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奇怪的凯子
心动无关爱情（重晗）
楔子
路痴？
叶微凉自认为自己不是，虽然在苏项庭的眼里，她是个200%的路痴。
Q大有五个校区，苏项庭在大三的时候搬至充满学术气息也充斥着破旧建筑的Y校区，而叶微凉却幸福而无聊地“老死”在钢筋混凝土却也生活便利的Z校区。
“Itsunomanikahitomi，Ubawaretehajimatta”，刚经过篮球场，手机铃声从外衣兜兜响起，吸引了几个高年级男生的目光，还传出了一两声口哨声，似乎对这个背着羽毛球拍，手机播放着灌篮高手主题曲的清秀女生颇有兴趣。叶微凉掏出手机，她的容貌偏成熟，声音却偏嫩：“喂？”
“到了没？”苏项庭的声音很轻柔，却总是偏低。他有着慢性咽喉炎，说话间会不经意地轻咳一两声，总会让不清楚状况的小女生眼巴巴地送来感冒药跟一袋子水果。
“我到篮球场了，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再往南走一点，然后左拐，就可以到体育馆了。”叶微凉环顾了四周，给出了答案。
“很显然，你错了。”苏项庭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无可奈何以及淡淡的宠溺，“你应该先往东走，看到校医院后，你正对着校医院站好，然后转身往你右手边走，看到马寅初的像后，你再打电话给我。”
“其实，你可以一口气说完的。”叶微凉有着小小的不服气。
“你确定？”苏项庭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相信。似乎就是上个星期，某人心急火燎地赶到Y校区参加羽毛球初赛，简简单单一段路打了他五次手机，直接把他手机打没电，害他因为找不到女友而放了女友鸽子。
“哦。”似乎与苏项庭想到了同一件事情，叶微凉一阵心虚，胡乱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我到马寅初的像这里了，1882年—1982年，马老好长寿呀。”叶微凉微微惊叹。
“……”苏项庭一阵无语，“你正对着长寿的马老，相信我，如果没有新一代的红卫兵什么的，这座马老能活得更长。然后往你左手边那条斜斜的下坡路走，走到三个路口，注意，第二个路口比较小，你别漏了，然后右拐。走到生化楼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生化楼？”
“就是门口有一棵百年银杏的楼。”苏项庭一阵叹息，这丫头认植物的能力比分辨造型更具特色的高楼建筑要强太多。
“我知道了，就是上次你带我看过骷颅头的那栋楼。”
“……是。”
叶微凉收起手机，看着马寅初的像，心算了下“1982-1882=100，不过，对于年纪是不是还要加加减减呀，年纪真的有点复杂。”然后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去。
“就知道你会数漏一个路口。”第三个路口处，苏项庭正斜倚着公用电话亭，闲闲出声喊住了欲往第四个路口走去的叶微凉，眼睛里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叶微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耸耸肩走向苏项庭。心里小声嘀咕着，还不是被你给惯的——苏项庭教的路线，她从未有一次靠自己独立走完，这个男生总是会在她走了一半时突然出现，然后，转身领她走完剩下的路程。
……
春末夏起的风漫溯过宽广的草坪，吹皱了草坪西侧10平方公里的人工湖，撩开了笑容璀璨的新娘白色的头纱，拂乱了湖边女子的思绪。
良辰、美景、吉人。
林氏集团，在G市本土企业中的地位重如泰山，董事长千金的婚礼自然是大气、奢华、完美。65平方公里的庄园，开放式的婚礼，容貌靓丽的明星过来点缀算不上什么，草坪上任意一个角落上站着的都可能是政界要人或者商界大鳄。
林画屏，无疑是此刻最幸福的女人。
眺望着湖对面亲密相依的男女主角，叶微凉淡淡扯出笑容，轻轻长呼一口气——她习惯迷路，那个男人领她走出了数不清的迷途，每次都领她走完剩下的路程，却无法陪着她走完最长的那条路。
低头，叶微凉转了转握着的高脚杯，无色无味，纯水一杯，挥发不出酒精的香洌。这杯水是苏项庭给她的，在她伸手去取葡萄酒的时候，他截住了她，往她手里塞了这杯水。
晃了晃杯内透明的液体，叶微凉忍不住想，如果人的心思都如水般透明，这世界会更单纯还是太无趣？
她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因为只要喝一点点酒她的脸就会绯红，眼睛发热难受，所以，她不爱喝酒。
可是今天。
蹲下身子，将杯中水倒入湖里，叶微凉不由自主又抬头看向湖对面，却发现那一身新郎装束的男人也正在看她。
叶微凉垂下了头，有些奇讶，凝思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淡淡微笑，想来是她隔着湖看不真切——苏项庭永远是平静的，怎么可能有那般绝望的眼神。
两杯红酒落肚，叶微凉眼睛热得发雾，拍拍脸颊，她穿入草坪东面的人工林，她记得那边有几个错落的休息区，有摇椅、亭子、石桌等，几个休息区间种有阔叶乔木，将它们隔离成较隐秘的小空间。
烫烫的脸颊已经将冰凉的手掌捂热，叶微凉挑了其中最隐秘的一个休息区，倚着一张长椅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休息区里传来男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有点耳熟，叶微凉皱了皱眉，却想不起是谁，长睫眨了眨，她掏出手机想听歌，却无奈地发现没戴耳机。
男子似乎在跟人讲电话，而且用的是免提，手机里传来女子嗲得让人泛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林，人家今天看中一款钻戒，好好看，人家可不可以买啊？”
“嗯。”男子低低回答。
“姆啊，啵，林，人家的车子过时了啦，最近宝马又出新款了，人家可不可以换啊？”
“嗯。”
“啵啵，林啊，人家还想去迪拜玩啦，你下周带人家去，好嘛，好不好嘛？”
“嗯。”
虽然不完全清楚情况，叶微凉大致知道手机那头的女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小三小四了，不过这个男的倒也真大方，一等一的凯子。抬眼环顾四周，叶微凉对隔壁的凯子完全不好奇——这里是林画屏的家，在林画屏那个圈子里，这样子的男人再正常不过，在林画屏那个圈子里，身边没个小三的人才不正常。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跟苏项庭的绯闻，才会传之又传。
隔壁的对话还未完结，这一厢，她的手机也响了。
看了看来电，叶微凉快速接起：“怎么了？”
苏项庭的语气依旧是千年如一日般的不温不火，以前多少还有些淡淡情绪，来了G市后道行大增，更加不显山露水：“你在哪里？”
叶微凉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原来自己迷迷糊糊地躲在这里已经这么久了：“人工林里的休息区，怎么了？”
“出来吧，画屏有朋友介绍给你认识。”电话那头，语气淡淡，隐隐约约有着林画屏的欢声笑语。叶微凉轻揉眉心，励志书籍里都说，快乐是种传染病，为何她的抵抗力这么强？
我不要。下意识地想拒绝，叶微凉抿了抿唇，压住了这欲脱口而出的话。林画屏是公关部经理，游说人的功力一等一，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们在哪？”
两个休息区共用一条小径，叶微凉走出休息区时，正巧与隔壁休息区的男人相遇，他手里拎了只手机，那动作，仿佛这只手机是刚从茅坑里面掏出来的一般。
叶微凉顿住了脚步，想让男人先走。
男人也不看她，径自往林外走去，他身材高大，经过叶微凉时，让她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与侵略意。
眯了眯眼睛，叶微凉看着男人的背影，暗暗诧异，明明是慵懒的姿态，为何她的所见与所感反差如此之大。
“你，过来。”男人忽然转身，冲着叶微凉勾了勾手指。
偷看被抓了个现形，叶微凉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男人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让叶微凉微生恼意，觉得自己要是不摇摇尾巴都对不起他。
于是，她低下了头，一副认真搜寻的神气。
“你在找什么？”男子皱眉道。
叶微凉抬头，先是被男子出众的容貌煞了一下，方收敛心神，一本正经道：“小白、阿黄、啊呜、史努比、彭哥……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但是我想你刚才是在跟这些小家伙说话吧。”
男子眉毛一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叶微凉几眼，方道：“我在跟小粉说话。”
叶微凉下意识地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粉红色的小礼服，默默不得语。粉红色的小礼服太过娇嫩，叶微凉自认为这种颜色并不适合自己，只是这套衣服是苏项庭昨天送过来的，价格是她承受得起却绝不会买的那种。几番拒绝后，苏项庭淡淡一句“我朋友没几个，你别穿得太寒碜”，她当场被噎住，不好意思不穿。
“小粉，过来。”男子又冲叶微凉勾了勾手指。
叶微凉瞪了他一眼，转头便走。Ladyfirst，她不该让这个滥情自大的坏男人，她应该自己先走的。
“等等，你是林氏的员工吧？”男子出声道。
叶微凉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男子微微颔首，上前几步，将手机塞到叶微凉手里：“把它交给林英灿。”说完，也不待叶微凉答应与否，潇洒离去。
叶微凉对着手机发了会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正是林英灿，而刚才男子的声音就跟他很像。
……
一大片百合花。
在敲定婚期后，林画屏就让人在人工湖南侧种下了这片百合花，清一色的荷兰白百合，指定要在这几天盛放。世界进步的一大标志是，越来越多的事情能够通过钱搞定。
这一场婚礼，虽然林画屏花了很多钱，但是，叶微凉从不否认，林画屏花的心思比钱更多。
所谓的花心思，所谓的看重，不是每个细节有多完美，而是，每个细节后面的深意。一周前，林画屏听说她找好的一个全福太太的老公在外面有小老婆。这个全福太太是G市政要的妻子，林英灿的意思就是随它去了，全福太太不过是个形式，如果此时推了这个全福太太，只怕要得罪她。林画屏抵住了父亲的压力，坚决婉辞了这个全福太太，另补了一位。
林画屏并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她是林氏集团的公关经理，商界政界的运作原理统统知晓。为了一个虚无的好兆头，她宁可得罪政要，可见她对这场婚礼的看重，可见她对与她一起完成这场婚礼的人的看重。
此刻，林画屏正和一个高高的男人讲话，男人背对着叶微凉，看不清面容，但他的声音温润清柔，很是好听。
“恪言哥，我以前很喜欢很喜欢你哦。”林画屏微笑着开口，语出惊人。
叶微凉停住了步伐，不知该不该上前。
恪言哥？
她对林画屏知之甚少，不清楚林画屏的心里曾经还有过这么个人。
唤作恪言的男人怔了怔，显然也没预料到在婚礼现场会遭到新娘子的表白，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语气自然：“看来我是个很成功的哥哥，跟着我玩到大的弟弟妹妹们似乎没有不喜欢我的。”
“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不过，你偷换概念也没关系啦，我不伤心了。”林画屏偎入苏项庭怀里，脸上是所有幸福小女人通用的表情，“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像你，却比你更出色的男人。”
砰。
啪。
“小姐，不好意思。”
一个服务生紧紧抓着空无一物的托盘，看着叶微凉，整张脸僵硬着，眼里有了泪光——林画屏找的全是专业的服务生，长期服务于高档宴会，叶微凉身上这件衣服是哪个牌子，值多少钱，他就算买不起，也知道的清清楚楚——那是他省吃俭用一整年，也赚不到的钱。
“是我不对，我喝了些酒，头晕，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叶微凉温声道。
“没有，没有，是我走路太急了。”服务生放松面容一下下后又立刻苦起了脸，目光扫向一地的玻璃碎片。
叶微凉会意，看向林画屏：“画屏，你不会找我赔杯子钱吧，用我们那里的话，碎碎平安。”
“碎碎平安？”林画屏笑道，“很好的兆头，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叶微凉微微一笑，眼角瞄向苏项庭，却见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爱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的裙摆。
顺着他的视线，叶微凉看见了裙摆上的酒渍，心里默默哀叫一声——这好像是某人送她的第一套也是唯一一套衣服，她好像太不珍惜了。
相识相交八年，苏项庭送的礼物都很合叶微凉心意，也很知分寸。礼物很多，长长的名单上面列满了书籍、饼干、数码产品等等，却不曾有围巾、手套、衣服等太过亲密的礼物。不过，也有例外，那一次，很乌龙。
那是网购撒娇买单刚刚兴起的时候，在叶微凉生日前夕，苏项庭黑了她的电脑，买下了她购物车里所有的物品。
可是，那时候的叶微凉经济早已经独立，天天在商厦败米，对网购毫无兴趣。那里面的物品都不是叶微凉的，而是叶微凉尚未拿到身份证，未开通网银的表妹的。高中生，没有太多经济能力，购物车里的东西并不是每件都准备买的。
于是，苏项庭成了第一个帮叶微凉堂妹买内衣的男人。
但是，制造惊喜失败的他并不是最惨的人，那一阵子，叶微凉卖掉了自己账户里尚在疯涨的股票——在听说微凉堂姐帮菲菲表妹买了购物车里所有的东西后，叶微凉所有的表弟表妹都开始找她撒娇付款。她强撑着笑容，接受了所有的撒娇，因为，没有理由解释自己对菲菲表妹的“偏爱”。
“这衣服好像不能水洗。”林画屏出声道。
“对哎。”叶微凉赶紧装出遗憾的语调，衣服脏了还是那件衣服，她并没觉得有太多伤心，不过，感受到苏项庭的不悦，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装一下，“画屏，我想先回去了。”
“哦，那也好。”林画屏微笑道，“恪言哥，你送送微凉吧。”
“今天恐怕不行。”未待男人开口，苏项庭道，“温大哥今天喝了不少酒，还是让老丁送微凉回去吧。”说完，他拍拍林画屏的肩，取笑道，“你还有什么要跟温大哥表白的，一次说完，下不为例。我带微凉去找老丁。”
林画屏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爱娇道：“那你得每天都对我更好一点。”
苏项庭指了指一边的座椅道：“你们去那边坐着聊吧，高跟鞋不累么？”说完，看了叶微凉一眼，当先往前走去。
叶微凉仓促跟林画屏等人摆摆手道别，快步跟上。
苏项庭的脚步很快，背影有些阴郁。
叶微凉叹了口气，快步跟上，被酒醺懵了的脑子不是很清楚苏大帅哥此刻闹情绪的原因。
“哦，对了。”叶微凉小跑了几步，追上苏项庭，将之前男人给的手机递给苏项庭，“你岳父大人的手机。”
“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在休息区遇见了一个男的，他让我拿给林总的。”叶微凉老实交代，“呐，就是这个人。”叶微凉的声音扬高了一度，伸手指向正在等保安取车过来的黑衣男人。
林画唐？
苏项庭的眉心轻轻皱起，试探问道：“你认识他？”
叶微凉摇了摇头，没好气道：“认识我不会说名字么？”
苏项庭乖乖闭上了嘴巴，不是说不过叶微凉，而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在苏项庭眼里，叶微凉聪明、漂亮、温顺……九全九美，唯一的缺点就是没心没肺，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扫也不会扫上一眼。
记得他们读高中那会儿，灌篮高手虽然渐渐被名侦探柯南取代，但是晴子式花痴却并未消退。他高一那一年，多少女生天天趴在窗户上看他，跟他同处一间教室的叶微凉愣是不曾正正经经地瞟上过他一眼。
此时此刻，苏项庭终于知道没心没肺偶尔也是优点——换做一般人，就算没被林画唐迷得七荤八素，也会对可以轻易拿到董事长手机的出众男子产生些好奇心。
好奇害死猫。
林画唐是什么样的男人，他身上的雄性荷尔蒙就算洗澡十次都还能飘香十里，这座别墅里跟他滚过床单的女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若出手，似乎没有哪个女人不会臣服。他一点都不想叶微凉再与那个叫林画唐的男人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好在叶微凉不是一般人，苏项庭不说，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眼珠子一转，叶微凉瞄向林画唐搂着的女人：“那个女人好像是最近很火的偶像剧的女主角，嗯，她好像又整容了，越来越像张柏芝了。喂，你说整过的脸跟没整过的脸，亲起来有什么不同？”
是个女人，就算再没心没肺也还有八卦的本能，而叶微凉要么不八卦，一八卦起来总让苏项庭招架无力。吐了口气，苏项庭没好气道：“不知道，没亲过。”
叶微凉耸了耸肩，眼睛里有着狡黠笑意：“改天亲亲试试？”
“要亲自己去亲。”他已经有家有室了，好不好。
“女同么？我考虑考虑。”叶微凉笑道，顿了顿，笑得更开心，“晕，我怎么忘了，不一定是女人才会整容，我可以找个整过容的男明星亲一下试试。”
“叶微凉。”苏项庭一字字道，“能不能保持点形象。”
扒了扒头发，叶微凉揉揉耳朵小声道：“苏大帅哥，我们认识八年了，对于一个黑我电脑查看我堂妹三围的男人，我该保持怎样的形象？”
阴郁一扫而光，苏项庭瞬间完成了忧郁帅哥到暴走青年的转型。好在，老丁的车适时开了过来，苏项庭打开车门，将叶微凉塞了进去。
“等下！”叶微凉伸手挡住了车门，迎上苏项庭冒着火光的眼睛，真挚而诚恳，“苏项庭，祝你跟林画屏百年好合，永远幸福。”
火光渐渐褪去，苏项庭淡淡笑了笑，叮咛道：“路上小心，我往你手机上发了一个号码，我不在的时候，有事联系那个号。”为了保证蜜月的甜蜜，林画屏早就声明，在蜜月期间，没收苏项庭的手机。这是他背着林画屏新办的号码，用的是改装后的手表手机。
待叶微凉的车离去后，苏项庭长长的睫毛垂下，用唯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叶微凉，我这一辈子，不可能幸福。”
正文 第二章 狭路再相逢
再次看看卫生间里的那个男人，林画唐紧了紧拳头。一周前，也就是林画屏的婚礼后，他载着当红明星杨莹儿，正打算开房，便听见这个混蛋的夺命连环call，逼着他回来给他开门。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唐唐，你牙膏快用完了。”卫生间里传来男人含糊不清的声音。
“铃铃。”林画唐皮笑肉不笑地倚着卫生间的门，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得罪了道上的人，是拐了哪个黑道老大的恋人还是搞大了人家女儿的肚子？”这位仁兄挑女人永远只用下半身，惹出来的问题也不是一堆两堆了，能用钱解决的就用钱解决，用钱解决不了的就直接脑袋一缩躲他这里了——哪天他受不了他“唐唐、唐唐”的叫唤，自然就会出面帮他解决。
“没有。”男人很狗腿的挤出最后一点牙膏，递给林画唐，“唐唐，刷牙。”
林画唐很想潇洒地拒绝，可是看着被张铃医挤得扁的不能再扁的牙膏，他不得不承认张铃医挤出来的的确是最后一点。认命地接过牙刷，林画唐将张铃医踢出卫生间，开始刷牙。
洗漱完毕，林画唐看着在自己衣橱里面挑衣服的张铃医，再次紧了紧拳头，再这么下去，连他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双性恋了。咬了咬牙，他恨恨道：“我绝不相信你赖我这里跟女人没关系。”
张铃医回过头来，露出一笑，倒也很有阔少风情：“是跟女人有关，但是，我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是良家。”
林画唐理了理东西，准备出门：“什么叫你觉得？”他问完这话便后悔了——张铃医什么时候认真研究过他把过的妹？他若肯用心研究下，怎么会惹出那么多麻烦。
“等等等，一起。”在林画唐关上门前，张铃医冲了出来。
错开早高峰，G市的交通还算可以。
林画唐开着车，正准备右转。
