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1章　金牌策划

第一次遇见大魔王牟狄，是在11月末的一个周三下午。
那天上海的空气骤然降低了十几度，洛雪出门前已经换了件加厚的风衣，可失策的薄款铅笔裤，还是有让她着凉的风险。
这次拜访的客户是即将嫁入豪门的女明星陈孟，而洛雪正负责她的婚礼公关企划。
“经纪人让我低调处理，我偏不！面对网络暴力，就该比他们更暴力！你要帮我多设计秀恩爱的环节，我要给这些黑粉啪啪打脸！”
陈女星把她叫到广告片场，晾了她三个小时，终于抽出空档来跟她聊了，却一句话也没让洛雪插进去，全程都在吐槽网上黑她“假孕逼婚”的事。即使眉角被紧绷的马尾辫高高吊起，也丝毫不妨碍她夸张的表情秀。
洛雪让助理Coco端来两杯热咖啡，一杯自己捂着，一杯趁势递给陈孟，试图把谈话的主题带回来。
“那陈小姐对秀恩爱环节有什么想法呢？”
“不用了谢谢，我在减肥。”陈孟拒绝了咖啡，脸上浮起兴奋的创作欲，“现在综艺不都走大片路线了嘛，上半年好几个明星婚礼的创意都不错啊，冰桶告白、跳飞机、吊威亚什么的……”
“啊……感觉是不错呢。”洛雪的笑容尴尬僵在嘴角，心里却吐槽了句……如果你确定你的便宜未婚夫愿意配合的话……
作为嘉华时尚的金牌策划师，洛雪并没有急着跟陈孟讨论，而是将她话里所有靠谱不靠谱的想法都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开会再商量对策。
就是在这个时候，牟狄前呼后拥地从场馆入口走了进来。
牟大魔王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因为他就是花钱拍这支广告的人……“星河互娱”的创始人兼大boss。
然而牟狄最近的风头实在太旺，尽管场馆里只有工作人员在，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这骚动让正在滔滔不绝冒婚礼创意的陈孟停了下来。
连带着正麻木做笔记的洛雪也好奇地顿住了。
“不好意思，我等下再来跟你谈。”陈孟站起来，整了整仪容，脚步轻快的朝目光聚焦之地走过去。
洛雪的脖子刚随着陈孟的移动方向90度转，耳边就炸开了助理Coco的惊呼声。
“天哪，那是牟狄本人吗？比网上的饭拍照片还帅啊！”Coco匆忙拿出手机录视频，“啧啧，这身材都可以当男模了，私服也能穿这么好看……”
洛雪望着那个躬身站在监视器后面看回放的男人，有说有笑全无上位者的姿态，一时还不能将Coco的溢美之词与其对上号。
不过牟狄的大名她是知道的。
说回来，圈子里谁又不知道呢。
Coco现在拿着拍视频的互动App“美撩”，就是牟狄的团队开发的。这个商业天才，黄金三十二岁，已不知积累了多少身家。
不过作为在微博拥有两千万粉丝的网红CEO，牟狄还有另一个更有名的绰号……“墓帝”。
意思是将一切跟不上节奏者送进坟墓之人。
作为一个有文化有技术的痞子，他的网络点评往往犀利而直白，写嘲讽段子更是一把好手。无论竞争对手还是行业砖家，只要碰上他，要么灰溜溜认怂，要么就只能气绝身亡。
对圈内人来说，这种口碑，就等于大写的“惹不起”。



