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夜色浓重,仿佛泅染了墨汁,看不清一丝光亮,山林寂静而阴森,娇小的孩子奔跑在茂密的丛林之中,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哭,一边跑,挂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惊慌的神情。 忽然,只听得一声尖叫,划破山林的寂静,惊起一片飞鸟。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咕噜噜滚下了黑漆漆的山洞,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夜露深重,她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逃跑的力气,而那个可怕的黑影,正在一步步朝她靠近…… “阿爷,阿娘,你们在哪?念矜……快死了……”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滴落下来,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谁能来救救她? “桀桀……”阴森而恐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无言的恐惧犹如潮水将她紧紧包围,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捂紧了嘴巴抬头往上看,正好看见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包裹在黑影之中,冷冷的瞧她。 她想大叫,想喊救命,可全身的力气已经透支,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也再无法挪动一步。她眼睁睁看到那双绿莹莹的眼睛,一点点朝她靠近,如雾的黑影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朝她张开了大嘴。 “月圆之夜的童女,味道一定好极了。”男女莫辩的嗓音,沙哑得刺耳,听得人心头毛骨悚然。 苏念矜害怕得闭上了眼,等待着痛楚来临的那一刻,然而久久……久久,周遭没有了一丝动静,仿佛她与世界被隔离开来,犹如置身幻境,而身上的痛楚,却在真真实实的提醒着她,这不仅仅是一个梦。 终于,她睁开了眼,黑雾散了,莹润的月光倾泻进来,投下一道白光,照亮了这小小的洞口。 黑影呢?她四下张望,再未瞧见一丝踪影,可刚等她松了一口气,忽然听得骨节响动的声音。 “咔擦,咔擦……” 一副小小的骨架,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月辉下,骨架透亮得好似晶莹剔透的美玉,将狭窄的山洞映衬得愈发光亮,透着诡异的美感。 她惊得忘记了恐惧,呆呆看它,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小骨架动了动牙床,似乎在咧嘴朝她笑,“别怕,我会保护你。” 意识开始涣散,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正文 第001章淫狐作乱 一轮红月高悬天际,翠绿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孤零零的茅草屋里不时传出女子的娇笑声。 “小郎君怎如此快就偃旗息鼓了?奴家还想要呢!”女子身披淡黄色轻纱,里面再未着一物,高翘的臀,高耸的胸,在薄纱中若隐若现,一双美目,水波流转,尽是迷离的神采,只看得人血脉贲张。 瘦弱的青年,被她牢牢骑跨在身下,面色发青,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喘着粗气,低声呻/吟,“我……我不行了。” “你可是个男人……”女子俯身,靠近他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再度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勾人心魄。 男子面露惧色,显得有些痛苦,连日云雨,身体再好,也吃不消啊!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推开她,然而女子力气惊人,将他死死压在床上,眼底露出一丝凶光,但很快一闪而过,撒娇道:“奴家想要嘛!” 面对如此风情万种的美人,男人哪里招架得住,再度露出痴迷的笑。 忽然一阵风从门外刮进来,只听得一声爆响,脆弱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碎成两半,只见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立于门口,眼眸清亮,迸发出灼人的耀眼光芒。 “孽障,还敢伤人!”苏念矜大吼一声,提起钩月刀,就朝女子劈斩而去。 女子露出惊慌神色,一脚踢开身上的男子,侧身翻滚,眨眼化作一只红色狐狸,从窗户口跳了出去,男子裹着被子靠在床边,吓得哇哇大叫,“女……女侠,你可算是来了!再来晚点,我就要被这只狐狸精给吸干了。” 苏念矜冷哼一声,“鬼迷心窍!” 说着就提刀冲出窗外,不慌不忙往狐狸逃跑的方向追去。 狐狸精自古有之,其修炼方法有二,先修人形,再由人修仙,过程漫长,非千年不可得,此法虽然安全,但狐狸天性狡黠,怎耐得住如此漫长而无趣的修炼过程,便普遍将目光投放在第二种,采人精气,参拜星斗,狐狸五十岁便可化为妇人,百岁能化美女,有男人精纯的阳气做滋补,可比苦修快捷方便多了。 这只狐狸自然也不例外,只可惜虽然功法不强,却千变万化,诡计多端,很难寻觅到踪影。这次,若不是受那张生家人所托,以张生来做诱饵,苏念矜压根没办法抓住那只狐狸精。 这只狐狸精虽被她杀个措手不及,可逃得倒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不过此事早在苏念矜的预料范围之内,她放出一只蓝色的玉蝶,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扑腾着翅膀快速从东南方向飞去。 嘴角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苏念矜胸有成竹的跟了上去。那间屋子里点了玉蝶香,狐狸精身上沾染了此种香味,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消散,不管她逃到哪里,苏念矜都有充足的信心找到她。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苏念矜就找到了在树下歇息的狐狸精,那只妖精显然没料到苏念矜还能找到这里来,愣了一下,当即撒腿就跑,然而让她跑了第一次,哪里能放她第二次,苏念矜双手扣十,一道五雷符祭出。 只见一道小小的黄符漂浮在空中,倏地一下罩在了狐狸的头顶,化作一丈长的大符,发出雷响般的轰鸣声,狐狸精厉声尖叫,蜷缩成一团,跪在苏念矜的面前,求饶道:“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出来伤人了。侠女大人,放过我吧,苦修百年不易,您这一道符打在我身上,香秋就要魂飞魄散了!” 苏念矜不同于传统道士,属于度妖师一派,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这只狐狸,所谓度妖师,顾名思义,度化妖怪,双方和谐,这是朝廷的要求,也是度妖师的准则。一开始就出大招,自然是为了震慑妖怪,树立自己的绝对主导地位,否则妖怪哪能乖乖听她摆布! 见狐狸认错态度尚可,苏念矜十分爽快的收回了五雷符,这符贵着呢,不过一只百年小狐狸,她还舍不得用呢! 她走到狐狸面前,朗声说道:“既然知修行不易,何必走这歪门邪道,破坏人间法则呢!每吸食一分精气,男子便会短命一年,那张生可是被你折腾得没几年好活了,此乃破坏天道,人道,妖道的恶行,只要你乖乖入我手里的思过塔,日日诵经祈福,洗清这一身罪孽,我愿饶你一命。” 思过塔,说得好听点,就是改过的地方,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关押妖怪的监牢,没吃没喝,还要天天受业火炙烤,别说是个妖怪,就算是个人也受不了!当然,苏念矜是不会告诉狐狸精这一点的,她做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仿佛只要听她的话,就能立马修道成佛。 度妖师一脉,来源于道教,却也吸纳了佛教的宗旨,算是个杂交门派,道法佛法都会一点,可都不精通,但毕竟是朝廷认可的身份,所以官民之间都颇有些影响力。 狐狸精香秋没了五雷符的压制,重新化为人形,恭敬的跪在苏念矜的面前,身上仅着薄纱,看起来十分娇媚动人。她抬头朝念矜露出纯良的笑容,仿佛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子,慢慢朝思过塔走去。 苏念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妖怪,心里虽然疑惑,可见到香秋那一笑,便也放松了警惕。想想以前收服的妖怪,莫不都是被她打得满地找牙,揍得爹娘都不认识,奄奄一息之际才被她收进塔里,这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竟然被她吓一吓就屈服了,心中未免有些洋洋得意。 一只妖怪值一贯钱,她这个月的生活费有着落了!苏念矜心里正美滋滋的,忽然见香秋掉转方向,手中燃起一团火球,宛如流星,朝她袭击而来。 “我擦!”苏念矜大骂一声,钱财梦顿时破灭,化为了一团火,烧得她怒气值急速飙升。 好个狐狸精,竟然假意求饶骗她,果然妖怪都是不可信的,非要揍一顿才老实!苏念矜飞速抽出腰间钩月刀,寒光一闪,将那火球直直从中间劈开,刀气直奔香秋脑门。 钩月刀乃祖传杀妖刀,煞气十足,破开邪火的功力以一当十,非常有效,而香秋直接被刀的煞气弹出三丈远,重重落在地上,嘴角渗出了鲜血。 “哼,敢跟老娘玩把戏,真是不想活了。”苏念矜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扬起手中的刀,继续朝香秋砍过去。 狐狸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连连躲避,然而每次躲开刀刃,都会被刀气所伤,很快身上就伤痕累累,没有一块好肉了。 苏念矜越打越畅快,香秋被她逼得不断逃窜,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原来是耍着她玩呢!心中憋屈恼怒,气得肺都快炸了。 “怎么,还不肯屈服?”苏念矜有些乏累了,看香秋狼狈的样子,出言问道。 “你去死吧!”香秋大吼一声,浑身都化作一团火,不要命的朝苏念矜冲过来。 杀气极重,带着无穷无尽的怨念,香秋很明白,再这样拖下去,她迟早被抓,不如奋力一搏。燃烧精血,发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攻击,就算不能置那个女人于死地,也要重伤她不可!这辈子,她香秋还没有遭受过这种侮辱。 看对方被逼出了大招,苏念矜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脸上一片冷肃,面对那飞速而来的巨大火球岿然不动,双手紧握钩月刀,大吼一声,迎面攻击而去。 只听得一声巨响,砰地一声,火球从中被炸开,苏念矜自火球中出来,利落收刀,轻巧落在了地面,而香秋赤/身/裸/体躺在地上,失去了一只手,鲜血汩汩直流,身上全是翻滚的皮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香秋痛极了,在地上翻滚着嚎叫,声音十分凄惨,在这片寂静的竹林里,显得格外可怖。 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苏念矜实在没了耗下去的耐心,她手里提刀,走到香秋的面前,居高临下看她,“看来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反抗我,下场可是很惨的!” 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刀,轻轻一划,香秋的另一只手也被砍了下来,她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双目赤红,眼神里满是愤恨。 “还不服?”苏念矜又问,香秋瑟缩着身子,浑身不断颤抖,模样极为狼狈。 