“直走。”张铃医开口道，“看见前面骑自行车那个女孩子没？撞她的车，不过，千万不要撞伤她。”
“不干。”林画唐痛快拒绝，不是因为担心自己车技不够，事实上这种小伎俩他的车技远远有的剩，而是因为就算张铃医无聊，他可没这么白目。
“我家老头手里有一套南北朝的钱币，包括陈国的太货六铢、梁的四柱五铢、北齐的常平五铢、北周三大美泉、北魏的永安五铢……还有梁的大吉大富大通五铢叠铸陶范（相当于现在的印钞机）。怎么样，撞不？”张铃医咬咬牙，下了血本。老头最近去老挝旅游了，但愿他回来不会把他的皮剥了。
“成交。”林画唐说完方向盘一转往路边侧冲过去。
咔呲。
清脆的钢铁裂开之声。
张铃医打了个响指，道：“藏到后面去。”说完，打开车门，向那个尚搞不清情况的女子走去。
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毒辣的太阳，叶微凉知道夏天是真的要到了。这意味着某个到现在还没拿到驾照的人，只能去挤公交车，而不能再骑自行车了。
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区，叶微凉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铁了心租下这里的房子，为此，她还差点跟苏项庭闹翻。在她到达G市的时候，苏项庭早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精致的单身公寓让她住。她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拉着苏项庭陪她搬家了。
对于她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苏项庭很是不解。不过，抗议无效后，他便建议她租的离公司近一点，可是，叶微凉偏偏不答应，非得要搬到这个又偏僻又昂贵的地方住。
她所在的小区叫智慧家园，是G市乃至全国第一个概念型小区，里面有非常多的先进技术，譬如智慧家居系统、社区远程监控、无线充电等等。只是在智慧城市尚未普及的今天，建造这样的小区其实是亏损的。叶微凉精通财务，知道建这么个小区就算那个建筑商的CFO再傻，也必然算得出这个小区是会亏的。而且，即便是亏损，智慧家园的服务却是一日胜过一日，似乎开发商并不在意挣不挣钱一样。
知不可为而为之，叶微凉很佩服这位开发商的魄力、气度和远见。
起初，她租这里是对智慧家园充满好奇心，想感受下它的智慧法。住了一年多后，就算交通不便，她也舍不得离开却是因为两个原因，一则是依恋上了智慧家园的高科技带来的便利，而则是对这个神秘的开发商有一种钦佩之情，经济学崇尚用脚投票，她就用自己的选择来支持下这个开发商。
不过，这个开发商的幕后老板倒是极为神秘，明明有上市的实力却一直不肯上市，也因为不上市，信息不需太透明，它至今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辆车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听发动机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叶微凉就知道这是一辆改装车。叹了口气，叶微凉认命地再往路边靠了靠——G市是一个严重歧视非机动车辆的地方，宽敞的马路竟然连非机动车道都没有。为了自己的小命安全，她每次骑车都很小心，几乎是龟速前行。
又骑了一会儿，叶微凉左眼一跳，感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自己，她本能回头，还没反应过来，便摔倒在地。
“小姐，你还好吧？”头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急切。
一只手伸出攥住叶微凉的手臂，似乎想拉她起来。
挣开男人的手，叶微凉有点狼狈地起身，眼光还是有些怀疑地看向肇事的车子——驾驶座上已经没人了。
“是你撞了我？”叶微凉有些怀疑道，那急促一瞥虽然看不真切，但是，衣服似乎是黑色的，而这个男人的衣服是白色的，她应该没有到黑白不分的地步吧。
“是啊，不好意思啊。来来来，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哦，对了，我叫张铃医，小姐怎么称呼？”张铃医赶紧道。
叶微凉的目光迟疑地盯着自己的右脚，就在这时，《紫禁花园》悠扬华美的曲调响起，拿出自己的手机，叶微凉感觉接了起来，里头传来男子轻柔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睡过头了？”
叶微凉的眼睛闪出一抹笑意：“我又没喝醉，怎么可能睡过头。再过二十分钟应该就可以到了，你可以再把我给你的投资方案过一遍，待会儿我会向股东们详细阐述。”
电话那头，苏项庭皱了皱眉，他知道叶微凉每日都是骑自行车上班的，如果不是睡过头了，那么：“路上出状况了？”
叶微凉笑了笑，道：“没有，在骑车呢，先不聊。”
说完，她利落挂上了电话，转头对张铃医道：“我没有受伤，不过，毕竟是你撞了我……”
张铃医眼睛浮起一抹笑意，猎物正顺着他的圈套往下掉：“是是是，该要的赔偿我一分也不会少，不过，我们还是先去医院看……”
他话未说完就见叶微凉挥了挥手，正纳闷挥手是什么意思，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么，却见一辆taxi停在了自己身边，叶微凉打开车门，回头冲他礼貌性笑了笑：“作为补偿，麻烦找个大点的垃圾桶帮我把这辆自行车给扔了。”
言罢，不容张铃医开口，关上车门潇洒离去。
虽然坐在车里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张铃医那满脸错愕吃惊看着出租车远去的衰败模样却让林画唐心情无由来的好，仿佛自己这几日在这个纨绔子弟上受的鸟气都通过那个冷淡的女人得到了宣泄。
那个女人，林画唐眯了眯眼睛，似乎就是上周在林画屏婚礼上遇见的那个女人。
勾了勾唇角，林画唐淡笑，有趣。
看着张铃医灰头土脸地将那辆彻底报废的自行车抗入后备箱后，他坐回了驾驶室——他是个懒人，很懒很懒的那种，但是对于开车这种既掌控方向又掌控命运的事情，他向来不假他人之手。
坐回副驾驶，张铃医叹了口气，拉下车窗，冲着后视镜左看右看，轻轻“啧”了一声道：“唐唐，你说我这么帅的一张脸，怎么就连那个女人的姓名都没问出来呢？”
“可能也许大概是，”林画唐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她喜欢女人吧。”
猛地咳嗽了一声，张铃医清了清嗓子道：“不要吧，那我会死的很惨啊。”
看着老友哀怨的表情，林画唐皱了皱眉，语气有了点无奈：“你不会又跟谁打赌了吧？”
张铃医哀怨回忆道：“你也知道我家太座每月都会给我安排一场相亲宴。”
林画唐道：“是啊，有几个你还成功地相到了床上。”这个纨绔子弟当真来者不拒，自家老娘介绍的女人也敢睡，就不怕被逼婚么。
张铃医道：“这个月我家太座给我介绍了一只母老虎，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恐怖，她三岁时就抢了我初吻，四岁时扒了我裤子，七岁时让我第一任女友破了相，九岁时逼我第五任女友转了学……好在，她十岁后，被送到了法国，我才开始了甜甜蜜蜜的正常人生活。我原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见到这只母老虎，天杀的，她竟然又出现了。”
林画唐道：“所以你就跟她打赌？”
张铃医道：“是啊，我赢了她就滚回法国，我输了就得当她一年男友，老天，相信我，什么男友，我若真落她手里，下场肯定比禁脔害惨。”
林画唐失笑道：“说得她很欲求不满的样子。”
张铃医道：“欲求不满是小事，关键是，我觉得她还有虐倾向！”
挑了挑眉，林画唐道：“怎么个赌法？”
张铃医道：“那天我们刚巧在这个十字路口吵架，她说只要我能够成功把到从这里走过的第十个女人，就算我赢。”
林画唐道：“so，刚才那个女人就是no。10。”
张铃医重重点了点头，就差跟林画唐跪下：“唐唐，这次，为了兄弟肉体跟人格的安全，你一定要帮帮我。”
淡淡一哂，林画唐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旗下最赚钱子公司的总经理就是这么个二百五，该佩服自己挑员工的眼光呢，还是该唾弃自己交朋友的眼光？
不过，这位大少爷的工作也是玩——他所负责的子公司，是一家以网络游戏起家的数字娱乐基地，它自主研发运营的《五代英雄》、《抗战英雄》、《天之道》、《亮箭OnLine》、《梦回山河》、《天地》等都广受游戏玩家喜爱，预计在今年末就能够上市圈钱，一旦上市就会成为第一家上市的网络游戏公司。
“唐唐。”张铃医又嗲嗲地喊了一声，这种叫法是他从林画唐母亲那里学来的，虽然已经被林画唐揍过很多次，他依然乐此不疲——因为最后的结果永远是他挨得起打，林画唐却受不了他这种叫法——最后妥协的人一定是林画唐。
果然，林画唐皱了皱眉，压下恶心之感道：“对于你的人格我实在无能为力，你的肉体我尽力帮你免受虐。”
……
跳下出租车，一落地叶微凉就疼得倒抽了口气，看了看表，还剩十七分钟时间。抬头看看这座四十八楼高的大厦，叶微凉低低咒骂了一声，为什么她的楼层在那死高的四十三楼，坐个电梯都要花费好多时间。
一瘸一拐地冲进大厦，保安急忙按下电梯按钮，关切上前：“叶小姐，你的脚怎么了？”
“没事，谢谢关心。”叶微凉闪入电梯，冲着保安笑了笑，还好保安提前有按住电梯，要不然，她可有得等了。
忍不住又低头看看表，松了口气，还有时间给她换身衣服。面对那群既保守又刁钻的老顽固，她的每个细节都不容有失。
打开电梯，冲进办公室，便看见苏项庭坐在里面：“出去，我要换衣服。”叶微凉一边说一边拉上百叶窗。一周未见，叶微凉想过很多种与这位有妇之夫打招呼的场景，昨夜里还夜不成寐，翻来覆去想着相见时自己该说什么，想破了头也不曾想到自己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子的。这种感觉其实很像考试，考前猜测了千百种题目，担忧复紧张，一遍一遍温习每种题目的解法，真正看见了卷子才明白不过如此。
苏项庭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早餐。”
迅速穿好衣服，叶微凉搂着一包文件一瘸一瘸地走了出来：“走吧。”
苏项庭英俊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你的脚怎么了？”
叶微凉淡淡道：“崴了。”
苏项庭皱了皱眉道：“去把早餐吃了再走。”
叶微凉道：“要迟到了，我不想给哪些老家伙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已经很不好了。在那群老家伙眼里，苏项庭是靠林画屏上位的，而她叶微凉又是靠苏项庭上位的。她不否认她能够当上硕德电子的投资总监是凭借自己与苏项庭的关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甘心被别人瞧扁了。
苏项庭道：“去把早餐吃了。”
叶微凉不满道：“我若现在有心情吃早餐，就对不起我崴了的脚了。”
苏项庭没有回话，直接转回叶微凉的办公室，推了一把椅子出来，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将早餐塞进叶微凉手里：“我先进去，你吃完再进去。”言罢，不容叶微凉拒绝，夺过叶微凉的文件，直接走人。
叶微凉重重吐了口气，拆开早餐，眼睛不禁微微一涩，熟悉的包装——86度d的拿破仑。
步入会议室，苏项庭正在跟股东们阐述无线充电的概念。这个会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告知股东们公司决定放弃目前正在进行的芯成长计划，取得股东们的谅解，争取获得股东们的支持，再次对公司准备进行的零线制进行投资。
芯成长计划是硕德电子前任CEO的得意之作，主要就是扩充电池的容量。根据摩尔定律，集成电路芯片上所集成的电路的数目每18个月翻一番，而电池的容量却扩容极慢。一旦研究成功，硕德电子电池的续航力是目前市场上同类产品的三倍，硕德电子的电池将会统治全球市场。目前，芯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前期投入的资金也已经过亿。
而所谓的零线制就是无线充电概念，一旦零线制研究成功，不论是手机还是笔记本，都能够做到无时无地充电。事实上，叶微凉的智慧家园已经对此进行了初步尝试，提供方就是苏项庭的零线制计划团队，只是，目前的设备成本太高，效果也不够理想，普通电池通过无线充电后，续航能力会大大下降。苏项庭需要有资金对此进行进一步改进。
股东甲张某不满道：“这么说，我们前期的一个多亿资金就打水漂了？”
苏项庭道：“确实如此。”
股东乙郭某哼了一声道：“画屏老公，我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你这火要烧得聪明点，不能用我们股东的人民币来当纸烧吧？”
苏项庭的手微微抖了抖，他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心气又极高。如果由着他的性子，此刻只怕早就甩手走人了。
“苏总上任已经一年多了，整个硕德电子上上下下哪个员工不熟悉苏总，哪怕当初傅总在的时候，对员工的熟悉程度恐怕都不如苏总，哪敢再装新人扮嫩。”叶微凉微笑着接话，眼睛一个个笑着掠过股东，缓缓道，“去年，苏总成功拿下了六星手机的长约、成功改建了公司的人事架构、实现了35%的利润，所谓的三把火早已烧完，各位股东口袋里的人民币有没有少微凉是不清楚，但是硕德电子分给各位股东的红利却必然是有增无减的。特别是郭总，去年豪宅都买了两套，好像就是在分了红利不久后买的，您乔迁新居时，还大大夸张过苏总一番。”
她一瘸一瘸走近苏项庭，接过了他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点出幻灯片：“这是芯成长的财务预算表，越到后期投入越多。
各位股东，大家必然是知道水是一项珍贵的东西，离了水谁也活不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自己建个水库囤积水呢？
自然是因为你只要打开水龙头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水。
芯成长计划就相当于是建水库，而零线制就相当于建水网。如果各位股东是客户，有了畅通便利的水网，谁还会在意水库大不大？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只要手里有个杯子就够了。
TLC并购案例的失败大家必然都听说过，当年TLC是彩电界第一龙头，当时它相中了欧洲某企业的超薄电视，花巨资与其合作，不料，超薄电视推出不久，液晶电视就问世了。TLC的超薄电视囤积于仓库，无人问津，从此一蹶不振，至今未弥补其亏损。
如果大家现在依旧坚持芯成长，放弃零线制，就等于走了TLC的老路。其中利害关系，各位股东必然是清楚的……”
会议紧张地进行着，苏项庭默默坐着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叶微凉。
当年王古意在阐述内倾外倾混合型性格时，曾经当众拿叶微凉举例，让她当众脸红。那个时候，叶微凉对王古意应该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情愫吧，她并不是一个轻易脸红的人。
趁着股东们商议的时候，苏项庭推了把椅子给叶微凉：“坐。”
叶微凉思索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她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站着能够增加她的气场。
最后，股东们道：“最大的股东林总今天没有到场，我们需要电话与他沟通一下。”
叶微凉点头，凑近苏项庭道：“我们最大的股东明明是隋唐控股的唐清梦女士，为什么又变成林总了。”
苏项庭道：“这个林总不是林英灿。”
叶微凉道：“那是谁？”
苏项庭皱了皱眉，下意识竟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在这时，股东甲开口道：“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提供你们预算表内的七成资金。”
苏项庭皱眉道：“只有七成，不行，我们……”
“好。我已经草拟好合同，各位现在就过目一下。”叶微凉抢在苏项庭前面开口接受了这个条件，心里却暗暗赞叹道，这个林总好精准的眼光，竟然知道她的底线就是七成。
正文 第三章 女瘸子生活
待股东们三三两两走出去后，叶微凉缓缓坐下，轻抚了下合同，长长舒了口气。
苏项庭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叶微凉微笑道：“苏总，没有什么要问小的么？”
苏项庭道：“脚怎么了？”
叶微凉笑了笑，跟她预计的一样，苏项庭首先问的是她的伤。当然，如果苏项庭首先问她那剩下的三成怎么办，估计，她就要伤心失落乃至于包袱款款回H市了。脚踝转了转，叶微凉道：“崴到了。”
苏项庭道：“怎么崴到的？”
叶微凉道：“自行车被车撞了，我用脚撑地的时候崴到了。”
苏项庭脸色一沉：“大小姐，你分不分得清主次，你首先是被车撞了，崴了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一边说一边拉起叶微凉，想将她打横抱起。
“别，别。”叶微凉赶紧制止，“苏大帅哥，我跟你的绯闻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添什么色彩。等我处理完这份合约，我就去医院检查。不过，我百分之两百确定那车没撞到我，所以，准确地说，我的自行车遭受了车祸，而姑娘确实只是脚崴了。”林画屏原本计划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度蜜月，真正度蜜“月”，可是如今不过一个星期，苏项庭就回来了。这个时候，他抱着她出去，效果不要太震撼。
苏项庭不悦道：“合约明天处理也不迟，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叶微凉耸了耸肩，妥协道：“OK，我这就去医院，不过，我自己去就行，不劳您大驾。”
苏项庭横了她一眼，叫来助理，将叶微凉手里的东西交给她，简单交代了一下，便扶着叶微凉往电梯走去，他的手劲很轻柔，气场却极为强硬：“叶微凉，你以为你在G市有很多朋友么？”
……
进入医院，被某人定义为孤僻不合群没朋友的叶微凉被苏项庭留在候诊室里，玩着手机上的泡泡龙浪费着生命。
“叶小姐，又见面了。”男子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听见声音，叶微凉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林画屏的那位恪言哥，由于那一天服务生带来的小插曲，林画屏并未正式为二人作介绍，但是，温恪言的那一把好声音却让叶微凉过耳不忘。
叶微凉一直是一个声控。学生时代，经常买卖二手教材，一般都是半价交易。叶微凉长得乖，笑起来甜，说话又和善，每次去找学姐学长买二手书籍时都能在半价的基础上再免费拿回来一些赠品，最夸张的一次，她原本只想买一本斯蒂芬*A*罗斯的《公司理财》，结果那卖书的学长跟她聊得投机又得知她也常去打羽毛球，直接将整个大三课程的教材免费送给她了。当然，命运总是公平的。叶微凉也不是没倒霉过。上《思想道德》那门课时，在大考前，老师临时推荐了一本书，惹得一众学生匆忙去买。叶微凉在校内论坛上抢到了一本，打电话过去后，被电话那头好听的男生迷得七荤八素，昏昏然的以八折的价格买了那本书。谈好价格后，她还不敢一个人去见那位“美貌”学长，非拖着室友去。结果，从男生寝室楼下来的却是一位穿着大红裤衩，鸡窝鸟头，身高尚不及叶微凉室友的邋遢男生。叶微凉的室友，当场就笑得直不起腰。她室友本就是个大嗓门，至今那夸张的笑声，依然让叶微凉不堪回首。
叶微凉抬头，笑了笑：“温先生，好巧，你来看病还是探病？”
“都不是。”温恪言笑笑道，“我是医生。”
叶微凉愣了愣，方讷讷地道：“哦。”
温恪言笑道：“你的表情似乎很意外，我身上看不见救死扶伤的气质？”
叶微凉尴尬笑了笑，道：“我左眼275，右眼300，平时不大习惯戴眼镜。”她对温恪言不了解，想着他与林画屏应该家世相当，应该是个企业小开什么的，实在没想到温恪言是个医生。
温恪言莞尔一笑：“叶小姐是来看病还是探病？”
叶微凉指了指自己的脚：“崴了。”
温恪言蹲下来捏住叶微凉的脚。
叶微凉嘶嘶了几声，脑海中灵感一闪，问道：“温医生，你主攻哪方面？”
温恪言没有抬起头：“脑科。”
叶微凉脸上浮现一丝哀怨，企图收回自己的脚：“温医生，虽说十指连心，但是，脚跟脑关系应该有点远吧。”
温恪言怔了怔，笑道：“走吧，我带你走后门去。”