第一卷　正文 第2章　家有美男

幸好自己并没有什么能惹到他的机会。
洛雪笑了笑，收回目光，喝了口还有余温的咖啡。突然看了看时间，拿出了手机。
微信半个小时前发来一组图片消息。
雪，感恩节火鸡和红酒，都在家等你……当然还有我。
香喷喷的烤火鸡特写，后面露出某大厨的迷人微笑。
洛雪噗嗤一笑，伺候奇葩客户的不爽立即烟消云散了。把照片里的人看了又看，她抿着含笑的嘴，回了一整排亲亲的表情过去。
“哎呀，雪姐你又在虐狗了！”Coco在旁边捂住眼睛，“你和林大设计师都老夫老妻了，请给我们还在奋斗的年轻人一点活路好吗？”
啧，洛雪瞪了Coco一眼：“谁让你偷瞄我信息了。”
“嘿嘿，我是不小心不小心……”Coco吐吐舌头，埋头继续鼓捣自己的手机，“你们继续继续，我去‘美撩’上撩一撩人力资源部的妹子。”
洛雪低头，男友林梓乔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
洛雪看了看还在和牟狄聊得热火朝天的陈孟，叹了口气。
可能晚点，我在徐家汇呢，不知道几点结束。
我来接你吧。
不用啦，外面冷，你在家等我吧。我尽快。
事实上，她已经没有什么想和陈小姐沟通的了，只想等她抽空出来，她就找个借口告辞。最近太忙，好久没有跟梓乔有亲密的约会，她说好今天感恩节，要补偿他的。
你可别又让我空等，最近你都只跟工作睡。
额，她最近是作息不稳定，可说怕影响灵感而搬到工作室去睡的，不是林大设计师么，洛雪郁闷……不过算了，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
摸摸，年关了，绩效大考，你懂的……我明年年薪能不能翻三番，全看你这位家属支援给不给力啦。
自从公司创意总监的位子空缺出来后，洛雪的脑子里就只有绩效了。林梓乔看着洛雪发来的卖萌表情，微笑摇了摇头。
好吧［无奈］，不过你答应我，不要太累着自己。
嗯嗯，你也是。
洛雪安抚完家里那位，看到工作笔记上密密麻麻的日程，又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自己已从满怀梦想的元气少女，变成了分身乏术的工作狂。这些年从小助理到执行策划再到创意组长，好像根本就停不下来。
刚毕业的时候多美啊，她和梓乔一有假期就游山玩水，去美丽的地方，吃美味的食物，然后分享到网上，吸引了不少粉丝。现在却连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越来越少，聊天内容也多数跟工作相关。
好啦，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她赶走脑海中的负能量，只要再加把劲，拿下创意总监的位子……
“不得了啦雪姐！”Coco突然抬起头来。
洛雪思绪被强制打断，“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Coco把手机屏幕摆到洛雪眼前：“人力资源部的小雅说，明年创意总监的职位可能要给A组的高琪啦。”
纳尼？洛雪一把接过Coco的手机，果然看见了小雅和她的私聊信息。
明明比她大比分落后的高琪，居然已经冲到了绩效榜的第一名。