倔强的扬起那张因疼痛而变得扭曲的脸,一言不发,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苏念矜知道,她已经痛到了极致。钩月刀,对于妖怪的杀伤力,是加倍的。 她倒想看看,这只狐狸精能忍到哪一步。 说着,又提起了手中的刀,就在她砍下去的那一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呼喊:“住手!” 这么晚了,山林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苏念矜愣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貌俊秀的公子边跑边叫,急匆匆朝她跑来。 正文 第002章 狐祸开端 阴气浓郁的山林,突然冒出个男人,莫不是妖怪?苏念矜定睛一看,好像是个人,再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个人!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眨巴了一下,努力睁大眼,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了个遍,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一丝妖气,可真是怪了! “小子,好好走你的夜路,不该管的事,别管!”也不知哪来的傻子,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就该躲得远远的,以免惹祸上身,看这细皮嫩肉的模样,估计就是个不懂事的书呆子,苏念矜想到这,眼底不由露出不屑的神情,语气颇不耐烦,看在对方眼里,活脱脱一个恶霸模样。 被人蔑视的滋味,刺激了俊秀公子的男人气,他上前一步,猛地打掉苏念矜手中的刀,挡在地上那个可怜女子的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这恶婆娘,心肠未免太歹毒了一些,竟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公理王法何在?” “王法?”苏念矜嗤笑一声,跟妖怪讲公理王法,只怕被虐得渣都不剩,“天真!你可知地上躺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地上是什么东西,我亲眼看到你在这里草菅人命,既然此事被我遇上,就不得不管!”俊秀公子一脸浩然正气,情绪十分高涨,仿佛自己真就是那个救美的英雄了。 而那只狐狸精,更是惺惺作态,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配合着呜咽几声,好似苏念矜真是那无恶不作的混蛋,好嘛,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傻子,真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脑子里尽是草! 苏念矜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唇舌,伸手揪住公子的衣领,顺势就丢了出去。 只听得噗通一声响,公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后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她也懒得回头去看他的情况,径直走到狐狸精的面前,弯腰一把揪住它的脖子,打算强行塞进思过塔。 狐狸精好不容易看到一线生机,哪肯轻易屈服,哀声哭泣起来,“公子,救我!” 殷切的目光,本就娇媚的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狐族独有的媚态,即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果不其然,那俊秀小哥再次不管不顾冲了上来,双手按住苏念矜的手臂,脸色涨得通红,似乎是气急了,大吼道:“这可是条人命,你怎能如此胡来?纵有深仇大恨,可去衙门解决,何必做得如此过分?姑娘家家的,心肠怎的如此歹毒!” “你有病吧?”苏念矜恼了,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左手一挥,浓郁的雾气稍稍被吹散了些,隐约能见一抹红色的圆月,漂浮在白雾之中,将那一抹乳白晕染得微微发红,“月圆之夜,妖气大作,这林子里妖鬼不计其数,你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是想找死吗?没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是个妖物吗……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她轻呼一声,手背被狐狸精咬得鲜血淋漓,一时被这公子吸引了注意力,没料到被反咬一口,狐狸精应声落地,现出了原形。 本就元气大伤,法力不济,这会儿咬了苏念矜一口,最后硬撑着的一口气就散了,香秋哪还有力气维持人形,化作了一只断脚的红色狐狸欲再度逃窜,又被苏念矜拦住了去路。 似是没见过此等可怕的画面,俊秀公子掩面大叫一声,震得苏念矜身子一颤,同时也吸引了狐狸精的注意,它露出锋利的牙,嗖地一下转身朝公子扑了过去。 “孽畜,竟还敢伤人!”当着度妖师的面伤人,那可真是侮辱。苏念矜连忙冲了过去,使出连环踢,打得狐狸血肉横飞,直直撞到了一颗大树上,跌落下来,当场没了气息。 苏念矜心里松了一口气,脚步轻踮,落在了树边,正欲弯腰捡尸体,忽然又听得后面一声大喊。 “啊!”俊秀公子跌坐在地上,半空竟漂浮着一团红色的鬼火,意图攻击。 糟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该死的狐狸精,苏念矜心中咒骂一句,扭头又去救俊秀公子。那鬼火速度奇快,赶过去是来不及了,苏念矜一边跑,一边扔出钩月刀,半圆形的刀在空中飞速旋转,破开浓雾,发出呜呜的响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鬼火斩为两段,再度飞回苏念矜的手里。 她两步并做一步,跑到了公子的面前,急声道:“你没事吧?” 那可是聚满了怨念的狐火,沾染一下,就要短命十年,像这种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公子,不死也得掉层皮。 “没……没事。”公子似被吓傻,连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身子颤抖得厉害,揪住苏念矜的裙角边,带着哭腔问道:“刚……那是什么……东西啊?” “狐狸精啊!你是不是瞎!”苏念矜再度露出鄙夷的神情,看他没事,站起身扭头就要走,刚走一步,才发觉裙角被他死死拉住,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你别走,我……我害怕。”公子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讨好道。 苏念矜沉默了一会儿,公子一看有戏,更加委屈巴巴的摩挲着她的裙角,十足一只可爱的小狗,加之本就生得花容月貌的一张俏脸,更显我见尤怜,寻常人见到这一幕只怕要爱心泛滥,不管不顾就收留了,然而只见她慢慢抬起一只脚,慢动作放在公子的胸口,然后张圆了嘴巴,说出如雷贯耳的一个字:“滚!” 随后一脚将他踹飞,欢快地跑去捡狐狸尸体。活该!要不是这傻子突然搅局,她至于耽搁到现在吗!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尸体不见了!!! 她平静的脸,开始抽搐,直到怒火喷涌,终于发出隐忍的咆哮,“啊!混蛋,老娘要杀了你!” 说完扭头怒视俊秀公子,那副一脸茫然的样子,让她恨不得上前一口咬死他。明明,明明那只狐狸已经到手了,明明……她下个月的生活费都着落了,明明…… 哪那么多明明,全让这混小子给搅乱了! 那只该死的狡猾多端的狐狸,先是将计就计被她攻击,躲在树下装死,接着又变出鬼火假意攻击书生,让她误以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料到是个双重计,她竟然着道,让它给逃了! 苏念矜迄今为止已度化20只妖怪,从未失手,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这里,真是……气死她了!她一步步走到公子面前,伸出一双颤抖的手,恨不得就掐在他的脖子上。 然而公子见势不妙,抢先握住了她的双手,感激道:“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还以为你真就走了不管我,所以说天下还是好人多啊……啊……啊” 话说到一半,就听得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冲上天际。 “老娘揍死你……” 夹杂着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和拳打脚踢声,打破了红月之夜,诡异的安静。 浓雾消散,当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红月逐渐退去,浓密的山林里,开始了鸟的鸣叫声,空灵婉转,一派清新可人的景象,哪还有昨晚那般可怕的情景。 俊秀公子战战兢兢跟在苏念矜的后面,捂着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脸,眼角含泪,委屈巴巴走着,他不敢跟得太近,害怕被揍,又不敢离得太远,担心自己一个人遇到妖魔鬼怪,尊严与性命,他毫无犹豫选择了后者。反正四下无人瞧见,他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恶婆娘的保护。 眼前的路,越来越开阔,离走出山林不远了,连续走了两个时辰,苏念矜也乏累了,她回头瞥了一眼俊秀公子,拖长了声音,吩咐道:“给我捡些柴火来。” 俊秀公子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吩咐自己,“你……你这是拿我当仆人?” 那副惊奇的模样,仿佛苏念矜给他布置了多大的难题。 “不就捡个柴吗!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要不是你,老娘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苏念矜哼唧了一声,眉宇间隐隐又有怒火上涌。 俊秀公子一看情况不对,尊严什么的,大概早被丢去喂那狐狸精了,丢脸的事情不差这一件,少做多做都是做,哄好了这个小祖宗才是正事,毕竟这次的确是他的错,毕竟……他的小命还攥在她手里。 待俊秀公子手忙脚乱升起了一堆火,苏念矜放下背上的包裹,就开始脱衣服,吓得俊秀公子捂脸大叫,“男女授受不轻,你……你想要干什么?” 苏念矜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个全身都是戏的男人,明明这么高大一个人,怎么做出一副被蹂躏的小娘子模样?好像她要对他怎么样似的,眉头微皱,粗声吼道:“闭嘴!” 她这一吼,公子立马噤声,双手护住胸口,警惕的盯着苏念矜,似乎只要她靠近一步他就要与她同归于尽。 念矜愈发觉得此人脑子有问题,懒得去管他,自顾自脱下被露水打湿的外套,支起木架子放在火边烘烤,青灰色麻布外套,打了三个补丁,皱巴巴的卷在一起,可见其饱经风霜的历史,她身着青色长衫,白皙清秀的脸,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出几分娇媚。 小巧挺立的鼻梁,一弯柳叶眉,如泉水般透彻的眸子,映衬着火光,仿佛皓月星辰,让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每一处单看并不算出色,可组合起来偏无比和谐,镶嵌在小小的鹅蛋脸之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若不是生得太过瘦弱,倒也算是个美人!等等,瘦弱? 正文 第003章 妖狐之祸(一) 还是去掉弱吧!俊秀公子一边偷偷打量苏念矜,心里一边想着。 见她久没有动静,公子心里稍稍放心下来,山林夜寒露重,先前一直跟在她身后奔跑并未察觉,如今停了下来,愈发觉得冷了。身上有些湿,他不自觉往火边靠近了些,与她面对面坐着,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那个……”公子小心翼翼出声,眼角还有一块青紫色的伤痕,他挤出一丝笑,主动交好,“在下姓陆,单名一个斐字,不知侠女如何称呼?” “苏念矜。”