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 阴云密布,整个天空仿佛都要塌下来似的,干燥无风,空间都像是凝固住了。忽的一声雷鸣骤然响起,随着一道闪电劈斩而下,整个天空都仿佛就此劈开两半,风云卷积着乱流,倾泻而下,漫天漫地一片急风响雷,雨却迟迟未落下一滴。 风雨欲来,一片肃杀。 阴云下,依旧可隐约瞧见一片片连绵不绝的高大山脉,犹如万千把利剑直插云霄,将密布满天的乌云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窟窿。 山脉漆黑诡树层林,阵阵腥风吹拂而过,隐约间犹如万千魔魅鬼影在暗日里翩然起舞,诡异阴森。 “轰隆隆” 平地一声雷,照亮了近处也接连了十几里外的逐鹿平原。一幢百丈高大的黑色巨墙陡然而立,仿佛接连了天地,而那百丈巨墙之上一杆“伏”字大旗,血底金面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异兽嘶吼,墙角城门下同样无数旗帜鲜明,一女子身玄铁铠甲,金色神纹闪烁,正昂然站立在城墙之上,抚摸着冰冷的城墙,她面无表情的望向远方,令人不由叹道“好一个巾帼英雄。” 此刻距乌鬼山脉与大荒京都之间的逐鹿平原上,两支队伍正遥遥相望,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似的,静的死寂。 忽的一声惊雷炸响,天地瞬间大亮,疾风骤雨“哗啦”一声瓢泼而下。刹那间,马嘶人吼,泥垢四溅,两股洪流融合在了一起。喊杀声震天,号角声、兽吼声、冲杀声……混乱无比,鲜血洒满每一寸土地,整个大地都仿佛颤抖了起来,也不知有多少军队人马在屠戮厮杀。 天昏地暗,刀戈如林,又一声闪电炸雷,却只见一支队伍披鳞带甲,手持兵戈长矛正在砍杀交战正酣,而另一只队伍模样古怪丑陋狰狞,或是头生独角、或是人面兽身、或是人身血目……不似人类。 高墙之上,那玄铁金甲的女子虽依旧面不改色,但却双拳紧紧握起,暗暗紧张。极目远望,初一交战,人族军队便立显颓势,尽管武器精良,队形训练有素。但对方却皮糙肉厚,依靠着庞大的身躯和恐怖的气力杀的人族军队溃不成军,节节败退。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肉横飞,不断有人被身后狰狞的怪物杀的残肢断骸横飞,情况无比惨烈。 正在这时,一黑衣劲装男子踏上城墙,快步来到女子身边半跪拱手行礼道:“启禀人皇,陈景彦愿出战绞杀魔族联军。” 那玄铁金甲的女子竟是一代人皇! 却见她头都没抬,对请战的将士视而不见,好一会儿才涩声道:“魔族大军以区区几月功夫便联合了妖族,血异人,以及走火入魔的人族修炼者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根本不是我等普通人族能够轻易抗衡的。” 那黑衣将士闻言并未起身,只是恨声道:“难道就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烧杀掠夺我人族子民吗?” 玄铁金甲的人皇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子颤抖了下,并未说话,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继不周山出事以来,整个大荒内外元气大伤,怨气冲天,处处皆有伏尸死伤,大地千疮百孔,冤鬼戾魄漫天遍地,夜夜鬼哭狼嚎,天崩地裂,处处劫匪强盗,妖怪恶蛮惊涛暗涌,狼烟四起。 但最为恐怖的灾难也就此应运而生,一个魔,一个真正的天魔闪电般的崛起,带领着七大魔将,七十二魔王,以及三千魔兵,势如破竹迅速攻破荒外,一路直冲荒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烧杀掠夺,生灵涂炭。 更为可怕的是在攻破荒外的那一年,一名人族竟心甘情愿的加入了魔军,且以狠辣的手段迅速统一了妖族,蛮族,以及血异人们,真正做到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迅速成为天魔王眼前的红人,视如己出。隐隐有天魔王第一,他第二的势头。且那人族进步奇快,修为增长的极快,但性格却也变得诡异好杀,好杀嗜血到了就连那无恶不作的魔族之人也心惊的地步。 大风刮来,猎猎扑面,满是血腥恶臭气味,令人作呕。 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黑色魔军洪流,那连绵不绝的群山里影影绰绰的也是魔军吧,人类最后一座都城就将在此刻化为废墟灰烬么? 她一阵心潮汹涌,依靠着血脉优势强行令九州各部统一到了一处,却不想腐朽了许久的官员将领即便是在人类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却仍旧忘不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各个州府的兵将们与魔军们一触即败。直到各个州府被魔军妖怪们一一攻克,这才幡然悔悟,只是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难道真的大势已去了吗?这人族最后一片净土也要就此化为废墟了么?”她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娇弱的肩膀晃了晃,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肩膀上的重担。 她不再关注魔军,只是眺望着远方乌云密布的天际,喃喃道:“这天,恍若二十年前……直到生死之时却才……” “人皇快看,是王爷,是安乐王爷回来了,带着援军回来了!”突然那半跪着的将士大声欢呼着,眼里竟有热泪涌现。 女子这才抬头,却见远处飞来无数人来,那些人或是脚踏飞剑,或是踩踏着葫芦,亦或是其他异形各类的法宝,划破乌云,带起阵阵虹光而来,密密麻麻竟一时间望不见一片乌云。 女子大喜,猛的挥手下令,号角长吹,鼓声激烈。她望向高空中越来越近的各色人族修士,又撇了一眼越来越逼近的魔军,唇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高声喝道:“九州各部将士听令!”右手“仓”的一声拔出人皇剑,直指高天。 在一片热切的眼神中,一道金光于半空中崩现,高喝如雷,身长数丈,人身蛇尾,手持人皇剑滕飞于城墙上方,俯瞰九州军士以及城中百姓,双目怒火喷涌,喝道:“我伏陵以人皇之身请来天外仙神前来助阵,此战怎能不胜?!” 待到她最后一个字落下,顿时周身金光万道,跃入魔族大军之中。伏陵一身玄铁金甲,身高数丈,貌美似仙,却又带着一股英气,令人不敢正视。 九州军士与城中百姓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震耳欲聋。 万兽奔腾,冲杀声又起,乱箭齐飞,石块冲天,气势如虹。魔族大军一阵手忙脚乱,人仰马翻,伏陵巨大的身躯,扫过便是一片肉酱碎尸,惨叫声迭起。 “哑哑”忽而乌鬼山脉一阵黑云向着这边席卷而来,遮天蔽日,速度竟比起那些御剑的修士还要快上数分。 伏陵大吃一惊,凝目远眺,那些遮天蔽日的鸟兽竟全是万千凶禽,且凶禽身上皆有魔兵,尤其是最前头竟是一头巨大百丈的血色魔蝠,其上影影绰绰竟有数人停留。 “早有耳闻魔族之中有一人族将,欺师叛祖的混账,快来和吾见上一见!”无数御剑修士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爆喝,一白衣修士速度奇快而来,脚下一把铁剑大的出奇。 “哼!”一声冷哼自那巨大的血蝠怪兽身上传来,所有人皆心神一颤,只是那人却并未出手,而是淡淡的道了声:“黑袍,有老朋友要和你见上一见。” “昂”的一声龙啸声突然响起,空中地上众兽皆惊,甚至有不少兽类匍匐在地不敢动弹,一头九爪黑龙破开黑云撕裂云朵,出现在众人视线,天地失色,风云变幻,那黑龙当真可偷天换日一般,恐怖的威力更像是无所不能的——“仙” 然而还有一个身影比起那黑龙,比起天魔王,甚至整个魔族大军还要耀眼。此刻他正屹立在黑龙硕大的头颅之上,黑袍笼罩住全身,面带一枚血色骷髅面具,俯身望了眼大荒城京都,叹了口气。 听着这声叹息,所有人心神不安,不由的想起各种传说。 而下方的人皇伏陵见着这身装束,听着那声叹息,不由的心神剧颤,望着那高空中的人影,不知是惊喜还是愤怒,半晌才颤声道:“真的是你么?!” 正文 第一章 秦家村   西北多戈壁荒漠,人迹罕至,只有极少数的草原适合人生存度日,但也暗藏杀机,淤泥大兽隐匿草中令人防不胜防,越是向西越是人烟难见。   只是人这种生物自古就是最有韧性的顽强物种,无论是极北的冰寒之地,还是酷热险恶的极西大漠总有人的身影在闪烁跳跃。   大荒有九州,九州又有三大海地内陆,光灿无垠,人族尤胜。而大荒之外的世界更是无穷博大,四海大漠无穷尽也,无人知其博大广阔之具,但仙道圣引的传说却一直流传至今,具体时间不可考究。   只是无论妖人二族对峙的几欲灭族之时,这仙道圣引的传说依旧流传深入直欲各族脑海血脉深处,与其仙途修炼的诱惑深入人族血脉的还有那铁与血,火与光的人族和妖族的至骨仇恨,那来源于传承自血脉深处畏惧与仇恨至今仍旧影响着每个人族。   也不知多少年过去了,那些仙人的传奇早已成为了故事,移山填海莫大威能也早已飘渺不可寻觅,但一些执念痴深之人虽寻不到那长生求仙之妙法,却也摸索出了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强身健体的无上法门,更有传闻大荒内外偶见腾飞御剑之人,世人皆痴愚,便妄自称其为“仙。”   于那九州之一的宁州,向前再推三十几里,有一大山名为“乌鬼,”接通外蛮,三面临海,内联“河洛,”由于四周皆戈壁荒漠交通闭塞,又有大海阻隔三方,只一条大河沟通外蛮接连大荒。   大河自此向南入大荒宁州时,变成了三条纵横交错的宽阔河道,因为土质和藻类的不同,分别呈青绿,淡紫和绛红三种颜色,故被称为三昧河。但如此分布却也形成了一段畸形的繁荣路段,而河洛作为重镇,更有四面八方来人于此或是杀妖,或是经商,人来人往虽说不上车水马龙却也格外繁荣兴盛。   故而大荒又有“苍凉戈壁,灿灿大荒”的谚语。   乌鬼山脚下,距大城重镇“河洛”还有三十几里西北方向,有一无名村庄,因其百多年前一位秦姓将军陨落至此,故此这村子又被村里人称作“秦家村。”这里居有四十几户人家,虽人丁稀薄,但民风淳朴,村民以乌鬼山边缘处砍柴而后徒步几十里进入重镇河洛将柴火卖掉,以此为生。   日头稍落,已是午后时分,只是乌云无故聚顶,看样子一场大雨是难免的了。年长的老村民们早已经习惯了西北的古怪天气,开始早早的收衣服做晚饭聚柴火了,也只有无知孩童对于南方来势汹汹的乌云视而不见,依旧看着西北方向灿烂的晚霞。   “南边来雨,西北霞”的奇景对于孩子们来说,似乎总也是看不够的。晚霞漫天,虽南方渐起狂风,却依旧影响不到孩纸们的好意致。   “虽然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但是我猜他一定是个大英雄!一定是个行侠仗义,除恶扶弱的大英雄!”也不知夕阳下两个孩子在谈些什么,只是提及到“父亲”,那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便猛的站了起来,一脸的意气风发,眼神中又是憧憬又是崇拜。   金红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脸上,映的他半边脸一片金红明亮。隐约间,那双眼似乎有漫天的夕阳彩霞一般熠熠生辉。   “木头……大英雄?那是什么?”另一个孩子也站了起来,虽站着却也比那被他称作木头的少年矮了半头,模样也是普通平常,皱眉发问。   “都说了不要叫我木头,很难听的。我老娘临死前可是告诉过我,我的大名叫做独孤……木……”少年闻言有些恼怒,随即语气低沉,想起了难过事,口中念着“独孤木”这个陌生的名字也不禁有些结巴。   到底是少年心性,虽有些难过,却只一会便被另一个少年问题所吸引,有些不确定的道:“大概……额……就是很列害很列害的人啦!和城府里头那些游侠剑客那样!”   村里一众孩童少年经常一起玩耍,秦家村虽人迹罕至,却也有偶尔过路的游侠剑客扛虎猎妖路过,似乎在这些少年人心里,一拳打碎自家门前的大青石已然便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那小木你的梦想是不是就是将来长大以后和他们那样?”稍矮些的少年问道。   “是啊!我将来一定要做大荒城第一游侠,然后找到自己的父亲,让他看看自己的儿子,我小木是最列害的!那小凡哥哥呢?秦凡哥哥的梦想是什么呢?”独孤木一脸的骄傲,仿佛看到了不久的未来,失踪的父亲找到他,满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额……”那叫做秦凡的少年挠了挠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母亲大人说让我努力学习,恢复家族当年的荣耀,做一个状元郎!”   秦凡虽年幼,但却熟读经书古籍无数,母亲甚是严厉,只因他祖上便是那位追杀妖族陨落至此的大将军,虽一代代的没落了下去,但家教甚严,大家族的遗训和礼仪等等皆流传了下来。   由于这一缘故,村子里众多村民对他一家也颇为尊敬,由于贫困所迫,几多年下来,家中本就不多的金银更是一干二净,维持生计还要依靠秦凡母亲去砍柴变卖。   但即便如此,那位儒将军遗留下来的三千多部道藏古籍却完完整整的保存了下来,这才是大家族真正的财富和底蕴。   