第一卷　正文 第3章　女人的斗志

她立即就给HRD许总打电话，上个月许总还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只要跟完陈孟的案子，创意总监的空缺非她莫属呢。
“你从哪儿听说的，还没定下的事呢。”许总听了洛雪的质问，语气有些尴尬，“不过按照我们的内升惯例，都是看年度绩效的，目前高琪的绩效的确超过你了。”
“这不可能。”洛雪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做的一直是C类企业客户，就算全五星评分，权重也没我的B类明星客户高的。”
“那是上个月之前的事了……”许总解释道，“客户部这个月初给了她一个A类集团客户，她带队攻关一个月，刚刚签下了全年的公关代理。”
洛雪更觉得不可思议：“集团客户不是要竞争提案吗，客户部凭什么直接给高琪？”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们HR也只是看数据说话。”许总打起了太极，“小洛啊，其实这事儿还没定嘛，不还有一个月吗，我看高琪现在也没精力再接新案子了。你如果空得出手，再找客户部要几个B类试试？”
开玩笑，别说都年关了，许多经纪公司的公关预算早已放完。就算她又截到一个，还是无法超过A类客户的权重啊。
洛雪懊恼地靠在墙壁上，手插进了头发里，难道就这样将创意总监的位子拱手让人？那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她过完圣诞就二十八了，熬了那么多年，连结婚也一拖再拖，就是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机会。她见过太多和她一样来上海打拼、模样能力都不错的外地女孩儿，年薪三十万，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可是一结婚，各种压力纷至沓来，勉强撑了几年，最后都跟另一半商量着回老家了。
房子、车子、孩子、圈子……想在这个城市真正立足，就必须进入公司的高管层，拿到百万以上的年薪。
机会不是一直都有的，她已经等不起了。
洛雪呵呵苦笑，眼眶里氤氲出自己最为嫌弃的泪雾。她放下手机，视线隔着光晕在场馆里逡巡，想要转移心中太多的负能量。
一晃眼，却看到了蹦极台下，那个正在教训工作人员的身影。
牟狄？
洛雪眼睛一亮，迅速又拿起了手机。
“许总，拿下牟狄团队的绩效权重是多少？”
“啊，你说谁？”许总一时没反应过来。
洛雪一字一顿地重复给他：“星河互娱，牟狄。”
“乖乖，星河可是S类超级大客户啊，他们明年光营销预算就有十个亿。”连许总也激动起来，突然又叹息道，“可是牟狄那个人的脾气，太古怪了。我们客户部公关一年都搞不定，听说其它竞争者也碰了一鼻子灰……诶，你突然提到他干什么？”
“如果我拿下星河的Case，绩效就能超过高琪了是吧。”她现在只关心这个。
“那是肯定的。”许总微微惊讶，“可是只有一个月了，你有把握吗？”
“姑且一试把。”她左手暗中捏成拳头，“只是麻烦许总暂时替我保密，毕竟把握不是很大。”



第一卷　正文 第4章　挑战大魔王

“了解了解，你是我当年亲自面试进公司的，大忙帮不上，这点小支持没问题的。”
拿到了许总的保证。洛雪挂掉手机，脑中飞快地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
“怎么样？”Coco见她打完电话过来，关切问道。
“没事。”洛雪摇摇头，又看向低气压凝聚的中心，“刚才不还有说有笑吗，这突然间是怎么了？”
“好像是牟狄对样片不满意。”Coco悄声道，“我还想拿手机录下他刚才骂陈孟的视频呢，你都不知道有多精彩，可惜被保安拦下了……”
嗯。洛雪按上了Coco的肩膀，“你呆在这儿别动，我过去看看。”
Coco才发现洛雪一脸严肃，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事件中心，带着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
“我有没有说过，这场戏不能用替身？”牟狄压住即将爆发的怒火，看了看自家的总助，又看向广告制片人。
“是、是这样的，”制片人满头大汗，“可是考虑到安全因素，再加上陈孟小姐的要求……”
“明星的命是命，替身的命就不是命吗？”牟狄冷眼瞟向陈孟的团队，“那么怕死还出来混什么！”
陈孟本人已经躲在后面委屈地擦眼泪了，虽然谈不上一线，到底也是拿过新人奖的话题女王，还即将嫁进豪门，被牟狄这么直接的指责，连听到的人也是一脸尴尬。
“我记得我当时签字的合约上，是特别注明了要演员亲自完成蹦极展示的。”牟狄继续给陈孟经纪人施压，“你们不会是觉得星河小公司，很好糊弄吧。”
“牟总言重了，临时变动是我们的不对。”陈孟经纪人表情郁闷，“可请您体谅陈孟小姐现在有孕在身，蹦极这样危险的运动实在是……”
“怀孕？”牟狄看向陈孟平坦的小腹，冷冷一笑，“既然陈小姐不方便，那就解约好了。”
啊？经纪人和陈孟同时震惊。
“不过因为是你们无法履行合约，”牟狄补充道，“所以违约金由你们付。”
“这……”经纪人大汗。牟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原本还想以怀孕为由，让他们再加点钱，自己好劝陈孟亲自上呢。
一言不合就解约，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牟狄身边的总助一直在跟陈孟经纪人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触大魔王的逆鳞了。大魔王不讲道理是可怕，但真讲起道理来，会更可怕……
经纪人忍住了，旁边的陈孟小姐却不依，收起眼泪冲到前面来。
“牟总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她气愤道，“你这样做放到哪里都说不通的。”
“说不通？”牟狄好笑地看着她，“那就看星河的法务团队，能不能给你说通！”
随着急促拔高的尾音，被牟狄裹在手里的广告脚本也应声甩了出去。
啪！一声闷响，旁边某倒霉的围观群众立刻吃痛叫了一声。
“不好，砸到人了！”大家的注意力立即转移，连牟狄也眯起眼，看向那个捂脑袋蹲在地上的女人。
时髦的齐肩卷发和欧式风衣，明显不是片场的工作人员。
“她是谁？”牟狄声音冰冷，“拍摄现场怎么还有闲杂人等？”