叶微凉朝挂号的地方指了指：“我朋友，额，苏项庭已经在挂号了。”
温恪言道：“让他回来吧，这个时候专家门诊早就没号子了。”
既然有了温恪言照应，叶微凉就将苏项庭赶回公司了。今天下午苏项庭的大舅子林画锦要过来，那个林画锦一直看苏项庭不爽，没事也能找个十个八个茬的。她一点也不想苏项庭为了她受那位阔少爷的鸟气。
都不需要亲自到场，她也能幻想出林画锦那轻蔑的眼神跟十年陈醋的话语，一定是什么为了事业可以抛弃老婆赶回公司，为了小三可以抛弃事业去医院什么的。那个太子爷，自幼被捧得高高的，从来不在意他人的面子跟尊严。好在每次他来，苏项庭都想办法让叶微凉跟他避开，免得她挨他冷嘲热讽。
“陈医生，这是我朋友，她脚崴了。”
温恪言将叶微凉引入一间办公室，这并不是一间门诊办公室，而是医生平时不开诊时待的地方，而拥有这类专室的医生在医院的地位显然不低。
坐在里面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医生，他看见叶微凉，眼睛亮了亮，竟然坐不住起身迎了上来：“来来来，小姑娘，你是恪言的女朋友么？”
轰。
叶微凉的脸红了红，本能地飞快摇头：“不是。”
温恪言摇了摇头，无语道：“陈伯伯，你吓着人家女孩子了。”
陈医生嘿嘿笑了笑，不再言语，专心给叶微凉看脚。
过了一会儿，他走回办公桌，抽出方子，取笔煞有介事地写了起来，龙飞凤舞，叶微凉瞟了一眼，果然一个字都不认识。在她不算精彩的生命里，她觉得一大奇妙之事就是医生的笔迹——那药方他们是怎么看懂的？！
“姑娘，姓名。”
“叶微凉。”
“年龄。”
“24。”
“有没有男朋友。”
叶微凉怔了怔，道：“未婚。”
医生抬了抬头，再问一次：“有没有男朋友。”
叶微凉皱了皱眉：“我的脚伤跟我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陈医生放下了笔，道：“当然有。”
叶微凉奇道：“有什么关系？”
陈医生道：“你这脚伤啊，有男朋友会好得快很多，我听你这语气就知道你没有男朋友，我告诉你啊，我们恪言可是个好男人……”
“等下。”叶微凉打断陈医生的话，“为什么有男朋友会好得快很多？”
陈医生摆出一个这你都不懂的表情道：“要想好得快就要少走路，有个男人天天抱着你，当然好得快。”
头昏眼花地从陈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叶微凉深觉自己遭了报应——她早上开会时舌灿莲花忽悠了一帮老头子，活该她此刻被老头子忽悠，敢怒不敢言。
咳咳。
温恪言清了清嗓子，问道：“叶小姐，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夸张地叹了口气，叶微凉道：“温先生，你饶了我吧。”
自己的好心被拒绝，温恪言忍不住道：“什么意思？”
叶微凉道：“刚才听陈医生说了那么多，我就算不懂什么叫拉斯克临床医学奖，但起码也能明白您是医学界的奇才，再加上您这外形，这家世，就算用我这崴了的脚想想也知道您是这家医院的风云人物。您抱我下去，我以后还要不要来这家医院看病啊。我会成为整个医院女性医务人员的公敌的，等我下次来时，说不定盐水扎了四五针都扎不进去，打针刻意往骨头上打，无痛碘酒给我换成痛的，我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温恪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叶小姐，你想太多了。”
叶微凉挑了挑眉，正打算道谢兼道别，口袋里又传出《紫禁花园》的声音，她将电话接起，里头依旧是苏项庭比别人低两度慢半拍的声音：“你还在陈医生办公室么？”
“刚出来。”
“在哪。”
“办公室门口。”
“等我，我马上上来。”
“等等，你没回去？”叶微凉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一度。
苏项庭淡勾唇角：“刚才不想跟你争，索性回车里坐了一会。”
车内开了空调，空气寒凉，叶微凉坐在副驾驶，目光扫着窗外后退的街景，苏项庭则状似专注地开着车。
不是无话。
而是不知如何开启话题。
扫了眼偏头看着外面街景的叶微凉，苏项庭心里微微有着气。这个女人永远是这样子，什么都无所谓，一潭死水一般，旁人未有动作，她便独自安静。轻喟一口气，他还是先开了口：“林画锦刁难你，你为何不跟我说？”
作为成长性小型公司，硕德电子的资金流主要来自于银行贷款。对于一般小公司而言，获取贷款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有林氏银行这个娘家，硕德电子的资金流一向稳定。只是，叶微凉走马上任后，林氏银行总经理林画锦便开始苛难她，将贷款审核一次次往后拖延，像这一次，更过分，为了个标点符号，便将申请打了回来。
对于林画锦的多次刁难，叶微凉也不是没有对策。之前便有寻求股东支持，扩充资本金的打算，只是这一切，她都准备等苏项庭度蜜月回来再提。却如何都没有想到苏项庭会在昨天下午匆匆赶回来，召集下属筹备临时股东会。好在几个下属能力强悍，一个下午倒也把那帮老头都约齐了。
叶微凉回过头来，看着苏项庭，沉静的眸子像在探寻着什么，又似乎害怕发现什么：“你，不会是为了这个特意赶回来的吧。”她轻缓地将这句话问出，右手握紧，放在身侧，害怕听到不该听的答案。
“不是。”苏项庭立刻道，他将视线转回前方，随意道，“还有其他事情。”
叶微凉绷紧的身子立刻松懈了下来，嘴角勾起淡淡笑容，故作轻松道：“苏总，老实说，这事情小的我自己真的搞得定。”
苏项庭没有说话，方向盘一打，车子进了停车场：“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叶微凉点头，下车，和苏项庭一起走进了宾馆。
两个商务套餐，叶微凉多点了一杯咖啡。
宾馆是五星的，情调极好，音乐悠缓，周遭静谧。
为了筹备今天的会议，苏项庭一宿没睡，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招来服务生也点了杯咖啡。
叶微凉抬眼看了看他盘子里满满的食物，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低下头去。
“一星期不见，我们就陌生到无话可说了？”苏项庭的慢性咽喉炎在此刻尤为明显，语气疲惫，比之从前更轻缓了几分。
叶微凉咽下了食物，却咽不下苦涩——无话可说，不是因为情感的疏离，而是因为身份的转换。虽然，她早就知道苏项庭会跟林画屏结婚，可是，对她来说，未婚的苏项庭跟已婚的苏项庭是不一样的，那一本薄薄的证，时而像一座大山，极重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时而又如一把锋利的刀，极利极利，切碎她的当断不断。
抿了口咖啡，玛奇朵的香甜似乎遮盖了唇齿间的苦涩，叶微凉微微笑道：“这几天去哪里玩了，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一般。”这个话题不是苏项庭想谈的，他淡淡两只给堵了回去。
叶微凉眉心小小皱起，嘀咕了一声“真难伺候”，复又甜甜笑开：“这边事情很快就能办好，要不然，剩下的事情我来，你回去吧。”
苏项庭俊眸一横，没好气道：“我说过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吸气，呼气。
叮当。
叶微凉也火了，直接将勺子往咖啡杯托碟里一扔，很轻地拍了下桌子：“我说项庭同学，都说男人一结婚就会对女人变脸，但你确定你变脸的对象选对了没？”
叶微凉的话点醒了苏项庭，他并不想跟叶微凉置气，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在她面前提他的婚姻，他的蜜月，他的妻子。
狼狈起身，他开口道：“回公司吧。下班后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你收拾些日用品、换洗衣服什么的，先去我那间公寓住一阵子。这几天你就住我那里远程办公。”
叶微凉道：“既然是远程办公，我为什么要住你那里。”切，她跟智慧家园还在蜜月期，一点都没住腻。
苏项庭冷然回瞥她：“是谁租的鬼地方连外卖都没人愿意送过去？”不说还好，说了他就来气。
叶微凉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小小遗憾：“是啊，如果小区内有个小吃店就完美了。”她住的地方又偏又贵，基本上住的都是有车一族，一般都开车出去觅食，向她这样连驾照都没的，确实是一朵奇葩。
不过，她并不想就此妥协：“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题，大不了，请一个钟点工。”
“叶微凉。”苏项庭沉喝一声，一字字道，“你到底在介意些什么，非要跟我分得如此清楚不可！行，你要是不想让我照顾你，那你就滚回H市让你爸妈照顾。”
……
银色的凯迪拉克中，张铃医看着窗外，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唐唐，为什么最近都看不到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
林画唐皱了皱眉，才想到了张铃医的那个赌约。
他最近有些心不在焉——乔曼妤回来了。
“唐唐，你说，那个女人会在哪里呢？”
压下烦躁的思绪，林画唐道：“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私家侦探。”
张铃医道：“不行，我跟母老虎说好的，不准借助私家侦探这类外力的。”
林画唐不耐道：“那就娶了那只母老虎。”
饶是张铃医神经再大条，也知道他家老大今天心情不好。Ok，他知情识趣一次，闭嘴。
林画唐吸了口气，不打算解释什么，闷闷地继续开车。开了一会儿车，林画唐的烦躁越来越盛，他猛一个刹车，停了下来：“下车。”
张铃医摸摸鼻子，老老实实下了车。还未关好车门，那凯迪拉克早箭一般地冲出去了。
啧。
张铃医不禁咋咋舌，林画唐是个喜形不露的人，这等神气他只在四年前见过，那个时候，他家老大视若珍宝的那个女人嫁了别人。
趁着代号为苏项庭的牢头今天一整天都得陪着他岳父大人，叶微凉摸了出来——今天是周末，她可不算翘班。
她的腿还有点瘸，可是，一个人待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她真的要疯了。她原以为自己是个受得住寂寞的人，看来，她的功力也没自己想象的强——她可以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人觅食、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可是，这并不代表者她能够微笑着一个人照顾生病的自己。当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独自感受脚踝传来的隐隐痛意时，她才知道家的可贵，朋友的可贵，闺蜜的可贵……她才明白思念是一种想着想着就会掉泪的情绪。那种忽然的寂寞铺天盖地地掏着她的心，仿佛要将她掏空一般，她几乎是用一种逃命的速度冲出了苏项庭的公寓，然后如一抹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街头，漫无目的，喧嚣的人来车往似乎驱走了她的寂寞，又似乎让她更感寂寞。
那个女人。
林画唐下意识看了看空空的副驾驶，转回头，放缓了车速，缓缓跟上走在一旁的叶微凉。
一抹游魂。
林画唐下了个定义，目光不自禁地停在她一瘸一瘸的背影上——真是个废物，他都没撞到她，她也能把自己弄瘸。
就在这时，一直无意识往前走的叶微凉忽然在一家包子铺门口停了下来，低头掏钱。
林画唐露出了一抹嫌恶的神气，这个女人就不担心地沟油、猪淋巴肉什么的么，怪不得这么笨，一定是这种有毒食品吃多了。
再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多了抹玩味的神情。只见叶微凉倒了回去，将买好的包子放在了一个白头白发的老乞丐碗里。那附近的乞丐见来了一个善心的女人，纷纷上前乞讨，她却恢复了漠然的神色，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清楚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当林画唐恢复意识时，他早已经踩下了刹车，打开了车门，走向了叶微凉。
在叶微凉面前站定，看着叶微凉吃惊的神色。林画唐心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的段数要比叶微凉高很多，纵然心里暂时懵懂理不清，他脸上却已经浮现似笑非笑的神色：“小灰。”
叶微凉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灰色的衣服，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学狗叫几声，然后，也默默告诉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在贱男面前耍贱嘴。思及此，她不由想到温恪言，这么一比较，温恪言当真绅士到骨子里了。
“小灰，迷路了，找不到主人了？”林画唐闲闲道，逞了一时口快，心情竟然莫名的好了一些。
翻了个白眼，叶微凉往右侧跨了一步，准备绕开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
林画唐长臂一伸，拦住了叶微凉：“我送你一程。”既然被他碰到了，他总得帮张铃医搞到这女人的联系方式。
眯了眯眼睛，叶微凉环顾四周，嘴角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神色，她左边唇角微微上翘，径直往包子铺里走了进去，坐了下来：“老板，给我一颗高庄馒头，再来一杯豆浆。”
老板朗声应了声好。
林画唐僵了下，久久沉默地站在包子铺门口，最后，神色平静地走了进来，坐在了叶微凉对面。看不见的桌子下，他的拳头却紧紧握着。
他沉默坐着，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饶是那个老板频频看他，亦不敢上前招徕生意。
叹了口气，叶微凉反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花了2。3元钱一直赖在这里稍嫌脸皮太厚。冲着老板笑了笑，她开口道：“老板，再来一笼小笼包，加一杯豆浆。”
老板愉悦地笑了开来，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有时候，倒不是多赚少赚几块钱让他开心或者不开心，而是气氛，大家都是讨生活，谁真的愿意为了钱受气。
慢条斯理地撕着高庄馒头，叶微凉小小啜了口豆浆，眼睛偶尔瞟上对面沉默坐着的男人几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着急躲开这个极具危险性的男人，可能是今天她受够了孤单了吧。虽然这也是个陌生人，但是，此时此刻，肯陪着她一块坐下的，却只有这么一个，她也没什么可以挑的。
下意识地将眼前男人归类为自己的同伴，叶微凉不禁开口道：“要不要吃小笼包？”
林画唐都忍不住想自己笑自己，深觉这几天自己被张铃医荼毒太深，才会亲自上阵出演这么荒腔走板的戏码。不过，无功而返向来不是他林画唐的风格，都在这么脏的店里坐了这么久了，好歹要对得起自己遭的罪。
“你不是本地人？”一个问句，林画唐用着肯定句的语气说着，眼前女人的皮肤很好，不似G市女人的皮肤黯黑而毛孔粗大，而且，她跟老板交谈用的都是普通话，而非G市的方言。
小口吃着撕好的馒头，叶微凉点了点头。
“姓名，电话号码。”林画唐见搭讪无效，直接进入主题。
咽下馒头，叶微凉看向林画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从怀里摸出一本支票，林画唐推到叶微凉面前：“开个价。”
叶微凉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伸手摆正支票簿，淡淡道：“笔。”
林画唐嘴角露出一抹讽笑，摸出一支钢笔递给叶微凉，看来张铃医的赌约赢面很大。
“要是支票簿也能用CRTL+C，CRTL+V就好了。”叶微凉嘀咕了一句，抬起头冲着林画唐挑衅笑着，缓缓将支票簿推给林画唐。
林画唐嘴角的笑容淡淡退去，看着金额栏里面密密麻麻的零，没办法忽略出票人签章处那个大大的猪头。他抬起头与叶微凉对视，眸色加深：“我对你并不感兴趣，我只要你的姓名跟联系方式，奉劝你一句，老实告诉我你的名字跟联系方式，在你挑惹起我的兴趣前，掂量掂量你自己是否玩得起。”
对面人的话音明明很低，叶微凉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连她初次进入林氏，应对林英灿的面试时，都不曾感到如此重的压力。无由来的一阵气闷，叶微凉倔性一起，学着林画唐压低声音道：“凹能阁名日叫最叶围凉，瘦子豪骂日一山落……”
她话一说完，便听见林画唐传来低低地笑声：“叶微凉，原来你是H市人。”
哐当。
叶微凉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这也成！她皱了皱眉：“你也是H市人？”H市的鸟语跟这边的鸟语当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啊，她委实不曾料到眼前男人能够听懂。
“不是。”林画唐利落否认。
垮了垮肩膀，叶微凉舒了口气道：“OK，我认栽。现在你知道我名字跟联系方式了，我可以走了吧。”
“去哪里，我送你。”话一出口，林画唐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今天是怎么了，莫非看到这瘸子良心不安？毕竟，平白无故撞个弱女子确实有点卑鄙无耻。
叶微凉道：“不必了，谢谢。”
林画唐道：“我说过，我对你没兴趣，阁下安全无虞。”被叶微凉拒绝，林画唐的口气有些不善，自己乐不乐意送她是一回事，但眼前女人可没权利拒绝。
感受到林画唐的不悦，叶微凉老实交代道：“真的不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你说你能怎么送？”
林画唐挑了挑眉，自己的眼睛果然没看出，眼前这只小灰果然是只流浪狗。可能是对于动物的爱心远远多于人类吧，林画唐又忍不住开口道：“我要去G市博物馆看西安碑林展，你要不要跟？”
“西、安、碑、林？！”叶微凉一字字问道。
林画唐点了点头。
“跟！”叶微凉刷地站了起来，还附赠了一声痛呼，她咬牙切齿道，“老板，收钱！”
……
西安碑林是收藏我国古代碑石时间最早名碑最多的艺术宝库。它始建于北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年），原为保存唐开元年间镌刻的《十三经》、《石台孝经》而建，后经历代收集，规模逐渐扩大，清始称“碑林”。几经易名，1992年正式定名为西安碑林博物馆。该馆是在西安孔庙旧址上扩建而成的一座以收藏、研究和陈列历代碑石、墓志及石刻造像为主的艺术博物馆。馆区占地面积31900平方米，由孔庙、碑林、石刻艺术室三部分组成，设七个陈列室、六条游廊和一个碑亭，陈列面积4900平方米。
林画唐跟叶微凉此刻游览的是空运过来的第三陈列室的收藏。第三室的石碑荟萃了历代著名书法家的手迹。秦代李斯的篆书见于《峄山碑》；汉代隶书见于《曹全碑》；东晋王羲之手书见于《大唐三藏圣教碑》，此碑文字是后人从他的遗墨中拼集而成，人称“千金碑”。《唐多宝塔感应碑》留下了唐代颜真卿的楷书；《唐玄宗秘塔碑》留下了柳公权的楷书；《判千家字文》留下了唐代张旭的草书。另有宋代赵佶、黄庭坚，元代赵孟頫，明代董其昌，清代皇帝的书法手迹。从这里可以看出中国文字和书法发展的轨迹。
在这个高节奏社会，展览馆里并没有太多的人，很多人匆匆来了，摆了几个POSE，拍了几张相片，也就匆匆走了。
叶微凉本来还担心自己腿瘸，会拖慢林画唐的步伐，结果该仁兄走得比她还慢，一块石碑前都会停下来看好一阵子，才转向第二块石碑，一块一块看，当真一块也不放过。
在《峄山刻石》面前站了很久，林画唐赞叹道：“古人云李斯书艺之高超掩灭先轨，散绝后贤，其书法功力从此碑中确实可见一斑。”
叶微凉道：“小篆入神，大篆入妙，这只老鼠可是书法鼻祖。”
林画唐笑了笑，自然明白叶微凉将李斯称作老鼠的来由。
李斯的处世哲学是“老鼠哲学”。
据《史记》记载，李斯年轻时在家乡做了一个小官，“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这段话的意思是，李斯在官吏宿舍厕所中，发现老鼠尽吃些不干净的东西，倘若有人或狗只走近，老鼠们还被吓得屡屡逃跑。后来，李斯进入公家的仓库，发现里面的老鼠吃仓库的粮食，居住在大房子里，没有被人或狗惊扰的担心。对此，李斯有感而发，叹道：“一个人贤德或不贤德，就像老鼠那样，看他处在什么环境罢了！”
而李斯腰斩前的最后遗言也是：“仓鼠上越高，摔越远。”
行了两三步，林画唐的目光又被怀素的《千字文》吸引住。