而独孤木则是个孤儿,在山中被一老瞎子捡到之后,几年光景,老瞎子便去世了,吃着百家饭这才在村子里活了下来,村里十几个孩子,尤其和秦凡关系最好。   “那秦凡哥哥的梦想就是做个状元郎咯!”独孤木转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秦凡。   “嗯,应该是这样吧!”秦凡回答。   “那好,我们长大以后就一个做大荒游侠第一高手武状元,一个做大荒第一的文状元!”独孤木突然拉起秦凡的右手,大声叫道。   秦凡一愣,只觉得心神一阵激荡,也大叫附和着,随即开口道:“拉钩!”   “好!拉钩!”   二个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严肃认真之色,非但不让人觉得可笑滑稽,反而真的有几分肃穆模样。   夕阳西坠,南方来的大风吹拂的愈发放肆了,隐隐的和着风声,两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微弱听不清楚了。   “可是大荒城听张爷爷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不用怕,不用怕,我陪你一起去!如果有坏人,让小木保护秦凡哥哥!”   “嘿嘿……”   那瞬间远处的夕阳似乎格外的明亮,亮的惊人。   “秦凡……”   “秦凡你在哪?”   “快回来,你母亲到处找你呢!还说要考究你道藏学问,若是不过关,惩罚抄写经文古籍是免不了的了……”   忽然一阵孩童少年的呼喊将二人齐齐惊醒,秦凡苦笑一声,独孤木开口道:“怎得还有不熟练的地方?”   “道藏三千卷,每一卷又有数百上千的关联文宗书本,说是三千,实际不下数万卷,又岂是那么容易过关的。”秦凡的脸色一下垮了下来,面色难看。   想到三千道藏犹如一棵皆是细微末节的参天巨树,但他死记硬背却也好在几年时间记下了二千多部道藏经文,当然也包括那些有关二千道藏的细微末节古籍注释等等,心下除了对于那位母亲的畏惧却也多了几分侥幸和忐忑。   一步三回头的看向独孤木,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消失在了地平线。   “好冷啊!”一阵冷风吹拂,乌云已是堆积的老厚,仿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独孤木打了个激灵,有些畏惧的撇了眼村子后山,想着那后山种种鬼怪妖魔的传闻,耳畔回荡着凄历的狂风怒号声,此刻也颇为狰狞,飞似的逃了。   ……   茅屋石桌,虽寒酸单薄但却整洁结实,烛火昏暗摇曳不定,橘黄色的火苗映照的小屋内平方几米,一中年妇人正手持一本《大荒春秋》,面色凄苦,但更多的却是怒其不争的愤恨神色,其对面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垂手沉默,正是秦凡,而那考效学问的中年妇人便是他的母亲。   “可怜啊!我秦家英明一世,怎得沦落至此?数百年的清誉英明就要断送在我这妇人之手?”那中年妇人自怨自艾,面色凄苦。   想着丈夫多年前便离世撒手,而自己支撑着这个家,每日的背书学礼教导与子,儿子成才,在那大荒城池正门的广盛门前唱名成了她唯一的信仰根本,却不想这厮虽头脑天资不错,但却喜玩爱乐,不甚争气。   又偶见他抬头满脸的不在乎,只觉得脑海里“晃荡”一声,那孩童顽劣的笑容是在嘲笑自己多年的执念,和妄图实现丈夫的遗愿吗?   面上一红,开口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话罢,满是茧子的右手竟结实的拍在了秦凡那小小的脸上。   声音清脆,一片死寂,虽然屋外雷声大作,但这昏暗的茅草屋中却一片诡异的宁静。   四目相对,秦母待到那手掌落下的刹那已然后悔,这些年来从未下过如此重手,今日却不想落了巴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闻那少年“啊!”的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吼,转身即跑,直到那“轰隆”一声落雷巨响混着房门摔砸的“啪啪”声,秦母才颓然倒在了大椅上,似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习惯沉默的少年骨子内竟如此的固执倔强!   夜已是深了,也不知堆积了多厚的乌云终于随着一声巨雷“咔嚓”落下,大雨不知何时下的密集了起来,风卷残云,明明是夏日天地间却一片肃杀沉重,只是那少年身影随着越来越密集的瓢泼雨水渐渐愈发模糊不清楚了…… 正文 第二章 变故   雨下的愈发的密,也愈发的急了,啪嗒啪嗒的打的人脸上生疼。但此刻秦凡却没有丝毫的觉悟,只觉得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那无情的手掌下轰然爆发了似的,将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心绪瞬间烧了个干净,母亲的手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有力如此的冰冷,也不知撒腿狂奔了多久,心里的怨恨和委屈才渐渐被夏日吹拂大风的冰冷取代。   没了愤怒,熄了委屈,就连发热的脑袋也被狂风和着大雨给打了个冰凉,步子缓缓慢了下来,内心突然一阵没来由空洞的列害,转头望了望远处的大山和另一边朦胧的灯火,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去了老远了,看着家的方向,他猛的咬牙而后一头向着漆黑的乌鬼山脉中钻了进去。   凄历的狂风在怒吼,乌云依旧在卷积着,收拢着周遭的残云就要再度降下瓢泼。雨中的秦凡脚步散乱一阵迷惘,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不肯回头认错,几十年来的折磨他受够了,想到认错就一阵心堵,可想着脚步却也慢了下来。   大风强劲冰冷,雨水泼洒如刀,忽然一道炸雷响过,当真是平地惊雷,完全可以借着那噼啪作响的闪电在刹那看的清楚前方不远处那里已是焦黑一片,雨天他不是没见过,只是却不曾见到过如此大的声势,闪电触目惊心,乌云压的低沉,就像是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也不知怎的,看着那恐怖的雷蛇挥舞落下,大地一片焦黑,心中突然有种莫名好奇,想要看看那被雷电肆虐过得大地究竟是何模样,这念头一生便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心中虽依旧沉闷但全然被刚刚那奇异的景象吸引,虽对那漆黑的山脉畏惧不已,想着那炸雷也就是在不远处,便加快了步伐向着前方跑去,只是越跑越是惊疑不定,本来二十几步的距离此刻却格外漫长,他坚信自己绝对跑了起码几百米,却仍旧未见那雷电肆虐的地点,想要退却立时发现竟不知回路,原已是跑进了乌鬼山脉的深处了。   心神一阵慌乱,却又见前方影影绰绰黑暗中似是有座残破山神庙,心下大喜便一头闯了进去。   那破庙也不知是甚年代的,早已年久失修,处处碎石蛛网,尘土遍布,大风透过破碎的土墙时时的吹起他的衣衫,身上也早已湿透,难受不已,打了两个喷嚏,缩了缩手,不由的环顾四周,忽然外头又是一阵闪电雷鸣,只一瞬间便将整个山神庙照的大亮,秦凡“啊”的一声,汗毛乍起,只见不远处一个全身是血的和尚正躺在地上,满脸死气,但却未气绝,向着秦凡费力的招了招手。   荒山,野庙,垂死僧人……   秦凡哪里见过这等可怖场景,有些迟疑道:“你……你是谁?”   那僧人似是真的命不久已了,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积蓄力量。好一会,他才声音沙哑道:“老衲追一贼人数万里,想不到快要胜他之时却被暗算,也亏得佛……佛力浑厚,好歹将那恶贼赶走,却也无力行走,眼看中毒已深,概片刻之后也该去见佛祖了……”声音微弱沙哑,到最后更是大声咳嗽,口中有鲜血溢出。   秦凡大急,眼看这老人生命危在旦夕满面鲜血,却不能救治。对于他口中说的什么胡话也不曾理会,只是手足无措匆匆上前,摸摸这里动动那里,他熟读经文古籍,粗通医术,见到黑气浓郁已然聚集眉心,心知这老人是决然无法救还回来了,没由来的一阵悲哀。   僧人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摇头苦笑,却又转念一想,为自己这陌生老头子担心却也只有眼前这人了吧,不由嘴角一扯,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能在此处遇到这一如此良善孩童,看来这命运早有天定啊!”   秦凡听着老僧人一阵自语,不由奇道:“你在说什么?”   老僧人摇头不语,而后缓缓道:“我虽被那贼人暗算,命不久于人世,不过他却也没落下半点好处,不禁重伤且……”说道这里他微一停顿,而后接着道:“且他身上的脏物却也被我打落,只顾着逃命却是忘了寻回。”说着竟从一堆干稻草中扒出一个黑布包袱。   包袱抖开,竟然飞舞出万千绚烂光华,姹紫嫣红一片耀眼,就是这黑暗阴森的庙堂竟也明亮了几分,过了好一会,光芒才缓缓收敛。   秦凡哪里见过如此多的财宝玉器,不由的征然而立,有些艰难的吞了口唾沫道:“这些都是脏物?想必那贼人定然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吧!”   “哈……”老僧人闻听此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两声就不得停了下来,咳嗽声不断,且鲜血不停的被他咳出。   秦凡不明所以,只是见到老僧人病情加剧,心中担忧更甚,未见过世面的少年不清楚这些财宝的价值,自然轻视,落在那僧人眼里却是大大的慧心佛根,不由的暗自点头,有些不屑的撇了眼那些价值万金足可以买下大半个河洛的珠宝玉石。   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本羊皮古卷,开口道:“老衲平生最爱徒步游乐,但终有遗憾,未走穿荒外寻访仙山,但却好歹是将走过路过的大半辈子记载了其上,若你志不平庸,定会用到此书。”   秦凡接过那巴掌大小的小书,翻阅开来,第一页便是三个铁画银钩的古朴大字,名曰:“求仙引”,继续翻阅却发现那书竟诡异的看不出任何字迹,来回反复却只有第一页开头的那三个大字“求仙引。”   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那老僧十分费力的握紧拳头,放在了他的手上,缓缓松开,叹息一声道:“仙道飘渺,仙引难寻,长生……长生……”渐渐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忽的回光返照似的大吼:“敢问世上是否有仙?”   一口黑色逆血喷出,半空中的手再也收不回去了。   不知为何平日里一向沉默坚强的他,今日却悲从心来,与这老僧人不过几句交谈之缘,却觉得他慈眉善目甚是投缘,匆匆嘱托几句,便要后会无期了吗?   想着最后那老人带着几分偏激的凄历怒吼质问,只觉得脑海一阵沉闷,强行压下纷乱翻腾的复杂情绪,撇了眼早已经与泥土脏水混杂在了一起的财宝玉盒,秦凡凝神观看不禁大吃一惊,那玉盒中竟有一毛茸茸的银白之物不停的颤抖。   他张开双手,那老僧人最后留给他的竟是几颗黑色药丸和一枚方形玉佩,尤其那玉佩令他眼前一亮,两条一模一样的小鱼雕琢的格外清晰好看,每一枚鳞片都显得分外柔和,尾对尾,口对口,两只一模一样的鱼儿在阴森的破庙中,却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   无他,那惨白的玉光和那方形玉盒竟交相辉映,在瞬间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光华,“咔嚓”一声,玉盒竟突然打开,双手剧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冲进他的怀里。   他吃了一惊,原来是一只雪白的长毛狐狸蜷缩在了自己的怀里,发出“呜呜呜”不甚清晰的哀鸣,秦凡看的仔细,原来那长毛狐狸竟口中衔物,秦凡将手放在那方形铜物之上,却瞬间感觉针扎一般疼痛,脑海眼前一片天昏地暗,登时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人到底是情绪动物,怎么可能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大悲大怨,再加上雨水浇淋无事。他竟是不知不觉伤风感冒,就此发作昏倒了过去。   寺庙外头的狂风依旧大作,外头不平静,而寺庙里头也不平静,秦凡睡梦中只觉得先是一阵口渴头晕,全身烫热。   随即恍惚中似乎有一温柔细腻的身子将他紧紧拥住,异香扑鼻,又感到有谁在嘴上轻吻,一股热流伴随着那吻直入心门,流进五脏六腑,似乎整个人都在瞬间燃烧了起来,正全身燥热难耐直欲爆炸之时却感到脑海一阵剧痛,一股熟悉的记忆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深处,而后绽放……   长长的梦里他似乎身处在了另外一个世界,满眼的钢铁水泥,那里的人可深入大海九幽,也可飞天窥物。   而他就是骑乘着叫做“飞机”的铁怪物出了事情,他似乎看到了整个飞机伴随着烟与火猛然爆碎于高空,那大火像是要将整个天空都烧着了,记忆里一片火红,火,火,火,满世界都是大火。   