第一卷　正文 第5章　两副面孔

Coco站在洛雪身后，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
只有她清清楚楚看见了，洛雪明明远远站在那儿，风不惊雨不动的，只等脚本飞出来就迎头撞了上去——碰瓷碰得极有技术含量，简直拿出了她在俱乐部接羽毛球的风采。
而洛雪“接球”成功后，脑袋是真心疼，此刻蹲在地上眼冒金星，心里默念着“绩效、绩效……”才稍微好受些。
陈孟这关头还算有良心，第一时间就奔到洛雪跟前。
“洛小姐没事吧？”
洛雪摆了摆手，以示无恙，却面色苍白，还露出了额上的淤青。
“啊，伤得这么严重。”陈孟惊讶，愤懑地转过身来，“牟总有什么气尽管冲我来，凭什么伤我的婚礼策划师。”
“婚礼策划师？”
牟狄意味深长地重复着，迈着大长腿一步一步踱到洛雪跟前。
洛雪垂头看着那双头层疯马革皮鞋，心脏紧张得都快跳出来了。
虽然已经成功吸引了注意，但大魔王现在正在气头上，怎么才能把话题愉快地转到合作上呢……这真是史无前例的公关挑战啊。
“无论如何，伤到人是我不对。”
鼻尖突然扑来一阵暖风，刚刚还居高临下的男人居然盘腿坐到了她跟前。
“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哈？洛雪茫然地抬头，却撞进一道和煦真诚的眼神里。
她蹲着，他坐着。他们此刻是目光平视的。而且距离很近。
虽然和不少名流打过交道，但这么接地气的姿势，还真的是头一次。
洛雪看着眼前集雅痞气质于一身的男人，开始将Coco说过的溢美之词一一对上号。她很可耻也是个颜控，所以脑袋晕晕的有些放空了。
牟狄唇角一勾：“如果你需要叫医生，我想我可以帮上忙。”
“医生就不用了。”关键时刻，洛雪总算想起了绩效。立即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是嘉华时尚的资深创意组长，专业提供各类公关策划方案，希望能有机会为您的团队服务！”
念广告一样的把自己介绍了一番，整个场馆鸦雀无声，只听见洛雪一个人尴尬的回音。
Coco在后面捂脸叹息。刚才看她这么拼，还以为有什么大招。
这种勾搭方式，简直瞎爆了好吗？难怪人家的组长可以跟客户部一起公关，她家雪姐就只能压榨团队玩创意呢。
诚然，洛雪说完后自己也想咬掉舌头。
但除了这句大实话，她也并没有其他想和牟狄说的了，怪只怪，大魔王骂人的气场和“关怀”的气场，都太过强大。
她有种预感，自己再晚一步的话，可能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人在绝境中总有未卜先知的潜能。
牟狄确实有些意外，这种体验很新鲜，他以为只有他会让别人意外，于是他改变了准备翻脸赶走她的主意。
他就坐在那儿，瞄了瞄洛雪递过来的浅紫色名片，没接，也没说话，气定神闲从头到脚把这个敢碰他瓷的女人打量了一遍。
头上的淤青是真实的，如果不是刚才扔脚本前确定那个方向没人，他几乎就真的愧疚了。
看这女人的穿衣风格，已经不是职场新人。幸好皮肤保养不错，发型也减龄，让她整个人显得亲和有活力。连带那举着名片微微颤抖的手，也多了几分可爱和真诚。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尤其她还是陈孟的婚礼策划师，也就是覃家明的婚礼策划师……一根藤上的倒霉鬼。