简短答了一句,她又加了些柴火进去,眼睛死死盯着火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一问,倒是更加尴尬了。 陆斐不自觉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脸,继续道:“你知道陆家钱庄吧?就是那个全国都有分号的钱庄,是我家开的,这次的确是我不小心坏了你的事,如果需要赔偿的话,尽管报上我的名号,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说到钱这个字,苏念矜黯淡的眸子开始发光,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扫了陆斐一眼,穿的是绫罗绸缎,头戴冠玉,皮肤细腻光滑,手指葱葱,看起来还真有贵公子的风范。 可是……贵公子会深更半夜跑到山林里去?贵公子会一个仆人不带,自己单独出门?贵公子会蠢成他这个样子?居然有胆说自己是陆家钱庄的人,满嘴胡言!她要是信他,就真是见鬼了。本来还为下个月的生活费苦恼,这下可好,有着落了! 清冷的脸,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苏念矜忽的站起身,绕过火堆,朝陆斐走去。 对上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陆斐不由身子一颤,坐在原地,紧张问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啊!” 话还没说完,苏念矜一双手就往他身上摸去,动作粗鲁也就罢了,还要解他的腰带!还……还要脱他衣服! “流氓,救命啊!”陆斐的惨叫声再次贯彻山林。 一刻钟后,陆斐生无可恋的坐在火堆旁,头发散乱,仅着里衣,外衣、玉冠还有腰间的羊脂玉配件,都被洗劫一空,他抱着腿,缩在火堆边,嘴唇气得上下抖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而本该在一旁的苏念矜早已不知去向。 “苏!念!矜!下次别让我碰到你!”陆斐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低吼出声。 而此时的苏念矜,已然带着从陆斐身上搜刮下来的东西,走到了凉州城门口。 包袱里鼓鼓囊囊,全是战利品,苏念矜摸了摸忽然有些痒的耳朵,将那个可怜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狐狸精没抓到,倒是送上来个小绵羊,还是个偷窃犯,她这也算帮原主人报仇了,一举两得,真是太棒了! 正当她喜滋滋的要进城时,被守城门的官兵拦住了,“你的公验呢?” 念矜这才注意到,守城的官兵比往常多了两倍,心中惊讶,一边从包里拿出公验给他查证,一边打探道:“官爷,凉州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守城的官兵将她的公验仔仔细细查证了一番,本想呵斥,见是个度妖师,态度稍微好转了一些,言语里满是抱怨:“昨晚凉州城一连死了四个年轻男子,死状极为怪异,查不出死亡原因,太守担心城中有奸细,连夜召集我们加强巡逻,尤其是近些时间进出凉州城的人,唉!大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老子现在还没缓过来。” 说着,尽是一些骂骂咧咧的话,苏念矜表面应和赔笑,心中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昨晚?时间怎的如此凑巧,难不成是那只被她重伤的狐妖所为? 可是,狐妖昨晚被她打得奄奄一息,哪还有力气去加害其他人,道理上说不通啊! 念矜隐约觉得,这件事有古怪,然而转念一想,这事现在也轮不到她来管,便也随他去了。 从当铺出来的时候,包袱轻了,手里多了一贯钱,是整整一贯钱呐!没料到那小子身上的东西这么值钱,这一巨大惊喜,冲淡了苏念矜没有抓到狐妖的遗憾。秉着有钱就是大爷的理念,念矜立马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又住进了凉州城内最高级的客栈,开开心心玩了一整天,直到夜幕的再次降临。 白天人声鼎沸,阳气充足,她又陷入平白得了一大笔钱的欢喜之中,未察觉到异样,此刻苏念矜明明白白感觉到,凉州城被一股浓郁的妖气笼罩,那股黑气与夜色融为一体,正在一点点吸食城中百姓的精气。 但这股妖气很懂得克制,只从每人身上吸食一点点,聚少成多,既不会对普通百姓造成伤害,也能维持自身功力,实在是聪明至极。 这作风,倒是和那只无脑的狐狸精大相径庭,既然没有越界,念矜自然不会主动去攻击,再说,这么聪明的一只妖,苏念矜还没有把握能一招降服,保命要紧,还是别随便去惹事。 明哲保身,不该碰的东西,绝对不去碰,这是她十五岁那年离家出走后,经过血淋淋的教训得来的。想到那个家,她心中一片冷然,都离开三年了,分明还有些东西放不下,只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了,找到血玉石才是关键。 想到这,苏念矜紧了紧身上的青色长衫,枕边放着钩月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三年颠沛流离,为了寻找血玉石的下落,踏遍了唐朝疆域,成为职业度妖师,并非本意,全是为了糊口。 每度化一次妖,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风餐露宿自是不必说,十分辛苦,只是为了这高额赏金,仍有人冒险去尝试。十几年前那场人魔大战后,通往魔界的路都被封死了,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妖怪,路边偶能得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抓捕,都消灭得七七八八了。 妖魔减少直接导致以此为职业的度妖师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赏金再高,没有妖怪度化,那不还是要饿死!到苏念矜这一代,若非已划入朝廷编制的度妖师,像她这种没有背景后台的野生度妖师,比路边的乞丐好不了多少,反正都是一个字,穷! 不过好在苏念矜出身度妖世家,又天赋异禀,自学成才,所以度化妖怪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如果扣除狐妖那一件的话。 朝廷规定,只要度化30只妖怪,就可纳入正式编制,每月都可获得一贯钱,禄米2石,职田20亩,这意味着下半辈子都有了保障,还能受人尊敬,那是多少底层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度化妖怪哪里有那么简单。 现在妖怪都学精了,不安分的混于人世之中蛊惑人心,安分的藏于深山老林一心修炼,难找得很。要么就是修炼千年的老妖怪,那种压根不在度妖师考虑范围之内,等级差距太大,等同于送死,所以想要达到30只的量,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苏念矜不过18岁,度化妖怪数量已达20只,在她这个年纪已算了不起,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穷。 夜凉如水,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慢慢渗透进房间,“阿啾!” 苏念矜鼻翼微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间,擤了一下鼻子,翻了个身继续睡,然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枕边的钩月刀,咻的一下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住在客栈二楼,很灵巧就翻上了屋顶,看到一个黑影身轻如燕飞速逃窜在连绵起伏的屋檐之上,也提气跟了过去。 好熟悉的妖气! 念矜心头莫名有些兴奋,追随着那道黑影,奔驰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然而很快,那股妖气就消失了,念矜手中紧握钩月刀,随时准备出鞘,她与狐妖有过交手,自是知道它的诡计多端,此刻隐匿的行踪,莫不是在找准机会偷袭她? 不过仅仅一天的功夫,这狐妖就能恢复这等水平,甚至胆敢攻击度妖师?苏念矜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找不出那跟线来,以如今的状况来看,那只妖狐怕是惦记上她了。妖狐记仇,一向如此,所以说,当初就该一刀杀了它,免得多生事端。 “啊,死人啦!”很快一个凄厉的叫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黑漆漆的院子,忽然被十几盏火光照亮,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念矜才发觉,自己被引入了一间男子的卧室,而院子里不断有人往这边跑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要破门而入。 而房间之内,除了她,还有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脸色青黑,全身肌肉萎缩,血已经被吸干,干巴巴的蜷缩在一起,仿佛一具脱水的干尸,眼珠子睁得很大,几乎要爆出来,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的笑,似是痛苦,又似在享受,全身赤/裸躺在床上,看上去似乎已死去多时。 苏念矜一眼就认出这是狐妖香秋的杰作,定是这男子受了美色诱惑,结果被吸得精尽人亡。她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之前死去的四个男人,都是香秋所为,然而口说无凭,若是她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只怕狐狸精没抓到,自己要被打成狐狸精了。 正文 第004章 妖狐之祸(二) 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念矜凝神聚气,拿出手帕挡住自己的脸,硬着头皮冲了出去。果不其然,门外站了一群喊打喊杀的人,她转头就往屋顶上飞,后面跟了一堆火把木棍,看来是个大富人家,短时间内就招来这么多家丁奴仆,而且貌似功夫还可以,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念矜心里恨得牙痒痒,一边四处逃窜,一边破口大骂。该死的狐狸精,故意将她引到死亡现场栽赃陷害,让她被一群人追着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本来还想着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不再插手此事,现在自己被拖下水,怕是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凉州城纵横二十八条主要街道,此刻除了巡逻的士兵,再没有其他行人,苏念矜一跑到街道上,就成了活靶子,后面追着一群家丁护卫,前面还拦着一支巡城护卫队,按照唐朝律法,夜晚还在主干道上徘徊的行人,官府都有权直接抓人。 是以,苏念矜此刻成了两边都抓捕的对象,这可真是百口莫辩,一旦被抓到,人证物证俱在,只怕立马就要被拉去定罪了。 前后没路,只剩下跳进左边的城墙之内了。虽然主干道上没人,可位于城墙内的坊却为那些喜欢夜生活的王公贵族提供了去处,里面人多,只要混进人群里,她就有办法脱身。毕竟,那群人没有看到她的脸。 思及此,念矜嗖地一下跳进了坊内,却见里面到处都是喝酒寻欢作乐的人,还时不时有些衣着暴露的女子走来走去,热闹非常。习惯了打打杀杀,忽然见到这般香艳的场景,她立马红了脸,先前这种场景也不是没见过,可那都是妖怪幻化的,她心知肚明,便不甚在意,可此刻出现在眼前的,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还是这么多的人,实在有伤风化。 她半捂着眼睛,贴着墙根走,没走几步,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撞到了人。 那人呼痛,揉着胸口道:“哎呦喂,痛死本大爷了,你谁啊?” 说着就伸手去钩她的下巴,被念矜一把掐住了手,再度发出哀嚎,“痛、痛、痛!” 