也不知何时红色的大火变成了黑色,也不在高空中燃烧了,反而在燃烧着他如今的世界,房子屋子通通被黑色的大火所吞噬,那耀眼的乌光比那高空中的焚天大火还要恐怖万倍,在黑色的流光闪烁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道乌紫色的光芒在跳跃在欢呼,无数人群在凄历的惨叫哀嚎,就算是身躯被那黑色的火焰化为了灰烬,那枉死的鬼魂依旧在咆哮不甘的戾吼着,甚至他见到了母亲也被那滔天的大火吞噬的一干二净,只是最后母亲脸上的表情是个什么样子呢?欢喜?解脱?怨恨?   “啊!”秦凡突然长声似嘶吼一声,从破庙中坐了起来。   再长的梦终究会醒的,除非你已经死掉了。   清晨,大雨早已经停了,只有空地森林里有数不清的残断树枝掉在地上,无声的诉说着昨夜狂风大雨的凄历,露珠沉沉的掉落在秦凡的脸上,冰冷的凉意令他脑海一清,只觉得瞬间的记忆百般复杂,却又无比的清晰,那个梦无比的真实。   “唉……前尘往事俱已成灰,只是幸好我依旧还是我,秦凡……”悠悠的叹息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在,想着大大的黑白报纸上落下“xx飞机高空遇难,xx人无一生还。”他就一阵苦笑,十几年的生活和那遥远却又如此之近的另一个世界经历如今一朝清醒却也难分了彼此。   “都只像是一场梦……”他自言自语,只是冥冥中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了起来,昨夜的痛楚依旧清晰,就仿佛前一刻那般,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和小腹那里隐隐作痛,像是多了些什么,又像是少了些什么,只是冥冥间的不详预感愈发的强烈了。   环顾破旧的山神庙,满地的珠宝玉盒,只是少了那本该死去的老僧人和那只我见犹怜的长毛狐狸,还有……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不知何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试着想要否认眼前一切,但手中玉佩犹在,甚至怀里几颗带着体温的乌黑药丸子和那怪书也在,晨光下玉佩似散发出一阵灼热,玉佩之上三个古朴的篆字,熟读道藏经书的他竟是一个都不认识,揉了揉鼓涨的太阳穴,忽的想到昨夜与母亲的作为冲撞,心中一阵愧疚后悔,再也顾不上满地的珠宝财物,只犹豫了片刻,便捡起地上的那玉盒,握紧手中的玉佩,飞似的向着村子跑去。却不察觉他的速度飞快,远远超过常人,竟带起一阵风来。   还未进村,他便已是感觉到了不妙,内心深处那不妙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村民们亘古不变的作息时间,只是今天村子却安静无比,没了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就连人影也不见一个,一阵微风吹拂,空中飘来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越是接近村子他的脚步越是缓慢,心中隐隐已经有了某种猜测,只是平日里漫长的土路今日却短暂的很,没一会,他就到了村口,只见那村口宽敞的大路今日却显得格外拥挤,大大小小数百具尸体,有老人有小孩,甚至还有数之不尽的牲畜骡马的,一尽伏地,身体僵硬,血流成河,蝇虫无数,腥臭恶气,扑面而来。   秦凡从未见过如此恐怖景象,只觉得这森罗地狱一般的恐怖景象化成万千厉鬼恶魔扑面而来,兢惧之下,“啊”的一声,昏了过去。 正文 第三章 相识只恨曾相逢 “秦凡……”有人在黑暗里轻声的呼唤着。那声音很是好听,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秦凡……”那声音似穿透了无尽的深邃,寂寞的黑暗里令人闻之心中不忍,一阵发酸。秦凡想要应声回答,却发现那无尽的深邃里孩子的身影已然渐渐远去,只是透着一股孤单,让人想到那个远去的背影,像是个被抛弃的孤儿。 他想要去追,可却怎么也追不上,只是越来越累越来越疲惫,黑暗中隐约透出一点白色的光芒,并不刺眼,只是很飘渺虚幻。   ……   黑和白的世界越来越不分明,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张开了双眼,视线模糊间他仿佛见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浅笑嫣然,飘渺如仙。 真的只是仿佛,视线愈发的模糊,他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容颜,却十分确定那是个女子且是个绝美的女子,当黑暗再度将那女子淹没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双精致的眼睛,很是平常,但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魅力,仿佛能够让人慌乱恐惧的心灵一下就静了下来。 两世为人他从未见过这般的眸子,这双普通的眸子此刻竟在他的眼里远胜过世间一切,他的呼吸都快停滞了,生怕惊走那双不似人间的秋水双眸。   “好静……好美……”他自言自语着,那女子仿佛听到了他的自语,轻轻的笑了笑。   这很神奇,就像是往常的梦境里,你永远看不清楚某人的面容,却知道她在笑一般。   秦凡声音越发微弱,再度昏迷了过去,脑海里只剩下那双神奇魅力的美眸,原本慌乱痛苦的心绪也安稳了下来,嘴角含笑,不知梦里梦到了什么。   当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被汹涌的黑烟和难闻的焦糊味道呛醒的,同时感觉到脸上一阵粘糊糊湿哒哒的,像是被某种动物正在用厚厚热热的舌头舔舐着。他悚然一惊,这里距离乌鬼山脉并不远,且浓郁的血腥味总能够吸引来大批的野兽。   他“啊”的一声,霍然起身,一下子坐了起来,却听闻一阵“咴咴”的怪叫,真的像是惊醒了某种怪兽似的,只是待他定睛观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匹黑瘦的小马驹,只是单薄的吓人,不像是马驹倒有几分驴模样,最为明显的是它腿部有伤,好在已经结痂了。   “啊吁!”那马驹见到秦凡醒来竟是极为欢快,四只马蹄踩踏在地面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好听声音,正惊疑间,却见那马驹“秃噜秃噜”的从马嘴里吐出几块黑色不明物体。 秦凡看的眼熟,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掏出那本羊皮古卷以及玉佩和玉盒,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大开,那些黑色的药丸竟不知所踪,看了看这小马驹他不由的苦笑连连。   “你这贪吃的马驹,幸好吃的是药丸子不是我!”笑骂间,心情不禁好了几分,可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片黑色废墟,只是片刻,他便入坠冰窖。   黑的废墟碎石,黑的道路,黑的残肢断臂,就像是地狱的最底层,他长大了嘴巴,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一股脑皆阻碍在了喉咙里,只是发出一阵“赫赫”的声音,宛如绝望的野兽,两行清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到底是谁做的?还是……”他想要大声呼喊,可终究没有,只是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里,只是没有见到母亲的尸体,一丝丝的期望令他不至于再度昏死过去,胡思乱想着,脑海里一片浆糊。   蝉鸣是夏日的主旋律,可今日晌午却静的令人发冷,可能是淋雨后的树木茅屋实在是难以点燃,那些汹涌着的黑烟将它们都熏的飞远了吧。他这样想着。   又或者都是自己的错,本身就是个衰人,说不得是因为自己太衰连累的这质朴的秦家村几十户人畜吧!这念头从他的脑海里一闪即逝,他全身颤抖起来,极力否认这个可能,不然他真的会承受不住崩溃的。   “是谁?究竟是谁?”他在内心发出愤怒的咆哮。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了,听着身后“咯噔”“咯噔”的马蹄声,却未回头,只是走走停停,秦凡走,小马走,秦凡停,小马停,一人一马沿着瑰美的三昧河一直向着前方前进,没有目的,只是前进,前进,前进……   中午的日头挂的老高了,灼热的阳光很是刺眼,但他依旧没有停下来,那看起来单薄异常的小马驹居然体力十分惊人,也跟随了上来,且一点点将距离越拉越短,很快就和秦凡走的齐平。   秦凡停了下来,看着那小马驹水汪汪的大眼睛,四目相对,沉默良久才道:“你跟着我?我这么倒霉,说不定你会死?”   “咴呼呼”   “你还这么小,怎么不回你娘身边?和你娘闹别扭了?快点回去吧,说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它了……”   “咴呼呼”   “你娘在那场大火之中?只剩下你自己了?那你可不如我咯,我娘可没在那场大火里,她一定藏在哪里,等我去找她呢!嗯,一定是这样,绝对要找到她……”   “咴呼呼”   “你要和我一起去啊!那你可不许后悔,反正我一个人也挺没劲的。”   “咴呼呼”   “放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半口。哥哥我熟读三千道藏,也是个文化人,看你和最早收养小木的那老酒鬼养的驴子挺像的,怪不得看你眼熟呢!叫你老酒怎么样?”   “别吐唾沫,咱是文化人……”   秦凡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眼泪也“啪嗒”的掉了一路,口气轻松愉悦,只是脸上表情难看的很,他知道母亲活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絮絮叨叨着,最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目标,擦了擦脸,大叫道:“母亲一直希望我考个状元郎,在那广盛门前唱名,她不高兴藏起来,待我考上状元郎一定会出来的!”语气兴奋,只是眼泪却愈发流的列害了,不一会便泪流满面,老酒就那么闭着眼睛,静静听着,无论秦凡说什么它都叫上一声,一人一马的声音渐渐愈发的低不可闻,身影越来越远,渐渐看不清楚了……   ……   河洛重镇,作为唯一一条通蛮之路,繁荣异常,也是九州中数一数二的重镇,一人一马连续不停的走了大半天,终于在天黑前进入了这河洛大城,虽然繁华但到底是戈壁,城门恢宏简单,古朴大气,虽都是戈壁石块建筑而成,却别有一番味道。   熟读经文古籍的秦凡自然知道沿着三昧河直直行走几十里路就可到达河洛重镇,走了大半天人困马乏,虽第一次出门,见识到了大城镇的繁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是他两世为人都没有见识过得,虽惊奇一阵,却也很快又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一人一马与这繁华的大城市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仿佛是隔着一个世界那般遥远。   实在是疲惫的不行了,就算是再古香古色的城镇美景他也无心欣赏,掏出一枚金叶子,这是他又回到那破庙中捡起的有数财宝之一,人无财才是寸步难行,他深知这个道理,只是害怕怀里的珍宝惹人注意,便挑捡出自认为最便宜的一件,交给了店家,而后一人一马落脚在了一间相对整洁干净的客栈。想想掌柜的当时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笑,那金叶子的威力可真是不小。   喝了几碗苦茶水,不知怎的,刚刚还困倦的要死的他竟没了一点睡意,想着过去的一点一滴,母亲的音容笑貌似就在眼前,心中一阵感伤。前世他便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和小妹相依为命。今世竟还要凄惨,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家化为一片灰烬,母亲不知所踪更要凄苦了,难道说还要亲身经历前世的种种苦痛折磨吗?   “该死的命运!”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胸口一阵压抑,推开窗子,望着高空中的月亮,只觉得心脏隐隐抽搐。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什么时候,你都是如此的明亮啊!”望着那月亮,他心脏肺腑更加苦痛。   “今夜是月圆之日啊!”   说罢,他忽的将桌子上的茶碗一把推开,茶碗摔在地上发出阵阵响亮的破碎声,想必一会店家就会过来一探究竟了吧!   是罚钱还是教训自己一顿,他都顾不上了,只是因为那心肺痛楚突然间更加剧烈了起来,就像是无数把刀剑在其中搅动似的。 被针扎过,他了解那种痛苦,只是今日的痛苦却尤胜当日百倍千倍,脑海里一阵轰鸣,他紧紧捏住自己心脏处的衣衫,仿佛将那些衣衫纠结在一起就可以不那么痛苦似的,眼泪落了下来,他仰面瘫倒在了床上,他从未想过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他感觉自己快要痛苦的死掉了。 