第一卷　正文 第6章　艰难的抉择

洛雪久不见动静，抬头看向牟狄，大眼瞪小眼。
自己还蹲着呢，手还举着呢，头顶还有伤呢。可牟狄坐在她跟前，似笑非笑，不发怒也不接茬，这是个什么套路？
她现在站起来也不对，坐下也不对，觉得自己就像古时候行大礼的公公，痛苦地等着皇上那句“免礼平身”。
牟狄等洛雪快支持不住了，才把总助古贺叫了过来。
“萌懂直播的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啊？”古贺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你不是说发布会很无聊，已经取消了吗？我们的宣传主力都放线上了。”
牟狄挑挑眉：“突然觉得，加场发布会也不错。”
他温和地看向洛雪，“不知道这位……洛小姐是吧，有没有兴趣呢？”
啊？洛雪激动：“牟总您能给予这个机会，实在是……”
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坐到地上。
牟狄扶住了她，“洛小姐别急，我选供应商，还要先考察资质的。”
“应该的应该的。”洛雪匆忙点头，“牟总放心，我们公司在上海当地的资源十分丰富，而我个人有成熟的产品发布会策划经验……”
“嗯。”牟狄点点头，对她话里的内容毫无兴趣，眯眼笑问，“会蹦极吗？”
哈？洛雪愣住。
“这倒不会。可是我……”
“上去试一下吧。”牟狄放开她，自顾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你从蹦极台上跳下来，我给你三次提案竞标的机会。”
这话一出，莫说洛雪，连周围的吃瓜群众都有些猝不及防。
古贺心中自然是叫苦连天，他家大魔王又开始胡闹了，发布会这种事，是能随口跟人家交换的吗。
而其他人，却是不约而同看向洛雪……以一副走进殡仪馆哀悼逝者的表情。
洛雪仰着脖子，看向头顶正上方像怪兽一样矗立的蹦极台，纠结地咽了咽口水。
这里的蹦极台可赫赫有名，72米，大陆最高，就因为它出过事，导致全上海的商业蹦极项目都取消了。虽然只是租来拍广告，上面有专业教练，下面还有充气垫，保护措施周全。但对有重度恐高症的洛雪来说，绝对是会要命的挑战。
是死于错失总监位置的羞愤，还是死于蹦极台，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啊。
“雪姐，我帮你上吧！”危急时刻，Coco从后面跑上前来，“我跳过澳门旅游塔，那个有三百米呢，这个根本不在话下。”
洛雪感动地抓着她的手，却犹豫：“这是我揽下的事，让你上不好吧……”
“我是你组里的人，你揽下的事不也是我们整个组的事嘛。”
“No No No，”牟狄伸出手指，打断了正在秀同事爱的两位姑娘，“我说过，我不喜欢用替身。其他人上都不算数。”
“可是雪姐有深度恐高症啊？”Coco着急，公司聚会去游乐场的时候，洛雪只是在旁边看着那些项目就吐了。
“那可真有些糟糕呢。”牟狄挑衅地看向洛雪，“找我要单子的是你，我的机会给你了，条件也开给你了，你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别过。其它信息对我没意义，对你也没意义。”
洛雪眯眼，牟狄这话，说得真是该死的正确。
连陈孟怀孕都打动不了他，难道恐高症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吗。呵呵。
洛雪止住了还想争辩的CoCo。
“我上。”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连牙关都在微微发抖。
“呜喔，”牟狄吹个口哨，像看好戏一样鼓起掌来。
目送着洛雪走进升降机，牟狄转身戳了戳还愣着的摄像，“准备开机。”