怕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念矜甩掉他的手,扭头就要跑,却被那人反手拉住了手臂,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是你!” 念矜心头顿时一凛,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她低着头,蒙着脸,低声答道:“不是我。” “苏念矜,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抢了我的东西还敢跑,这下可是你自投罗网,看你还怎么逃。”陆斐恨不得朝天大笑三声,这个强盗,扒了他的衣服,害他在林子里冻了一整天,要不是家中仆人前来寻找,他现在还要困在那里,本以为找她还需费一番周折,没料到转头就撞他身上了。 看她慌慌张张要逃,陆斐哪里肯放,死命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快来人啊!有强盗……”陆斐朝着人群大喊,话说到一半就被苏念矜捂住了嘴。 “你再叫一声试试,我扭断你的脖子。”念矜差点没被他这一喊给吓死,见庭院里的人已经开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心一横,背对着人群,将陆斐按到墙上,做出十分亲密的姿态。 那些人只道是调情,便收回目光,继续与怀中的美人饮酒对诗去了。 “唔……唔”陆斐嘴巴被她捂得严严实实,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个女人按在墙上调戏,实在有失自尊,不断发出哼哼声。 没等两人分开,忽然庭院里再度发出闹哄哄的声音,那两队追随而来的家丁与巡城士兵踹开云康坊的大门,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吓得正在调情的一众男女纷纷逃窜,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老鸨听见这边的动静,连忙出来调停,却只听得那群士兵与家丁的吼叫声,似乎在说什么捉拿犯人。 两人虽隐在暗处的角落,可那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陆斐立马就明白了苏念矜的处境,发出哼唧声,似是嘲笑。 “你敢乱动试试?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苏念矜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看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他,真是冤家! 两人的安宁并未维持多久,毕竟庭院就那么大,那群官兵很快就搜查到这边来了。念矜心头狂跳,连身子都有些发软,虽然现在背对着他们,可这身衣服他们见过啊!之前她就注意到,整个院子里,就她一人穿的青色长衫,现在隐在树荫里看不清楚,一旦拉到灯光下,犯人不就确定是她了吗? “噔、噔、噔”脚步声一步一步在靠近,她竖起耳朵,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紧张得一动不敢动,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般认真祈祷,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然而就在她万分紧张的时刻,忽觉腰上一紧,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翻身按在墙壁上,紧接着温热的脸便贴上了她的额头,整个人还处在发蒙的状态,竟让她忘记了抵抗。 就在此刻,那群官兵也走到了两人面前,陆斐身材高大,将苏念矜纤瘦的身子几乎裹进了怀里,头上又有树影遮挡,黑乎乎的一团,若不是还露出半个头,几乎都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带头的巡城队长看到两人亲密的姿态,不由咳嗽一声,“你们可看到一个身着青衣,形迹可疑的女子路过此地?” 陆斐将苏念矜的头按在胸口,尽量挡住她的脸,沉声答道:“官爷,你看我们这刚刚正快活着呢,怎么会注意到其他情况。” 说着摸了下念矜的头,露出十分甜蜜的笑容。 巡城队长也是个知趣的,云康坊乃是凉州城内最大的青楼所在,他自己也常来,这样的情况见多了,便也没太在意,只叮嘱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靠在墙上,腿都开始发软。 没了威胁,苏念矜这才注意到两人过分亲密的姿态。陆斐看起来瘦弱,身上却是有料的,肌肉紧实有力,肩膀很宽,将她整个扣在怀里竟莫名有了一种安全感。瘦削的下巴,挺立的鼻梁,明眸皓齿,粉润的唇,每一处都仿若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以最完美的姿态组合在一起,说他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丝毫不为过,她一时竟看得有些痴迷。 昨晚初见,浓雾遮挡只看见个大概轮廓,早上又被她揍得鼻青脸肿,那时她正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得了那么多,如今近距离细看,苏念矜差点没骨气的沉醉在这惊人的美貌之中。 “看够了?本大爷是不是很美?”陆斐一开口,就破坏了所有的美感,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说完还摸了一下额间散乱的发丝,尽显风流姿态。 念矜深吸一口气,抬起脚,重重踩了下去。 “啊!”陆斐吃痛,后退一步,抱住被踩的脚,疼得跳了起来,一边咬牙切齿的指着苏念矜,“你个恶婆娘,我刚刚才救了你,竟然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来人!这里有犯人,快来抓她啊……” 念矜一听又紧张了,连忙上去扶住他,露出讨好的笑容,“别呀,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如此小气?好歹昨晚我也救了你,这样算双方扯平,怎么样?” “你抢了我的东西,这怎么算?”陆斐冷着脸,似乎不肯达成和解。 念矜露出尴尬的笑,“多大点事,不就一身衣服嘛,都过去了是不是?” “衣服,玉冠,羊脂玉配件,这一身加起来怎么也值个两贯钱,区区一件衣服?那都是钱啊!”陆斐想起早上那件事,就气得发抖,他一手搭在苏念矜的肩膀上,狠狠搓揉了一番她肩上的布料,“还用我的钱,买新衣服了?” 然而念矜大喝一声,熊熊烈火双目燃烧,“两贯钱?天杀的当铺老板,竟然敢坑我,老娘要去掀了他的铺子!” 耳膜都要被震破了,陆斐嫌弃的揉了下耳朵,“自己审美不行,还赖别人,就你这个穷酸样,不坑你坑谁?” 念矜抬头狠瞪了他一眼,陆斐很识时务的闭嘴了。 一时无话,两人站在墙角,齐齐望天,气氛再次迷之尴尬。 眼看天边已透出微光,估摸着到黎明时分了,折腾一晚上,念矜还想回去补个觉,不由开口道:“今晚多谢相救,那个……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陆斐一看她要走,十分迅速扣住她的肩膀,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我都快被你踩成残废了,你走了我怎么办?” “……” 碰瓷不要碰得太明显,不过就踩了一脚,腿能废掉算她输。 看苏念矜露出不屑的神情,陆斐立马又开嗓了,“来人啊!犯人在……” “你说要怎么办嘛?”苏念矜连忙接过话,“人总是要讲道理的,是不是?” “脚不能走路了,你背我回房吧。我房间就在二楼,左转第五间,辛苦了。”说完,陆斐一下子就跳到她背上,手指着云康坊的二楼,开心的吩咐道。 之前她拿他当奴仆使,这次好不容易让他抓住机会,怎么也要找补回来。 动作快得跟猴一样,背上多了个男人,苏念矜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简直不是一般的沉! “行,背就背。”沉心静气,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 正文 第005章 妖狐之祸(三) 她卯足了一口劲,背着陆斐,步履蹒跚往二楼走去。 纤瘦的姑娘背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穿过层层人群,往楼上走去,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花样玩多了,还没见过女人背男人的,围观的公子哥纷纷在旁边起哄,竟然还有在旁边敲打碗筷伴奏的。 苏念矜压低了头,气得额间青筋隐隐爆出,可坊外就有官兵在巡逻,只要陆斐一喊就会跑进来。行,先忍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周围总算安静下来,她累得都快断气了,将陆斐往后面一丢,就听得呼痛声,“你是不是想谋杀我啊!” 陆斐揉着脚,靠在门窗上,还有一层楼要爬,看她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先缓缓。”念矜跌坐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现在她的心里,好想杀人啊! “喂,那群人为什么找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陆斐想起,好像不止一队人找她,另一队家丁,看衣着好像是白五郎家的,心头顿生疑虑。 “还不都怪你。”苏念矜没声好气的说道。 “这事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陆斐大呼冤枉。 “城中最近死了多个年轻男子,都是那只狐狸精所为,不仅如此,它还想嫁祸给我。”念矜想到这件事就生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说到狐妖,陆斐就彻底没话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失误,竟然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那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对了,之前追你的那队家丁,是白五郎家的,不会是他……”陆斐平常还算和白五郎有些交情,毕竟都是一起喝花酒的狐朋狗友,若是发生意外的是他……陆斐喉头不免有些哽咽。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死的是个年纪男子,听下人语气,应该是那家的少爷。”念矜答道。 陆斐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面色有些发白,白家就五郎一个少爷,只怕死的就是他了! 苏念矜看他脸色倏地发白,心里猜出几分,“你认识他?” 陆斐点点头,算是默认。 她心里一动,瞬间扑到他的面前,将他按在身后的门框之上,兴奋道:“不如你来帮帮我吧!” “这个……”陆斐后头一缩,显得十分犹豫。 上次差点死在狐狸精手下,他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再跟这个女人纠缠不清,只怕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白五郎死了,虽然心里有些伤心,可也就难过一阵子,更多的是推己及人的恐惧感,他还想多活几年呐,没必要跟妖精对着干。 陆斐忽然展开双臂,趁势推开她的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忽然好困,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事明天聊,先告辞了。” 说罢,一个健步往房间跑去,没给她说一个字的时间。 念矜看他一溜烟爬上楼,又一个快速转步回了房,这身手一气呵成,哪里有刚刚那副病弱的模样,真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 明天,哪来的明天?她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今晚睡在云康坊,指不定明天又逛到其他青楼去了,谁找得到他?摆明了就是拒绝帮忙的意思。 算了,她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身边带着个帮倒忙的公子哥,只怕没被狐狸精整死,就要被他气死。念矜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倏地一声飞上屋顶,快速往客栈方向跑去。 