向宁凛然一笑,说,“她什么都没做。顾少觉得,我要她嫁给我,她有能力反抗,还是凌家有能力反抗?” “什么?”顾光白浑身一震,脸上的神情震惊得无以复加。 欧家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欧向宁想要凌悠然嫁给他,凌悠然和凌家自然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即使欧向宁名声再狼藉,他如果想要女人,随便勾勾手指也会有无数的女人前赴后继地扑上去,他为什么要娶凌悠然这样一个没落千金? 正文 第10章 你做什么? “顾光白,你真是个愚蠢软弱的懦夫!”欧向宁俯身欺近顾光白耳边,压低声音,手指向下,在顾光白腹部中线的剑突下三寸处,屈指发力,一个寸劲,顾光白痛苦地弓起身子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欧向宁冷哼一声,扔开他,转身走向凌悠然:“还有什么东西要拿?” 凌悠然看着顾光白蜷缩起身体跪倒在桌边抬头望过来,闭了闭眼,低头飞快地捡起散落的照片和相册,说:“没有了,我们走吧。” “嗯。”欧向宁没有说话,接过她收得凌乱的照片,伸手环住她的肩。 凌悠然身体僵了一下,随着他往外走。 “光白哥哥!”身后传来凌悠娴带的哭喊声,“光白哥哥,你怎么了?” 她想回头,又生生忍住,眼前的视线模糊成一片,直到坐进车里,顾光白最后那苍白的脸上、脆弱中又充满希冀的眼神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年的事故之后,她忘掉了所有的事情,在病房里醒来时,见到的也是那样一张脸,也是那样一双眼。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是谁,他小心翼翼地守在病床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帮她回忆他们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他说:“悠然,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带你去荡秋千,太紧张害你从秋千上摔下来,你哭得好惨,我被爸爸骂得好惨。” 他说:“其实,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想把你带回家里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见。“ 他说:“就算所有的人不在了,我也会在身边陪你。“ 他说什么她都信,因为,她觉得这世上,除了父母,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墙垣倒塌时将她扑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撑起那一方可以等待救援的空间。 虽然奶奶一再反对他们交往,他们还是像所有遭到家长反对早恋的少年一样,约好时间,约好地点,在家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溜出家门,在约会的地点隐秘而开心地见面。 她还记得,那天阳光明媚,她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指环谨慎地从包里取出来,说:“这是我爸爸妈妈的订婚戒指。” “是要送给我吗?”顾光白问,笑意温和。 “嗯。”她用力点头,“我希望我们能和爸爸妈妈一样,恩爱一生,生死与共。” “傻瓜,说什么生死。”他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在她耳边叹息,“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伤害。” 那一瞬间,她的脸埋在他怀里,感觉世界是如此幸福而美好,事故和失忆带给她的痛苦和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指环后来串在他们一起订制的项链上,贴在胸口,片刻不离。 她到现在都记得,她帮他把项链系上时,他说:“悠然,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可到底,他还是离开了,走得那样决绝,不容她有丝毫辩驳的机会。 凌悠然擦掉眼泪,拿出自己颈下的指环,凝视片刻,抬手解下。 悠娴说得没错,他们回不去了。不管她如何不舍,不管她如何眷恋,他们都回不去了。 她将两个指环串到一起,收进包里,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爸妈的遗物?” 没有人回答她。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奇怪地转过头去,发现欧向宁闭着眼靠在车座里,眉心间有一丝疲累之色。 “欧总已经三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傅越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声说,“今晚九点到凌晨还有一个跨洋的国际视频会议。” “哦,那下车的时候再叫醒他吧。”凌悠然勉强自己笑了笑。她知道他很忙,但没想到会忙成这个样子,那还花时间去接她,陪她一起回凌家干什么? 她打量着身边的男人。那眉眼纵使闭上了也很难让人感觉到柔和。眉峰英挺而强硬地飞起一个角度斜入发鬓,黑如墨染,齐如刀裁。眼睫浓密但不纤长,合起时投下浓黑的弧形阴影,像是睡着了也在看着你。鼻梁挺直的那一线异常出色,让侧脸的轮廓完美得如同刀刻。薄唇抿出一道平直严肃的唇线,有种禁欲式的性感,不笑时永远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和顾光白完全不同,这男人像她在博物馆看到那种古代的长刀,乌金乌鞘,冷沉坚硬,修长锐利,即使经过了时光的沉淀,收敛了刃口的锋芒,你依然可以想象得到刀锋出鞘会是何等锋锐慑人,嗜血夺命。 凌悠然捂着心口向后挪开一寸,靠到车窗上。她觉得这样的男人很危险,靠得太近一定会受伤。 事实上,他今天引而未发的杀意已经让她感觉到害怕,她不知道他对顾光白做了什么,然而顾光白痛苦地样子她看得一清二楚。 顾光白不是弱不禁风的病弱少年,他是个成熟的男人,同样的身形高大,身材匀称,在欧向宁手下却毫无还击之力。 凌悠然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触怒了他,后果会是怎样。 她不过是个只会拿画笔和修复刷的女人,既没有天生神力,也没有功夫傍身,欧向宁一只手足可以让她动弹不得。 “傅越,车门锁上。”欧向宁突然皱了皱眉说。 “是!”傅越应声,把车门的中控锁打开,锁死。 凌悠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抓紧手里的包:“你、你别生气!我、我不看了,我不会影响你休息。” 欧向宁睁开眼,黝黑深邃的眸光一转,带着几许不悦:“你想干什么?” “不、不想干什么。”凌悠然胆战心惊。 “不想干什么你一直往车门边上挪什么?”欧向宁的声音有显而易见的怒意。 “我、我……”凌悠然话哽在嘴边不敢说,她直觉她说了实话他一定会更生气。 “你什么?”欧向宁直起身子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车门打开掉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凌悠然疑惑地抬头。 欧向宁大手捏住她的下颌,向后一转,她看到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搭到门锁上的另外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