第一卷　正文 第7章　就撩你不敢

两天后，当洛雪看到陈孟发过来的“美撩”TVC样片时，可怜的她还在病床上输液。
陈大美女的美撩代言人地位终究保住了，因为洛雪答应把自己的蹦极视频用做剪辑素材，还不收替身费。陈孟现在对她的态度，更加亲切热情，让人送了好大的花果篮过来。
精心剪辑后的广告片里，陈孟浮夸特写配合洛雪张牙舞爪的蹦极远景，很搞笑也很吸睛。尤其最后现出的广告词……就“撩”你不敢！让洛雪终于明白了牟狄不准用替身的用意。
是啊，就撩你不敢，谁真敢上他还偏不用。
洛雪觉得，那完全就是牟大魔王的真实语气！
回想那天蹦极跳的过程，陈孟不自觉又有些眩晕。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她只记得那天自己把安全装备确认了N遍，又向指导教练反复询问，磨蹭了整整一个世纪……最后关头，是脑海里高琪嚣张狂笑的脸，让她迈出了坚强的……半步。
额，剩下半步嘛，是教练不耐烦在身后推了她一把。
然后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要命的哭喊着，直到两眼一黑晕过去。再醒来才发现自己被送到了医院。她发誓如果再来一次，就算让她当嘉华的CEO她也不干了。
幸好牟大魔王守信用，第二天就把提案邀约送到嘉华客户部，还点名让洛雪的团队负责。洛雪一下子成了公司的大红人，可惜她请了病假，不能亲眼瞧瞧高琪脸都变绿的表情哈哈哈。
“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洛雪暗中嘚瑟完，又严肃地回了段语音给Coco，“我这两天不在公司，让组里的人该跟进的跟进，昨天视频会议讨论出来的意见，我要在今天下班前看到策划初案。”
“知道了雪姐，还有上次陈孟提的那些婚礼意见，我们要怎么处理啊？”Coco打字过来，“你知道，如果我们按她说的做了……覃公子那边肯定会骂死我们的。”
嗯。“这个我想过了，陈孟不是要动静大么，就给她造大动静！但冰桶挑战、跳飞机那些需要她老公亲自上的就免了，你们可以从群演、道具这个方向考虑，海陆空全方位秀恩爱，最后只需要男主角摆个pose的那种，反正他老公不差钱。”
“噢，明白了！”Coco一一记下来，又想起一件事，“话说，今天阿敏对宾客名单，发现原来牟狄和覃家一直互不待见，商业上也有竞争。而陈孟才签了美撩的代言，就宣布跟覃公子的婚讯，怎么嗅都有点阴谋的意味……”
洛雪愣了愣，难道是因为这样，牟狄才故意刁难她和陈孟的？
可最后他不也没跟陈孟解约吗，还给了自己提案的机会。真搞不懂那个人在想些什么。
“总之客户之间的恩怨我们还是少掺和吧，”洛雪按下语音键，“你让阿敏把宾客名单发过来，我再亲自对一下……”
话还没说完，手中一空，手机竟然被人抽走了。
洛雪抬头，林大帅哥正提着汤盒，皱眉看着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聊工作。”
“唉哟，不就是恐高嘛。我都躺在这儿输了两天的液了……”洛雪拉着林梓乔的手，“脑子锈掉好无聊的。”