看了很久，林画唐叹道：“张颠素狂，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
叶微凉道：“我觉得每个职业都得有每个职业的样子，人可以张狂，但是和尚就该严守清规戒律，喝点清水，写几笔楷书才是和尚的样子。”
林画唐挑了挑眉，转向下一块石碑，倒是没跟叶微凉分辨。
比之林画唐的贪婪与专注，叶微凉只想拣自己喜欢的看。偷偷看了眼林画唐，叶微凉想着自己反正已经到了展览馆，跟他分开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悄悄挪动脚步自己去发掘感兴趣的东西了——去找找有没有褚遂良的遗作。
从《大唐三藏圣教序碑》上收回目光，林画唐道：“叶小姐，你对这位怀仁和尚又有什么高见？”
身后静静的，林画唐回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人。
正文 第四章 屋漏偏逢雨
《紫禁花园》再度响起，一串陌生的号码，G市的号码。
叶微凉犹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您好。”
“你在哪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口气很差。
这个声音。
叶微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先生，谢谢你载我来这里，能看到碑林我真的很开心。不过，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也不必再结伴而行，各走各的路，各看各的碑，应该更有效率一点。”
去你的更有效率。
林画唐低咒，随即又愣了愣——自己潜意识里为何想这个女人作陪？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口气更差了：“随便。”
听到“嘟嘟”的忙音，叶微凉耸耸肩，继续找寻褚遂良的作品。她掏出耳机，插在手机上，挑了曲《溪行桃花源》，这样子古雅的地方也只有这般的曲子才配得上。
烦躁，无端端地烦躁。
林画唐真的不想再去搭理那个女人。
可是，他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他站在展览厅的二楼，一楼大厅里那女人绕来绕去已经不下七次了，如果这只小灰不是迷路了，他林画唐把头割下来给她当球踢——作为一个瘸子加路痴，她就不能安分点么？
也许感应到了林画唐的咒骂，也许是走累了，当林画唐正准备下去领狗时，叶微凉停了下来，慢慢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头把玩着手机。泡泡龙啊泡泡龙，扼杀生命的好东西。
她的这一动作反而让林画唐愣住了，不知是否还要再下楼。突的一笑，林画唐轻哼了一声，走下了楼，却没有去大厅找叶微凉，而是径直出了展馆，开车离去——他今天做了太多蠢事，不该再继续了。
直到展馆展览时间结束，叶微凉依然不曾找到褚遂良，看着年轻的保安一脸为难的神色，她也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赖着不走，只好依依不舍、满腹遗憾地出了展馆。
出了门，打了个的，出租车师傅问她去哪里。
叶微凉脱口而出：“智慧家园。”说完后，她的心忽然踏实了，就算智慧家园里面没有她的家人，起码那边的一砖一瓦都是她熟悉的，是她的窝。不像苏项庭的公寓，让她万分的不自在。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跟苏项庭从大学开始就走得极近，在金钱方面彼此从来没算清过。
苏项庭的父亲在他高三那年去世，家里为了给他父亲治病，欠了很多债，苏项庭大学学费都是靠贷款缴的，生活费都是靠打工赚的。他到G市的头一个月，身边的几百块钱，连房租都付不起，而他所在单位的工资却要下个月再发，那个时候他咬牙苦撑，天天都是跟康师傅打交道，夜夜都住网吧。
好在，叶微凉是懂他的，在苏项庭到达G市后，她就托与苏项庭一同来G市闯荡的同学郑旭航多留意苏项庭的情况。从郑旭航那里知道了苏项庭的近况后，又恰好知道郑旭航物色好了一处房子，正在找合租人。叶微凉实习比苏项庭早，在苏项庭去G市时，她已经小有积蓄。她那个圈子，都是看惯了大钱的人，花钱从不眨眼，和她一块入职的同学，一发工资就去扫商厦，工资花完不说还把信用卡统统刷爆。叶微凉笑笑拒绝了同学兼同事的邀请，将钱统统存了起来，可能下意识里，她知道有人会用得上吧。叶微凉当天就划钱给了郑旭航，让他当天就把房子搞定，将苏大帅哥塞进房子里去。
苏项庭得知叶微凉替他付三押一租下了房子后，既没感动也没动怒，神色平静地住了进去。隔了一个月，叶微凉卡里便多了一笔钱。再隔了一个月，她收到了一个快递，却是一套切尔西的化妆品。知道苏项庭已经安定下来，叶微凉的银行卡也就再不曾有过储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是她圈子里的人，她的字典里其实同样没有储蓄二字。
她跟苏项庭，在金钱方面确实从没计较过，可是，那房子她却极为排斥。总觉得住进了苏项庭的房子，外间的一切流言蜚语就落为事实一般。
“师傅，掉头。”想清了这一点，叶微凉让的士师傅开车回了苏项庭的公寓，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在下面等着，匆匆回去将自己的东西一扫而空，胡乱塞入行李包里，又快速下楼，坐回车子里，“师傅，智慧家园。”
据说一方的神灵只保佑一方的子民，是不是就因为这样，G市的瘟神才会欺负她这外地的客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衰，衰到嗝屁。
叶微凉蹲在楼梯的一角，气喘吁吁，回忆了一遍自己倒霉的经历。
她下了车，到了自家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手提包落在了车上，钱包跟钥匙都没了。
很好，非常好，她叹了口气，准备先找物业进了屋再说——智慧家园的门都是智能系统，当初有两个方案供业主选择，普通钥匙+密码识别、指纹识别。因为叶微凉不想被人采集指纹，所以选择的是钥匙+密码开门系统。
她蹒跚着下楼，来到物业处，却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物业一定要让她出示身份证才肯给她开门，而她要进了门才能找到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于是，两人僵持不下，也有好心一点的工作人员想着看看叶微凉预留的身份信息，如果长得像，可以酌情考虑。偏偏调出了身份证扫描件后，连叶微凉自己也没了底气——她的身份证还是高中时办的，齐耳短发，肥嘟嘟的，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不会在G市久待，就算来了G市也不曾迁户口，更不曾换身份证。那张身份证，十个人看了十个人认不出是她。
灰头土脸地从物业处出来，叶微凉想着要不先回门口呆着，等苏项庭从他岳父大人那里出来后再打电话给他，看他能不能带她去补张身份证。拎着大大的行李包，她又回到了门口。蹲了一小会儿忽然听见了熟悉的警示音，叶微凉哀叫一声，立刻掏出手机准备关机给自己留点电，哪知手机一掏出来屏幕上早就跟她说bye-bye了。
很好，非常好，再叹了口气，叶微凉拎起感觉越来越重的拎包，走向电梯。
啪。
走廊里的灯一下子灭了，叶微凉望了望天花板，手掌默默地抖了抖，微颤着伸向电梯按钮——没反应，信号灯一个都不亮。
张大嘴巴无声挥了挥拳头，叶微凉无语问苍天——不待这样的，她的智慧家园，她深深爱着的智慧家园，没有电就没有一切的智慧家园，竟然在她如此落魄的时候向她诠释什么叫“雪上加霜”，你妈隔壁啊，氧化钙啊氧化钙。
好吧，她艰苦朴素，勤俭节约，善良勇敢，吃苦耐劳，十二层楼的房子又怎样，她住的不高，才九楼，慢慢爬下去就是了。
九楼。
八楼。
七楼。
走了一天的脚终于表示罢工，她身子一歪，差点滚下楼梯。
叶微凉忽然用力将行李袋扔在了地上，一挥手将手机狠狠掷了出去——她知道手机是她联系苏项庭的唯一方式，有了手机她能够更好地处理这一切。可是那一刻她真的好想坐下来大哭一场，她不想哭，她只好扔东西，一直被她紧紧攥着的手机自然毫无疑问地首当其冲。
将手机扔出去后，她也顾不上后悔不后悔，一下子坐了下来，双手环膝，将头深深埋了进去。她想家，万分地想家，想亲人，无可救药地想念亲人。
“小灰，原来你还会认主。”台阶下传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叶微凉吸了吸鼻子，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方从搁在膝盖上的手臂间抬起头。
啪。
灯光亮了起来，这楼梯上的灯光原本不是很刺眼，可是对于上一秒还处在昏暗中的叶微凉来说却耀眼得如同灼日。
林画唐的笑容就那样出现在这片灼日下，笑容有些逗弄的意味，更多的是满不在乎，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
那样子无所谓的笑容让叶微凉忽然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这么点小挫折都能整哭她——真弱。
“这里跟博物馆相差四十公里，我家小灰真乖，千里寻主，啧，今天想吃冠能、康多乐还是皇家？”林画唐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摸了摸叶微凉的发顶，“啧，你爪子里的袋子是哪个垃圾桶里叼来的？”
叶微凉气闷地低下了头，完全接不上话，也没什么心气接话。
“怎么，我家小灰跑累了，也对，今天在博物馆大厅转着咬尾巴玩得太嗨了，是该休息休息。”
“谁转着咬尾巴了！”越说越过分了。
林画唐挑了挑眉：“那你在大厅来来回回打转做什么？”
叶微凉瞪了林画唐一眼，想了想还是没说话——说迷路更丢脸。
呵，叶微凉这样骂不还口的小模样倒是像极了趴在地上求主人垂怜的金毛犬。林画唐决定不再逗她：“你怎么在这里？”
叶微凉道：“我住这里。”
林画唐皱了皱眉：“今天智慧家园应急系统模拟演练，这几天都有挨家挨户通知业主，你怎么会不知道？”
叶微凉望了望天，深深唾弃了自己一把——她留在智慧家园物业处的号码还是H市的号码，那个号码她虽然没有停掉，但是一直放在家里，很少拿出来用。
林画唐往下走了一个台阶，在叶微凉面前蹲下：“几楼，我背你上去。现在的电只支持照明，不支持电梯。”
“我，”叶微凉的声音轻如蚊呐，“钥匙丢在出租车上了。”
沉默了很久。
就在叶微凉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林画唐传来低低的笑声，语气里倒是没有他惯用的戏谑，反而有点叹服的味道：“叶微凉小姐，我不得不怀疑，你其实是想搭讪我。”
……
进入林画唐的家，叶微凉由衷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是一个复层设计，一进门，对面是一整墙蔚蓝色，却是一只通到第一层天花板的玻璃鱼缸，翩然炫彩的鱼儿悠闲的游动着，仿佛告诉主人，hi，你到家了，可以休息了。
客厅是两层楼高的，天花板是玻璃做的，此时，智慧家园偏僻的地理位置体现出了它的好处——这儿的夜空是有星星的。
玻璃天花板的下方是一套让人看着就想赖上去的沙发，叶微凉的心扑通扑通跳快了些，很想扑上去躺躺看——那样子的沙发，真的是瞄了一眼骨头就想罢工的那种。
“冠能、康多乐还是皇家？”
就在叶微凉还在为自己要不要厚颜无耻地直接欺负那沙发的时候，林画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微凉皱了皱眉——还来这套，这男人有完没完？
“我不要！”微恼地回头，叶微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林画唐正站在靠近厨房的立体柜前，手里拿着三袋狗粮，而他的身边正有一只金毛团团绕着他转，而他的背上则扑着一只灰色的高加索犬。他将高加索犬从身上拉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看向叶微凉：“如果你想吃，我不反对。我想，它们也不会介意。”
瞪了林画唐一眼，叶微凉一瘸一瘸地走近他，伸手摸了摸高加索犬：“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高加索犬，它是你从小养起来的么？”
对于叶微凉的反应，林画唐有点小小的讶异——一般女生对害怕这种大型猛犬，特别是陌生人的犬。
“我喜欢这种看似憨懒，实则敏捷过人的大狗。”似乎感应到了他的诧异，叶微凉接着道，她头也未抬，径自跟着高加索犬沟通感情，一时忍不住还蹲了下来，圈住高加索犬的颈项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看着自己爱犬顺良地由着叶微凉欺负，林画唐微微一哂——这只色狗，张铃医来这边住了多少次了，它还不是来一次吼一次，张铃医想摸摸它的狗毛都还得收集掉在地上的，换个雌性动物，啧啧啧，就这么温顺了。
将狗粮倒入碗里，见高加索犬立刻挣脱叶微凉，冲向饭碗，林画唐的心里才好过一点——还是畜生实在，知道果腹比把妹重要。
叶微凉顺势很没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小脑袋转着又开始打量这屋子了，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屋子不仅很高，而且很宽敞，如果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这是一栋别墅呢：“原来整个11层、12层都是你的。”
林画唐道：“你的空间概念不错。”他向叶微凉伸出手，“不许坐地上。”
叶微凉眼睛滴溜溜一转，指了指沙发：“那我可以坐那里么？”
“不许。”林画唐果断拒绝，伸手指了指落地窗那边的另一组沙发，“坐那边去。”
小气。叶微凉很有骨气地拒绝了林画唐的手，挣扎着站起来，老老实实往那边沙发走去——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
那只高加索犬快速啃完了狗粮，又一溜烟跑到了叶微凉身边，一人一狗一起慢吞吞往落地窗走去。
看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狗轻易叛变，林画唐顿觉酸涩无比，伸手拍拍吃完东西后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的金毛，叹了口气：“还是你乖。”
“它叫什么名字？”在沙发上坐下后，叶微凉梳理着高加索犬的毛，出声问道。
林画唐瞅了一眼高加索犬，没好气道：“小灰。”
叶微凉脸又红了下，懊恼道：“你能不能认真说句话。”
林画唐没好气地叫了声：“小灰，过来。”
身边一团灰云奔过，那只高加索犬果然向着林画唐奔了过去，叶微凉默默地看着高加索犬，默默地默去了所有的脾气。
林画唐看向叶微凉，眼睛里有着藏也不想藏的戏谑。他正想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看来电号码，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扔下叶微凉往二楼房间走去。
似乎担心来电人挂机，还未走进房间，林画唐就接起了电话。
“嗯？”
“我不忙，你说。”
房门关上。
短短的两句话，语气又柔又轻，仿佛在经营一个梦境，叶微凉摸着小灰的头，低低笑道：“原来你家主人也有不嘴贱的时候。”小灰亲昵地舔舔她的手，在她脚边趴下。而那只小金毛却一溜烟奔上了二楼，殷切地守在关上的房门外。
收了电话，林画唐的心情沉重起来。恍恍惚惚地从楼上走下来，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带些讨好意味地笑容。
叶微凉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可以借你家电话用用么？”
“随便。”林画唐淡淡道，绕过叶微凉径自躺在了让叶微凉垂涎了大半天的沙发上，假寐起来。
叶微凉耸耸肩，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没人接。
重拨。
忙音。
重拨。
忙音。
沮丧地挂了电话，叶微凉走回自己的沙发，不死心地掏出支离破碎的手机，暗骂自己脑残——为了传说中的少辐射，氧化钙的CDMA啊，卡都取不出来。
“没人接？”林画唐叹了口气，虽然他很烦躁，烦躁得不想见人，不想说话，但是，叶微凉低落的情绪仿佛让室内的光线都暗了几分，闷闷地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更显沉重。
叶微凉自嘲笑了笑：“我现在才发现，除了家里的电话号码知道外，我唯一记住的号码就是我办公室的号码。”想了想，她真心道谢，“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要在家门口过夜了。”她不是开玩笑的，手机坏了，她连苏项庭都联系不到，脚还没好，身边又没钱，除了跑到物业去报警，她最好的自救方式就是蹲在自己家门口，等待苏项庭来找她。
“不用谢。金金也是我捡回来的，你可以向它请教下如何调试心情。”林画唐摸着乖顺蹲在沙发旁的金毛犬道。
“这只小金毛也是流浪狗？”叶微凉话一出口就悔到肠子也青了——那个“也”字当真从何说起。
她竖起耳朵，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承接林画唐的戏谑。
一室静默。
偷偷瞅了瞅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一眼，才发现他又合上了眼睑假寐，只是唇角多了抹笑意。
耸耸肩叹了口气，叶微凉磨磨蹭蹭地想要开口问林画唐借电脑用下，很想不再求他，可是，却又不得不求——她要是再不给苏项庭打给电话，估计那男人要疯了——但愿他还在陪林英灿。
想到林英灿，叶微凉眼睛亮了亮，一瘸一瘸地来到林画唐身边。这沙发林画唐不让她坐，她只好站着看他，之前几次接触，一直忙着跟他斗嘴，倒是没有认真看过他的脸。再加上眼前男人只要眼睛一张，那侵略性就提升十倍，她忙着自卫都来不及，哪有心思花痴。
此刻，林画唐闭着眼睛倒是给了叶微凉机会仔细看看他。他长得很俊，跟苏项庭完全不一样的俊法，又妖又俊，就算闭上眼睛，还是给人以侵略性，让人不敢靠近又忍不住想靠近——这样的男人应该有很多女人喜欢。
跟喜欢苏项庭不一样的喜欢，如果说喜欢苏项庭的人，都有一种想将他占为己有、永久收藏的心情，那么喜欢这个男人的女人更多的是抱着一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心态吧——这种男人，一看就是419的最佳玩伴，要想永久征服，难难难。
“你在跟金金交流么？”在叶微凉走到他身边的第一秒，林画唐就感知到了，只是懒得睁眼理她。此刻见她迟迟不开口，他才睁开眼睛。长得好看是他的事，他可没义务养这个女人的眼。
叶微凉闷闷道：“我要是有这种超能力就好了。”她抬眼看向林画唐，“你认不认识苏项庭，就是林英灿林董事长的女婿。”
林画唐挑眉看她。
叶微凉接着道：“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从手机里调出一串号码，林画唐将手机递给她。
拨过去。
彩铃都还没听到，那边便接起了电话：“哪位？”
……
苏项庭越来越不安。
他的手掌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翻盖手机，打开又阖上，阖上又打开。今天他已经往自己公寓打了十多通电话了，一直没有人接。而叶微凉的手机也不在服务区，到底怎么了？
叶微凉这个女人虽然很痛恨手机，觉得自从有了这个东西后，人类的生活就无法悠然自在，但是，自从工作后，她就没有干过关机这种事情了，而且，这一次也不是关机，而是不在服务区，到底怎么了？
“项庭，爹地在问你话呢。”林画屏道。
“嗯，问我什么？”苏项庭收敛了心神。
林画屏甜甜笑着，搂住苏项庭的手臂，撒娇道：“我问爹地要什么生日礼物，爹地说要外孙哦，老公，我们要个宝……”
“不好意思。”手机震动了起来，苏项庭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往外间走去，“哪位？”
苏项庭接电话一般的语言是：您好，哪位？
这一次却只有“哪位”。
叶微凉的眼皮跳了跳，有种山雨欲来的预兆，赶紧道：“是我，我手机坏了，怕你担心，借了个……”她挑眉看了看林画唐，实在不认为他们是朋友“路人的电话跟你报个平安，还有，我收拾了东西，搬回去住了。嗯，就嘎，不要浪费好心人的电话费。”一口气说完，立马掐电话，坚决不给自己添骂。叶微凉长长舒了口气，憋死她了——那个什么好声音里面卖凉茶的主持人是怎么办到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的，虽然他数数数不清楚，这一点还是厉害的。
