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镜子里头的怨灵 爷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手间里头洗脸。我摘了我的眼镜,用水冲了冲脸。我对着镜子看,镜子里头映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头发杂乱无章,眼下黑眼圈很重,鼻梁上还有几颗没有来得及挤的黑头…… 我已经连续熬了几天的夜赶论文了,实在是累得够呛,提不起来一点精神,镜子里头的那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憔悴。 寝室里头的妹子大声的喊我的名字,我一边应着,一边拿着电话准备往外头走,却突然发现镜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站在那里不动了。电话里头爷爷操着方言,声音特别严肃:“阿柯,你放假千千万万要回老家一趟。” 我敷衍的“嗯”了一声。 我老家叫做双陈县,自从我出来上大学之后几乎就没有回去过,眼下被我爷爷这么一叮嘱,我有点奇怪。 “为什么非要去一趟老家?” “有很重要的事情,反正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回来一趟!千万要记住了,这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我还想开口问问我爷爷为什么呢,他已经挂断了电话了。 我摸不着头脑的抬起头照镜子,却忽然吓了一跳!镜子里头映照出来的根本不是我的脸,那是一个陌生女人,她看着我,无声的咧开嘴笑了,我看见有鲜血从她的牙缝里头往外头渗! 我第一个反应不是尖叫出声,而是迅速把放在水槽边上的眼镜戴上了,整个世界瞬间就恢复了正常。镜子里头那个陌生女人一下子就消失了,镜子一切正常,映照出来的还是我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这才抓着手机往外头走。 同寝室的芳芳看见我出来了,贼兮兮的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阿柯,我刚才才听她们聊天的时候说,她们说我们住的这间寝室——我们不是刚刚搬过来没有多久么。她们说这间寝室死过人!” 我努力让自己表情显得平静一点,然后说:“哦?这样?” “嗯!可惨了,听说那女生是怀孕了又被男朋友甩了,然后最后在洗手间自杀了,一尸两命啊啧啧啧,真的特别惨,不过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这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 我的头隐约作疼了起来。 这当然是真的,我刚才看见的,应该就是她了!但是如果她是这样出的事的话,那么就应该还有一个小鬼! 这种是最可怕的,带了怨念徘徊不愿散去,尤其是婴灵! 我该感谢刚才那个婴灵没有一起出来吓唬我,否则我戴上眼镜也都不一定管用! 是这样的,我的眼睛有些特殊。特殊在,我从小就能看见很多正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在老家的童年也有些不太寻常…… 后来我爷爷给我想了个办法,他让我戴上一副特制的框架眼镜,他说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所以我虽然不近视,一般在外面从来都是戴着眼镜的。 包括芳芳她们都以为我是因为高度近视才戴的框架眼镜,但是她们不知道,其实我的视力很好。不但很好,只要我一摘下眼镜,这个世界就有点不太一样了。 比如镜子里头的那个女鬼……其实芳芳她们是看不见的。 这个女鬼虽然怨气深,但是这种怨气还不够让她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头显现出来。但是如果放任她不管,再过一段时间,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何况这里头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婴灵! 婴灵的怨气是最重的,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万一这个小鬼真的缠上了我某个室友,最少也是大病一场的结果,要是再凶险一点,闹出人命也不是不可能!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我自己住着的寝室,这事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熟视无睹。想了想,我就把眼镜摘了。 芳芳看着我,觉得挺诧异的。 “阿柯你摘眼镜干嘛?” 我没说话,四处去找。 其实我摘下眼镜,是感觉到了寝室里头流动的气息都有点不对的样子。 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猛然抬起头——我吓了一跳!室友的肩膀上正趴着一个大概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浑身青紫,半透明,没穿衣服,安静的趴在她肩膀上。而芳芳跟没事人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肩膀上趴了一个小孩! 她愣愣的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喊芳芳站在那儿别动。 芳芳有点不明就里,愣愣的看着我,我伸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孩子抱了下来。 