第一卷　正文 第8章　恋人的心

“你还说呢，就是因为你用脑过度，饮食也不规律，才导致过敏性胃痉挛，还查出低血糖。”林梓乔一边陈述事实，一边把食盒打开，汤、软软的米饭还有一小碟罗勒松子酱，整整齐齐摆到她面前的小餐桌上。
“现在除了吃和睡，你最好什么也不要想。”
“哦，”洛雪嬉皮笑脸看向他，“想你也不行吗？”
林梓乔看着她，原本绷着的脸也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勺子递给她。
“试试今天的汤。”
“你最近工作室不是很忙吗，怎么天天给我做汤。”洛雪甜蜜地舀了一口雪白的浓汤，“不错不错，手艺又进步了哟。是什么做的？”
梓乔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拿出设计年报来看。
“猪脚。”
咳。洛雪把勺子伸到汤底，果然捞出来一截已经软化的猪脚。
“啊，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么，我又没缺胳膊断腿。”洛雪嘻嘻笑着，“你应该给我做猪脑子才对。”
“嗯，考虑过。”林梓乔翻着画报，“但猪脑胆固醇太高了。”
额，她只是自黑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回答。她家的林大设计师果然幽默感捉急啊。
洛雪一边吃饭，一边望着林梓乔看画报的侧影。好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和他静静地相处了，他的脸庞好像又消瘦了些。深刻的五官散发出设计师独有的禁欲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动些迤逦的心思。
“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林梓乔悠悠叹气，“……当心把罗勒酱喂到鼻孔里。”
噗，洛雪差点没将嘴里的汤饭喷出来。
她收回刚才说林梓乔没有幽默感的话，什么迤逦心思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这不是很久都没好好看你了嘛。”洛雪用完餐，抽出了擦嘴的湿巾，“最近都在各忙各的，好难过。”
“这都是谁造成的。”林梓乔阖上画报，“我工作室每天只占用我八小时，你的工作却要占用你16个小时。”
惨了，洛雪暗叫糟糕，自己怎么还主动把话题引到这上面的。将餐桌推到床尾，洛雪靠过去挽住了林梓乔的胳膊。
“我们这样的劳动人民，怎么能跟靠才华吃饭的大设计师比，”她讨好地笑着，“不过你放心，只要成为创意总监了……”
“你只会更忙。”林梓乔打断她，转过身，目光认真起来。
“洛雪，真的，你这个状态不对。”他摇头，“人生不该是这样子过的，我们都在一起七年了，我不希望每天对着微信谈恋爱。”
“所以我不是让你搬回来住嘛。”洛雪眼神暧昧起来，“这样我们每天还有八个小时，可以在床上相处……”
被洛雪陡然冒出的荤段子气到笑，林梓乔戳了戳她的脑袋。
“是谁半夜回家倒头就睡，或者凌晨还在跟同事打电话。”他指出事实的真相，“我要不搬去工作室，都快被你搞得神经衰弱了。”
“呐你看，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洛雪委屈，“就这样还差点被竞争对手钻空子呢。”



第一卷　正文 第9章　如果只能二选一

“有办法。”林梓乔看着她，“放弃这份工作，你还有很多别的选择。”
“你又来！”这次轮到洛雪不高兴了，“都说了这个想法不现实。”
“诶，你可别又说什么你养我这句话哦，”她竖着手指堵上林梓乔微张的嘴，“换个立场想想，我说让你放弃工作室，让我养你，你什么感觉？”
“我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林梓乔把洛雪的手拉下来，“可是，我的工作不会让我从72米高的蹦极台上跳下来，不会让我忙到胃痉挛。”
“额，这次真心是个意外。”洛雪怂了，“好吧，我承认你的生活哲学是正确的。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一丢丢差距嘛……”她嘟起嘴，“至少现在还不行，如果现在我们两个人都过八小时工作制的生活，是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城市立足的。我可不想临了临了，还要灰溜溜地回成都。”
“上海不是天堂，成都也不是地狱。”林梓乔无奈地看着她，“人只要不堕落，就该活在当下，随遇而安。而不是用一大堆规划束缚自己。”
“哦，又来了，我的水瓶座男盆友。”洛雪扶额。
讲不过大道理，洛雪开始耍无赖：“反正我才不要回去，你没见过我初中那些同学，都拖着俩娃打麻将，二十多岁就过起了养老生活。”
她望向洒满冬日阳光的病房窗台。
“我就喜欢呆在上海，喜欢每天早上五点钟，从陆家嘴三件套背后窜起的朝阳；喜欢在法租界的进口超市里，听泰国人和韩国人用英文吵架；喜欢开车路过静安寺时，闻那被红尘气息包裹的香火味……”
她回头看着林梓乔，赌气似的宣告：“反正我死也要死在上海！”
林梓乔沉默地看着她，很长一会儿没有说话。
直到微信的提示音突兀响起，洛雪本能地去拿被林梓乔放在床头的手机。
林梓乔却先她一步按住了手机。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他问。
洛雪愣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看手机，或者看我。”林梓乔拎着手机，和自己俊逸的脸同框摆在洛雪跟前，“你现在只能二选一。”
“好讨厌……”洛雪咬着枕头角，“你居然在医院色诱我！”
林梓乔微微一笑，等着洛雪做选择。
“别闹了亲爱的，我看了名单还要赶紧给组里的同事回复呢……”她有商有量地靠过去，轻轻拿下了林梓乔手里的手机，却没注意到林梓乔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
除了阿敏发过来的名单，还有关于星河策划会整理的提纲。洛雪赶紧点开，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砰！重重的关门声把洛雪吓了一跳。
刚刚还在旁边的林梓乔，真的就这样走了。
也不知何时收走的饭盒，干干净净的，不留下一片云彩。
小气鬼！她心里一堵，把枕头趁手扔了出去。
虽然和林梓乔闹了情绪，第二天光鲜回到公司时，洛雪仍旧觉得神清气爽。
“Coco啊，你再确认下去星河谈方案的时间，别让牟总等我们！”
路过A组的办公区，洛雪故意放大了音量，恨不得让全公司人都知道自己今天要去见牟狄。