嘟。
嘟。
苏项庭怔怔地听着忙音，眉头紧皱，嘴角却绽开一丝笑意，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去。
摇了摇头，他往回走，这个女人当真吓着他了。
还未走进去，便看见林画屏迎了出来：“忙什么呢，这般心急火燎？”这个样子的苏项庭，她很少见到。
“没什么，吃晚饭了么？”苏项庭道。
林画屏笑了笑，上前挽住苏项庭：“是啊。不过，你刚才那般走出去，爹地有点不高兴，待会儿进去，记得说些好听话。”
苏项庭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众人已经落座，林英灿略略严肃地看了苏项庭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唐清梦：“那小子又不来？”
是了！
苏项庭猛地放下筷子，快速掏出手机，那个号码……
“路人？”林画唐挑了挑眉毛，环顾了四周，有四面都是墙的路么？
叶微凉清了清嗓子，气弱道：“我有加了好心人这个修饰词。”
微哼一声，林画唐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叶微凉傻傻地跟金金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金金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伸出舌头舔舔嘴巴，趴了下来。
看着金金舔嘴巴的动作，叶微凉才想起自己还未吃晚饭，这么一想起来，胃也开始隐隐疼了——她这个人，早饭可以不吃，午饭也没问题，要是晚饭不吃，那是绝对受不了的。
可是，瞄了一眼林画唐。
这个好心的路人似乎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唉。
可是，她真的好饿啊。
好吧，她准备曲线乞讨，迂回觅食：“那个，之前，就是林画屏婚礼那一次，那手机另一头的小三小四是林董事长的？”
话一出口，叶微凉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真是不知道自己饿昏头了，还是天生被这个男人克——每次跟他相处，自己讲话总是不过脑子。
林画唐睁开了眼睛，不满地看向眼前的女人——早知道她这么麻烦，就不该把她捡回来。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既然开启了话题，为了自己的肚子，叶微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话题，希望哪个话题能逗乐这位大爷，赏她些东西吃吃：“这么说来，林总的小三小四看来不少。”
“我的女人更多，所以，不要试图勾引我，二楼转角是你的房间，你可以去休息了。”林画唐没什么耐心再伺候这个陌生女人，单刀直入道。
“可是，我没有吃晚饭！”叶微凉脸色一红，豁出去道。
“啧，你怎么这么麻烦！”林画唐坐了下来，走下沙发，走到玄关处拿下钥匙，回头警告道，“不准染指我的沙发。”
“嗯。”叶微凉赶紧保证。
想了想，林画唐还是不放心：“我这里有监控，要是让我看见你碰我沙发，你就向小灰要吃的吧。”
“咦，你要出去？”叶微凉摆摆手道，“我很好养的，什么都吃，你这里有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刻意出去买的。”让她乱不好意思的。
林画唐要笑不笑道：“什么都吃？”
叶微凉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她螃蟹不吃，海鲜不吃，羊肉不吃，狗肉不吃……但是，只是不愿意吃而已，真饿坏了，她都能吃。
“那么，冠能、康多乐还是皇家？”
“什么？”叶微凉不禁又呆住了。
林画唐没有回头，换了鞋子直接开门出去。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自己又不会做饭，所以，这个屋子里除了狗粮，什么都没有。
……
在自己常吃的饭店打包了一份商务套餐，外点了一大份水果沙拉，林画唐往外走去，想了想，又绕到了一旁的药店。这时，手机响了起开，林画唐取出一看，却是苏项庭的来电，停顿了一下，林画唐按了静音，将手机放回裤袋。
一路飙车，回到智慧家园时，林画唐取出手机一看，玩味地笑了笑，十通电话，那个女人跟自己的妹夫关系不简单。
有趣，很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英灿的女婿就该是这样子的人。
打开门，玄关门口蹲了三只生物，三双眼睛都晶晶亮。将一整个袋子交给叶微凉，林画唐绕过她躺回自己的沙发，打开电视，电视上赫然出现了叶微凉与小灰闹成一团的模样，一人一狗趴在地上玩得好不愉快。
林画唐勾了勾嘴角，这女人还算识相，没有阳奉阴违。
时，叶微凉正在忙不迭地拆袋子，忽然在电视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暗暗道这声音真不错，好听。
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一个套餐，一份沙拉，一瓶红花油，然后，一件女性内衣。
叶微凉的脸腾地红了，拿着内衣，伸出一手指着林画唐：“你你你，什么意思？”
林画唐扫了她一眼：“你不换么，注意女性卫生。”啧，这是什么口气，难为他刻意跑了一趟商场，跟他很久的女人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叶微凉脱口而出道：“新买的内衣哪能马上穿啊，要洗过一遍才可以，再说啦，我有带。”
林画唐似笑非笑道：“哦，内衣随身带，请问小姐，做哪行？”
“我！”叶微凉杀人的心都有了，叹了口气，还是吃饭吧。
电视里传来了几声狗叫。
好熟悉。
叶微凉皱了皱眉，猛地转身，指着电视：“这这这……”
林画唐嘴角隐不住笑意，戏谑道：“你会的语言可真多。”
“你这边真的有监控啊。”叶微凉垮下了肩膀。
“智慧家园配有空屋管家，只要你设置好程序，一旦屋子里没人，就可以自动开启监控系统。”林画唐解释道，这种高科技屋子给这种笨女人住，当真暴殄天物。
“难道我不是人么？”叶微凉咬牙切齿道。
林画唐挑了挑眉，嘴角那抹笑意更刺眼，道：“估计这套程序真没把你当人，啧啧，你可真不招见待。”随意拿了一句话敷衍叶微凉，他可没义务跟这没脑子的女人解释空屋管家的运行原理。
算了，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叶微凉拳头紧了紧，压下了火气，打开盒饭大快朵颐起来。
总的来说，叶微凉不去招惹林画唐，林画唐就不会主动开口跟她讲话。这一刻，叶微凉默默吃着，林画唐便闭眼假寐，二人倒也相安无事。
静默了大概十来分钟，当叶微凉开始染指那盘沙拉时，林画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号码，没有起身去其他地方接：“说。”
电话的那头是张铃医，他狗腿道：“唐唐，我今天还可以住过来么？”之前他都是想来便来的，但是，今天被林画唐赶下了车，知道某人火气重，所以还是先探探口风得好。
林画唐看了看叶微凉，下意识道：“不行。”
“为什么啊！”张铃医哀嚎一声，哇哇叫道，“你不会带女人回家了吧。”
“你说呢？”林画唐反问道。
张铃医笑道：“知道你不会啦。”林画唐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有过分的洁癖，被N多男人玩过的女人他不嫌脏，偏偏不肯带她们回家滚床单，只肯上宾馆滚。
看了看对面的超市，张铃医灵光一闪，道：“唐唐，你还是让我来吧，你家的沐浴露都被我用光光了，我不来，你怎么办？”某人一天不洗澡都不行。
林画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两个卫生间的沐浴露你都用光了？！”
张铃医嘿嘿一笑。
林画唐冷笑道：“你拿沐浴露当饭吃么？”
张铃医又嘿嘿一笑。
林画唐怒极，撂下狠话：“这阵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说完，便掐了电话，僵着脸起身，走向玄关。他决定了，为了他的沐浴露，叶微凉的联系方式他不告诉张铃医了，让他去享受他的吧。
“那个，我这里有沐浴露。”叶微凉开口道。
林画唐的脸色稍霁，回头看向叶微凉，叶微凉赶紧打开行李袋，取出一瓶沐浴露递给林画唐。
接过沐浴露，林画唐道：“你的房间在二楼转角，明天我会送你去你公司，晚安。”说完，也不待叶微凉接话，直接上了二楼。
看着林画唐远去的身影，叶微凉耸了耸肩，自顾自补充了一句：“谢谢。”
正文 第五章 突来的隔阂
苏项庭一整夜没能睡着——失眠是他最害怕的事情，可是偏偏他就是失眠了。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号码，叶微凉打电话来的号码，属于林画唐的号码——这两个人，是怎么兜到一块去的。
天蒙蒙亮，他便起身要起床，林画屏横过来一只手，搂住他的腰，迷迷糊糊道：“这才几点呢？”
苏项庭轻轻拉开她的手，柔声道：“是还早，你再睡一会儿。”轻手轻脚便欲下床。
“人家不准啦。”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
苏项庭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乖。”
林画屏索性睁开眼睛，刷地起身将苏项庭压回床上：“老公，如果你不想睡，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被林画屏一番缠绕，原本是五点不到便起床的，结果差点沦落为迟到的命运。
停好车，等电梯，门一打开，苏项庭不禁怔了怔，里面站着的正是林画唐。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画唐冲他点了点头，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擦身而过时，苏项庭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那味道？
无意识地走入电梯，胡乱按了钮，等电梯停下来后，苏项庭才发现自己到了顶楼，他静了静，索性走出电梯，他也许真应该吹吹风。
那个味道，是叶微凉沐浴露的味道。那女人在他公寓住了这么多天，这个味道他怎会不熟悉。
林画唐的号码。
同一种沐浴露的味道。
一大早电梯口的相遇。
一切仿佛昭然若知。
七情六欲不动如叶微凉也躲不过林画唐的魅力么？
……
一大早打开QQ，看到韩恩赐的留言，叶微凉吃了一惊，赶紧用办公室电话打了过去。听见韩恩赐沙哑的声音，叶微凉就知道她哭了一晚，果然，才说了几句话，电话那头又开始抽抽噎噎了。
倒不是说韩恩赐有多么脆弱，事实上，父亲花心，母亲自尽，后母阴险，异母姐姐处处与之竞争，在这样的童年下成长的人又能脆弱到哪里去。唉，纵然韩恩赐对外界有着重重的武装，那个叫做卿聿的男人却是一直住在她柔软的心里的，一点点异动都能让她痛得不得了。
收了电话，叶微凉的心情很沉重，不由得想着，爱得太深未必是一件好事，又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不曾如此深刻地爱过谁。
轻促两声敲门声。
苏项庭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
“早。”叶微凉随意道安。
苏项庭的口气不大好：“你昨天晚上跟林画唐在一起？”
林画唐？
叶微凉直觉否认：“没有。”
林画唐。
林氏集团董事长林英灿的长子，绯闻公子哥里面身价最高的，身价最高人群里面绯闻最多的。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去招人这种话题人物，低调是她最爱的品质好不好。
“你……”苏项庭发了一个音，便说不下去了，叶微凉如果不愿意说，他有何立场问。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叶微凉从来都是与他无话不谈的，就连她工作第一年在电影院差点被学长强吻之类的隐私都不曾瞒过他，可是如今，她却当着他的面说了谎。意识有些虚浮，苏项庭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道，“我去忙了。”
叶微凉点头，韩恩赐的事情让她心情不是很好，她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韩恩赐的事情，叶微凉恨不得现在就飞回H市找卿聿算账——韩恩赐到底哪里欠着他了，那么好的老婆他怎么就不能珍惜一点！
一个上午就那么浪费了，约摸到了十一点左右，助理小沈敲了敲她的门：“叶总监，有人找你。”
“让他进来。”
来的是一个陌生人，手里拿着她的包。叶微凉喜出望外，接过一检查，什么东西都没少，她将卡里的现金统统拿了出来，塞给这个人：“谢谢你，你们出租车公司的员工素质真高，这些钱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您带过去，给那位司机师傅和其他同事买点烟酒水果什么的。回头，我给你们公司写感谢信。”叶微凉老爸的名言是“钱在身旁，遇事不慌。”所以，叶微凉皮夹里的钱很厚很多，而她既没有记住出租车师傅的名字，也没记住牌照，原本是没打算拿回来的。但是，今天竟然碰上了好人，她就觉得应该将钱全部给他——这样的行为是无价的，但是，她可以用有价的钱去支持这种高尚行为的存续。
那人摆摆手：“我不是出租车公司的。”
“那你是？”叶微凉有些傻眼。
那人道：“我是智慧家园的物业，今天林先生来我们这里查了门口的监控，找到了您坐的出租车牌照，委托我们要回了您的包。”
林先生？
脑海中飞过一张男人似笑非笑的脸，叶微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等等，林先生的名字是什么？”
那人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林画唐。”
轰。
叶微凉的脑海绽放出了朵朵烟花，混乱缤纷，缤纷混乱，思绪就像烟花般，一下子亮了，一下子暗了，来不及捕捉，就瞬间消失。
唯一的意识就是自己是个脑残，跟人一个屋子住了一晚，也不曾问人家姓名——叶微凉，你真行啊。
……
H市的烟花大会。
烟花的美，毫无保留，是一种极致的辉煌与绚烂。
那一年，韩恩赐手里有大把的烟花大会的入场券，卿聿却从不在她邀约的名单中——他有美丽大方的女友，她无法介入。如果最美的烟花无法跟最爱的人看，韩恩赐宁可不看。
这便便宜了萧筱笑跟叶微凉这帮人了。
同一片夜空，同一幕烟花，淡淡硫磺的气息。萧筱笑旁边站着的是她第N人男友，而叶微凉身边站着的却是刚刚跟第N任女友分手的苏项庭。
萧筱笑曾经取笑过苏项庭，说人家都过恋人节，苏大帅哥过恋人劫——这家伙每每到恋人节、圣诞节、七夕这样子的节日前，感情总是会无疾而终，这一次，连烟花大会都能够破坏掉他的姻缘，不得不说这人上辈子肯定惹毛过月老。
“苏大帅哥，你不待这样子的，每次一到这种特殊日子就玩失恋，你这样子很损我家微微姻缘的好不好！”萧筱笑半假半真笑闹道，苏大帅哥一失恋，身为好友的叶微凉就责无旁贷地担负起陪他散心打发寂寞的重任。这不，昨天又拒了她所在社团部长的邀约。那个部长，真心不错哩，据说还是官二代，他爷爷手里还有某位政要的亲笔书法。
“拜托，我这一次是被甩。”苏项庭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道。
“切。”萧筱笑道，“那昨天在你寝室楼下哭哭啼啼赖着不走的女生是谁？”
“看，这个烟花好漂亮，笑笑，里面是笑脸唉。”叶微凉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不满道，“烟花就几秒的绚烂，你们能不能珍惜点？”
……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缭绕着如烟如雾的过往。
苏项庭嘴角的笑容勾勒出一抹自嘲，萧筱笑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损叶微凉的姻缘。
故意的。
每当恋人节、圣诞节、七夕甚至光棍节这类适合表白的日子来临之前，他一定会与女友分手，理所当然地霸占叶微凉那一日的时间——他这么做，怕的是那个没心没肺，不觉得什么好，也不觉得什么不好的女人糊里糊涂地被哪个男孩给感动，随随便便地交个男友，然后，与他，渐行渐远。
可是而今。
他还能这么做么？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的是一瘸一拐的叶微凉，她皱眉扇了扇风，轻轻咳嗽两声。
苏项庭赶紧掐灭香烟，打开窗户，将一把椅子搬到窗户边：“坐这里。”
叶微凉上前几步，坐好，扶了扶眼镜，整理了下语句，小声道：“那个，我，确实认识林画唐。”
哐当。
周遭无声，声音从内里传来。
苏项庭冷冷抬眸，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情么？”
叶微凉摇了摇头。
苏项庭点了点头：“那你先出去，我忙。”
忙。
叶微凉怔了怔，八年来，苏项庭从未跟她提过这个字，就算提起，也总是顺带着其他字：我不忙，你忙么，我去忙了，不要忙坏身体……
她的脸色不由自主的一红，一抹狼狈之意窜上心头，仓促起身，她勉强笑了笑，说了句“那你忙。”转身离开。
关上苏项庭的门，叶微凉长长的睫毛上有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原本想告诉苏项庭关于林画唐的事情的，招惹上这位花花公子兼董事长私生子，她也觉得很苦恼。翻了翻电话簿，能诉说的人，唯有苏项庭一个。哪知，满心期待而来，却是……抿了抿嘴唇，她的思绪很烦躁，她的心却空落落的。果然，越长大越寂寞。
……
隔阂这东西就跟夏天的阵雨一样，说来便来。
“叶总监，这是苏总让我拿过来的。”叶微凉的助理沈冬冬拿着一份文件走进叶微凉的办公室。刚刚毕业的女孩子有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敏锐地捕捉到了叶苏二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流。这以前，不管文件重不重要，苏总总是亲自拿下来给叶总监。如今倒好，什么东西都要她跑上楼去拿。这二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过文件，叶微凉随意翻了翻，将它放在桌上，微笑看着沈冬冬道：“小沈，你是地地道道的G市人吧。”
“是啊，我可是绝对的纯种。”沈冬冬不无得意道。
“你们这边送人东西一般送什么？”
“这个，”沈冬冬凑近一步道，“那得看是什么人。叶总监，你想送谁东西？”
“没什么。”叶微凉笑了笑，拿起文件又看了起来。
沈冬冬识趣，耸了耸肩，走了出去。
……
夏日炎炎，桃花已谢。
叶微凉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文件，看向窗外。林画唐的谢礼不好办，那便先随他去。苏项庭这边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叩叩。
苏项庭看着叶微凉拿着自己刚刚才交给沈冬冬的白皮肤走了进来，俊眉微挑：“什么事？”
叶微凉翻到摘要页，摊到苏项庭面前：“苏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新修改的成本预算，主要是缩减了办公场地面积，严苛了研发经费管理等，我始终坚持的一点是，什么都可以缩减，我员工的待遇只能有增无减。”苏项庭解释道。
他的用人原则一直是：如果一个人值8000元，如果你跟他讨价还价以7500元签下他，也许这个人以后只值3000元了，如果你以10000元签下他，他也许会爆发出12000元的生产力。
叶微凉笑了笑，拿出另一份计划书，递给苏项庭：“苏总，我既然敢拍板接下七成的融资，剩下的三成我当然有信心拿到。通过七成资金赚取剩下的三成资金，相当于要获取42。8%的收益，这对我并不算太大的挑战。”
42。8%的收益，如果有人能轻易获取42。8%的收益，又何必辛辛苦苦经营实业？！
很多人也许会以为叶微凉口出雌黄，苏项庭却知道叶微凉确实做得到。
从大三开始，叶微凉就开始参与各类平台举办的投资大赛，在这些全国性的比赛中，她的名次从未变过——第七名。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名次，在前十名之列，又不像第一二三般惹人注目，也不像第四名跟第六名一样让人略感同情，一个既证明实力又低调无名的名次。
“可是，这个资金是不能用来炒股的，风险太大。”苏项庭皱眉道，就算他信任叶微凉，愿意将全部身家交给她，这么大的资金也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