芳芳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我,她肯定以为我脑子坏掉了,但是我也顾不得解释这么多了,这个小孩子很明显已经想要缠上她了。 那个孩子被我抱着,他的眼神里头透着些凶悍之意! 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书包的夹层里头翻出了一只香,然后点上了。 芳芳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点香,我解释道:“我姨妈痛,用香熏熏会好一点……” 其实这是安魂香,我一直随手携带着的,这是高中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回老家爷爷给我的东西,他给了我一把,嘱咐我不管到哪里去都要记得把这香带着,万一遇到什么,点香便可。 我这些年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因为怨念而停留在人世间的鬼了,有的戾气太重的我便点香,效果不错,基本上只要不是已经成型的恶鬼,都能起作用。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用在婴灵身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我也不管她信不信我的话,然后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孩子,这个小鬼被安魂香一熏,稍微平静了一下。 他原本半透明的身体变得更虚弱了,我看见他可怜巴巴的拉着我的裤脚,其实心头微微一软,知道它是想求我不要再点香了。 但是……婴灵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 何况它已经没法再存在于世间了,倒不如早去投胎转世反而来得痛快。 我心一狠,然后一只等到那只香燃尽,那个小鬼才恋恋不舍的化作了透明,我长舒了一口气。 室友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重新把眼镜带起来。 这个问题解决了,我心头也松快了不少,想一下回头还有好多别的事情需要去忙,爷爷喊我回老家双陈县一趟,我的票还没有买呢! 晚上睡着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头有个小孩子,他抬起头看着我,然后用可怜巴巴的声音问我:“姐姐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心里头一紧,即使是梦,我也意识到了,这就是白天那个被我用安魂香超度掉了的婴灵! 我还是太低估婴灵这种东西了,即便是已经被超度,他应该还留了一点点残念在,他这是想要在梦里头对我进行报复! 我的心一下子差点都快要跳出来了,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就看见这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特别狰狞! 他一下子就用他细小的手指来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指明明很细小,但是被他掐中的时候,我却觉得几乎是揪心一样的痛! 我看见他神情特别狰狞,五官几乎都变形移位了,而他的手指虽然细小,但是却宛若铁钳子一样,我无论怎么掰都掰不开! 然后就看见他伸出他自己的另一只手,那细小的青白的手指在我眼前清晰的不得了,然后直勾勾的对着我的眼睛插过去! 我那个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要瞎了,就听见耳边突然有个声音说道:“放开!” 那个声音只说了这两个字,但是模模糊糊的,我只觉得这个声音很好听。那之前那个婴灵原本狰狞的面容上头突然流露出了一丝惊恐,然后我看见他的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然后我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他穿了一身很老式的风衣,戴了帽子,我只看得见他的背影,然后我看见他一下子就把那个婴灵拎了起来。他冷哼了一声,那个小孩子就发出了阵阵惨叫声。那种凄厉的惨叫声听上去特别特别可怕,好像被千刀万剐一样的可怕。 我愣愣的看着,然后那个婴灵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男人没有转过身,我隐约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死活想不起来,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猛然揪痛了一下! 跟刚才的那种疼痛完全不一样,这种疼痛几乎是快要渗到我的骨子里头去的那种疼痛,然后我就被痛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大概是凌晨四点多,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一点也不困了,脑海里头反而涌现出了很多的疑问。 刚才出现在我梦里的男人是谁? 莫名其妙消失的婴灵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还有白天那个爷爷打来的语焉不详的电话,为什么隔了四年,他突然打这个电话,强调我一定一定要回到双陈县去?还是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只感觉到了一阵沉重。总感觉前面,还有很多可怕的事情,在等待着我。 正文 第2章 双陈县 我坐在回双陈县的火车上的时候,隔壁的男人一直在打量我。 