第二日天气甚好,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仿若一块透亮的蓝宝石,十分好看。早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念矜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本来她是打算睡到下午的,可耐不住门口急促的敲门声,被迫从床上爬了起来,稍做一番整理,刚开门就见一队官兵闯了进来。 “你的公验呢?”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嘴角蓄着胡须,国字脸,长得十分富态,说话间不怒自威,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压。 念矜心里莫名一个咯噔,连忙翻找出公验与他查证。 她认得此人,正是昨晚带头抓捕她的巡逻队队长,心中未免有些忐忑,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笑着问道:“官爷一大早就来盘查,所为何事?” “昨晚又有人被杀了,太守已封闭城门,令我等严查近几日进城的年轻女子,还望姑娘见谅。” 念矜赔笑:“官爷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着想,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你知道就好。”巡逻队长冷哼一声,一个眼神,指令下属去翻查屋内的东西。 十几个士兵鱼贯而入,也不管苏念矜是否乐意,将屋内翻得乱七八糟,却始终没找到可疑的东西,他们无奈回头,朝队长做了一个没有的姿势。 念矜冷静的同队长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半点慌张,只是眉宇间露出不悦的神情,“官爷,我毕竟是个女子,如此大张旗鼓的翻我东西,不太好吧?” 她知道,他们肯定是要找那身青衣,这是昨晚他们能辨识到的唯一东西。这一点,她自然也考虑到了,所以回来就把那套青衣给扔出去埋了,唉,只可惜做那套衣服的钱,她的内心,隐隐有些滴血,她想穿套新衣服怎么就那么难呢! 见找不出任何东西,巡逻队长摆手收队,没理她的话,转身就要走人,又听得后面女子喊道;“官爷,我觉得此次杀人事件非人所为,能否听我一言?” 念矜追出房门,一双淬亮的眼睛,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让人无法忽视。 队长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有休息,近段时间为了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但始终找不出一丝头绪,心焦气燥在所难免,本不想听旁人说三道四,但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还是停了下来,抬了抬眼皮,沉声道:“何出此言?” “我大概了解过几个受害人的身份,既有平民小户,也有富家大户,从城南到城北,相互之间没有交集,散落分布,这说明凶手属于无针对性随机杀人,但其中有一个共同点,即他们都是18-20岁年轻力壮的男子。当然,这一点,官爷自然比我更清楚,我要说的是这些男子的死状。若我没猜错,他们全部都是精血衰竭而亡,尸体所呈现出来的姿态,都是皮肤青黑,只有一副皮包骨架,中间的血肉都被人抽取干净,而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你说我描述得对不对?” 念矜的一番话,听得在场所有的官兵倒吸一口凉气,队长也由刚开始毫不在意的模样变得神情严肃起来,“你没见过尸体,如何得知?” “官爷,我是度妖师,这是狐妖过度吸取人的精血所造成的死亡模样,所以自然是清楚的。妖怪作乱,光凭借普通人的力量无法抵抗,所以能否让我加入调查?”念矜摆手朝队长作揖请求,半弯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在这么大个凉州城内抓住狐妖,实在太难了,那狐狸精不是要陷害她吗?不若将她推过来的力量加以利用,反过来对付她,念矜就不信了,自己能被一只百年小狐耍得团团转。 队长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仔细打量了一番苏念矜,他现在焦头烂额也是迷茫得很,若有人提供帮助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姑娘可信吗? 见队长露出不信任的眼神,念矜继续劝说道:“官爷对我有所警惕理所当然,其实我也不是白帮忙。您知道,抓住一只妖对于我们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帮您破案子,事成之后,那只狐妖归我,如何?” 原来是有所图,这笔买卖倒是划算得很,队长当即就放下心来,点头答应。 等那群人走了,念矜赶忙紧闭房门,喝了几大杯水,才缓解下来,这个巡逻队长一脸精明相,看起来就不好对付,她平常习惯了打打杀杀,与人做场面功夫的能力的确差了点,好在急中生智糊弄了过去,目前来看,自己是占据了优势地位的,只是这人海茫茫,要如何找到狐妖香秋呢? 只可惜玉蝶香的功效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不然她何愁找不到香秋。 念矜推开窗,望着湛蓝的天空,神情有些恍惚。思考了半晌,想起昨夜的香气,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香秋一直在跟踪她! 过度抽取男子精血为自己补充元气,一来可以短时间内快速恢复功力,二来可以制造城中恐慌,伺机报复她,昨夜就是最好的证明,换言之,她就是引香秋现身最好的诱饵。 想到这,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香秋明面上打不过自己,肯定要另寻手段来对付她,若是她主动示弱呢?香秋发现有直接对她下手的机会,肯定不会错过,到时候她再一举击杀,岂不美哉。 一旦想通了这个道理,苏念矜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起来,既然已有对策,自然要立马执行。 一刻钟后,她已经抱着一壶酒从酒庄里走了出来,心里正盘算着对策,并未注意到一个身影正快速朝她靠近。 “小道姑,好久不见。”好听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酒给扔了出去。 苏念矜感觉自己被阴影笼罩,不悦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嘴角叼了根草,正低头看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正文 第006章 妖狐之祸(四) 真晦气! 这是她见到他的第一个念头。 糟糕,他不会发现自己的猎物了吧? 这是第二个念头。 决不能让他知晓自己的秘密。 第三个念头蹦出来,苏念矜即刻侧身,抱着酒扭头就跑,怎料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没跑几步,就被他拉进了小巷子里。 安静狭窄的巷道,他双手将她困在墙壁上,俯身朝她的头靠过来,苏念矜心口直跳,大喊道:“你想做什么?你再靠近一点,我叫人了!”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莫不是……有新目标了?”江熙扬眉毛一挑,一双桃花眼,笑得花枝乱颤,十分勾人。 念矜不敢抬头看他,抱紧了怀里的酒,全身紧绷到不行,语气里带了一丝颤音,“怎……怎么会?要是有妖怪,你早提前收拾了,哪轮得到我啊!” 江熙扬看她这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不由笑了,“可你的样子已经告诉我,有猎物出现了。” 说道,低头靠近她的脸,两人的脸颊稍稍触碰,然后继续往下,停留在她的肩上,江熙扬使劲闻了一下,笑道:“是只狐妖?” 不……不是吧?为了避免被追踪,她衣服都埋了,他现在还能闻出来? 看她瞪圆了眼,江熙扬一副了然的模样,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十分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遇妖几率这么大,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啊!我就住在你隔壁,有需要随时找我。” 说罢,已如一阵清风般飘走了,苏念矜看着空空如也的巷道,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呵呵,有需要也不会找他啊! 她与江熙扬的恶缘还要追溯到半年以前,淮南道一带出现一只千年树妖,当时以她一人之力无法抵抗,正巧碰上路经此地的江熙扬,此人品级为二等度妖师,已入朝廷正式编制,想来也是不缺钱,她便邀他联手度化树妖,想着自己撒撒娇什么的,能多分一点钱。 没料到此人专门捡漏,厚脸皮之程度,前所未闻,她出了大半的力气差点与那树妖同归于尽,他掐准时机最后给出致命一击,然后单独带走了那只树妖,足足换了两贯钱,一个铜板也没分给她。 耍心眼耍不过,更气的是,打也打不过,可想而知她的憋屈程度,整整半年时间过去了,每每想要这件事,苏念矜都气得牙痒痒。这次好不容易逮住一个猎物,他竟然又出现了,这摆明跟她过不去! 这次的事,决不能让他知晓。 苏念矜抱着酒刚回到客栈,就见那个混蛋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桃花眼一勾,笑得十分灿烂,“小道姑,这么久才回来,该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苏念矜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熙扬也不恼,咚咚咚跑下楼,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不管他,晚上尽快收复狐妖走人,再也不要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免得自己被他整死。 巡逻队长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傍晚时分,有一个小兵过来找她,说是有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在城南出现过,离她所在的地方隔了三条街。这路程,不远也不算近,不容易被她发现气息,也方便窥视她的行踪,念矜心道这狐狸倒是有些小聪明。 吃过晚餐,念矜便抱着酒往香秋可能出现过的地方走去。器具都被妥帖的藏在身上,单从外形看,不过就是一个瘦弱无害的女子,甚至连钩月刀都没带在身上。 一条护城河蜿蜒而去,映衬着两边暖色的烛光,像是落了一地的星光。 她倚靠着木质栏杆,旁若无人的饮酒,微风拂面,颇有些潇洒姿态。白皙的脸颊开始泛红,连脚步都有些不稳,她按着太阳穴,坐在了栏杆上,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跌入河中。 夜色已深,路上再无行人,就算喜欢夜生活的人,基本都在坊内饮酒作乐,断然是没有人会跑到此处来看风景的。周围安静得可怕,偶尔有几声蛙叫传来,就是感受不到一丝人气。 她似乎已经喝醉了,斜斜躺在路上的石凳上,耷拉着眼睛,似乎立马就要睡过去。一双怨毒的眼睛,正躲在暗处盯着她,可迟迟没有动静。 念矜心里明白,对方也在试探,一旦被香秋感知到任何危险,立马会逃走,自己讨不得半分便宜,只要等她走近,进入她的包围圈,那就是天罗地网,到时候看她怎么逃。 阴风阵阵,寒冷的气息不断朝她逼近,念矜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全然一副醉酒迷糊的状态,似乎半分感受不到周遭的危险,就在那股阴冷之气要到面前时,忽然传来男人的呼喊声,“苏念矜,你怎么躺在这里?” 你大爷的,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念矜差点要跳起来爆粗口了,转念一想,此人对香秋没有多大威胁,只要自己继续装醉,还是有获胜的机会。 她翻了个身,遮住自己的脸,假装不知道陆斐的到来。 每天偶遇一次,陆斐觉得这缘分实在妙不可言,他凑到她的面前,扯开她盖住脸的手,笑嘻嘻道:“你也是来这里放河灯的吗?” 放放放,放你个大头鬼!