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厌恶死亡,在死亡面前如此的懦弱,他害怕自己突然死去,还没有见到母亲呢?还没有成为状元郎,还没有在广盛门前听到自己的名字呢!   “不要死!求求你了,不要死!不要死啊!” 他在心中狂呼,可这并没有用,痛楚依旧,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面对死亡,只有乖乖的束手就擒了,眼前越来越黑,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再次见一见那双眸子,或者说是那双眸子的主人,拥有那双眸子的人究竟生的何种模样呢?   痛苦依旧剧烈,身体下意识的抽搐着,但却不知怎得,好像没有那般痛苦了,他一动不动,仰着头看向窗外,明亮的圆月上一个长发女子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紧身黑衣,优雅的身姿,以及漆黑如瀑的长发,那长发在月色下似乎闪闪发光,带着莫名的流光闪烁着令人迷醉的绚烂神采。 微风将她的长发吹起,一双美眸露了出来,月色下那女子的眸子似乎也在闪闪发亮,只是瞬间秦凡就怔住了,双目圆睁,如遭雷击,纵然再剧烈的痛苦也敌不过那瞬间的相逢,面色涨红,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眸子,几乎就在瞬间他便情不自禁的大叫出声:“仙女姐姐!” 正文 第四章 奇祸横飞隐患根 月明星稀,那大大的月亮似乎占据了整个夜空,而那女子当真如同广寒仙子踏月而来,令人不由的心神皆被其吸引,似乎就连肉体上剧烈的苦痛也弱了几分。 “仙女姐姐……”秦凡不禁开口叫道,可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脸色通红,那女子似也听到了这呼喊,惊鸿一瞥间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更令秦凡尴尬,心中想到:“会不会太过孟浪了,那女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一念至此,发烫的脸颊瞬间变得苍白,心中全是满满的担忧。 却又想到昏迷前那似曾相识的人儿就在眼前,而对方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便又急不可耐的抬头望天,可刚刚还似触手可及的人儿早已不见了踪影,徒留下那轮依旧明亮的圆月,月色依旧,但秦凡心中却一阵没由来的遗憾,似乎再美的月色也暗淡了下来,不复之前那般的瑰美。 他心神一阵恍惚,只片刻便匆匆起身,嘴里不停叨念着:“她很有可能知道那秦家村的事情,必须追上去问个究竟!”而后快步下了楼来,推门就走,就要去追那仙女似的人儿,他正欲奔走时候,突然一阵“咴呼呼”的怪叫令他不由停了下来,惊愕间一头黑瘦的小马驹从另一边的黑暗中奔了出来,来到他身前一边怪叫着,一边亲昵的用那马头去磨砂着秦凡的腰间,竟是老酒。 也不知它是如何从那马厩里溜出来的,有心推开它却发现那不大的马驹竟力量大的惊人,不动分毫不说,竟摇晃着马头将秦凡顶了起来,腾空三尺有余。 秦凡正慌乱间,老酒似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将身子一扭就稳稳的落在了秦凡的胯下,而后四足狂奔,速度飞快,秦凡完全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的身躯里竟蕴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老酒得意洋洋似兴奋异常,黑瘦的身躯在黑夜里犹如一道乌光,在黑暗里奔跑的愈发快速。 待到秦凡感受到脸颊脖颈处风吹的升腾时候,才想要喊停歇息,只是那老酒恍若未知依旧兴奋的奔跑着,就像是故意要给小看它的秦凡苦头吃似的。 秦凡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要散架了似的,老酒虽力量强大但一路上颠簸的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却又速度奇快。秦凡哪里有过这般经历,一路上惊呼连连,左右摇摆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老酒终于停了下来,秦凡身子一歪便跌了下来,揉了揉腰背正欲开口喝骂,却被前方不远处一阵“乒乒啪啪”的打斗声,吸引了心神,待他定睛看去,不由的大吃一惊,前方一阵风呼树动,竟是三个黑衣人在围攻一女子,月色下那女子一身白衣,手持长剑,面容清秀貌美似仙,竟是窗前月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倾城女子。 顾不得再去理会那恼人的马驹,全身心神皆被那打斗吸引,心中惊叹原来那貌美如仙的女子竟是个武林高手!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一人手持双刀连连挥舞,一套绣春刀法眼花缭乱竟隐约有破空声传来,引动的四周沙石飞舞,威势惊人。一人手持丈二龙枪,龙枪摆尾,或刺,或挑,或拍,一招一式皆有狂风怒吼之势,隐约有鬼哭狼啸之声,同样骇人无比,另一人也丝毫不差,身影奇快,双臂不时有乌光闪烁,接着清冷的月光反射着寒芒,竟是寸长的匕首,穿插与三人中,犹如鬼魅。 看其威势模样竟都是一流高手,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要远胜过他曾见过的游侠剑客们,他心中不由的为那女子暗自担心,隐藏在树丛中紧张不已。 但那女子与这三人缠斗竟不落下风,手中长剑月色下散发出微弱的蒙蒙白光,也不知使得甚种功法秘籍,身影快速展开竟不输于那手持寸剑的鬼魅高手,同时剑走偏锋,虽无多大声势,但每一击都恰到好处,似是对那三人的武功套路极为熟捻。同时手上长剑挥舞,种种精妙招式如同羚羊挂角不可寻觅,竟完全克制那三人的攻击。 到这个时候,秦凡也发现了一些关键所在,虽然那三人攻击凌厉,威势吓人,但好像是没有使出全力似的,又或是并不想致那女子与死地,只是想单纯的打败她控制住她似的。每每有机会可以击中那女子的要害,却总是避过或急忙收招,以至于三位一流高手缠斗那女子一人,竟迟迟没有拿下对方,反而有些时候那女子故意露出破绽让对方攻击打来,而对方只能避过,或匆忙收招,一时间狼狈不堪,不仅没有将那女子擒住,反而束手束脚的列害。 “何必呢?跟我们回去吧,这样我们也能交差,而您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战斗中,那手持丈二龙枪的黑衣人突然开口道,看样子他们竟真的都是相熟的。 “哼!你们这些家伙不去抓那丧心病狂的嗜血妖怪,反而来抓我是何道理?”那女子反问一句,又道:“不务正业,我也只不过是出来玩玩罢了,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你们这些讨厌的苍蝇能不能离得远些!” 琼鼻微皱,手中长剑绕过那丈二龙枪,脚踏秘法,毫不停留的就要离去,只是一柄短刃出现的突然,像是凭空便出现了似的,又像是本来就在那里女子主动撞了上去似的,“唰”三根乌黑的秀发应声而断,幸好女子躲避的及时,这一招着实凶险。 “你!”那女子大怒,似是想不到对方竟敢真个下狠手,正恼怒间却听闻黑暗中沙哑的男人声音传来道:“嘿,我们荒卫也不是好相与的,您还是快快随我们回去吧,不然这刀剑可是无眼的很啊!”顿了顿,那男人又道:“您的性子我们岂会不知,定然是那等恶事被您听了去,义愤填膺之下便想要抓住那嗜血妖怪罢,只是不知道您到底是有几分玩心,和几分正义心思,况且那妖怪定不简单,您这娇贵的身子万一伤着碰着可就不好了。”说话间,利刃又是急急挥舞而下,“嗤嗤”声不绝于耳。 众人不再言语,战斗只是稍一停顿便再度火热了起来,而秦凡早在听闻那“荒卫”二字便已是惊呆了,“荒卫”是神秘的,是强大的,传说中他们是最可怕的一群护卫,每一个都实力强劲,只有出现一些重大案件,他们才会出手,而由于其特殊性,那些不羁的游侠剑客们总喜欢称他们为“朝廷鹰犬。” 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他们,而且大名鼎鼎的他们,其中三人正联手试图擒住一个女子,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细细揣摩他们的对话,秦凡也有些糊涂那女子的身份仿佛笼罩在一层神秘的面纱之下。 “难道他们来此又是和秦家村之事有关?”一念至此,各种复杂情绪便立刻疯长了起来,脑海里闪烁而过那一幕幕的鲜血和尸骨,一股烦躁感不由的从小腹处升腾而起,令他 不由的心烦意乱,苦不堪言。好一会,才渐渐将那股烦躁感压制下去,却发现前方不知何时战斗已然结束了,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最后他只听闻那使丈二龙枪的黑衣人开口说了声“是云中君怕您出什么意外,这才拜托我们三人的,事已至此,您多保重,后会有期。”话罢,三人几乎同时一踏脚下大地,闪电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令人惊叹不已。 秦凡几乎看呆了,怔怔不动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高手的战斗,回忆着之前那战斗的细节,他若有所思,正呆楞间,却察觉身子衣衫一紧,以为是老酒又在作弄他,不想理会,却不想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娇斥:“你是谁?” 他身子一紧,转过头去却见一张俏脸几欲贴在了他的脸上,从未有过的近距离令他心头乱颤,耳中一片轰鸣,再也听不到那任何话来,双眼中只有那明媚皓齿雪肤婴白的女子,再容不得其他。 “喂!你到底是谁?”那女子见他呆楞样子,不由感到十分好笑,不但没有将距离拉开,反而凑到了秦凡的耳边,柔声问道,感受到耳边灼灼的喘息声和淡淡的女子馨香,脸色更是涨红口中呐呐,不知作何反应。 “哈哈哈……”女子突然大笑起来,露出一个阴谋得逞似的可爱笑容,如同云开雪溶,春暖花开一般,清丽绝伦。 他虽熟记千道经文古籍,但却从未出过村去,也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芳龄女子,哪怕他有两世为人的阅历经验却也在这刻彻底随着那笑容抛到了九霄之外,女子虽模样只有十五六岁却也是个美人胚子,感情世界几乎空白的秦凡脑海里只是刹那便再也放不下其他了。 “我……我……在下秦凡,准备进京都赶考的。” “在下伏陵,倒也是巧了,我也是准备入那京都去瞧瞧的。”那女子声音说不出的好听,清脆婉转,仿佛鹃鸟轻啼,令人亲切感倍增。 “既然如此,那却不知又要为何夜半偷窥他人?这莫不会是从圣贤书中领悟来的吧!”女子声音依旧好听平和,只是任谁都可听出那讥讽意味。 秦凡一怔,却见老酒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哪里还有之前半分得意兴奋模样,摸了摸鼻子,秦凡呐呐不知如何开口,犹豫半天,也未吐出一字。见状,伏陵再度大笑起来,只觉得这人儿竟如此有趣,秦凡见她大笑,虽不知她为何而笑,却也跟着傻笑起来。 无形间二人之间的芥蒂和隔阂似乎也消退了不少,很有默契的二人谁都没有提起自己的过去,只是相互通了名,圆月高挂,吹拂在二人身上的风竟也似变暖了不少。 同龄人本就话多,少女活泼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似的,问个不停,秦凡从未出过村子,哪里能够回答的上来,大部分皆是运用书本的知识回答少女,偶尔回答不上来的,便脸色涨红一脸尴尬,瞧得伏陵又是哈哈大笑起来,直大呼“你这少年真有意思,”秦凡不答,月色下那女子的容颜似乎都透发着一股别样的光辉。心中暗道:“若是此刻化作永恒便真是好了!”眼中再也没了其他东西,只有那女子的温暖笑容似融化冰雪一般。 正恍惚间,只见前方一阵火把连绵,隐约间有吼喝声传来,月色下影影绰绰,细细望去,那连绵的火把恍若狰狞火龙,分外可怕,粗略数去也有至少百人手持火把疾驰而来,忽的旁边一声叹息,只听闻那伏陵道:“秦凡,只怕你有麻烦了。” 正文 第五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当是时,只见月下山林一阵嘈杂,一条火龙影影绰绰扭曲而来,月光清亮,隐约看去竟是百多人身穿衙役官服联袂而来,或手持水火棍或腰挎大刀,气势汹汹。秦凡看的分明,前头赫然便是那客栈店家以及小二,还未近身便已在远处指指点点不知和那些衙门捕快说着什么。 “不许动!”不等秦凡反应,一群捕快已经里里外外将他包围了起来,且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店家掌柜的却已不见了踪影,躲藏进了人群中,只是小二手持那片月色下金光闪烁的金叶子大叫道:“就是他!这嗜血怪物!” 伏陵嘿嘿冷笑道:“啧啧啧,这帮子衙门废物来的倒是真快,且看他们杀死腾腾的模样,秦凡小弟你怕是又麻烦咯!” 秦凡惊讶茫然,浑不觉哪里惹到了河洛重镇的官府衙门,且看这些衙役身穿捕快官服,衣服胸口有字,或“宁”或“洛”,心中大惊,这赫然是宁州数十个衙门的捕快衙役等皆汇集于此了,虽不知所谓何事,但不妙的感觉却愈发强烈,当即微微弯身施礼,而后问道:“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其一领头黑面捕快眼珠一转,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贪婪一闪而逝,随即哈哈大笑道:“好你个丧心病狂的怪物,装什么糊涂。