我拿着英语书,戴着眼镜安静的低头看着书,原本我是不打算理会对面的这个陌生男人的,但是他的目光实在是太热切了,以至于我实在是忽略不了了。 我抬起头,低声的问道:“先生,你有什么事情么?” 对面的中年男人生了一双微微向上勾的眼睛,他直勾勾这样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阴郁。他穿了一个老式的皮夹克,已经磨得见了底,我注意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很大,留了指甲,但是却洗得很干净,跟他油腻污秽的穿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看着我,那眼神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心里头发毛,然后他才操着一口方言味道浓郁的普通话问道:“你是……你是要去双陈县?” 我简单点了点头。 双陈县这个县名字很简单,但是却是个大县,县里头许多人家都姓陈,我虽然已经考到了外地上大学,但是放假了还是得回家的。 对面那个中年男人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笑起来露出了一排通黄的牙齿,他对我说:“今年去双陈县的人格外多哇。你一个小女娃娃子,最好还是别去了。” 我放下了英语书,让自己表情显得淡定:“可是我是回家啊。” “家在双陈县?不应该哇,女娃娃我看你的面相……是了是了,我知道了!搞不好便是这样……” 我安静的盯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听着他自言自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我的目光看向这个男人,抬了抬了自己的眼镜,然后我收了书,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到了书包里头。 其实我并不近视,但是这副没有丝毫度数的眼镜带了好几年,我已经习惯了。我之所以戴着眼镜是因为我不戴眼镜的话,这个世界可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比如眼前这个跟我搭讪的陌生中年男人,他浑身似乎缠绕着一丝土黄色的气流。我看见他背后背着的那个黑色的皮包里头似乎有什么想要挣脱出来,看形状好像是有一只手想要伸出来一样。 那个包的包口突然打开了,我只瞥了一眼,这个男人显得很紧张地把包关了起来,然后夹着包,一脸的警惕! 车站广播已经在广播到站,我站起身,经过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我隐约听到那个男人说了一句:“难道真是那种命数……?” 我置若未闻,从那男人身边走了过去。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男人这一去,便是十分的凶险! 何况我摘下眼镜看见他的身上的淡淡土黄色气流,那是地下的金气,若是我没有看错,他只怕是个在土里头刨食的土刨子老客! 土刨子是我老家的土话,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盗墓者,而且他必定在大墓里头走过。而他皮包里头的那件东西,必定极凶,若是真的被放出来,只怕是个祸害! 火车上这不过是随便遇到的路人,我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此时我还不知道,他皮包里头那件大凶的东西会辗转最终落到我的手里头去……人便是这样,决计不会想得到,原本以为随意的一桩小事,会对自己产生何等重要的影响。 闲话暂且不提,先说回我回家。 下车之后人流如织,双陈县距离火车站还要再坐一次车,我低着头背着包在人海里头往外头。隔了老远就看见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对着我招手,这男人嗓门大,隔了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柯,这边!” 我走过去,神情还是淡淡的。 “二叔?你怎么来了?不是打过电话,我说我自己回家的么?” “你婶子非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安全,要我来接一下。我这不就来了?也省得你挤了,正好我要来一趟这边送货,回去的时候把你捎带回去。” 这个中年男人搓了搓手,笑眯眯的说道:“我今天有空所以来接一下也没啥。对了,我听你爷爷说,你要大四了?那不是快毕业了,学得好像是啥……历史?” “嗯,历史。” 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向了我二叔。 虽然我喊他二叔,但是一个村子的人,多多少少沾点关系,但是也不过是多少代之前有点关系,其实真论关系,也不算太亲近,不过是挂了个亲戚的名头罢了。 我下车忘记把眼镜带好了,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突然好像浮现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我愣住片刻,二叔已经拉着我准备上车了。 “走吧,你也没带啥东西啊,就一个包啊?” 我猛然清醒,眼前依旧是二叔那张憨厚的面容,我点了点头,然后坐上我二叔的小面包车的后排,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说道:“二叔,等会儿回去不要走三峡弯那一条路。” “咋不走呢,那条路最近啊,别的都要绕一点路的,我来就走的那一条。” 二叔笑咧咧的摆摆手。 “你别担心啊,我来还开得那条,虽然陡峭是陡峭一点,但是快。