第一卷　正文 第10章　星河创意工厂

Coco忍住笑意，跟她一唱一和：“放心吧雪姐，都安排好了，星河那边也很重视呢。”
如愿听到高琪的办公室里传出来愤怒扔文件的声音，洛雪觉得人生圆满了。
“哼，小人得志。”高琪猩红的指甲抠在瑞典买回的咖啡杯上，“不过是个提案背书，也来嘚瑟，我倒看你有几条命能拿下星河的正式合约。”
洛雪是第一次到牟狄办公的地方，尽管这个由废旧工厂改造的“星河总部”已经在网上久负盛名。亲眼见到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门口的大字“星河创意工厂”，是用回收的数码零部件拼成，像一个现代主义雕塑。墙面和房顶加了很多涂鸦和娱乐元素，说是办公场所，不如说更像游乐场。
走进去就更奇妙了，工厂原本的结构很大很通透，改造时也没动太多，除了几个高管的办公室以loft的形式悬在二楼，办公的大部分区域都是全开放的。每个员工都拥有宽敞的活动空间，其个性也在风格各异的布置中展露无遗。
比较尴尬的是，这里好像没有前台。
洛雪走向一个正在整理满地小人书的胖胖妹子。
“那个……请问你们总助的办公室怎么走？”
妹子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看洛雪。
“办公室在二楼B03，不过你如果找古贺的话，他一般不在办公室。”说完又继续整理小人书。
“啊，那他人在哪里？”
“谁知道呢，兴许带人出去做市调了，又或者在修果汁机……谁让他老用那机器碎石榴的。”她随口吐了个槽，转身喊旁边的同事，“虎哥，C组要的段子资料，麻烦拿去扫一下哈。”
洛雪和Coco微妙地交换了下眼神，心道牟狄招员工果然也跟他一样有个性。
抬头看了看手表，洛雪皱眉：“他跟我约的三点钟，不会这个时候跑出去吧。”
“你们约的三点钟啊。”妹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不才两点四十五么，早得很呢。”
额……洛雪讪讪笑着：“我看我还是去办公室等他吧。”
“啊，我想起来了。”妹子叫住她，“他刚才被大boss叫过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想不起你。你不如直接去牟狄那里找他。”
“是吗？”反正今天也要见牟狄的，能直接见到就更好啦，“不知牟总在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妹子突然看向挑高的房顶，“大boss正在厂房最东边的升降台上。”
“为什么？”
“因为那里视角最好，方便他玩无人机啊。”妹子指向洛雪背后。
洛雪回头，果然看见两架无人机嗡嗡地在厂房上空逡巡，做着各种旋转表演。而底下各忙各的员工，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妹子好心地把洛雪带往东边升降台，“话说你在门口没碰见马特么，一般都是他负责接待的。”
接待？原来这里是有前台的啊。
洛雪摇摇头：“门口没人。”
“哦，他果然又偷懒了，明天必须得向技术部投诉了，降低他的个性值。”
“个性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