我等数十个衙门联袂而来便是要捉拿你这屠杀了人畜一千有十的妖物,莫以为穿了人皮我便识不出你了,所过之处人畜皆亡,寸草不留,好毒的心啊!” 秦凡不明所以,但又见那黑大个信誓旦旦模样,心中气愤恼怒,兀的明白此事必定和秦家村一事有关,又见那捕快眼中的贪婪,隐约间明白了个大概。正欲解释,那店家小二却跳了出来,指着又黑又瘦的老酒,扯着嗓子喊道:“当时我见他穷酸模样,又牵着一头糟瘟的妖马,便料想这小子定然不会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又见他包袱有书有笔想必是要进中州大荒城赶考的秀才,打算施一善心,让他睡上一晚,正欲开口,却不曾料想这小子竟从包袱里掏出一枚金叶子,且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要知道这都足够买下我们那客栈了!穷酸之人拥有万贯家财,定然有蹊跷,想到这几日有个白发妖魔的传说,附近无论贫富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庄竟无一幸免,大多惨死,财物也没剩下一丝一毫,令人发指,便立即报案,就算这小子不是那白发妖魔,想必也与那死亡流光有些干系吧!” 那黑大个捕快狰狞一笑,挥手间数十个官差一拥而上,而后他吐了口吐沫,将那枚金叶子狠狠的摔在了秦凡的脸上,鲜血渗出,他喝道:“人赃俱获,还想要抵赖吗?将那上好的衙门珍藏的玄铁链子给这妖怪锁上,几十斤够他受得了。” 无数官差一哄而上,争先恐后的抢夺秦凡身上的包袱,他们可不傻,顺手牵羊偷敛财物的本事一个比一个精通,很快一个个官差衣袖裤腿里皆是珠宝财物,那些没有争抢到的眼珠子都红了,却只能恨恨的盯着,气愤极了也不免踹上秦凡几脚。 秦凡心中又气又怒,原来不止自己家的村子受到了无妄之灾,周遭也有不少村子皆遭到了灭顶之灾,又瞥见眼前这些唯利是图的官差,心中对于这中州大荒的皇城印象不由的差到了极点,上梁不正下梁外,心中哀叹不已,但又想到母亲的遗愿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豪气,暗道,定要考上状元郎,改变这个社会,改变这个腐朽的国家。又瞥见不远处和官差窃窃私语的客栈掌柜的,想来是打算要些举报费了罢,心中一团邪火,不由的令他怒火中烧,但又见一人虽衣衫穷酸却又独立于所有人之外,微风吹拂薄衫哗啦作响,纵然夏日晚风温暖却也冷的他瑟瑟发抖,只是风中不屑的看了眼那客栈掌柜的,跺跺脚。月色下棱镜分明,赫然是那个店家小二。 “我讨厌固执的人,尤其是自以为是固执的人。”秦凡低下头去轻声骂道:“还真是骄傲啊!” “不,或许这叫自作聪明才对。”伏陵在他身边耳语,这时候秦凡才惊醒,有些迷茫道:“我刚才说了什么?”看着月下那仿佛熠熠生辉的女子容颜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有些糊涂,他不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了什么,但见这极为投缘的美丽女子就要受到他的波及,也要遭受这无妄之灾,心中更怒,喝道:“不关那女子的事,放开她!”喝罢,手指着这帮子官差大叫道:“你们真的是蠢蛋吗?我若是那妖魔或和那妖魔有甚关系,你们此刻还能够活蹦乱跳的哄抢财物?只怕脑袋也找不到了吧?真是想不到那无恶不作的妖怪怎么就不抓去你们屠杀了!”他口气凶恶,已是怒极,竟顾不得一切,口无遮拦恨不得那丧心病狂的妖魔现身来此屠杀了这帮子人摸狗样的官差。 捕快们正哄抢的欢快,也不知怎得闻听此言被那言语间的暴戾摄服,忽然觉得全身入坠冰窖,却也只是刹那,便恢复如初了过来。心中诧异,只觉得这晚冷了不少,打了个寒颤,这才仔细打量起秦凡身边的伏陵来,恬静如素,美若天仙,望着这极美的人儿也不由的一呆,片刻脸上泛起阵阵淫笑道:“放心,如此娇媚的人儿我等可不会太粗鲁的,捆绑就免了,不过却也要一起带走好生审问审问。” 众多官差闻言会意哈哈淫笑起来,那黑大个捕快特意将“审问”二字放重加长音,任谁也明白其中道道。 刹那,秦凡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皆愤怒的沸腾了起来,全身颤抖着,就连那伏陵是个绝顶高手也遗忘了似的,脑海里轰然大震,周围一切都停滞了下来似的,只剩下有个熟悉的声音在疯狂呐喊,“心爱的女子就要被一帮子畜生欺辱了!”他面色涨红,脑海里那声音恢宏巨大,不停的震荡呐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像是无数人低语,又像是无数人声嘶力竭的狂吼呐喊,不知觉的他已然全身冒起一层冷汗,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部一疼,整个人栽倒在了一片草地中,而那几十官差伏陵等皆不见了踪影。 四野茫茫,荒山戈壁早已看不分明了,只是几座险峰将这四周包裹,偶尔有几只荒鹫腾空飞翔,它们生着人面鸟身,传闻只出现在死亡气息极为浓郁的地方,是大量死者的怨气和愤怒而诞生的怪物,更有传闻这等怪物一出现,便有大灾难降临。 秦凡熟读古籍,自然是认识这种怪物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在书本上凭空想象那怪物的模样,想不到今日会亲眼所见,它们以尸为食,想到不久之后便会入得它们的肚子,心中更是凄苦。 转头看向几个身着官差服饰的大汉,茫然四顾,想不到刚逃过一劫又要再入一难,心中大骂那该死的命运,又看向几个官差大叫道:“伏陵呢?和我一起的那女子呢?你们将她如何了?还有那匹马!你们又将它藏到哪里了?” 几个官差闻言一怔,突然大笑起来,道:“那女子我们自然要好好审问一番,事后若是不死估计也得残了,我们百十人那细皮嫩肉的可伺候不住啊!” “至于那匹残马想必也够一顿酒肉吃食,死到临头还做着骑马做状元怀抱佳人的美梦吗?哪有身负罪孽的状元爷!” “混蛋!” 他再也忍耐不住,双目赤红,冲将上去,也不知哪来的气力,大叫一声,扯住一个官差的脚踝,猛的一抽,还不等那官差惨叫,竟硬生生的将其抛飞了出去数丈,“噗”的一声,那官差头撞青石竟被他抛飞一下碰死了,鲜血直流,几只荒鹫欢叫着俯冲而下,指爪锋利,立刻大快朵颐。 秦凡微微一愣,愤怒仿佛得到了某种释放和宣泄,刚刚那股烦躁感从丹田升腾而起勾动胸膛,令他不吐不快,那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大喊大叫催促着他杀戮动手,体内的戾气得以解脱,他这才兢惧的发现自己竟是暴怒间杀了人了。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大叫却不知该叫些什么,冷汗直冒,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另外两个官差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着夺命狂奔,这才将他惊醒,他听得清楚,对方是在叫什么“死亡闪光,白发妖魔,怪物”之类的,尤其是听到那“怪物”二字,刚刚压抑下去的烦躁暴戾感又猛的升腾而起,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隐约间愈发清晰。 “杀了他,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人灭口,状元可没有一身罪孽的啊!杀了他,杀了他们……” 脑海里仿佛万千个声音怒吼咆哮,愤怒着催促着他动手,终于他抛出两块巨石,听闻远处急促的惨叫,那股暴戾感顿时减弱,而这个时候他强行压抑下那恶心暴躁的感觉,只觉得久违的痛苦再度袭上了身子,他全身经脉剧烈痉挛着,痛苦不堪。 恶心的感觉令他像是贫血似的眼冒金星,双眼一片漆黑就要跌倒在地上,却偏偏这个时候那股肉体的痛苦再度潮水一般袭上心头,如同万蚁噬心,生不如死苦不堪言。痛苦一波接着一波,每一次他皆全身颤抖抽搐不能自己,到最后他感觉到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再也觉察不到那痛苦,只是身体不自然的抽搐着,隐约间他仿佛又见到了那张倾世容颜,绝美的眸子令人沉醉,平静深邃令人着迷。 …… “秦凡……秦凡……秦凡……”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声的呼唤像是隔着遥远的云里山间最终完全隐没于黑暗,他浑然没了其他意识和感觉。 “秦凡……秦凡……”终于一阵焦急的叫喊声将他从那迷幻般的感觉中拉了出来,他脑海里一片混乱,只觉得头疼异常,全身酸软无力,似乎就连睁开眼睛也没了气力,伏陵空灵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看着那疲惫中带着一丝丝焦躁不安的美丽脸庞,他低低应了声:“伏陵姐……” 伏陵大喜,道:“你醒了,秦凡小弟弟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娇嗔说着,秦凡竟从他的眼角看到一丝晶莹。 原来她也是在乎我的,不知怎的,想到这,心里这刻异常温暖,就连肉体上的痛苦也没了那么热烈,勉强笑了笑,环视四周一片古香古色的家居,看样子似是个极为高档的客栈,正欲开口询问,却听那伏陵急道:“都怪我,都怪我,其实我的真正身份是……” 正文 第六章 危途漫漫夜四合   夕阳西坠,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又是一个黄昏。灿烂的红色将伏陵脸上映的通红一片,门窗的阴影只是衬托出那晚霞更加的绚烂,红唇微启却戛然而止,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唇间,那伏陵一怔,却见秦凡慌忙将手放下,脸色通红,低下头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般亲昵动作,只是在伏陵即将开口的那一刻,他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感,这种感觉令他不寒而栗,曾几多时这种感觉也经常出现,且每次都十分精准。   好事的预感一次都没有实现过,而偏偏恶事的不安感觉却总能够得到实现。这也算是衰人的福利吧!他只能在心里这样想着,而随着伏陵的开口,那种不安感就愈发强烈,所以才有了那般动作。   余晖晚霞,红窗长影。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尴尬,谁也没有开口。片刻后,那秦凡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见到老酒了吗?就是那匹黑瘦的马驹!”   注意到秦凡一脸的焦急神态,伏陵噗嗤一笑,那尴尬的气氛瞬间消融于无形,而后道:“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说起来还要多亏了这小马驹呢!想不到它速度竟是如此之快,扯上我的衣衫就狂奔起来,那些官差只有吃灰的份咯,只是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小身体里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真是令人吃惊。”说道这里她揉了揉屁股,秦凡微微一笑,猜想这一路上颠簸的肯定不轻了。   “嘻嘻,小弟弟就是这样才好啊!多笑笑才好看呢!整天一脸的阴沉,多无趣啊!”伏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指着还在微笑的秦凡大叫道。   秦凡一愣,笑容顿时消失,反变成了一脸的担忧模样。伏陵“哼”了一声,而后也收敛了表情想起了什么似的道:“那些恶差有一点倒是说的对极,哪有状元爷是满身罪孽的,只怕小凡弟弟的画像已经贴的满城都是了,而五年一度的考试也就还有几个月的样子,来年开春冬末春初也就差不多了,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看了一脸担忧的秦凡继续开口道:“只有抓住那个凶手,而后洗脱罪名才可进京都大荒城赶考。”   “好!那就亲手抓住那个丧心病狂的怪物!”二人一脸坚定。   “可我们又该从哪里出手呢?”很快,秦凡就意识到了问题,但却见伏陵一脸的得意,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道:“获得消息最快的地方,还有比客栈酒馆更好的地方吗?”   秦凡一呆,随即两人莞儿一笑。   ……   “哈!你们这些江湖侠客也好,平民百姓也罢,最近可是听说过白发妖魔和死亡流光?什么,不了解?宁州这地方虽然不小,可是这等大事居然过了这么多天也无人知晓?真是,啧啧啧,还得让我这晓风晓雨的江湖第一人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未下得楼来,秦凡伏陵就被一阵大笑吸引。   “嘿!郭老三你这家伙又打算坑谁骗吃骗喝呢!”一人指着那长身而起的中年男人笑骂道:“哪一次周围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你能胡咧咧,上次骗得几顿饭钱又吃光了罢?