这路也修了不少年了,你二叔我这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走。你坐好,我保证我们一个小时之内回去。” 我却一把抓住了二叔的肩膀,目光很冷静,然后我说:“换一条吧二叔。” “啊?”二叔愣愣的看着我,我的声音听上去稍微有些不自然。 “我并不赶时间的。换一条路吧。” 二叔还想说,“可是……” 我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的,换一条路好么。” 二叔最后还是拗不过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他路上还在念叨呢:“我说三峡弯挺好的,这么多年真没出事儿,就是陡了点儿……” 我安静的看着眼前的路一句话不说,车足足开了一个多点才开回了我家所在的小村子。 我还没下车呢,就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全都站在村口张望着,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人群一阵欢呼:“回来了回来了,娟儿她汉子回来了!她们肯定没走三峡弯!” 我下车的时候依然低着头,刚才在后面我把眼镜又掏出来戴上了,站在后面不发一言。我二叔愣愣的走下驾驶室,人群七嘴八舌的,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小龙他爸你是不知道,三峡弯刚才,就在刚才塌方了!” “消息刚刚传回村子,听见塌了好长一段,还有好几辆车被困在下面,估计人是活不成了。娟子担心的都要晕过去了,我们也在等消息,谢天谢地,你们没事儿!” “你走三峡弯了么?” “小龙他爸肯定没走,要走三峡弯估计早就回来了,也不过拖到现在。幸亏没走!要不然就被活生生埋死了!” 我二叔整个人猛然一震,怔怔的就看向了我! 我向前走了几步,声音很轻:“先回家吧,二婶一定急死了。” 我刚才在看见二叔的时候,就发现二叔身上缠绕着淡淡的黑气。那黑气很淡,但是我看得见的。 我刚才下车的时候,恍惚间闪现的画面,是有人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我二婶在一旁哭得站都站不稳,必须有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立。而转瞬又是我熟悉的那条山涧突然崩塌,滚滚的石头一下子倾泻下来,重重砸在了山路上的小面包车上! 我被二叔握着胳膊往车上拽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疼的我几乎招架不住,而他身上的黑气又浓重了几分! 我心知肚明,那黑气不是别的,是缠绕在他身上的死气! 而且那死气特别浓郁,说实话,那种死气,几乎是代表了一定会出事儿的,而且应该就是过后几个小时的事儿。所以我才忍不住开了这个口,让他千万别走三峡弯! 我家在这个村子里头算得上建得挺豪华的了,显得特别的气派,就是跟其他人家通用的建筑格式不一样,整个房子可能在外人看来显得特别的奇怪。不管是形状还是朝向,跟其他的房子相比,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房子是我们家的祖屋,听说从清朝就有了,后来几经修葺,才有了现在的模样。好久没回老家了,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阴冷。明明现在还没有天黑,但是屋子里头一丝光线也无,我摸索了一下,打开了壁上的灯,然后昏暗的光线,才点亮了这一间屋子,我抬起头看,突然一愣…… 堂中的凳子上头坐了一个老人。他看着我,表情特别严肃。老人看上去已经很老很老了,他的脸上的皱纹很深,皮肤略黄,但是奇异的是他的头发却依然是全黑的,跟他褶皱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比对,给人一种很诡异的视觉感。 我站在那里,声音很低的喊了一声:“阿爷,我回来了。” 阿爷抿着嘴看着我,一直没说话。他穿了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他身形消瘦,这一身中山装料子显得很好,就是款式很旧了,他穿着显得很服帖。 他穿着中山装坐在那里,然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二叔那事儿,是你插的嘴吧?” 我低着头,然后嗯了一声。 阿爷突然一下子站起来了。站起来才发现,阿爷他身形很高大,站起来整个人的精神气好像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我觉得自己心都顿了一拍。他就像一头年老却依旧虎视眈眈的狮王! 正文 第3章 诡梦 他看着我,然后说道:“你摘了眼镜?” 我又嗯了一声。 阿爷看了我两眼,表情很沉重,然后他说:“以后没事在外面,不要随随便便摘了眼镜。这个世界上能人还是有一点的,万一被他们看出来了什么,也是麻烦。” 我站在那里,阿爷想了想,从一旁的小方桌上头拿了茶杯,桌子上头有个小铁盒子,他抓了一把茶叶。 我去墙角拿了水壶来,水壶里头沉甸甸的,我想了想倒在了那茶杯里。奇特的是,那水壶里头的水居然不是热的,一丝热气都无,我正准备住手去找热水,听见爷爷说:“不用换,就用这个水泡。” 我一顿,继续往杯子里头倒水,奇异的是,那茶叶在这一丝热气都没有的水的浸泡下,居然缓缓的舒展开了。而原本的清水也渐渐的变成了一种带了浅绿的色泽,但是跟一般茶叶泡出的茶色不同,那浅绿的色泽好似带着某种妖异的光,擢夺着人的目光。 我愣愣的看着,就看见阿爷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小口。