“我并没有想进行股票投资，这份是企业债放大套利方案，你可以拿给董事会过目。我个人比较希望你能够将这个拿给那个林总看一下。”那些老头的眼光跟魄力她很是怀疑，如果有人慧眼识金的话，她倒觉得那个林总是不二人选。
林总。
去你的林总。
苏项庭心里低咒，脸色又差了。
叶微凉敏锐地捕捉到苏项庭的变化，却解释不了变化的原因，不由努力笑了笑，道：“苏大帅哥，一起吃晚饭？”
苏项庭将叶微凉的计划书放入抽屉，冷淡道：“我约了画屏。”
耸了耸肩，叶微凉有点无力，她看了看苏项庭，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算了，这样子就这样子吧，反正，她也没想一直待在这里，该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离开。如今苏项庭对她的态度，对她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正文 第六章 鹅毛般谢礼
看着蹲在自己门口手里挂着两个礼包的女人，林画唐挑了挑眉：“又无家可归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俊魅的眸子扫了扫叶微凉米黄色的衣服，低沉的声音多了分戏谑，“小黄。”
叶微凉暗暗吸了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跟这男人斗嘴，因为，自己不会赢的：“林先生，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我让家里快递过来的，小小谢意，不成敬意。”这个男人嘴巴再坏，都不能抹灭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事实，只是如何表示感谢却让叶微凉小小头疼了一把。
凯迪拉克、豪宅，这男人有多有钱，早在尚不知道他是林画唐时就不言而喻了。就算拿她全部积蓄给他包红包，叶微凉都觉得寒碜。如果不知道此人就是林画唐，叶微凉或许还打算请他吃个饭，意思意思，但是，知道他是林画唐后，叶微凉就断了这个念头，这个男人太招狗仔，她可不想上报纸杂志什么的。
林画唐似笑非笑道：“你的谢意来得可真早。”让他想想，那是多久的事情了，思及此，他瞄了眼眼前女人，啧，她的脚都好了。
叶微凉脸上微微一红，倒不是快递慢，而是她想拿什么做谢礼这件事情耗了她好几天时间。再加上，收到快递后，恰逢董事会让她修改她的企业债放大套利方案——那个林总当真是人精，真是一点私心都不让她藏。她昏天黑地地忙了一阵子，算算日子，离那晚已经是半个月的事情了。
林画唐瞅了瞅叶微凉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小媳妇模样，倒有点不敢相信那份企业债放大套利方案出自眼前这个女人的手笔，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就是硕德电子的投资总监——一点都没有精明果断的女强人模样，反而有点贤妻良母的风韵，怪不得外间没有人肯定她的能力，倒是对她跟苏项庭的八卦紧追不舍。
“我不吃零食，你也不需要谢我。”林画唐开口道。
叶微凉怔了怔，快速打开礼包，取出一小瓶食用油：“那这个不是零食，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小核桃榨的油，G市买不到的，比芝麻油还香。”
林画唐脸上有赞许的神色，很假：“然后呢，你鼓励我干喝油么，要不要告诉我它比酒还好喝。”
叶微凉的手伸在半空中，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收回来。
林画唐笑着摇了摇头，绕过她开门进屋，复又关门。
看着关上的门，叶微凉摸了摸鼻子，耸耸肩，反正她的谢意她已经表达了，至于人家接不接受，那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是，她看着关上的门，有着小小的遗憾——她原本以为林画唐会请她进去坐坐，那么，她就可以再见到小灰了——她好想那只又大又笨的高加索。
唉，小小喟叹一口气，林画唐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人。
舒展了下身子，她按了往下的按钮，她一下班就赶回来，希望能够等到林画唐，此刻还没吃晚饭呢。看了看表，叶微凉哀嚎一声，已经晚上九点了，怪不得她饿得差点疯掉。几乎是冲进了家门，叶微凉打开冰箱，才发现什么都没有，抓起钥匙跟皮夹，叶微凉冲出家门——她可以什么都可以不吃，晚上却必须要吃正餐。
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会儿车，没有收获——智慧家园的业主几乎都有车，很少有出租车途经这里。叶微凉小跑着奔向公交车站——G市比H市好的一个地方是，它晚上的公交车频率虽然有些低，却总归是有的，不像H市，到了晚上，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条夜间线路。
“要死啊。”叶微凉哀叹一句，在她离公车站还有五十米的样子，一辆138开过，下了一位客人后，又快速开走了，叶微凉差点哭了出来——下一辆，天晓得下一辆会是什么时候！
车上下来的是一位女客，看上去跟叶微凉差不多年纪，脸色有些苍白，她走路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叶微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见这个女人弯腰捂住肚子蹲了下来。叶微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道：“小姐，你怎么了？”
那女人抬头看见叶微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伸出瘦削的手指死死抓住叶微凉的小腿：“求求你，送我去医院，妇产科。”
“好好好。你别怕，我马上拦车。”叶微凉一边说一边将女人扶起做到公车站的椅子上，摸出手机：“我叫救护车。”
“快！”女人的额头满是汗水，手指掐入了叶微凉的皮肤，满脸痛苦。
叶微凉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她掏出手机，急忙找出林画唐的电话：“喂，是林先生么，我是叶微凉，你不要说话！听我说，能不能开车送我去医院，我在公车站前……”
正文 第七章 逃家的孕妇
孕妇被送进急救室后不久，就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匆匆赶至。
坐在一旁椅子上等候的林画唐低声道：“这个女人来头不小。”
叶微凉看了看赶来的男人，轻声道：“这个男人你认识？”
林画唐摇头：“能在这么快赶过来，必然是医院的人通知他的，换了普通人，医院有这么殷勤？”
叶微凉点头受教，右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胃上。
林画唐看了看她的手，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事实验证了林画唐的判断，几个看上去很像专家的医生在男人来了后匆匆赶至病房。男人的表情又惊又喜，又愧又忧，静静地盯着脱离了危险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男人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女人的声音很轻，嘴巴张张合合后，男人的视线转向叶微凉二人，他快步走出，冲着二人道：“多谢你们救了我太太，两位可否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林画唐笑了笑，目光转向叶微凉。要救人的是叶微凉，他倒不想贪功。另外，这个男人问他们要联系方式而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见是个城府很深又深具疑心的人，值不值得攀交还不能定。
叶微凉绕过男人，走向孕妇，放柔了声音：“你为何一个人出现在那里？”
孕妇苍白的脸静静看着叶微凉。
叶微凉柔声又问：“是不是他对你不好，所以，离家出走？”
孕妇的眼睛里掉出了眼泪，缓缓闭上眼睛。
叶微凉又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对你好不好？”
孕妇点了点头。
叶微凉一字字道：“那么，你就回到你爸爸妈妈身边去，你身子不好，随时有小产的危险，为了自己的孩子，离这种会伤害你的男人远点。相信我，被伤害的代价你承担不起，这种没心没肺没责任感的男人不会陪你承担，也没有能力陪你承担。”
说完，她无视脸色铁青的男人，走出病房。林画唐挑了挑眉，转身跟上。
在医院门口，叶微凉停下了脚步，转身冲着林画唐道：“林先生，不好意思，我看到你的车上有血渍了，我不太清楚你这样子的车洗护要多少钱，你报个价吧。”
林画唐嗤笑道：“我林画唐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女人付洗车费了。”
叶微凉点了点头：“那么，谢谢。”她指了指医院对面的一条巷子，“我想去吃个夜宵，待会儿我会打的回去，今天谢谢您。”
林画唐点头，亦迈开脚步向停车场走去。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感觉身后不对，急忙转身就看见叶微凉一手按着自己的腰一手撑住了一旁的栏杆。他走上一步，将女人带入自己的怀中，打横抱起。
正文 第八章 无良的绯闻
“谢谢。”从林画唐车里下来，叶微凉由衷感激道，这个男人的口德跟品德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虽然揶揄她圆型脸蛋不适合走黛玉路线，但是今天一大早还是好心地送她来上班。
林画唐扫了眼叶微凉苍白的脸色，点了点头，开车离去。
“叶小姐，你脸色这么差，身体还好吧。”叶微凉一步入大厦，素来不与她怎么热络的总台小姐难得出声问候。
小小受宠若惊了一把，叶微凉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没事，谢谢。”
一路行来，频频收到问候，叶微凉一头雾水，忍不住跑进洗手间，想找镜子看看自己的气色到底有多糟糕，能引来这么多关爱。
左看看，右看看，自己气色不过苍白了一些，胃痛了一晚，沦落成这个样子也算正常，看上去就是憔悴了点，应该还没有行将就木的气息啊。
叶微凉走入自己的楼层，同样接受了一片注目，她走到助理沈冬冬面前，敲了敲她的桌子。
沈冬冬立刻从杂志里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叶叶总监。”
叶微凉笑道：“办公室并不禁止看杂志，你不必这么紧张。”她不过是想问问她修好的企划案有回馈没。
沈冬冬看了看左右，凑到叶微凉耳边小声道：“那办公室允不允许看关于叶总监你的八卦杂志？”
叶微凉一怔，轻轻蹙眉：“你跟我进来。”她眼睛扫了眼桌上的杂志，“带上它。”
待沈冬冬关好门后，叶微凉呼了口气：“什么八卦？”
沈冬冬赶紧翻开杂志，快速道：“就这个，《美女总监深夜堕胎，林画唐再添新欢》。”文章整整三页，当然大部分戏份都是林画唐的，关于叶微凉，主要还是介绍了下她的身份，还若有若无地暗示了她跟苏项庭之间的关系也不简单。配图倒是很切合话题，妇产科的门口，林画唐横抱着叶微凉，那个角度抓得很好，林画唐微微侧着的脸仿佛在亲吻叶微凉的额。
轻轻咳嗽了一声，叶微凉抬头看向沈冬冬：“小沈，我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沈冬冬吞了口唾液，道：“刚才就不好，现在更差。”
伸手抚了抚额头，叶微凉扬了扬眉，拨了拨刘海，无语复无语，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这在G市，天高爹娘远的。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冬冬打开门，看见的是脸色比叶微凉更差的苏项庭，她嗫喏喊了声：“苏总。”
房间内本来就静抑的气氛因为苏项庭的到来更感压力。
“你先出去。”苏项庭道，口气不悦。
沈冬冬如蒙大赦，立刻溜了出去。
“怎么回事？”苏项庭的手里也抓着那本杂志。
叶微凉伸手轻轻拨了拨刘海，不甚在意道：“我还以为你只看《电脑报》、《网络世界》。”
“画屏订的。”苏项庭回答道，“这不是重点。”
叶微凉叹了口气，心情不好，胃痛反侵，她的口气也差了：“请问苏总，什么是重点？”
“为何三更半夜你会跟那家伙出现在妇科医院？”苏项庭问道。
叶微凉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包包摸出止疼片：“一，我们去医院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出来的时候也没到十一点，所以，算不上三更半夜。二，我们去那里是送一个孕妇过去，为的是保胎而非堕胎。三，他之所以会抱着我是因为我胃痛发作。”
苏项庭一径沉默着，按理说，叶微凉的解释合情合理，他应该松口气才对，可是为何他的心情依旧沉重，是因为叶微凉一再隐瞒她跟林画唐的交情，还是因为叶微凉那一口一个的“我们”？
叶微凉也沉默着，她是为自己这背运沉默，先是被车撞连累自己脚受伤，后来无端端碰上个孕妇连累自己饿到胃痛，这也都算了，老天爷要不要这么考验她啊，肉体还没折磨完，又开始染指她的精神——她上上下下一派良家模样，哪里是当第三者的料！
……
翻了翻杂志，叶微凉左手托腮，右手扒着自己的头发，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心绪是无法言说的复杂。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人生会摆在八卦杂志上任人品评，不止一次、两次，而是频频。那种被世人关注的生活状态，从不是她喜欢的。
右手手指忍不住轻轻地摸着摆在桌子上的全家福，上面有爷爷慈爱的笑容，奶奶略显僵硬的表情，父亲的严肃，母亲的微笑，她的手里还抱着一只狸花猫。也许，她该请个年休，回家待几天。放松心情，也反思一下自己的生活状态。
叮铃铃。
电话在此时响起。
叶微凉接起，里头传来妇人优雅的声音：“请问，是不是叶微凉？”
“我是，您是哪位？”
“小叶你好，我是唐清梦，林画唐的母亲。”
叶微凉的眼睛瞪大了些，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小小晃了下神，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这次谈话。
对于叶微凉的沉默，电话那头的唐清梦不以为意，继续道：“这个周六可有时间？”
“额……”
“如果周六没有时间，什么时候有空？”未待叶微凉编出一个借口，唐清梦紧接着道。
“有时间。”叶微凉暗暗叹了口气，好强势的女人。
“那么，来我家吃顿便饭吧。”
“唐董事长，”叶微凉轻咳一声，左右权衡后，还是尴尬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怀孕，我跟林画唐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这顿饭还……还需不需要。”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唐清梦道：“小叶你想多了，你是项庭的朋友，也是画屏的朋友，如今又认识了画唐，来我家吃顿便饭也是人之常情。”
……
“叩叩。”
“进来。”苏项庭没有抬头。
叶微凉开门进来，轻轻清了清嗓子。她百分之百相信苏项庭知道进来的人是她，切，在摆哪门子谱，头也不抬，这男人，越来越不对劲。
这样子别扭的苏项庭她见过两次。
一次是苏项庭向她表白被她拒了之后。
另一次则是她想向苏项庭表白，结果，还没表白就被苏项庭剥夺了表白权之后。
苏项庭放下笔，抬起头：“什么事？”
又咳了一声，叶微凉问道：“林家有没有审查林画锦或者林画唐绯闻女友的惯例？”
话里有话，苏项庭皱了皱眉：“不曾。”林画锦跟林画唐算是半斤对八两，女友换的都很勤快，要是一个个审下去，估计林英灿没那个美国时间，更何况，林英灿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有没有这样子的先例？”叶微凉不死心问道。
苏项庭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叶微凉，到底怎么回事？”
啧，连名带姓这般恶狠狠的强调，某人不爽了。叶微凉赶紧招供道：“刚才唐清梦唐董事长打电话给我，让我周六去你家吃晚饭。”
沉默了一下，苏项庭道：“不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回绝。”
叶微凉吸了口气道：“算了，去就去呗。我已经答应唐董事长了。”不管怎么说，唐清梦都是硕德电子的终极BigBoss，该有的面子不能不给。
……
风和日丽的午后，叶微凉拎着上次林画唐没要的礼盒踏入了林家，心里暗暗好笑——有些东西当真是命中注定，就好像这些干果，命里注定要给姓林的人吃，躲都躲不过。
进入林家，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不姓林，也不姓苏，叶微凉又笑了笑，提着的心微微有些放松。
“好巧，叶小姐，你的脚好了吧。”温恪言笑着上前打招呼，熟稔地让佣人拿走了叶微凉手里的礼盒，“我陪一位客人来见林伯伯，现在伯父伯母项庭画屏等人都在陪那位客人，我陪你花园坐坐吧。”
叶微凉偶尔犯个迷糊，基本上还是知情识趣的，听了温恪言的口气，就知道这位客人来头肯定很大，自己这个某人儿子女婿共同的绯闻女友进去肯定不好。“自惭形秽”了一下，叶微凉道：“那要不然我改天再来？”
温恪言道：“不必不必，那位客人没打算留下用餐，他今天会在我家吃饭。”
“哦。”叶微凉点头。
温恪言前行领路，道：“去后花园坐坐吧，林家的园子特别大，是这里其他别墅的三倍。”
“我知道。”婚礼不就在这儿举行的。
叶微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温恪言的话，一边跟着他往前走着。
在一柄太阳伞下落座后，温恪言看着叶微凉道：“有心事？”她跟他聊天时，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叶微凉怔了怔，点了点头：“多着呢。”
温恪言道：“方便说来听听么？”
叶微凉道：“一忧祖国尚未统一，二忧钓鱼岛被别人觊觎，三忧A股套住股民1。3亿，四忧TVB人才凋零。”
温恪言怔了怔，摇头笑了笑：“女孩子像你这般关心国家大事的，倒也不多。”
叶微凉佯装正经道：“我是经济专业毕业的，经世济民是本专业的使命。”
温恪言又笑了笑，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叶微凉静默了下，忍不住自己笑了出来：“其实，第四点比较压轴。”
温恪言又怔了怔，笑容放大，取过茶壶为叶微凉斟了杯茶。
跟温恪言闲聊了一阵子，基本上都是温恪言起一个话题，叶微凉在说，温恪言在听。叶微凉不得不承认温恪言是个很绅士的人，话不多，与之交谈却很愉快。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这样子的男人真的很少见了。
当两人正在聊G市新建的某个公园时，温恪言的电话响了，他起身接了电话，回身道：“我先进去一下，你坐一会儿。”
叶微凉点头道好，温恪言进去后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佣人拿了一叠报纸杂志过来。想来是温恪言怕她无聊，交代佣人拿过来的。
叶微凉随意拿了一本，发现上面竟然有自己跟林画唐的绯闻，她微微一阵望天，嘴角抽了抽，又抽出一本，翻了翻，竟然又有，不由得暗暗咬牙——这林画唐到底有多受媒体追逐啊。
“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叶微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画唐，她转过身，扬了扬手里的杂志：“我不大清楚，但是多多少少跟这个有关系吧。”
林画唐看了看叶微凉手里的杂志，嘴角轻勾，坐到温恪言之前的位置，随意翻了翻杂志：“有多大关系？”
可能之前受过林画唐恩惠，又跟他同住过一室，叶微凉对着极具侵略性的林画唐反而比和温恪言一起时更自在：“我有问过苏项庭，他说对于您的女友，令尊关注度其实不高，那我想，我今天的待遇可能是因为他们想搞清楚我到底有没有怀孕吧。但是，我又更令堂解释过的……”叶微凉说到这里，顿住，冲着林画唐耸了耸肩。
林画唐不置可否，又问道：“你不怪我？”
叶微凉摇头道：“如果我说我怪你，你会不会反过来指责我的出现拉低了你的审美下线？”昨天她有恶补了一下林画唐的八卦，基本上都是火辣美艳得不行的那种，如果给她们来个集体合影，她真没脸皮往里面站。