哈哈哈……”那指着叫做郭老三的男人讥讽话罢,便哈哈大笑起来,周围几人也深知这郭老三的脾气,纷纷大笑不止。   “世俗!世俗啊!我一江湖中人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前段时间数个村庄惨遭毁灭,你们没听说过?而毁灭那一晚,曾有人目击一道乌色流光闪烁,甚至还有人发现了真凶,那是一个白发妖魔身高数丈,无比恐怖,故而白发妖魔和死亡流光几乎成了最新的恐怖名词,听说中州皇都也派下来了不少人,你们都没有听说过?”郭老三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几根不多的胡须都翘了起来,一抖一抖的。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了解。那被人当众戳穿嘲笑的中年男子也不在意,而是继续道:“听说那妖魔就隐藏在附近的山匪强盗群里,就算是没有,那些手眼通天的大王们想必也知道些什么,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地头蛇。”郭老三瞧得众人听得入迷,心下得意,继续爆猛料,像是个说书先生似的,“啪”的一拍桌子,见众人的注意力再度吸引了过来。又道:“西北多戈壁荒漠,虽有通蛮之路商队络绎不绝,但有羊怎么可能没狼?这商队一旦多起来,靠着吃商队的匪徒自然也不少,尤其是荒漠和破碎的戈壁,简直是最好的遮蔽屏障,几多年下来,又是官差围剿,又是黑吃黑的,大浪淘沙,最终形成了四个最大的匪徒据点,往西二十里有一伙百人匪徒聚集,那里尽是流沙地,无人能立,无物能行,传闻那流沙尽头便是有黄金沙涡之称的匪徒,他们自称沙妖,依靠地利劫掠来往商队。东面几里开外的断谷,是一伙只有几十人聚集的匪徒窝,虽然只有几十人但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每一个手中都有数条人命在身,一旦被他们盯上的商队,几乎十死无生,故而那里又被称作断头谷。至于南面和北面大概二三里处,便是比较普通的黑云寨和沼泽窟了……”说道最后那沼泽窟,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似乎比起之前那几个地方,这沼泽窟才是真正可怕的。   “好了!郭老三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小心被有心人听到这番话,你的脑袋搬家可就不远了!”之前呵斥郭老三的那男人面色难看,冷冷的道了句。郭老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悻悻一笑,赶紧低下头来吃饭,整个客栈气氛古怪。   秦凡与伏陵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异,不明白为何提起那沼泽窟,所有人如避蛇蝎,似乎那是个禁忌,提都不能提起。   事关那毁家灭亲的大干系,秦凡不能沉默,他快步上前,就要再度开口提问,衣衫一紧,原是伏陵将他拉住了,看着他摇了摇头,而后将秦凡向后一拖,反身上前大声道:“不知这位郭家大叔说的可否属实?我等二人皆乃江湖游侠,何不杀了这等恶贼人,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伏陵说的坚定,且一脸正气。秦凡却见对方一副不屑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你们想要去试试?”郭老三斜着眼睛,捏着下巴三缕胡须,神色古怪。   伏陵被他看的羞恼,不由冷声道:“怎得?不行?”   此言一出,场内一片大笑,纷纷嗤笑道:“十几岁的娃娃就算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学宗师们都不敢说的大话,竟还一副认真样子,真是可笑!哈哈哈……”   “顶多这一男一女也就十六七岁吧!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去!”   伏陵闻言脸色顿时气愤的涨红一片,秦凡这才想到自己原也不过十三岁而已,确实是有些可笑了,这段时间经历大变,他的心性成熟及早,又有前世二十余年的驳杂记忆,令他几乎下意识的忽视了年龄这个问题,如今看着那气愤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的伏陵,他这才记起,原来自己不过十三岁,伏陵也不过十七。   倒是这奇特的大荒世界类似华夏古代,十几岁也算是大人了,从前那秦家村子十几岁结婚的也比比皆是,只是那伏陵说的话对于眼下这些人来说,确实有些惊人了,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在这个世界也算得上是老人了。故而有了此时的一幕,只是事干重大,秦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拉回伏陵,一脸认真严肃,对着那郭老三施礼问道:“还望大叔如实告知。”   这个时候众人还在大笑,但是郭老三消瘦的脸色笑意渐渐收敛,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秦凡道:“真是个固执的怪人,只是别怪我没告诉过你们,那些想要探究白发妖魔的人都死掉了,无论去了哪一个土匪寨子都是如此,这样一来你还确定要去?”   “要去!”   “即便是那里地势险恶,危机重重?”   “要去!”   “即便是你们面对的那些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妖人,屠戮的刽子手?”   “要去!”   “甚至是那些土匪头子大当家不仅仅是个武林高手,甚至还有可能和传说中的修道者有干系?也不要紧吗?”   此话落下,刚刚寂静下来的酒馆客栈再度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这郭老三竟会知道的如此之多,且也想不到那呈四足鼎立的匪徒恶人们竟如此可怕,怪不得官差也好,还是黑吃黑也罢,那四大恶地非但没有被捣毁,反倒是愈发神秘恐怖,明白此理,众人再顾不得其他,纷纷打算劝住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大荒人民质朴的本质不能够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童男玉女似的两个好少年就此丧命。在世俗人间修道者几乎和杂记古籍中的仙人划等号了,是无所不能一般的存在。   “要去!依然要去!”   不等对方说什么,秦凡已经一脸坚决的回答道:“杀母灭村之仇,不可不报!”   众人闻言,只得叹息一声,可惜了两个良家少男少女。不再劝阻,各自苦闷的喝起了茶叶。   伏陵与秦凡仿若未知,自顾的笑着,正欲离开,却听闻那郭老三又道:“西方黄金沙涡,东方的断头谷,以及南方的黑云寨,你们若真是侥幸过了关却仍未有那白发妖魔的下落,就各自归去吧!那北方的沼泽窟其中的诡异可怕,还不是你们能够所触及的。”   秦凡的脚步一顿,便继续前进,一男一女渐行渐远,郭老三望着那渐渐四合的夜幕,哀叹一声,道:“作孽啊!即便你们有所依仗,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作孽,作孽啊……”转身落座,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那声叹息落下幽幽,夜幕四合也不知几时方能夜尽天明,只是在他的眼里,这夜格外的长…… 正文 第七章 患难真情灵犀通   金色,金色,满眼满眼的尽是一片金黄色。金色的荒漠纵横数千里,满眼望不到尽头,只是视线的尽头一片赤色金色混合,赤金色的沙地璀璨耀眼,没有一丝杂色。   实际上也容不下一点杂色,因为有杂色的只要不是沙子皆被那可怕的流沙吞噬了进去,秦凡和伏陵两人站在那大片大片的荒漠中,虽然是杂色,但却并不显眼。   因为那赤金色的荒漠实在是太广阔了,就像是一片金色的大海,绚烂美丽却又暗藏杀机,无比恐怖。   秦凡牵着烦躁不已的老酒,伏陵骑坐在它的身上,正轻轻抚摸着它那短短的鬃毛。伏陵和秦凡刚刚出了客栈,那老酒就跃过了栅栏跟了上去,而一向吝啬的老酒见到伏陵竟也少见的大度了起来,允许其抚摸骑坐自己,这在秦凡的眼里着实惊讶,平日里这老酒对自己也经常发牢骚捣乱甚至还时不时的踢自己,可在伏陵的面前竟乖顺了不知多少。   老酒的脚程很快,渐渐的秦凡猜测出不是其本身就是个天赋异禀的马兽,就是那些被它吞吃的那些黑色丹药在起作用,他也曾吞下了两颗,效果明显。仅仅小半天的功夫就到了这黄金沙海,而这个时候天地开合,黑暗也早已褪了下去。   一夜无眠,本来有些困顿的两人,在见到黄金沙海的瞬间,精神一震,而后再度缓缓前进,秦凡知道,那匪徒的老巢便是在最前方,那沙海的尽头。   “真是想不明白,这流沙既然不浮一物,不容任何生命存在,那些匪徒怎么能够生存?难道真的和传说中的修道者有干系?”伏陵抚摸着老酒的鬃毛,尽量的安抚因为沙子进去蹄子里的缝隙而烦躁的老酒,又道:“还是说和我们这般,陆上行舟?我可不相信那些匪徒中有熟读数千道藏古籍的本事!”抬了抬脚上两条怪异的木板,到现在她依旧不敢相信,两根常见的木槿树枝刨开之后竟能够于流沙行走不沉。   “其实生活中总有一些东西能够给予人方便,只是许多人都未曾注意到罢了,更何况这陆地行舟还要有一定的速度,手中两根木棍便如同水里的船桨一样。”秦凡答道:“那些匪徒暴民或许也拥有一些特殊方法吧,不然可没办法在这沙海中劫掠商队,且他们自称沙妖,或许这就是原因,和他人不同,便是妖怪吗?”说着,竟不自觉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二人一马在沙海中前进,没有太多的话,只有摩擦沙子发出的嘶啦声和老酒“咴呼呼”的怪叫,这片沙海真的大的惊人,已是将近中午了,依旧是满眼的赤金色,就像是他们刚刚涉足时候那般景象,壮阔但却单调,单调的令人发慌。根据那郭老三的消息,需要前进至少一天一夜才能够见到那黄金沙涡,而那些匪徒根本不可能将山寨建筑在沙漠的尽头,因为凡人哪怕是江湖高手,也无法走过这沙漠金海,虽然只有数千里,可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也是要一辈子都不能够走过的禁地,除非那些传闻中可飞天遁地的修道者。   旅途是单调的,不是所有人都和秦凡一样耐得住一天一夜的寂寞,最起码伏陵不是,而老酒早就“咴呼呼”的叫个不停了,两人时不时的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当然很多时候都是伏陵主动开口询问或要求他说些什么。伏陵从不会提起自己的父母亲人和“家,”而秦凡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扫兴的话。   他也只是说,不停的说,从很小时候记事开始,漫无边际的随便说一些什么事情,比如宁州有那些好吃的,哪些树上的果实最好吃,再到古籍上记载的一些奇闻异事,大荒九州之外有三颗头颅的蛮族了,三颗眼睛的怪人国家了,还有鲛人了,想起什么说什么,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怀旧,将从小到如今的记忆梳理一遍,当然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他是永远都不会说的,有些秘密只适合烂在肚子里。   伏陵偶尔也会说说,比如九州中的皇城如何华美。中州大荒城是多么富饶,百花街里的艺妓多么可怜,总之多是中州景色见闻,兀的秦凡心神一动,暗道:“这伏陵莫不是中州人士?怪不得一身贵气!”他熟读古籍自然知道那里最多的便是权贵人家,大荒城又被称呼为“大皇城,”诸多大夏皇朝的大员人士皆居住于其中。   想着却不知为何“云中君”这名字突然出现在脑海,初次见面抓捕伏陵的三个一流高手,其中一个留下的话,他依然记得,不曾忘记。这对于擅长忘记的他来说,着实不容易,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何那名字偏偏记得如此清楚。   想着,下意识的看了眼伏陵,一夜未睡的她早已困极,正午太阳灼热,一滴滴的汗珠沁在她的双鬓,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美感。秦凡一呆,望着那秋水似的双瞳,想着这段路若是能够永远走下去多好。   可随即想到那“云中君”似是极为担心她的样子,不知是她的什么人。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测,但很快便被他否定抛掉,下意识的不去做那般想象,但却心中纠结苦涩令他久久不能释怀,就连速度也慢了下来。纵然两世为人,熟读古籍道藏,但他的感情经历依旧空白一片,书上说的感情如蜜,甜而腻他一点也不曾体会到。反而多是纠结苦涩,心中不知这是否是爱,还是别的。只是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催促他问清楚,问清楚那个“云中君”到底是她的什么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拳紧握,正欲开口问道“云……”却被伏陵忽的打断,惊呼道:“看!黄金沙涡!”   果然前方一片流海金沙,纠结在了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金色的大海里汹涌激荡起了可怕的漩涡似的,那漩涡旋转的时快时慢没有规律,漩涡见到了只是却不曾见到那匪徒山寨。   