他的神情似乎在饮下这茶水的瞬间就变得惬意了不少,他转过脸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我站在那里,只觉得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我预感,眼前的阿爷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果然他开了口:“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你这个假期回来一趟么。” 我摇了摇头,他看着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峻口气说道:“因为快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阿爷看着我,然后他的神情特别严肃。 “阿柯,有些事情你要信这个邪。你应该也知道你自己从小眼睛就跟别的人不一样,你是能窥见很多人的命数的。但是正因为这样,你自己的命其实从小就注定了。你知道么。” 我其实有点没太听懂。但是阿爷已经闭口不说话了。 回到房间的我安静的坐在那里,我还在思考刚才阿爷说的那一句“快要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阿爷没有具体给我解释,只让我明天再来主堂屋一趟。 乡村的晚上黑得早,傍晚有人来敲门,我一打开,原来是二婶给我送饭来了。这个淳朴的中年乡村妇女,在面对我这个大学生的时候始终显得有些拘束。 她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然后递给我一个小篮子,上面还盖了布,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根深蒂固的乡音。 “本来想说给阿柯你做顿好的哩,结果下午吓得我魂飞魄散哩那心呦,没空做硬菜,阿柯你将就吃点哈。” 我二婶其实生得不难看,就是皮肤粗糙了一点,虽然不过三十出头,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也是蛮明显的了。我二婶久在田地操作农务,又要料理家务,所以人显得比同龄人老,但是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憔悴的样子,精神头还是足的。 我接过了那篮子,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提醒一下。 “二婶,你回去让二叔用雄黄酒掺在洗澡水里头泡泡,村子边上不是有个香火盛的庙么,你带二叔去烧柱香,也好去去晦气。” “好好好,我回去一定跟你二叔讲!” 二婶连忙忙不迭的答应了,看向我的眼神满是信服。 “我都听你二叔说了,下午是你硬拦着不让他走三峡弯的!这事儿都得谢谢你,赶明儿二婶给你送一篮鸡蛋来,你可千万别不要。” 二婶从小在这村子里头长大,对于我这种在外头读过书的信服的不得了。 “阿柯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你二叔那个浑人不清楚。我是清楚的,你爷爷当年那可是……” “没事了二婶,你快回去吧,回去还要看着小龙写作业呢。” 我微笑着打断了她二婶的话。 二婶默默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是,你瞧我,这一打开话篓子就收不住。那我先走了,这碗筷你回头放门口就行,我明天早上来收!”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其实已经挺久没有回过双陈县了,最少也有几年了。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就把我寄养在双陈县的爷爷家里头,后来我年纪大了该上学了,父母就觉得在乡下呆久了没有好处。毕竟双陈县位置偏远,没有什么好的教育资源,就让我回了市里头读书。 我父母也动过把阿爷一起接到双陈县的念头,阿爷死活不肯挪窝,打定主意要在双陈县过一辈子,我的父母无计可施,也只能随他了。 我这一次放假一个人到双陈县来,是阿爷直接打电话到学校,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讲,要我千万千万要回来一趟。 我跟父母打了个招呼,背了个书包,独自一个人就学校坐回了双陈县。我父母的意思是阿爷一个人呆在乡下地方孤孤单单的,我要是放假没事,去陪陪哄他开心也好。 毕竟这个老人家性格孤僻古怪,从来不肯同他们多说什么,倒是对我这个孙女儿有些宠爱,经常拖着我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反而不跟他们透露一字。久而久之,她们就就任由其去了。 我好久没有回老家睡过,阿爷在房间里头给我留的那个房间倒是挺清爽干净的,被褥都是重新晒过的,我躺在床上,被褥满满的都是暖和的阳光味道。 我盯着墙顶,只是,没过过久,我发现房子竟然变成了一间大红色的婚房,四周全都是红艳艳的,红色的帷幕上头绣了金线。我不知怎么的,竟然起身站在房间里头! 我穿着大红色的喜袍,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精致而华贵,那红色红得简直刺眼,让我觉得眼睛很痛。我站在那里,想要迈步推开门看一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雕花的木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有一个小姑娘急急忙忙的闯进来,这个小姑娘的声音显得很着急。 “诶呀,怎么还没有盖上盖头?时间要来不及了!” 