念矜僵着一张脸,继续闭眼做出醉酒的样子,含糊答了句嗯,就没出声了。 虽然没睁眼,但她明确感知到那股阴邪的力量还在盯着自己,而陆斐还在不屈不挠的跟她搭话,短时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心头不由更是着急。 “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醉倒在这种地方,实在太危险了,好在你遇到的是我这种有品位的正人君子,不然被旁人看到,说不定就贞洁不保了。虽然你这纤瘦的样子没有几个男人会喜欢,可脸蛋毕竟还是不错的,带回家养胖点,也算个美人。要不是看我们之间有缘,我可不会守在这里等你醒来。唉,说了这么多,你倒是醒醒啊!快起来回家睡觉去……” 陆斐嘴里一边絮叨,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脸,看来不将她打醒,是不会离开了。 苏念矜表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爱管闲事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的拳头非常想和他的脸来一次亲密接触,强压住内心的火,她半睁开眼睛,柔声细语道:“多谢公子关心,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走,您先离开吧,不用担心我。” 这幅娇弱温顺从的模样,简直叫陆斐看呆了眼,他不禁揉了下眼睛,确定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这才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我没事,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念矜倚靠在大石之上,脸颊红扑扑的,比平时多了几分娇俏可人,看得陆斐心神一荡。 虽然不太习惯她这反常的样子,可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脱下外袍盖在她的身上,语气十分温柔:“夜里凉,别感冒了。那边还有人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没想到这傻子居然还有这么细腻贴心的一面,她心里的火气顿时就被他这一句关心的话语给熄灭了,一个人孤身在外,得到外人一句关心的话,总是会格外感激,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少见了,因为稀有,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苏念矜依旧躺在原地,似乎四肢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陆斐的脚步声已经远了,背后一阵阵的冷风穿梭而来,乌云蔽日,阴沉沉的黑气逐步笼罩了周边粼粼的波光,伸手不见五指。 月黑风高夜,杀妖好时机。苏念矜忽的从原地弹跳起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响,刚躺着的大石就被一股流动的黑气撞得四分五裂,石头几乎碎成了粉末,好厉害的攻击。 果然出手了!她没有多做停留,立马朝黑气攻击而来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默念咒语,片刻功夫,钩月刀便划破层层黑雾,回到了她的手中,十分轻松的破了香秋设下的阵法,眼前再度恢复清明。 香秋已失先机,不敢恋战,恼怒看了苏念矜一眼,飞快往草丛里逃窜而去,她哪里肯给她机会,掏出一张黄符朝香秋扔去,眼看就要罩住她,先前攻击她的黑雾忽然杀了个回马枪,生生撞开黄符,掉转了方向,香秋得了这个空隙,化作一只狐狸,迅速隐没在草丛之中没了影。 这股黑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竟然还能阻隔气味,即便放出玉蝶也追踪不到气息,看来是遇到高手了。 原来是带了帮手,怪不得敢这么嚣张!本以为手到擒来,没料到是功亏一篑,实在可惜的很!只是那股突然冒出来黑影又是个什么东西?她猛然想起刚到凉州城的那晚看到的黑影,感觉和刚刚遇到的如出一辙。 当时她觉得此物没有伤人之意,所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现在怎么和狐狸精搅和到一起了?根据她所感应到的气息,应当不是狐狸,既然物种都不一样,那是如何认识的?还交情好到帮对方去袭击度妖师,这两只妖物绝不仅仅是合作关系,一定还有她所不知的交易。 她还对此事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忽然又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往这里走来,心里顿时有些警惕,她握紧了手中的刀,随时准备攻击,却见到陆斐修长的身影沿着河道快速赶过来。 他怎么又回来了? 正文 第007章 妖狐之祸(五) 苏念矜满头雾水的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男人,手执钩月刀,身后是碎掉的大石,至于他那件外袍,早跟石头一起碎成粉末了。 等等,他不会是突然舍不得自己的衣服,回来讨要吧?要自己赔钱可怎么办?苏念矜不由紧了紧钱袋,要她钱等于要她命啊!不如先溜? 等她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陆斐已经跑到她的面前了,没料到只是离开一会儿功夫,这里就跟被炸了一样,他有些惊讶的看了苏念矜一眼,开口问道:“这里的大石头呢?” 看到苏念矜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陆斐心里后悔了。跟朋友汇合后,他一直担心她被人欺负,虽然平常凶巴巴的,可毕竟是个女子,喝醉了酒躺在河边实在太危险了,他还是回去守着她为妙,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没料到他不过就离开了一会儿,这里就完全变了样。哪有什么娇滴滴的醉酒美人,这里站着的,明明就是个可怕的母夜叉,看看,连那么大的一块石头都被她砍成粉末了,可怕,太可怕了! 听到他的问话,苏念矜心道他果然是为了外袍的事情回来的,语气变得十分生硬,“你自己不会看啊,都在那一堆粉末里了。不过我先申明,那一堆东西不是我弄的。” 虽然两人各有所想,话题竟意外的连接上了,陆斐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砸碎石头。” 废话,她武功再高强,也不能拿刀将这么大的一块石头砍成粉末啊!苏念矜默默收回刀,抱胸立于原地,眼睛不自觉瞟向他,“你回来做什么?” 看他的口气,好像并不是很在乎那件袍子,那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我担心你啊!”陆斐心里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两人都惊了,定定看着对方,竟一时无话。 “咳咳!”陆斐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咳嗽几声,解释道:“就算是阿猫阿狗,我也会放心不下的。” 念矜想起上次他插手香秋一事,觉得有理,点了点头,岔开话题:“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怕被人抓啊?” 陆斐眸子变得黯淡,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他偏过头,静静的河面上飘着几盏花灯,随着水波逐渐远去,“白五郎死了,我们兄弟几个便商量着来河边放花灯,为他祈祷下一世能投个好人家,也希望我们其他几人平平安安度日,不要再遇到这意外之灾。” “那你们可能要失望了。”念矜面无表情的接过话,看陆斐诧异的神情,继续道:“白五郎寿元未尽,偏死于狐妖之手,心有怨气,只怕难入轮回。” “那……那可怎么办?”陆斐急了。 “收服狐妖,白五郎见大仇得报,自然乖乖去地府报到。其他几位受害男子也是如此,魂魄都游荡在这人间,若一个月内狐妖还不除掉,将彻底变成孤魂野鬼,难入轮回之道。”苏念矜难得有耐心替他解答问题,也不知是饮酒了的原因还是怎么,模样难得的顺眼。 粼粼波光倒映出水光,落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陆斐侧头看她,胸口有一股难言的闷气聚集,沉思了片刻他终于说道:“明知朋友有难,却见死不救,实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你若由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便是。我一定倾尽所有来帮助你,只要……能抓住那只狐妖。” 狐妖之祸,由他而起,便要由他来结束,陆斐不想再当缩头乌龟了。 念矜嘴角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一把将他拉到面前,低声说道:“那好,明晚我去云康坊找你。” 说完,还饶有兴味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这怎么看怎么像……引诱,陆斐忽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遇到的还是个采hua贼。 他后退一步,收紧胸前的衣服,警惕的看着苏念矜,“有什么话直接说,你别乱来啊。”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念矜伸手在他胸上mo了一把,露出魅笑,“今晚保护好自己哦,乖乖等我。” 说完一阵风刮过,人已不见了踪影。 陆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被调戏了!啊啊啊,被摸xiong了,她还叫他在青lou等她,不会是把自己当做男ji了吧?不行,明天一定要跟她说清楚。 本还想找她说几句,可这人走得实在太急,一眨眼的功夫,河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阵阵凉风吹来,陆斐打了个哆嗦,一溜烟往回跑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苏念矜离开后,他就觉得身后有一种阴毒的眼神在瞧着自己,可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 他自然不知道,念矜摸xiong的同时,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狐妖是根据气味来追踪人的。神识探索只能追踪到位置,看不见脸,因而很容易就将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如此她才好脱身去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香秋今晚受了伤,自然不敢冒然上前攻击,所以今晚陆斐暂时是安全的,但如果明天晚上他不如约前来的话,只怕小命不保。 等念矜准备好一切,回到客栈时,已是黎明时分,天边露出鱼肚白,周围很是安静。她刚推开房门走进去,就听见了里面的呼吸声,心头一动,当时迟那时快,抽出腰间的刀就刺了过去,然而不过三招的功夫,就被人死死按在床shang,动弹不得。 讨人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道姑,怎么每次见我都那么凶,不乖哦。” 那股子吊儿郎当的人渣气,不是江熙扬还是谁! “混蛋,你放开我!”苏念矜快气炸了,两只手被他反扣在背上,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个人渣,每次见面都能刷新她的厌恶程度,说真的,迄今为止,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比江熙扬还厚颜无耻的人。 “行行行,你冷静一点。”江熙扬刚一松手,念矜转身就再次打了过去,然而又被他扣住了手,整个人都被圈在了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气得念矜差点开口咬死他。 看她气得都快发疯了,他才小心翼翼松手,随时警惕着她的再度出手。 苏念矜绝望的意识到两人功力的巨大差距,打来打去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无奈坐了下来,气喘吁吁道:“三更半夜跑到我房间来,你不会是觊觎我的美se吧?” 