林画唐上上下下打量了叶微凉几秒，低低一笑，道：“也对。”
估计是被林画唐损惯了，加上屡战屡败，叶微凉已经没有了屡败屡战的意识，她跟着笑了笑，眼波一转，好奇道：“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倒是很好奇。”
“什么？”
叶微凉将杂志跟报纸一本本摊开，询问道：“在妇产科门口出现，说我怀孕而非得性病我觉得这些狗仔还算厚道，可为什么每本杂志都说我堕胎啊，为什么就没人觉得我会保下这个孩子？”
林画唐眼睛里闪动着冷酷的笑意：“因为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出现。”
叶微凉不服气道：“那也未必，如果我真怀上了孩子，说什么我也要生下来。说来说去都是国内法律不对，肚子里的生命难道就不是生命了？”
林画唐斜了她一眼，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他懒得理她。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有些意外——这位绯闻女主角的心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有没有想过搬家？”心里想着，嘴里也就问了出来。
“啊？”叶微凉怔了怔。
林画唐道：“我们住同一幢楼，会引来更多的误解。”
叶微凉道：“你要觉得误解那你可以搬，我已经习惯智慧家园了，其他地方我都住不惯，就好像从21世纪穿越回古代一样。”
林画唐挑了挑眉，道：“你很喜欢智慧家园？”
叶微凉重重点了点头：“嗯。”
“喜欢它什么？”
“便利，安全，嗯，反正很多很多。”说到这里，叶微凉顿了顿，道，“而且，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神奇……额，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林画唐皱眉道：“如果你不打算说，就不该在我面前卖关子。”
叶微凉用食指挠了挠头发，思索了一下，道：“唉，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智慧家园其实是亏损的，但是，开发商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每年都在亏，每年砸的钱却越来越多，然后越亏越大。”
林画唐挑眉道：“你怎么知道的，据我所知，智慧家园的账目上并没有显示亏损。”
叶微凉沉默了一下下，笑道：“算了，智慧家园又没有上市，财务报表爱怎么写都可以，不碍着谁什么事情。我只是有些佩服这个开发商罢了。”
林画唐道：“哼，亏了为何要佩服？”
叶微凉对林画唐那个“哼”字很不满，一下子失去了谈话的兴致：“算了，不讲了。那个，你说待会儿林总会跟我说些什么？”
林画唐玩味一笑道：“我也很好奇。”
……
一直到了晚餐时间，叶微凉才见到了林英灿夫妇。
而之前那段时间，她一直坐在后花园里，纵然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但是，如此冷遇还是让她知道了自己在林英灿夫妇心中大概的定位——定然是不好的。
隐隐的，叶微凉的拇指摩挲着食指，有些后悔来这一趟。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林画唐，叶微凉的心里多了些感激——这个男人虽然只是冷冷坐着，随意翻着报纸杂志，面对她的问话，偶尔用讽刺的调子回一句，基本连回都懒得回，但是，他陪了自己一个下午，如果不是他，她可能会更尴尬。
一顿饭吃得还算安心，除了公式化的寒暄外，基本无话。
到了餐后甜点的时候，唐清梦开口道：“叶小姐，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一直没有好好说过话，你是H市人？”
“嗯。”
“多大了？”
叶微凉怔了怔，年纪啊：“我属兔子。”
“哦，比画屏还小一岁。”
叶微凉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叶小姐是我妹夫的好朋友？”谈话忽然插入一个男声，却是林画锦，那好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
偷偷叹了口气，叶微凉知道该来的总算来了，只是没想到开口的会是林画锦：“我们认识八年了。”
“你们之前可曾交往过？”
林画锦的问话让满座变了脸色，叶微凉脸上表情一瞬间僵住。如果是普通人问这个问题也不算什么，八卦之心人人有。事实上，这一个问题，叶微凉也不知道回过多少次了，而且有很多次问话的人还是苏项庭的女友。
面对这一类问话，她都觉得没什么，也含笑回答了她们的问题。可是林画锦的语气，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堪。她叶微凉虽然不是豪门出生，但也是小康之家，而且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不论是家里还是学校，乃至于在H市工作的时候，哪曾受过这样子的气。林画锦又算得上什么，除了家世好之外，他身上并没有什么闪光点，凭什么用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那种审问小三的语气质问她？
吸了口气，叶微凉倔强抬头，迎着林画锦不屑的眼神道：“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感兴趣的人应该是画屏。事实上，画屏确实有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所以，我没必要重复一次。”
林画锦不满于叶微凉的搪塞，咄咄逼人道：“如果我也感兴趣呢？”
叶微凉道：“除了我男朋友，我没必要向其他人交代我的情史。我这个人是声控，选男友第一步就是挑声音，而我，非常不习惯林先生你说话的语音语调。”
林画锦的脸色一下子臭了起来，不悦道：“你太自作多情了，我不会追你。”
叶微凉笑着回复道：“OK，我刚才不过开个玩笑，显然没有娱乐到你，我会自我反省。可是，林先生，你刚才的语音语调似乎也不是待客之道，你是否也该反省一下。”
林画锦将手里的叉子重重往盘子里一放：“叶微凉，你别忘记你领的是谁家的薪水，吃的是谁家的饭。”
“画锦。”林英灿冷喝道，“你就这点出息。”
苏项庭放下餐具，起身道：“有点晚了，我送微凉回去。”他应该坚持不让她来的。
林画屏赶紧笑道：“哥，你这个玩笑开过头了。”她一边拉着林画锦，一边转头看向叶微凉，“微凉，不好意思啊，我哥哥最近心情不太好，语气有点冲，你别放在心上。”
叶微凉微微一笑，不亢不卑道：“我所在的公司叫硕德电子，总经理是苏项庭，董事长是林英灿先生，最大的股东是唐清梦女士，请问这跟林画锦你有何关系？若要深究，你还不是跟我一样，靠着他们吃饭，说的再深入一点，离开了这三人，我依然有薪水可挣，有饭可吃，林画锦你呢？褪去了大少爷的光环，你不见得会活得比我光鲜。
我很怀疑林氏银行在你手里还能存续多久，你不妨查查林氏香港负责人李克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叶微凉的话让林英灿眉头一皱：“叶小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李克做了些什么？”
叶微凉道：“这段时间林氏香港一直在大举买进R国股票指数期货，并以买空的做法在R国期货市场买进大量短期利率债券，一旦R国出现系统性风险，整个林氏都弥补不了这个窟窿。”
听了叶微凉的话，林英灿霍然起身，看向唐清梦：“召集老王、老周、老顾，我要开会。”
整个餐桌都骚动起来，唯独林画唐静静坐着，眼底略过锋芒。
……
本就不甚欢乐的宴会匆匆结散，叶微凉婉拒了苏项庭，搭林画唐的车回去。
想到苏项庭不满的话语“你还嫌跟他的绯闻不够大？”，坐在副驾驶的叶微凉不禁一阵苦笑，她是不想跟林画唐传绯闻，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注定了她得传绯闻，跟花花公子林画唐传总比跟有妇之夫苏项庭传来得好吧。
林画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立刻接起，声音低柔：“等我一下，我停个车。”说完，他快速将车停在路边，开了车门走出去。
车内没有放音乐，车外车来车往，街灯明亮，车里车外的气氛就跟叶微凉心里心外的处境一般——外表光鲜，内心空落。一瞬间有一种潸然泪下的冲动，叶微凉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越翻心情越僵沉——此时此刻，她的寂寞无人可以依赖。
韩恩赐的处境比自己更糟，跟韩恩赐比起来，她的生活简直宁静又温馨。
萧筱笑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让她帮自己揍人倒是没问题，想跟她说说心事，那还不如找10086。
而异性朋友，叶微凉的异性朋友少得可怜——可能是因为她单身的原因，相处得久一点的异性友人总是会希望与她更进一步——一旦人家有这种想法，就代表着叶微凉又少了一名异性友人。叶微凉不是特别擅长处理异性关系，做不来不当恋人也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当朋友的戏码，在发现朋友对自己产生了不一样的念头时，她会第一时间一退三千里，当然，也有一个例外，苏项庭是唯一的例外。
也因为叶微凉的洁身自好，她身边男孩子来来去去，新面孔极多，倒也没有人对她太过指指点点。不过，这一切都是在H市的时候，一到了G市，叶微凉莫名其妙就成了苏项庭的小三，如今又多了一个林画唐。
从小到大没受过气，白眼都没遭过的人，这几天天天在有色眼镜下过日子，叶微凉心中不免有些委屈，思家之情更甚。
叹了口气，叶微凉摸出一张信用卡，打了该银行的客服电话。这张卡她一直想削掉，只是懒得打电话，而此刻，她忽然觉得太寂寞，寂寞得非找个人说说话不可。
被客服七挽留八挽留之后，那张卡还是削掉了，看了看时间，统共用了四十多分钟时间，她从车窗外看去，林画唐还站在路边。叶微凉勾起了一抹小小的好奇心，林画唐不像是个有耐心的人，却是谁让他如此温柔以待？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住在他心里，他又为何有那么多的绯闻？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林画唐收了线，回到车里，没有说话，直接将车开启。
叶微凉静默了一下，还是选择不说话。
车子开了一点点路，林画唐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没有着急接起。又开了一段路，他将车停好，没有出去，直接在车内用手机回拨了过去。
手机很快便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唐，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那么久，人家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车内太安静，林画唐没有用耳机，电话里的声音一清二楚。叶微凉暗自一笑，这一枚美人的风格跟上次宴会那位相差无几，不愧是父子，挑女人的品味很一致。
“什么事？”
“咦，唐，你坏死了，故意逗人家，人家在香园国际等你很久了，你怎么还不来？”话语的末端，声音酥媚入骨。
叶微凉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向车外，她还是打个的来的方便。
“继续等着……你去哪？”林画唐话说了一半，掐了电话，扯住叶微凉。
叶微凉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有一辆的刚好停下来。”
林画唐按了下按钮，直接将车门锁上：“坐好，我还有事问你。”
叶微凉看了林画唐一眼，回身坐好。
车子迅速开着，到了智慧家园。二人下了车，站在电梯门口，林画唐问：“去你家还是我家？”
“嗯？”
林画唐懒得解释，直接道：“那去我家。”
忐忐忑忑跟着林画唐走进他家，迎面而来一团灰云，叶微凉享受到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她笑弯了眼睛，要不是惦记着这家伙，她才不来这里。
由着叶微凉跟小灰玩闹了一阵子，林画唐才开口问道：“李克的事情，你是怎么发现的？”
原来林画唐想问的是这个，叶微凉摸摸小灰的大脑袋，道：“我自己一直有在做期货投资，对于期货市场的变动会比较敏感，李克每次操作用的都是大单，要发现并不难。”
“然后呢？”林画唐沉声问道，发现大单是一回事，由之联想到后续的一系列操作则是另一回事，如果真的发现大单就能揪出李克，林氏集团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有林画锦这种白痴少东在，并不意味着林氏就没有人才。
叶微凉偏头思考了下，理了理思绪道：“你真要我说什么逻辑联系，我也说不出来，可能就是职业的敏感度吧。”还有一个原因，她就不想说了。虽然没有得到过验证，但她总觉得苏项庭娶林画屏多少跟林氏集团的财力有关，如果苏项庭真的看重这个，她愿意多分出一分心思替他守护这份财富。正是因为这份心态，在发现林氏香港的异动后，她才会花极多的心思抽丝剥茧，一层层探究下去。
正文 第九章 懒鬼对懒鬼
从林画唐家里出来，简单洗漱后，叶微凉就扑倒在大床上，狠狠入睡，一觉醒来，已经是周日上午十点多，挣扎了一番，叶微凉将被子蒙上脑袋，继续催眠自己，再次醒来，又过了两个多小时。
极有先见之明的启用了静音，叶微凉看看手机，果然有七通未接来电，都是十点之后，都是苏项庭。
迷迷糊糊地按了回拨：“什么事？”
“也没什么，确认你还活着。”电话那头的苏项庭口气不是很好，默了默，忍不住补了一句，“叶微凉，你真能睡。”
心虚笑了笑，叶微凉按捺住起床气，小小打了个哈欠道：“没事的话，我继续睡了。”
“你……”苏项庭直接气结，一口气吊了半天，叹了口气，“好吧。”
结束电话，叶微凉利落翻身下床，洗漱一番。
穿好家居服，她拉开阳台玻璃门，收起遮阳的厚窗帘，放下轻逸的纱帘，打开电脑放了梁静茹的新专辑，单曲循环了《小爱情》。
切了盘水果，挑了本书，窝进阳台上的懒人沙发，享受着偏热夏风带来的宁静，时而翻几页书，时而闭上眼睛融合歌曲的意境，又迷迷糊糊地打发了一个下午。当光线模糊了书上的字迹时，叶微凉叹了口气，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伸了个懒腰，叶微凉从阳台上往下看去，眯了眯眼睛，她回身拿了眼镜，再往下看。果然，那团灰云是小灰。叶微凉忍不住笑开，伸手朝着小灰用力挥着，也不知是这只大东西天生敏锐，还是叶微凉和这只大东西命中多缘，小灰看见了她，欢快地跳了起来，还忍不住叫唤了几声。
一颗心被小灰萌翻，叶微凉抓了串钥匙冲出屋外，飞快地下了楼。还未走上草地，小灰就扑了上来，饶是叶微凉心里有还准备，还是被这大型猛犬扑倒在地，白色的家居服正面多了四个度娘logo，反面则多了一片灰云。叶微凉毫不在意，一把搂住小灰：“小灰。”
小灰也汪汪叫着回应，一团大脸凑近叶微凉舔吻起来，长毛让叶微凉忍不住笑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知道吗？”林画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他脚边一如既往地跟着金金，他邪魅的眼睛淡扫了一眼小灰，“它一出门就拉了一坨屎，屎里面有未消化完的狗粮，所以，它又吃了自己的屎。”
叶微凉的脸一下子绿了，心里默默骂着，姓林的都不是好东西，林则徐除外。
眼珠子一转，叶微凉笑了起来：“林先生，吃过早饭没？”
林画唐喉间传来低低地笑意：“叶小姐，你不会刚起吧。”
叶微凉嘴巴张了张，欲哭无泪。她本来是想问林画唐吃过早饭没。如果林画唐说没，她就可以大声告诉他：不吃早饭的人，肠胃会继续吃屎。结果，吃屎不吃屎的问题还没开始，自己睡懒觉的陋习倒是被他发现了。垮了肩，叶微凉没有问下去的意愿了，转头坏心眼地揉揉小灰的耳朵，小小报复一下它。
叶微凉的轻捏并不痛，小灰反而舒服得摇晃着大脑袋。
“你早饭吃了没？”林画唐开口道。事实上，他确实没吃早饭，倒不是他贪睡——他倒也希望自己能有个又长又舒适的好眠，但美梦难成，本能地，他六点多就会醒来，醒来后就睡意全无，不管他晚上多迟睡，也不管他在女人身上发泄过多少次精力。
他没吃早饭是因为他没有东西可吃。
昨天，送叶微凉回来后，他开车去香园国际。
跟吴雅琪酣畅一番后，他开车送她回去。吴雅琪身材火辣，风情极好，颇有媚惑男人的本钱，在送她到家时，经过她的挑逗，他跟她又在车里震了一回。
以下半身优先的后果就是，早上让司机将车开去清洗顺便保养后，他的胃就空落落到现在。也不是说打不到车，只是他很懒很懒，懒到打个车去吃饭都不愿意。
“我早饭吃了点水果。”叶微凉怔怔回答，有点不适应林画唐如此人性化的问候。
“那晚饭呢？”
“晚饭我准备自己做一点。”G市的食物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只要有时间，都会自己下厨。
“算我一份，烧好叫我。”林画唐酷酷丢下这句话，转身带着金金走人，经过叶微凉时，他喊了声“小灰”，小灰左右为难看了一番，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地跟着他走了。
……
同学录。
毕业之前，常备之物。
叶微凉的同学录上面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全班女生都有留言，男生却少得可怜。套用班里男生的话语就是：叶微凉是个让男生深受打击，望而生畏的女生。
也对，全校第一名加纪律委员，怎么瞅也不是可以追的对象。
叶微凉的同学录很有特色，她要求每个写同学录的人要在上面抄写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曲的歌词在上面。
一页页地翻下去，叶微凉发现大家的爱好都很不一样。
韩恩赐抄的歌是莫文蔚的《他不爱我》。
萧筱笑抄的歌是梁静茹的《我还记得》。
苏项庭抄的歌是王菲的《暗涌》。
静默了一阵子，叶微凉托腮凝视着同学录，如果没有那个人的留言，这本同学录必然是不完整的。打定主意，叶微凉抱着同学录靠着窗子，眺望着楼下的班级。
高三（6）班的窗子里，一道高瘦的身影正整理好书包起身，叶微凉跳了起来，胡乱塞了几本书进书包，急匆匆地往楼梯走去。
“王古意！”叶微凉喘着气，脸微微红了红，心太急，声音有些响，加之她跟王古意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这不，好多双眼睛。
“签个同学录吧，记得放一首自己喜欢的歌上去，格式大概跟前面一致就好了。”简单收拾了心情，叶微凉露出大大方方的笑容，上前一步。
“好。”王古意接过，“晚自修时拿给你？”
“嗯。”叶微凉点头。
“你的同学录。”叶微凉的同学录，苏项庭的手。
“咦，怎么在你这里？”叶微凉微微有些讶异，回避了苏项庭探视的眼睛，心情三分忐忑，七分失落。
“王古意在门口看了你很久，我帮忙拿过来的。”其实，王古意还没走到教室门口，他就迎上去了，带着一种不能说出口的阴暗心情。
“哦。”慌慌张张兼迫不及待，叶微凉夺过了同学录，看着苏项庭，一副有话请讲，无事请走的模样。
苏项庭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唇撇了撇，转身离开。
顾不上苏项庭的感受，叶微凉赶紧翻到了第九页，她知道王古意有个习惯，习惯写第九页，所以，她一直空着第九页不肯让别人写，为此，萧筱笑还差点跟她翻脸。
第九页。
九州四海飘古意，一江两湖守微凉。
才子的字迹，潇洒笔锋道出了二人的人生轨迹——王古意即将出国，而叶微凉继续在H市读大学。
叶微凉不是很喜欢会写诗的男孩子，觉得太娘，但是，王古意的这两句话，却让她怦然心动，潸然泪下。飘萍有恨，傲荷难悔，很多时候，朦胧的情丝脱不出命运的拨整。
泪眼迷茫地看向王古意抄写的歌，叶微凉怔住，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首歌——陈奕迅的《红玫瑰》。
王古意在暗示什么？
……
王古意到底在暗示什么？
嘶。
叶微凉倒吸了口气，却是刀切了手指。
嘟唇看了看流血的手指，叶微凉简单清理了下，忍不住想，如果她会血咒的话，她一定以这个血为誓，让林画唐对她言语客气些，不要再刺激她了。
烧好了最后一个菜，叶微凉拨通电话唤林画唐下楼。
叶微凉的房间布置得很有个性。
单身公寓，不算很大，除了卫生间跟厨房间，没有其他隔间，客厅跟卧室是敞开设计的，从客厅里可以看见卧室里面有一张极大极大的床，足足有一般的双人床的三倍面积。
饶是见怪了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看见这张大床时，林画唐还是吃了一惊，揶揄道：“小米，你睡相要有多差？”