她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度几乎让我觉得手腕发青,然后她一把把我按得坐倒在床上,给我盖了红盖头,我一下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个小姑娘搀扶着我出了门,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用力拽着一样,连自己的身体都变得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出门走了两步,突然就听见有人低声问道:“姑娘一切都还好?” “嗯都妥当了!” 然后我又被人拽着往前头走,脚下的路似乎是很长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拽到了哪里去,一路跨过了不少门槛,到最后终于似乎是被搀扶到了什么人的身边。 我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看到了他的一截衣角,我居然在那个瞬间,就觉得心跳似乎是静止了一样。 那个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然后他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比我要大很多,正好可以把我的手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他轻轻摸了摸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瞬间,我居然觉得被这个人握住手的这种感觉似乎也并不糟糕,居然觉得很安心。 他握住了我的手,然后他牵着我就往前头走。 说实话,那个瞬间,我特别想要掀开盖头,看一看这个男子究竟是如何的容貌,长相如何。但是我那个瞬间就是做不到掌控自己,只能麻木的被这个男子搀扶着,一动不动的往前头走去。直到跪倒在绣团上,我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始终是红彤彤的一片,让我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 我喉咙里头始终有想要呕吐的感觉,唯一给我怕一点温暖让我清醒的,大概便是身旁的男子始终握住我的双手了吧。 我跪在那里,恨不能佝偻起身子,但是身后的婆子让我挺直了脊背,她们的手摸上了我的背。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毒蛇环绕四周吐信,让我打了个寒颤,我颤抖着直起身子,然后我听见了他说:“你不要怕。” 他的声音真的非常非常的好听。那种略带了磁性的男人的声音,比我曾经听过的任何一个声音都要动听得多。我没想过,原来一个男子,只要说一句话,我的心就能瞬间掀起了万丈风波。我心里头好像有人在拿羽毛不断地轻轻的拨动着,想看见这个男人的容貌的冲动越发强烈。 这种悸动让我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但是我却依旧只能麻木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我听见他说:“没关系的。” 我握着他的手,然后我跟他一起跪拜天地。然而,下一秒我却天旋地转,眼前刺目的红全都消失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茫然的伸出手去够,却听见有个男人说:“你若是敢死,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也不会放过你,哪怕是转世轮回了,我也会再找到你的!” “你不要走……阿柯……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个人……” 我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那声音听得我觉得自己心魂俱裂! 我伸出手想要去够他,但是却够不到,我甚至连他的脸也看不清楚! 我只能听见他最后一句萦绕在我的耳畔,叫我整个人觉得灵魂都仿若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我会有办法的!我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阿柯!” 正文 第4章 上山 “不要!” 我猛地起身醒了过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还是我小时候常常仰望过的那一块。只是似乎跟小时候又有点不一样了,我默默的看着,天花板上忽然隐约有个男人的影子! 我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那个影子居然诡异的不见了。也不知道刚才是我精神太过紧张还是什么缘故,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我穿着睡衣起来,穿上拖鞋去打开了窗帘,外面才刚蒙蒙亮,连隔壁的鸡都还安静的躺在鸡圈里头。 我浑身的冷汗被这冷风一激,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我已经记不清刚才到底做的是什么梦了,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我伸出手按住了太阳穴,低着头刚按摩了没一会儿,抬起头,突然就看见一个人影悄然无声的站在我对面! 我的心跳一下子都快要停止了,然后那个人抬起头,我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我自己的爷爷。 阿爷穿了一身全黑的老式长袍,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很古怪。我也说不好,我这一次回家之后,始终觉得阿爷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忍不住开口说道:“阿爷你怎么站在这里,吓死我了!” 