江熙扬仰头大笑,“你对美貌一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丰ru肥tun,前凸后qiao,莹润细腻,那才称得上美人,你看看你这豆芽身材,要什么没什么,我就算再饥ke,也不会找你啊!” “呵呵”苏念矜咧嘴,笑不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得很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今晚,你是不是又去抓那只狐妖了?”江熙扬凑近了一点,探头往她身上嗅了嗅,很浓的妖气,不过看她沮丧的样子,应该是失败了,心头忍不住有些欣喜,这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一只狐妖,怎么也得抵得上一贯钱吧,作为一个有追求的二品度妖师,他需要更多的妖怪来提升自己的经验值。 苏念矜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心头却忍不住砰砰直跳,这个人狡猾得很,她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凉州城内潜伏了一只大妖怪,这事你应该知晓吧?”江熙扬又问道。 “我不知道。”念矜干脆一问三不知,她就是不想顺他的意。 江熙扬十分亲切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眼角弯弯,薄唇上扬,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可你的身上,有那只妖怪的气味。” 念矜心头微颤,禁不住坐直了身子,依然不肯松口:“那又如何?那只妖怪潜伏在城中,也许我只是不小心经过沾染了些许气味罢了,你难道还想闻出它的品种来?” “确实有此打算,不过这只妖怪确实厉害,连我都闻不出他的身份,不过我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它和那只狐妖有合作,而你是吸引狐妖现身的关键。”他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俊朗的脸微微带笑,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叫她不爽。 “你死心吧,我不会跟你合作的。”念矜抱胸,仰头瞪他,脸上写满了拒绝。 已经吃过亏,还在他这里上第二次当,自己就真的有毛病了。 江熙扬露出神秘莫测的笑,明白现在多说无益,她一定还为了上次的事情在记恨自己,便毫不留恋转身走出了房门,只留下一句话,“既然敢提合作,我的手上自然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过几日你必定会来找我。” “滚吧你!”念矜跟上前,狠狠带关上门,将他阻隔在外,心头愤恨不已,她去求他合作?做梦去吧,除非她要死了!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话当时就不能说得太满。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在房里闷头睡了一天,常人都准备休息的时候,苏念矜刚从睡梦中醒来,她稍作整理便赶往云康坊。 房间定的还是上次陆斐定的那间,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所以溜进来驾轻就熟,她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床上有东西在蠕动。 房内没有点灯,只有外面星星点点的光亮透进来,勉强能看个大概。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躬着身轻手轻脚往床上摸去,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床上的人就将她压在了下面。 “你终于来了。”语气带了一丝魅惑,陆斐的声音变得沙哑,一双漂亮的眸子水波流转,满含无限柔情。 正文 第008章 妖狐之祸(六) 随着两人的接触,他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苏念矜明显感觉到那是情欲的味道。 他不会是中了狐族的媚术吧?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急了,连忙拍打陆斐的脸,“你醒醒,是我啊!” 然而陆斐似乎听不到她说话,吭哧着热气,撅嘴就往她脸上亲过来。 她侧脸躲开他的吻,一掌将他拍到了床头角落处,自己则一个跳跃迅速起身,挣脱了他的怀抱。幸亏还有几下子身手,不然平白被人占了便宜,她找谁说理去? 念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吁了一口气,扭头再看床上的人,只见陆斐不断在床上扭来扭去,脸颊涨得通红,十分难受的样子。中了狐媚之术的人,脑子里便只剩下交欢这一件事,她很清楚陆斐现在有多难受,可她总不能牺牲自己的清白去帮他吧? 何况香秋一定还在背后盯着她,就等她意识涣散的时候报仇,到时候那就是真欲仙欲死了。 “那个……要不我去帮你叫个小娘子过来吧?”念矜挠头,这种情况她也是头一遭遇到,幸好是在云康坊,找个姑娘进行鱼水之欢应当是不难。 然而她刚要出门,就听到陆斐喊道:“没用的,她们……都不会来。”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陆斐满头大汗,感觉浑身都在冒火。 “为什么?”她不解的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帮我看住门,别……别让那个狐狸精来作乱就行……”他说一句,就要喘一句,看起来极为难受。 念矜都有些不忍了,关切问道:“可是你怎么办?” “你放心,我……我忍忍就好了。”陆斐似乎是忍到了极致,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开始放肆的脱衣服,身上不停的冒汗,一声又一声粗重的喘息回荡在房间内,听得苏念矜面红耳赤。 她倚靠着房门,尽量离他远一点,可又怕他出什么意外,不断回头查看。淡淡的月色洒进来,床上精壮有力的男人衣不蔽体不断扭动,白xi的肌肤,充满张力的曲线,身上的每一处都好似造物主的偏爱才能生得这般完美无缺,多一分过满,少一分则缺, 看到这里,她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什么鬼,她到底在做什么?怎么搞得自己跟个色情狂一样?会不会长针眼啊?念矜贴在门上,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别处,比如今晚月色不错? 可身后的嘤咛声不断刺激着她的耳朵,也不知这魅术是会传染还是怎么着,她都觉得口干舌燥了。陆斐平常虽然蠢了点,可好歹皮相是不错的,至少在苏念矜的认知里,他的外貌已经远远超过她认识的普通人,美色当前,她一定要抵住诱惑才行。 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十分漫长,长得好像过了几辈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念矜心里好奇,可又不敢随意往后看,只得试探着问了句:“你还活着吗?” “没死呢!”陆斐粗声粗气的答了句,随后室内一亮,暖黄色的烛光充盈了整个房间。 念矜这才放心的回过身看他。陆斐坐在凳子上,脸色还带着一丝潮红,月白色的长衫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唇色略微发白。 “你耐心还蛮强的。”苏念矜不尴不尬的说了一句,不过却是实话。 她见过不少中了魅术的男人,迄今为止,陆斐是头一个靠自己意志力撑过来的男人,耐力惊人,由衷佩服。 “一方面的确不想服输,另一方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陆斐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什么伤心往事。 没办法的事?念矜眼神下移,往他下面看了一眼,露出十分同情的眼神,难怪不让她找姑娘来,原来是不举? 陆斐察觉到她审察的目光,不由捂住裆嚷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能碰女人。” “不能碰女人?”念矜顿时恍然大悟,随后十分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我能理解,毕竟这种事你也不想的。你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我身上有诅咒,不能碰女人,绝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斐恼了,急着开口辩解,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赶忙闭嘴。 “还有不能碰女人的诅咒?我们接触好几天了,怎么没事?”念矜只当他是不好意思,继续宽慰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感情的事谁都没办法控制,你要试着接受真实的自己……” “……”陆斐肯定,她绝对想歪了,可也想不出好的理由解释,只好保持沉默。 不过她有一件事点醒了他,他们两人近距离接触了好几次,她怎么会没事? 陆斐可是凉州城内有名的异性绝缘体,但凡是靠近他的女人,总是会平白遭灾,哪怕是雌性的小动物,被他抱一下都要出意外,偏偏苏念矜啥事没有,这就奇怪了。 若不是因为身上的诅咒,以他的容貌家世,何至于都快20岁了,哪怕天天逛青楼,还没碰过一个女人!想想此事,陆斐内心十分伤痛。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隔壁的尖叫声,“死人啦!” 又是这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句话,浓郁的妖气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是香秋的味道!念矜心头一动,提刀正欲追,被陆斐及时拉住了,“等等!” 她心里急着要收了那狐妖,情绪有些激动,看他拉住了自己,心头愈发焦躁,恨不得立马就冲过去。 “你还有什么事?!”她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沉声问道。 “隔壁刚刚死人,你就出现在现场,四下又没有其他作证的人,你说大家会怀疑谁?”陆斐出言点醒,“明明刚才我们就在这里,却没有听得半分动静,刚巧有人发现尸体之时,就漏出了马脚,你不觉得此事和前几日的遭遇非常相似吗?” 念矜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顿时安静下来。她急于逮到香秋,其他事情总是欠缺考虑,自从死人事件开始,这就不仅仅是度妖师与妖怪之间的争端,朝廷也被牵扯进来,有其他人盯着,她就不可能全心全意的抓妖,甚至很可能因为一些举动,被人误会成杀人凶手。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她跑掉吗?”念矜不甘心的问道。 “那只狐狸精摆明冲着我们来的,一计不成定生二计,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现在出头,惹得自己一身骚。”陆斐安慰道。 他说得不无道理,念矜望着隔壁匆匆来去的身影,心头有些惆怅,“多放她一次,就意味着多死一个人,若是当初我再小心一点,何至于造成今天的境地。” 看她落寞自责的模样,陆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将她的手稳稳握在手心,柔声说道:“过去的事情既然无法弥补,那我们就要把握好现在,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抓到狐狸精的。” 念矜心道你能帮我什么呢?可看他认真的模样,不忍心开口打断,她想,她喜欢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其实陆斐这个人,有时候看着还是挺可爱的。 “咚咚咚!”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陆斐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直到敲门声又起了第二遍,这才开口道:“何事来访?” “开门,查人!”