白色的家居服被小灰弄脏了，叶微凉换了一套米色的家居服，低头看了看衣服的颜色，叶微凉只能往好处想——林画唐鉴别颜色的能力不错，不像苏项庭，青蓝绿不分，红橙紫难辨，典型的无审美观工科男。
走近叶微凉的床两步，林画唐想伸手碰触，却被叶微凉一把拍开：“碰我的床也可以，你得让我坐坐你的沙发。”
“以烂铁换黄金，你还真会做生意。”微哼一声，林画唐利落转身往餐桌走去。
“有些时候烂铁比黄金贵，例子有很多，越王宝剑，汉代铁斧……”
“越王宝剑是青铜器。”林画唐开口道。
“额，对哦。”叶微凉讷讷地道，悲催。
“叶微凉。”林画唐咬牙切齿开口道。
“嗯，怎么了？”
“你就拿这些招待我？”林画唐指了指餐桌上的菜。
“四菜一汤。”叶微凉道，一边走进厨房拿出碗，两个人吃，四菜一汤够了吧，再说，这是家常菜又不是馆子，她烧的，烧多了不仅累，吃不完她还会心酸。
林画唐站着没动，是，是四菜一汤，可是四菜是清水毛豆，清炒芦笋，清煮花椰菜，香菇炒芹菜，一汤是番茄蛋花汤。
“你今天说话的口气好像很会做菜一样。”林画唐忍不住控诉。
叶微凉耸耸肩：“我确实会呀，只不过只会做素菜而已，对了，番茄蛋花汤我有放鸡蛋跟猪油，芦笋也是用猪油烧的。”
说完，叶微凉为自己盛了一碗饭，转头看向林画唐：“你吃不吃？”不吃她就不盛饭了。
“吃。”林画唐一下子坐了下来，夺过叶微凉盛好的饭，低头闷闷吃着。
耸了下肩，叶微凉摸摸鼻子，又替自己盛了一碗，切，她在家里都是爸爸给她盛饭的，活了这么大，她还没给别人盛饭过呢。不过，这些话她绝对不跟林画唐讲，免得他又讽刺她饭都盛得不科学，不好看。
两个都是早饭午饭没吃的人，坐到一块，四菜一汤竟然给吃了个底朝天。
叶微凉嘴角挂起了笑意，心里美滋滋，忍不住摸出手机给自家太座打电话：“喂，你在干嘛？”
电话那头：“我们在楼上屋顶搭了一个花园，养了四只土鸡，三只乌鸡，结果土鸡总是欺负乌鸡。”
叶微凉浅浅笑道：“这个你说过了，你还说，要买个公鸡回来，公鸡可以管住它的三妻四妾。”
电话那头：“确实买了公鸡，可是，换成乌鸡欺负公鸡了。”
叶微凉嘴角抽了抽：“不会吧。”
电话那头：“算了，不讲了，你还好吧。”
叶微凉：“嗯，好啊，妈妈，我跟你讲哦，我的厨艺其实比你想象的好，我今天做饭给朋友吃，他吃光了唉。”
电话那头：“不会吧，莫非G市的饭菜水平普遍不好吃？不是啊，听你老子讲，G市以美食出名。”
叶微凉满头黑线，抬头瞄了眼林画唐，发现他同样一脸黑线，才想起此君听得懂H市的方言。尴尬笑了笑，叶微凉胡乱应了自家太座几声，赶紧收线：“那个，我去切水果。”
看着叶微凉落荒而逃的身影，林画唐忍不住露出淡淡笑意，低头看着满桌的空盘子——这个女人的厨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很家常的味道，却是他林画唐极少能吃到的味道。大厨的手艺再好，毕竟是为了赚钱而做菜，建立在金钱关系上的美食，许是因为做菜人的心，许是因为吃菜人的心，总归是少了分暖意。
卷起衬衫袖子，林画唐收拾好碗碟走向厨房，迎上了叶微凉愕然的眼睛。
叶微凉微微愣了愣，才道：“你要帮我洗碗？”她实在不敢奢求。
林画唐慵懒看了她一眼，刚吃完饭，血液流向肠胃，他可没什么兴趣做家务：“智慧家园碗柜里有自带洗碗机。”
“不会吧。”叶微凉抽开碗柜，欲哭无泪，她一直就觉得这个碗柜的式样有些复杂，却不知道……成吉思汗，那天她租房子时，中介是有跟在她后面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她对声音很挑剔，中介的声音恰巧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一型的，所以，基本上，她都没听进去。
微微沮丧地对着碗柜发呆，叶微凉不由得再次想起苏项庭对她的评价：对于自己喜爱的领域不成为专家誓不罢休，而对于自己不爱的领域往往就是自甘堕落，死活赖在菜鸟堆了里不肯上进。
欲哭无泪，她这习惯真心不好啊，她白白多洗了多少次碗。
“看好，我只演示一遍。”放任叶微凉自哀自怨五分钟后，林画唐耐心告罄。
“等等，等等，我拿支笔，拿个本子。”叶微凉赶紧道。
待叶微凉准备好后，林画唐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演示了一遍，洗了个手走回客厅。叶微凉赶紧将洗好的水果端出去，连自己原本想藏着的柿子都孝敬了出来——她请林画唐吃这顿饭太值了，天晓得她多讨厌洗碗，恨不得买一堆一次性碗存着。
芒果、菠萝蜜、荔枝、龙眼。
林画唐挑了挑眉：“小米，你都不怕上火？”
“有柿子。”叶微凉将水果盘有柿子的一面转到林画唐面前，面露得色，“不过，我还真不会上火。”G市是亚热带气候，湿毒重，虽然荔枝、芒果、龙眼什么的都是这边的特产，本地人却吃的很少，吃多了就上火。反而是叶微凉这个外地人，吃再多都不冒痘。
嫌弃地扫了眼柿子，林画唐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大爷般地开口道：“水。”
“哦，稍等。”叶微凉立刻起身倒水，眉眼笑开了花——某人不吃柿子只喝水，当真再好不过。这个城市里，柿子不好买啊。
吃完水果，两人无言坐了会儿。轻“嗯”一声，叶微凉开口道：“林先生，我准备看电视了，你呢？”这个逐客令还算委婉吧。
“看什么？”林画唐兴趣缺缺道，将水杯放回桌子，准备起身走人。
“《我本善良》。”前几天无意间听见《我本善良》的主题曲《笑看风云变》，勾起了重看的心思。
林画唐的眼睛亮了亮：“一起看。”
“额。”叶微凉暗暗磨了磨牙，这也成！
正文 第十章 人随狗升天
次日。
上班。
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在我身边而我没发现你，而是星期一到星期五之间的距离。
在最痛苦的星期一，苏项庭带着一盒拿破仑敲开了叶微凉的办公室：“前天，对不起。”
叶微凉耸了耸肩：“你不怪我得罪了你大舅子，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这句话，叶微凉长长的睫毛往下垂，遮住了满眼的心事——她不是控制不住脾气的人，只是那时，她确实气极了，一则气林画锦对自己的不尊重，气得更多的，其实是替苏项庭不平。当着自己一个外人的面，林画锦就那么不给苏项庭脸面，天晓得关起门来后，林家大少爷是怎么对待苏项庭的，林家又是如何给这个女婿颜色看的。
要不是知道林画屏是真心真意地爱着苏项庭，比苏项庭的历任女友都爱，叶微凉连劝苏项庭离婚的心都有。
将拿破仑放在桌上，苏项庭附带了一本杂志。将杂志推到叶微凉面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微凉一眼，艰涩道：“如果你想找男朋友，我可以让画屏帮你物色。”
叶微凉低头看了眼杂志，封面帅哥又是林画唐——《嫩模吴雅琪清纯表皮终破，深夜密会花花公子林画唐》。
“啊。”叶微凉小小诧异了一下，抬眼看着苏项庭道，“我一直以为她说不来普通话，演电视剧时都是另外找配音的，原来，她普通话很好。”她是声控，对声音很敏感，就说那天在林画唐车里听到的嗲嗲的女声很熟悉，原来是最近蹿红的女星吴雅琪的，啧，模特出身的女星身材就是好。
离题万里，天外飞仙。
苏项庭却莫名地笑了起来，这几日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别忘了吃早饭，我出去了。”
……
在周一到周五的苦旅中，周三就是极点，翻越了便会有一丝光明之感。
可惜，在这带着光明的周三，叶微凉还要去见林英灿，她立刻觉得痛苦被N次方了。
在林英灿的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叶微凉敲门而入。
林英灿的笑容比上一次和善，开门见山道：“叶小姐，你在资本运营方面的天赋与能力我很欣赏，你在硕德电子里虽然是投资总监，但硕德电子毕竟非金融财团，你在硕德工作，毕竟是屈才了。我想提拔你到林氏银行工作，担任林氏银行衍生产品部副总经理，如何？”
上周末，通过他们一帮老家伙绞尽脑汁力挽狂澜，林氏香港以自断一臂的方式于周一在期货市场斩仓出局。周二，某国就发生了地震海啸核泄漏等系统性灾难，该国股市一泻千里，很多投资者纷纷破产。林氏银行险险逃过一劫，不仅躲过了破产的风险，还有余力吞噬来不及逃走的难兄难弟。
这个手笔当真玄，想当年，卿氏集团不就是因为来不及躲避这类突发性系统风险而濒临倒闭，要不是韩恩赐带着整个韩懿集团嫁过去，卿氏哪能延续至今。
好不容易将气喘过去，这帮老家伙齐齐将眼光落在了叶微凉身上，一双双老眼都放出了绿光。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林氏集团是以银行起家的，最重要的两块业务就是地产跟银行，像苏项庭掌管的硕德电子等科技公司，主要还是唐清梦年轻时玩玩的企业，虽然成长性高，收益增长率也高，但是论及绝对收益，远不及银行跟地产的一个零头。
林氏地产他已经预留了目标人选，而林氏银行这一块，直到如今还是靠这帮老头子支撑，新生代一直没有顶梁支柱，本来想着好好培养林画锦，如今看来，林画锦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林英灿想着，蠢如阿斗，有个诸葛亮也可以支撑多年。林画锦不笨，只是心浮气躁，如果身边有几个得力助手，林画锦也许也能成长起来。
叶微凉的能力摆在这里，周六时与林画锦争锋现对的模样他很是欣赏，深觉如果叶微凉肯进入林氏银行辅佐林画锦，他便能放下一些心事。
叶微凉笑道：“林总过奖了，我毕业一年多，担任硕德电子的投资总监就已经不堪重任，不敢觊觎林氏银行副总经理的高位。”
林英灿有些意外，继续道：“微凉，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多少年轻人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叶微凉道：“林总，这种机会有多珍贵我自然清楚，你对我的知遇之恩我很是感激。冲着您的赏识，我不妨把话跟您摊开了说。我是H市人，当年成绩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也没有问题，我家的财力让我出国也没有问题，可是，我还是选择了Q大，因为我不想离开H市。毕业后，帝都、魔都、香港的大型金融集团我都有投简历，也都拿到了offer，可最后，我还是留在了H市。我这一辈子都准备待在H市，来G市纯粹是因为帮苏项庭理清硕德电子的财务投资这一块业务，等我帮他找到或者培养出合适的CFO后，我就回H市。总而言之，林总，我来G市不是为了打拼，不在乎什么机遇，我只是过来帮朋友一个忙而已。”
林英灿顿了顿，道：“叶小姐，有一句话我知道说了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并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
叶微凉怔了怔，问道：“林总可喜欢吃蛋糕？”
林英灿思索了一下道：“还行。”
叶微凉道：“我很喜欢吃蛋糕，如果我爱吃的蛋糕被别人咬了一口，我肯定不会再碰。但是，如果别人问我这块蛋糕味道如何，我肯定还是会说它很好吃，只要别人不介意这块蛋糕被他人吃过，她能好好吃完它，我看着也很开心。有人如果说这款蛋糕不好吃，要弄坏它，或者将它扔进垃圾桶里，我会分辨，会抗议，会将它保留下来，等候真心珍惜它的人。这就是我对苏项庭的心情，欣赏依旧，无心占有。”
林英灿盯着叶微凉看了好久，他饱经世故的眼睛深沉地凝视着叶微凉，良久，缓缓叹息：“如此说来，叶小姐倒不是替林氏效力，而是替项庭效力了。”
叶微凉浅浅笑道：“可以这么说。”
林英灿点头：“我明白了，林氏香港的事情，还是多谢你。”
叶微凉笑道：“我只是随口胡诌，力挽狂澜的是林总您。”
待叶微凉离开后，唐清梦从林英灿的休息室转出来，将房间内的空调调高几度：“你还以为你很年轻么，开21度。”
林英灿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确实不中用了，可是，清梦，你看我这几个孩子，没个能让我放下这担子的。”
唐清梦幽幽地道：“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若肯放下便也就放下了。”
林英灿怔了怔，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怨恨我？”
唐清梦冷笑道：“当年？何必说当年，现在的你，又好到哪里去？”
林英灿冷冷道：“是你不肯让我碰的，我是男人，还没老到不需要女人的男人。”
唐清梦又冷笑一声，将一份文件放到林英灿书桌上：“如我们所料，叶微凉不肯跳槽，这份文书你现在可以签了，我明天就召集临时董事会宣布人事变动决策。”
林英灿拿起笔不假思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清梦的眼睛多了抹失望的神色——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事业永远是最重要的。二十八年前，他可以为了他的事业抛妻弃子，二十八年后，他可以为了他的事业放弃儿子。叹了口气，唐清梦忍不住道：“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可能会影响画屏跟画锦之间的感情？”林画锦虽然对她不敬，对画唐也不好，但不可否认，对于林画屏而言，他是一个好哥哥。
林英灿沉默了一会儿，放柔了声音：“清梦，你的心变软了。”
唐清梦自嘲一笑：“我毕竟是个母亲。”可你呢，你可曾想过，你是一个父亲，是一个丈夫，曾经得到过我全部的爱，即便你苛待了我三十年，我都离不开你。
……
从林氏大厦出来，叶微凉重重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艳阳高照，晒得人发晕，却也能消除所有消极的细胞。
看了看手表，离吃午饭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叶微凉不会开车，也不想打的，想着林氏大厦跟硕德电子所在的新天大厦相距不算太远，干脆决定走回去。
利用走路的时间，叶微凉给韩恩赐打了个电话。韩恩赐说那个女人虽然回来了，但是卿聿这次学乖了，没有去找她。听韩恩赐这么讲，叶微凉的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并许诺下个月回H市见见韩恩赐。听说大忙人叶微凉要回来看她，韩恩赐终于在电话那头发出了久违的开心笑声。
在离新天大厦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路程的地方，有一家快餐店，很普通的快餐店，那种，叶微凉走过九十九次，九十九次都不会进去的快餐店。可是，这一次叶微凉却停住了脚步，走了进去——这家店里正播放黄耀明的《暗涌》，苏项庭抄在叶微凉同学录上的歌——
就算天空再深
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当叶微凉听到里面的歌词时，忍不住呼了口气，是的，就是这种感觉，风雨欲来。
G市人吃饭不算早，这个点没有太多人。快餐店，拿个托盘，挑几盘菜，直接付钱，很方便。菜都很油腻，调味料很多，不是叶微凉喜欢的口味。拿了两盘菜，叶微凉就不愿再拿了，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浪费食物不好。她不会逼迫自己吃下吃不完的东西，但也不会太过浪费。
拿着托盘经过一个不起眼的转角时，叶微凉的眸光停住——在那一堵墙一张沙发之间，有一张两人位的小桌子。那里空气不好，沙发背又很脏，一般人都不喜欢坐那里。此刻，空荡荡的餐厅里，一位老奶奶却刻意挑了这个位子坐，她的面前只摆了一碗白饭。
再看了一眼，当那位老奶奶警觉地抬眼看向叶微凉时，叶微凉赶紧转了头，眼睛里忍不住有了泪光——虽然知道自己的奶奶在家里过得很好，可是，看到这样子的老人，叶微凉总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的爷爷奶奶沦落至此，会怎样。
“靓仔。”走到离老奶奶很远的位置，叶微凉出声喊了一位年轻的服务员，“麻烦你挑两样老人家吃的下的食物，拿去给那位老奶奶，就说你们店店庆，前十名客户都有加菜。”说完，叶微凉摸出一张钱，交给服务员，“麻烦你买一下，我跑过去，会被老人家看出来的，辛苦你了。”
年轻的服务员接过钱，多看了叶微凉一眼，点头离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托盘向老奶奶走去。
远远的，叶微凉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位老奶奶一开始一直摆手，后来才不停的道谢收下了那个托盘。
又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拿着小票跟找钱走过叶微凉，将小票跟钱都放在了她面前，另外还给了她一杯可乐。
“我没点可乐。”叶微凉道。
“在本店一次性消费满30元，免费赠送饮料一杯。”服务生指了指墙上的广告，酷酷道。
“哦，谢谢。”
服务生点了点头，转身忙去。
叶微凉看了眼小票。
肉饼蒸蛋（堂食）。
虾皮豆腐（堂食）。
小笼包（打包）。
微微一笑，叶微凉不免多看了那个服务生一眼——倒是个外冷内热，心思细腻的人。
……
林氏集团人事大变动。
董事长女婿苏项庭升任林氏银行总经理，原总经理林画锦降职为副总经理，解聘林氏银行原财务总监，新财务总监由总经理上任后提名。
看着OA告示，苏项庭揉揉眉心，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叶微凉正在不停的揉眼睛：“怎么了？”
叶微凉揉着眼睛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高升了，明明是好事，为什么我右眼皮跳不停？”
苏项庭道：“我对金融完全不了解，当林氏银行的总经理，跳财跳灾都说不定。你别揉，当心沙眼。”
叶微凉用手指按住自己的眼皮，道：“画屏不是帮你报了EMBA了，慢慢学就是了。林总都还是机械系毕业的，现在不照样是金融大鳄。反观林画锦，GLBY大学的金融硕士，常春藤出来的高材生，还不是就这么点本事。”
EMBA是林画屏帮苏项庭报的班，他不是很想上，因为一旦上了这个班，他周末就完全没有自由时间了。
看了眼对面的女人，苏项庭问道：“你要不要也读个EMBA？”
“敬谢不敏。”叶微凉撇撇嘴，“我要读也读一个考古系的硕士，文物鉴定、博物馆经济学什么的。不过，去哪里读我还没想好。”
“还用挑，HF大学。”苏项庭没好气道，“全球最好的考古系不就在HF大学。”另外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王古意也在HF大学，那个外表病弱的男人在学术领域却生猛得吓人，年纪轻轻已是HF的博士后及讲师。
“先生，HF的考古学硕士申请需要本科也是考古专业的。”叶微凉没好气道，“算了，不谈这个。给我一周时间，我帮你列一份新的工作计划。硕德电子加林氏银行，你以后会很忙。”
苏项庭笑了笑，忙他是一点也不介意，这一切本来就是他追求的。为了这一切，他连终身都卖断了，还有什么是付不起的。
加班赶完工作计划，叶微凉看了看电脑显示屏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三分。九点半左右，苏项庭敲过叶微凉的门，林画屏催他回家，他便下楼过来催叶微凉一块走。叶微凉没肯，她的性子总体上来说是温顺的，只在两件事情上固执得很——一是睡觉，一是工作——这两件事情都得她姑奶奶的说了算，谁也打扰不得。苏项庭自然知她脾性，简单交代了几句，自行离开。
从公司里出来，手机短信音响起，叶微凉取出一看，是林画屏发来的信息：
暗夜club，蓝魅包间，必来。
皱了皱眉，叶微凉调出林画屏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是关机状态。在原地思考了一下，叶微凉拦了一辆的：“暗夜club，谢谢。”
在暗夜club门口，叶微凉又迟疑了，总觉得一切有些不对劲。
林画屏是公关部经理，出入俱乐部等场所确实很正常，但是，她去的一般是高档俱乐部。暗夜club并不在她选择的范围内。
这家club是pub跟club的混合，一楼是pub，鱼龙混杂，还有黑道人物混迹其中，是以，世家子弟并不常来，除非那些叛逆惯了的非乖乖牌。
还没想清楚要不要进去，腰部忽然一紧，一条手臂环上了叶微凉的腰，很亲密的姿态，仿佛是甜蜜的恋人。叶微凉吓了一下，正欲伸手推开身后的男人，后脑一痛，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她整个人一软，拿在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身子偎入身后男人怀中。男人搂着她走入club，亲亲密密，一如走入club的其他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