莫非这漩涡内蕴乾坤?正想着,却传来伏陵的声音,“你刚刚说什么?隔得太远,听不清楚。”秦凡脸色一红,好在正午本就燥热,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答道:“没什么。”顿了顿他又道:“如今这黄金沙涡已经近在眼前,但却不知为何不见那匪徒山寨,或许那流沙漩涡里内有乾坤也不一定。”   话音还未落下,却听闻前方伏陵的惊呼传来,“怎么……我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秦凡听得不甚清楚,只是见到不远处伏陵竟疯似的冲进了那漩涡之中,秦凡大急,却根本不容他反应,漩涡仿佛择人而噬的妖怪,那伏陵斜着卷了进去,没有两圈就没了踪影,果然应了那句“无物不沉,无事不坠”的流沙描述。   “啊!”的秦凡大叫想也没想也冲了进去,看着伏陵滑进那流沙漩涡中,那瞬间,他从未有过如此痛苦,似乎比起每一次夜晚肉体痛苦的痉挛还要来的剧烈,当彻底没了伏陵的身影时候,他从未有过的惊慌,仿佛就此失去了什么至为重要的东西似的。   “噗”一声闷响随着流沙沙啦啦的运动,两人很快便被吞没了身影,漩涡依旧时而缓慢,时而快速的旋转着,正午的日头照射下来,黄金沙海一片赤色,古井无波。   ……   “秦凡……秦凡……”   “秦凡……秦凡……”   那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又变的飘渺难寻,这声音很熟悉而且很好听,可他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过,只是觉得熟悉,十分熟悉。   “秦凡……”终于他缓缓张开了双眼,耳边回响着的是伏陵的惊呼和喊叫,脸上一阵发麻,应该是被伏陵手掌拍击导致的,他张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是被伏陵一把抓住了双手,瞬间,耳边的嘈杂声,咆哮声,怒吼声等等皆消失退却了,像是潮退一般。   “怎么你身上尽是鲜血?脸上衣服上都是血水,还以为你死掉了!”伏陵松了口气,直到这个时候,秦凡才注意到自己的全身竟然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皆是鲜血,难闻血腥,摇了摇头,搜索遍了整个脑海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只好认为是掉下流沙的时候不知生了什么意外。   环顾四周,这流沙下竟令成一个世界似的,果真是别有洞天,此刻他们身处在一条隧道中,老酒不见了踪影,这令秦凡有些不安,伏陵的双腿也受了伤,而自己一身的鲜血,身上却没有哪怕一处伤口,只是黑色的头发中不知何时夹杂着几缕白发,令他看起来有些老成,身材在这些日子里也增长的极快,不知是本来如此的缘故,还是那几颗黑药丸子的功效,比起之前单薄消瘦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形象,此刻他倒是有几分游侠剑客模样。   一身血衣腥气,衣衫破烂,白发夹杂在黑发中,看不分明,身材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比之前高了两头还多,怪不得那郭老三将他和伏陵看做十六七岁刚出师的江湖游侠剑客了,想来也是有此原因吧!   见那伏陵一副焦急样子,秦凡心中一阵温暖,笑笑道:“不碍事的,找到老酒有你这大高手,咱们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接剿了那些丧尽天良贼人们的老巢,就算是没有得到有关那白发妖魔死亡流光方面的消息,也算是为民除害!”说着,弯下身来将原本脚上的陆地行舟的木槿片一把扯下来,又撕扯下来几片褴褛的衣衫布子,仔细将伏陵右腿扶好固定住,拍拍手又道:“你的身手我可是见过,那些毛贼怎么可能拦得住你!”   伏陵闻言,嘿嘿一笑道:“那是,咱们走!杀贼去!”伏陵虽诧异,想不到这笨笨的秦凡也会安慰人来了,却分外受用。   不过,秦凡却从不会安慰人,那话也是实话,伏陵的手段身手他见识过,就算不是一流也比二流强多了,江湖高手大概分外一流,二流,三流和不入流几个层次,虽然没见过那些贼人实力,但是他更愿意相信对方实力最强大的也不过一流,毕竟实力强大的,谁会做匪徒,当然那些匪徒的实力也必须在伏陵之下,不然他们就会死,这毫无疑问。孤身袭杀,二人对几百,就算是超一流的先天高手也不可能做到。   “哎呀!”伏陵痛呼一声,右腿实在痛的列害,看样子是折了。秦凡心中一沉,可也没说什么,只是单膝跪地背对着伏陵道:“上来!”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变化。   伏陵一愣,随即脸色微红,但又见到秦凡紧握住的双拳,知道他内心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咯咯”一笑,便爬了上去。   石道幽幽,深不见底,秦凡背负着伏陵缓缓踏进了那另一个世界,背上的柔软和特有的女人香,令他全身一颤,伏陵的咯咯笑声也越来越低,最终没了声息,秦凡转头,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心中暗笑这女子的神经大条和单纯,却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这几日的场景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他自语道:“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可以生死相交的地步了……” 正文 第八章 戾气激荡速前行 隧道深沉幽暗,且空旷有风,“啪嗒”“啪嗒”这是秦凡背负着伏陵在一步步的前进。 伏陵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安心,靠在秦凡温暖又宽厚的背上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潮水般袭来,她已经一夜未眠了,一旦没了需要集中精神的事情,疲惫的人总是会被睡意所占据吞没。 嗅着这少年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她不明白为何男人身上会有这种味道,只是她并不讨厌,这比中州内最好的熏香还要好闻,像是大自然的味道,令人不由的放松安心,像是放下了所有一切,只是这其中有些特殊的地方,她也不曾明白,只是感觉到阵阵心安和潮水般的疲惫。 一身粗布衣衫早已经被鲜血渲染,衣衫褴褛。偶尔回头看看背上那熟睡的女孩他只是感到内心慢慢的温暖,他从未想过能够距离这女子如此的近,以至于那女子漆黑的睫毛他都看的清楚。 一步步的前进,那幽深空旷的沙海下隧道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未知的总会令人恐惧,只是这一刻他没有任何恐慌和害怕,只是偶尔看一下那女子清秀的容颜,仿佛就会信心百倍,前头不论有些什么东西,他都能够踩在脚下似的。 只是这诡异空旷的沙海怎么会如此简单? “滴答”“滴答”像是雨后一滴滴水从房角屋檐落下,秦凡心头一颤,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前进,他知道此刻早已没有了退路,因为只有前进才能够找到出路。 “是啊!只有前进!”他回头看了一眼肩膀上那在梦中依旧笑着的女子,脸上闪过一抹坚毅,继续踏步。鲜血从他褴褛的衣衫下滴了下来,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鲜血,因为他身上没有几处像样的伤口,无非就是一些擦伤和皮外伤罢了。 那么,这些衣衫上的鲜血又是谁的?同时掉了下来,为何伏陵身上没有一点伤痕,甚至连衣衫都没有破损?想着,一股不好的感觉令他有些不安,因为他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阵阵呛人的味道。 好熟悉的味道,那呛人难闻的味道像极了雨后的木材被一场大火点燃,黑雾浓郁,令人打心眼里厌恶。 “只是为何又会这般熟悉?”秦凡有些烦躁,这些味道令他回忆起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被他埋藏进了内心深处,此刻却被勾动了起来,一股烦躁所引发的戾气令他的脚步不由的快了起来。 于此同时,地上的血越来越多,而这些鲜血已经不是他或者他的褴褛的衣衫上的了,而是本身就那么在地上静静躺着,鲜红而妖异,秦凡却打心眼里厌恶,原本古井无波的心绪此刻也像是投进了一块巨石,不止起了波澜,且令水流汹涌澎湃了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被吓到,那是一种异样的狰狞感,从未有过的可怕凶恶,很难想象会出现在这样一个看起来甚至有些平庸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少年身上。 他依旧在前进,而且步子越来越快,甚至不自觉的开始了小跑,肩膀上的伏陵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只是她太疲惫了,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听到背上那无意义的呓语,秦凡这才缓缓将脚步慢了下来,看了伏陵一眼,总觉得这女子似乎天生就有种安静的美感,竟令他原本烦躁的心绪也抚平了似的,虽然步伐慢了下来,可比开始依旧快一些。 那幽深空旷的隧道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远,只是快步行进了大半天的功夫,那地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难闻的气味再度漫上心头,烦躁感顿生,不过却被他强行按了下去,他明白一切的根源就在那前方不远处了,一切都能够揭晓了。 忽的一阵大风吹拂而过,秦凡感到一股寒意遍布全身,令他不能动弹入坠冰窖。“嗡”的一声,脑海一阵轰鸣,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恶心暴虐的冲动在不停抨击他的脑海心胸。 只见前方沙地上整整齐齐摆放了几百口大大小小的尸体,他们头围黄巾,正是沙妖的标志,不远处的山寨各种建筑也被焚毁,空气中尽是血腥味和难闻的恶臭味道。熟悉的一幕再度脑海里重现,同样大大小小的尸体,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焦臭糊味,几个月前的一幕再度重现,眼前那些僵硬的尸体仿佛变成了秦家村里的老老少少,他们在哀嚎在惨叫。 “啊!”的一声,兢惧之下,秦凡狂吼一声,昏了过去。纵然之前有了某种不好的臆想猜测,可是当这一幕再度重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承受,哪怕双拳已经紧紧握住,指甲扣进了肉里,流出了鲜血…… “秦凡……” “秦凡……秦凡……” 脑海里有人在轻声呼唤着,那声音很熟悉,很好听,但却像是在极为遥远的地方,又像是近在咫尺,忽远忽近极为飘渺。 “嗯?是我,我是秦凡,你是谁?”他应答着,黑暗中他尝试抓紧那无尽深处的人影,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只是耳边似乎有轻轻的笑声,离得近了又像是什么人在哭泣抽噎着。 视线依旧一片黑暗,缓缓张开双眼,定了定神,一张绝美的容颜尽是担忧,离得近了让人不忍打破这情景。 “嘿!死秦凡醒了就不要装模作样的继续装昏迷,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背着你再走一路?”伏陵指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秦凡笑骂着。 “这……这里是哪?黄金沙涡?”秦凡挠了挠后脑,全身酸软无力,那胸膛依旧有些恶心的暴躁感告诉他,刚刚那骇人的景象都是真实的,陡然间他神色大变,猛的抓住伏陵的手叫道:“我们不是在黄金沙涡吗?这里是哪里?刚刚那些……刚刚……那些……”视线内一片赤色,这是黎明的曙光。这里明显已经不是黄金沙涡了,脑海里那一幕幕再度揭开,说到最后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伏陵先是狐疑的认真看了看秦凡几眼,随即“哈哈”大笑道:“你在说什么呢?黄金沙涡我们不是已经走过了?发现偌大的山寨竟然空无一人,随即我们便从那沙海底层走了出来,直到现在。你……究竟是怎么了?”伏陵很自然的问道,只是眉宇间有些异样。却并未被秦凡发觉。 秦凡一愣,哪里顾得上其他,听到伏陵的话,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更加头疼烦恼,伏陵说的好像都对,隐约间却又觉得缺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依旧脑海里一片混乱,唯一能够记得起来的,便是那熟悉的声音和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有火有尸体。 