熟悉而又粗犷的声音,念矜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巡逻队长的声音。 她朝陆斐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好,我这就来。”陆斐得到她的肯定,心头放松了些,快步走到门口,将五六个士兵迎了进来。 巡逻队长带头冲了进来,看到房中央的苏念矜,吃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追踪狐妖气息而来,隔壁那位,可是同样的死状?”念矜不慌不忙走到他的面前,询问道。 巡逻队长点了点头,审视的目光带了一丝敌意,那是十分不信任的眼神,“根据目击证人的说辞,在发现尸体前,她曾见到一位身着黄衣的女子从秦三郎的房间出来,之后便看到了秦三郎的尸体躺倒在地上,同样被人抽干了血肉。” 陆斐心头一惊,苏念矜今晚穿的正是一套鹅黄色的纱裙,这摆明了怀疑她是杀人凶手,忍不住插嘴道:“今晚她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可以作证。” 巡逻队长瞟了陆斐一眼,没理他,反而朝苏念矜逼近了一步,冷声质问:“刚巧你就在死者的隔壁,作何解释?” “实不相瞒,我与那狐妖有私仇,偏生它又变幻多端,化作我的模样行凶未尝不可,我好好一个度妖师,何必去做那些苟且之事?官爷既然选择与我合作,首先是不是该信任我?” 她不卑不亢一一应答,直视他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慌乱。 巡逻队长手中确实没有其他证据,何况旁边还有人证,只得作罢。 “好,我就暂且先相信你一回。若是狐妖作乱,你身为度妖师,还得负起主要责任,望好自为之。” 说完便带着手下继续往下一家搜查去了。 陆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时间好像比我们想的还要紧迫。” 念矜双目灼灼,仿若包含万道星光,扯住他的衣襟,兴奋道:“我有办法了!” 正文 第009章 妖狐之祸(七) “什么办……?”陆斐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拽着往隔壁房间跑去。 看守现场的小兵正是之前给她报告狐妖行踪的人,认得苏念矜,所以两人没有太大阻碍就直接进了房间。 刚进门,就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陆斐差点夺门而逃,可又不想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跑,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来。 得益于这股味道,现场没有遭受多大的破坏,看守的士兵也都躲在门外,没有人想要进来探个究竟。命案发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尸体已经变得硬邦邦,焦黑干瘪得仿若一具存放了一年以上的干尸。 巡逻队长之所以还愿意相信她,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死状太过奇怪,能在短时间内把尸体变成这样,岂是正常人所能办到的? 念矜放出玉蝶,淡蓝色的小小光点在房间内蹁跹起舞,与地上恐怖的尸体形成强烈的对比,透着一丝诡异的美感。 陆斐不敢去看地上的尸体,半捂着眼睛,站在她的身旁,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之前我光想着让蓝玉蝶追踪妖气,却没想过有的妖物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隐藏自身气息躲过跟踪,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放跑了狐妖。但凡是活物,不管是人是妖,甚至是植物,都一定会留下自身的气息,香秋身边还跟着一股可以隐藏气息的黑雾,虽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它很聪明的将原有妖气装扮成了人气,与普通人的气味混在一起,如此蓝玉蝶便失去了追踪的讯息,因为到处都是人的气息,范围太广反而无法探查。” 念矜说着,摆手将蓝玉蝶收了回来,小小的蝴蝶扇动着双翅,停留在她的指尖,口齿轻启,低声念出一段咒语,玉蝶倏地再次飞向了夜空,扑棱着翅膀往外面飞去。 “跟上它。”念矜轻呼了一声,见陆斐还在发呆,索性牵起他的手,急匆匆往外面追随而去。 主干道上还有巡逻的卫兵,那些人可不认识苏念矜,只怕刚出云康坊的大门就要被抓,念矜抬头望了望屋顶,转头问陆斐,“你轻功怎么样?” 陆斐摊手,“花天酒地我在行,窜上跳下可不行。” 念矜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稍微运转内力,就带他飞了上去,吓得陆斐哇哇直叫,整个人都快缩进她怀里了,可偏自己又生得高大,挂在她身上,好似一只大型犬。 念矜稳稳立于屋顶之上,颇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陆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辩解道:“你不能提前说一声吗?说上天就上天,真拿自己当窜天猴了?” 念矜挑眉,“不然我现在放你下去?” 陆斐非常明白,她说的放,就是直接扔下去,屋顶离地面还是有些距离的,他吞了吞口水,摆出一副乖巧的姿态,“我们再这样耽误下去,玉蝶都要飞远了。” 念矜往上空望去,蓝色的小点越来越远,懒得再与他多说废话,重新调整好姿态,带着陆斐疾驰在屋顶之上,轻盈如燕。天上一弯明月,洒下一层淡淡的银辉,万家灯火都在脚下,世界变得十分梦幻。 陆斐开始享受飞跃的滋味,他紧紧搂住念矜的腰,开口问道:“之前你说那些妖物隐藏了气息,这次玉蝶又如何能追踪得到?” “追踪尸气就可以了,刚刚屋子里的味道那么浓,他们就算做得再干净,短时间也不能完全抹去尸气。”她解释道。 陆斐这下豁然开朗,之前两人都走入了死胡同,其实只要稍微转换下思维,问题解决其实很容易的。 不肖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很快追踪到了藏身地,然而当两人走近之时,同时愣住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这里是太守府? 门口有卫兵把守,两人不敢靠太近,躲藏进一旁的小巷子中,探头看那座高大的府邸,这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那两只妖怪的容身之所是太守府?”陆斐讶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念矜这下也彻底懵了,官府一向打着灭妖的旗帜,不然度妖师一职也不会存留到现在,如今自己跟妖怪勾结了算怎么回事?她到时候跟谁领赏去? 就在两人不知所措时,太守府的门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面踱步走了出来,姿态潇洒,很有风雅姿态。 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有人出来?念矜定睛一看,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江熙扬! 她猛地将头缩回来,拉着陆斐扭头就走,然而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刮过,前方的路就已经被人挡住了。 “小道姑不错嘛,都追踪到这里来了。既然都走到这里来了,何必急着跑呢!”江熙扬乐呵呵的走到念矜的面前,凑近她的脸,本想再闻闻味道,忽然一个身影强行拦在了两人中间,顿时心里产生一丝不悦。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呢!”看在陆斐的眼里,这个男人的动作,明显是想要轻薄苏念矜,他哪里忍得了,下意识将她挡在身后,怒目瞪着江熙扬,眸子里都快喷出火,只差没动手了。 “你新交的小情人?”江熙扬诧异,越过陆斐直接问她。 “你胡说些什么!”念矜脸腾地一下就变红了,她拉开陆斐,走到江熙扬的面前,双手叉腰,好似一只斗鸡。 同一旁随时准备动手的陆斐神态一模一样,这两位齐心协力的样子,乍一看,还真像小两口。 江熙扬乐了,也不打算再追究此事,他指着太守府的方向,主动开口:“我就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不想知道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这句话戳到念矜的兴奋点了,她着急答道:“当然想知道了,快说!” 江熙扬斜眼看她,抿嘴,眨巴了一下眼睛,十分欣慰的摸着她的头道:“这样子真乖,不过嘛,你想要知道更多,就要与我合作。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她就知道他没有这么好心! 念矜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甩开他的手,“死了这条心吧,跟你合作?除非我死了!”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哦。”江熙扬本想再靠近她闻一下残留的妖气,可禁不住身旁陆斐杀人般的目光,身体稍微前倾,终于还是作罢。 他可不想被别人当做流氓。 俊朗清秀的脸,始终保持的淡淡的笑容,江熙扬不再多言,展开手中的扇子,一边摇着一边踱步而去, 陆斐看着这个莫名出现又莫名离开的人,见他与她动作如此亲近,心中憋了一口气,十分不快,“他是谁啊?” “一个人渣,你无须知道。”念矜冷哼了一声,脸上满是嫌恶的表情。 陆斐表面哦了一声,心头却暗自开始高兴,至于为什么高兴?其实他现在也想不明白。 “天色不早了,太守府这边不宜轻举妄动,我先送你回去吧。”念矜说着,再度揽住陆斐的腰,飞上了屋顶。 “你是不是想要探查太守府的消息?”陆斐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念矜答道。 “我在凉州城内还有些人脉,明日我们继续约在云康坊,他的底细一定给你查的清清楚楚。”陆斐说道。 “你怎么天天住云康坊?不用回家吗?”念矜想着那里还躺了一具尸体,本想直接送他回自己家的,没料到他竟还执意要回去,心中十分不解。 陆斐长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还是先去云康坊吧。” 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好再问,送完陆斐之后,就径直回了客栈。这一晚上,到处奔波,实在疲累得很,她将钩月刀立于床头,这才安心躺下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亮,念矜人还在被窝里,就听见一群人破门而入的声音,迷迷糊糊间就被人锁住了双手。 一盆凉水泼下来,她整个人都清醒了,睁眼一看,正是巡逻队长,那双阴沉的眼,看得她浑身一颤,“这是……怎么了?” “各位听令,将疑犯苏念矜带入大牢,听候发落。” 话音刚落,她就被两个士兵架着往外面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刚一醒来,就成嫌疑犯了? 念矜尚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押着去了刑部,刚一入大堂,两旁各站了一排士兵冷眼瞧她,而中间坐着一个男人,国字脸,厚唇,嘴角留着胡须,年纪不过四十,正当壮年,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盯着她,莫名有一股邪气。 念矜心头觉得不适,悄悄使用内力探查,却并无半分妖气,心中不免有些恍惚。 巡逻队长朝坐在正中的官员行了个礼,“张太守,嫌犯已经带来了。” 太守?原来他就是太守?念矜联想起昨天追查到的线索,一个大胆的猜想从脑海里蹦了出来,或许这个张太守,与那股黑雾有着某种联系,甚至可以说,那股神秘的黑雾,就是张太守?然而这只是一个猜想,还需要她去证实,只是眼下这种境况,只怕他不会给自己查下去的机会了。 果然,只见张太守一拍醒目,怒视苏念矜,厉声呵斥道:“嫌犯苏念矜,利用邪术杀害了凉州城七名年轻男子,手段残忍至极,证据确凿,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