秦凡沉默着,想了一会实在烦恼干脆将这一切推到了一边,看着伏陵道:“接下来,我们去哪?还要继续?” “怎么?不想在广盛门前唱名做那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了吗?”闻言,伏陵答非所问,反而反问一句,那秦凡“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眼中坚定的神光早已说明了一切。 …… “哗啦啦”一声,随着砖石土地破碎的声音,一只手掌从破烂的废墟中伸了出来,那并非是一只正常的手掌,而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骷髅手骨…… “咴呼呼”硕大的马头从沙坑中猛的钻了出来,打了个喷嚏,将秦凡喷了一脸的沙子。他不怒反喜,“啪”的一声,拍在老酒的马头上道:“你这夯货倒自在,睡了一觉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知道我们要走了?” 老酒咴呼呼的怪叫个不停,且不住的用马头顶秦凡的后腰,也不知是不满秦凡的说法,还是一会不见,想念的很。 “这小马驹的鼻子可比狗的强多了!”伏陵捂嘴浅笑。 古道苍凉,踏过漫漫大漠,老酒却依旧显得烦躁不已,摇头摆尾不止,像是狗儿般经常回首撕咬舔舐自己的马毛,很是异常。秦凡却没有在意,老酒的速度依旧飞快,哪怕身负两人,依旧风驰电掣,速度飞快。遥遥的空气中的焦糊味道夹杂着血腥味从不远处的峡谷飘出,由于峡谷形似被斧头垂直劈开,又有一伙亡命匪徒寄宿其中,断头谷的凶名愈发可怕,像是一把利剑悬挂在来往的商队的头上。只是今日那峡谷一片死寂,或许以前也是如此?秦凡不知道,只是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令他十分不安。 “恢恢……”老酒嘶吼一声,双腿前抬倒真有几分骏马气势。速度又是快了几分,秦凡也不自觉的揪住了衣衫,心里做好了某种准备。 穿越峡谷,直冲那峡谷后方,那是气味最浓郁的方向。踏过一重矮山,只见废墟破败,黑烟漫天,就在前头不远处的空地上,依旧如同那般几十名整整齐齐的尸体身体僵硬,死不瞑目,废墟上的火苗一阵明灭不定。 秦凡脸色难看,强忍着胸口的烦躁感,狠狠的道了声:“走!” “去哪?”伏陵同样脸色不好看。 “那丧心病狂的妖魔明显是不想要令我们得到一点点有关他的消息,这才每每在我们之前屠杀了知情人。”顿了顿他狠狠地拍了拍老酒的屁股,那老酒嘶吼一声,四蹄纷飞速度陡然又快了几个档次,实在令人诧异,不知这小小的马匹体内究竟拥有多少力量才能爆发出这般恐怖的速度,在伏陵的惊呼声中,两旁的景色在飞快倒退,秦凡目光坚毅,道:“南边,黑云寨!” 大风呼啸,秦凡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 正文 第九章 无力徒叹怎奈何   在满是戈壁荒漠的大西北黑云山绝对算得上是一奇景,高耸的山脉在周围矮山戈壁的环抱下犹如鹤立鸡群的巨人似的,一枝独秀傲然屹立。   若只是这般也算不得奇景,最令人惊叹的是黑云山脉方圆几里内外皆有黑云缭绕升腾,也不知是地理原因还是气候问题。而这也为那黑云山脉平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更有传闻山脉内有可怕的大妖怪物等等不一而足。   有没有怪物世俗平民们不知,倒是一股匪徒不知何时渐渐显露出了名堂,他们劫掠商队,却极少杀人,有传闻说原本他们也只是普通平民,只是因为或天灾或人祸生活不下去了而落草为寇,来历神秘。   这在大荒并不罕见,六百年前伏羲带领五族勇士十万余人以不可阻之势横扫十国,纵横九州,大夏皇朝建立,随即伏羲以人皇之位窥探天地奥秘,试图求索长生奥秘,仙人阶梯,怎奈何窥天机遭天谴,就此坐化。   又有二百余年,随着人皇伏羲坐化,众多掌握几分天地奥妙的修士真人炼气士等纷纷悚然,逐渐消失在了平民眼中,就此天下大定,九州富饶,一片盛世景象。   偶尔长空惊现长虹一道,也只在世俗眼里成为无所不能的仙人所化,每每惊见叹服不已。时间最是可怕,那些修炼至法虽未传下,但强身健体的武功法诀倒是留下不少,且愈来愈盛,愈演愈烈。   于是,刀兵再起,如今的大夏皇朝早已大不如前,虽勉强镇压暴徒匪患不少,但周遭皆有虎狼之辈虎视眈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当今天子又喜文爱曲,迫于形式却又不得不重武轻文,于是整个大夏九州呈现出一股诡异尴尬气氛。   屋漏偏逢连阴雨,祸不单行格外多,今年的大夏九州天灾人祸格外之多,又有流言四起,多是大夏将亡之言。整个大夏皇朝上下岌岌可危,人心惶惶。   这些秦凡并非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一方面是他母亲遗愿,另一方面遭受到地方官差的畸形暴力对待,他也恨不能就此改变这个社会,这个九州。   年少哪个没有理想,哪个没有轻狂?   他知道依旧有许多读书人和他一般,抱着这等心思企图在朝为官改变一方。只是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那一天的景象每每在他梦里浮现,他都会惊醒一身冷汗,梦里那些乡亲伙伴们冷冷的看着他,似乎想要自己给他们个交代!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为此秦凡早已经准备好不顾一切。   烟雾升腾,化为黑色,黑云缭绕的奇景,他早已经没了心思欣赏。骑乘着老酒,感受着腰间女子的环抱,他也无心细细体会,只是不停的催促着那老酒快点,快点,更快点。   仿佛感受到了秦凡的焦急,老酒嘶吼一声,碗口大的马蹄速度陡然再快,微风吹拂过它身上的毛发,阳光反射在它的身上,那黑色的长毛内竟有冰冷光泽反射,只是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凡这刻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难闻的焦糊味道疯狂的窜进他的鼻孔里,他双眼泛红,就连声音也沙哑了一些,如今他只能够寄托于老酒快一些,再快一些!   “咴呼呼!”   老酒狂呼,四蹄翻飞,双目怒睁,速度飞快狂风呼啸,秦凡知道老酒已是尽了全力,心中不禁暗暗感激,想要开口却被狂风猛的灌进了嘴里,鼻子有些发酸,只能拍拍老酒的脖颈鬃毛以示感谢。   感受着腰间的双臂细腻,伏陵柔软的长发在空中飘荡,只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洒下几滴晶莹,阳光洒下,分外剔透。   风越来越强,腰间越来越紧,老酒在嘶吼狂奔。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终于穿破黑雾,马蹄踏叶,老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奔到了黑云寨,见到寨子未毁,秦凡大喜,正欲下马却发现一道乌紫色的流光飞舞飘然,一缕缕黑色的长烟映光而起,随即长烟化作滔天火焰。   伏陵怔住了,老酒怔住了,秦凡也怔住了,脸上的喜悦还未褪下,见那诡异乌光依旧纷飞燃火不止,他不由的怒吼一声,跃下马来再也顾不上其他,一路狂奔向着那乌紫色流光冲去,眼看那罪魁祸首,杀母灭村的仇人就在眼前秦凡哪里还忍得住,耳边似乎有老酒嘶吼,伏陵惊呼,跌倒了也全然不顾,膝盖手掌皆被锋锐的石头划破流出了鲜血也没能够阻挡住他分毫。   近了,近了,眼看着那乌紫色的流光越来越近了,他要亲手抓住那个妖魔,问一问他为何会这般丧心病狂,为何会做出如此恶事,于此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同样有个陌生的声音狂吼着:“他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几个月来日日月月受到的痛苦折磨都是拜他所赐,杀死他!撕碎他!”   “啊!”秦凡狂呼着,一缕缕的黑气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只是阳光璀璨的正午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双目血红,背对着伏陵和老酒,自然也没人能够看到他那狰狞恶相,只是双足不住的狂奔,怒吼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发泄内心的暴戾。   恍惚间,秦凡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远,不论是老酒的嘶吼还是伏陵的惊呼,一点点都变得飘渺虚幻了起来,但是此刻的他都顾不上了,在他的眼中那道死亡流光越来越近,他知道,知道自己就要抓住这一切了。   “吼!!!”   一声咆哮从那流光中响起,震荡的秦凡脑海里一阵模糊,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令他几乎在那声音响起的同时便猛的停了下来,由于速度太快,此刻的秦凡就像是急刹车的自行车一般,整个身体完全翻滚出去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鲜血从他的全身各处流淌而下,也不知是哪一条手臂折了,总之两根手臂痛的列害,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似的,他的身体以不规则的形状扭曲着,全身不住的抽搐着,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流光就此离开,空气中的焦糊味道和血腥味依旧是那么熟悉,老酒和伏陵飞快的跑了过来,和他说着什么,只是秦凡怎么也听不到,只是感觉到伏陵温柔的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摆正接骨……   他脸上带着自嘲的惨笑,在面对那死亡流光之前他不止十次百次的想过今日这般场景,每一次或成功,或失败,他甚至做好了将性命放在其后的心理了。   呵!在她面前手刃仇人多么风光啊!   只是,今日真正面对那道死亡流光之时,那一声咆哮仿佛将他的脑袋都要轰炸掉了似的,全身汗毛全都直立了起来,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怕了!   是的!他害怕了!   那种感觉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真正感受到,那股随时都能够被死亡吞噬的危机感,那种像是游走在万米悬崖之上的感觉,直至那一刻他才真正清楚恐惧。   视线一片模糊,眼前最后一幕浮现的是一张怎么样的面孔呢?狰狞?讥讽?嘲笑?不,那是一种漠然,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像是人类永远不会正眼去看一只蚂蚁一般的漠然平淡,这远比嘲讽高高在上更要令人愤怒。   他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吗?   随即那股滔天的愤怒便化为浓浓的苦涩,脸上的自嘲惨笑这是无力感在作祟。   一腔愤怒终究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吗?   不,绝不!   搜索尽了脑海秦凡发现除了两千多道藏古籍之外,对于其他他竟一无所知,包括那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在面对这等鬼神之力的时候依旧显得无奈苦涩无比。   是什么让你否定自己?又是什么让你长久的努力一空化成泡沫幻影?   积蓄在胸膛内的一股暴虐戾气令他无法放松自己,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自问:“读书真的有用吗?真的有用吗?有用吗……”   这是秦凡第一次对于母亲的决定产生疑问,也是第一次觉察自己是多么的不堪,当满腔的愤怒和痛苦皆化作无奈叹息的时候那种憋闷苦涩要远比他想象来的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人往往都是这样,只有真正面对的时候才会发觉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之前的都是扯淡而已。   就像是无论泡沫多么绚烂璀璨,但它始终是个泡沫。   ……   “啊!”秦凡怒吼一声,猛的清醒了过来,在梦中全秦家村的村民都在冷冷的嘲笑他,讥讽他,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皆如是,就连母亲大人也只是漠然的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那冰冷冰冷的目光令他全身一阵冰冷发寒,多么熟悉的眼神啊!那不就是那道死亡流光中那白发妖人的漠然目光吗?   恍惚间,他不记得那人的容貌只是依稀看的清楚那漠然的眼眸和触目惊心的白发。最后在无数人的惨笑讥讽中,他们化作无数恶鬼骷髅焦糊尸体挣扎着双手抓向秦凡,要将他撕碎分尸,哪怕他大声喊着“下次我绝不会胆怯,绝不会颤抖。”那些锋锐的尸体骷髅恶鬼依旧咆哮着,惨笑着,将他撕扯开来,也不知鲜血迸溅在了谁的身上,是小虎?是二狗?是张老汉?还是那冷冰冰的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