我晚上睡觉前,明明已经锁上门的,刚才我也没听见任何拿钥匙开门的声音,所以我看见自己眼前突然有一个人,才会感觉到惊恐。 阿爷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他没解释,只是开口说道:“你已经醒了吧?既然醒了,那就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我披了件外套往外头走,我注意到阿爷穿了双全黑的布鞋,这种布鞋款式虽然常见,但是全黑的其实很少,一般都不会黑得这么彻底。 我默默盯着这双布鞋看,这双布鞋是全新的,上面一点点灰都没有,我默默看了两眼,然后听见阿爷开口说道:“喊你回来是因为有事。阿柯,你今年大学毕业了吧?” 我点了点头,阿爷默默低着头,他跨过了门槛走到了堂屋里头坐下。 这间房间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我打开了墙壁上的壁灯,然后听见阿爷在背后问自己:“你知道双陈县为什么要叫双陈县么。” 我默默摇头,就听见阿爷低声说道:“当年双陈县不过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就叫陈家村,后来改成双陈县,是有原因的……” 我转过身,发现阿爷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拿了一串手珠,他轻轻的转动着手珠,然后我听见他说:“等会儿你收拾收拾,今天我们进山。” 我一下子愣住了,“进山?进什么山?” “寒子沟。” 阿爷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我愣愣的看着阿爷,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寒子沟?” 双陈县人其实很少提到这个地名,因为这个地名背后代表的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的野山。双陈县地处山区,而出了寒子沟,就是一大片荒凉的野山,山高林密。 双陈县是国家级的贫困县,跟这片野山不无关系,因为一般的山林好歹还可以种植什么经济作物,但是寒子沟什么都种不活。不管是多么好养活的植物也好,只要搬到了寒子沟,都是枯死的下场。 村子里头的人其实一直有传言,说寒子沟这地方以前是万人坑,特别是清末民国初年那时候,军阀混战,这里曾经埋过不少人。 寒子沟阴气重,除了本身的荒草,其他的别的地方的植物,都受不住寒子沟的阴气。每年老人都会告诫孩子,没事儿千万千万别往寒子沟去。但是也有那种贪玩的孩子,不慎就闯进去了。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一年我还小也不过是七八岁,傍晚看见村子里头好多人慌慌忙忙的往寒子沟的方向跑,又是火把又是猎刀的带着,折腾了一夜。我听大人聊天,才隐约知道,那一夜村子里头有个半大的孩子跑去了寒子沟! 全村人只要能上山的全都一起去了举着火把去找,找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这孩子愣愣的站在村头。然后这孩子突然就傻了,本来明明是个伶俐聪明的,结果整个人好似魂都飞一样,谁叫也不应,一句话也不说,一下子就傻了。 阿爷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老,那孩子的父母急得不行,来我家的房子里头找阿爷帮忙。我那时候就躲在帘子后头,看阿爷坐在也就是现在坐着的这把凳子上头。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他应该是魂走了。走了一夜,不一定还能找得回来了。” 那孩子的父母跪下来猛磕头,她妈的额头隐约都见了血,我看得特别不忍,忍不住出去拽阿爷裤脚。“阿爷你就帮帮忙吧……” 阿爷一看见我冲出来了脸色一变,然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那时候我本来是想要跟阿爷一起去看看的,但是阿爷不准我跟去。不过第二天倒是传来了消息,那小孩儿的魂被找回来了,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是打死不说,眼神倒是相当惊恐。大家逼问不出,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只是寒子沟反倒成了个禁忌,从此村子里头很少有人愿意提了。 我有点不解的转过头,小声的问道:“去寒子沟?” 阿爷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嗯,去寒子沟。”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也想不通,怎么阿爷好端端的突然就想要去寒子沟了。我愣愣的想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去寒子沟没事儿么?要准备什么?” “我早都准备好了。” 阿爷低着头转动着佛珠,然后指给我看。角落里头放了个包裹,我被阿爷这么一指才发现。低头去看,发现这包裹还挺大的,就是被黑布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乍一看也看不出里头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阿爷想了想,然后从怀里头掏出了一小截红线,告诉我:“你把这个拴在手腕上头。” 我微微一愣。那红线显得很陈旧了,颜色都已经不是鲜红,而是一种暗红色,很像……很像干涸的血液。 这一小截红绳我把接过来,拴在了手腕上头。奇异的是那红绳贴近了我的肌肤之后,原本陈旧的暗红色似乎在触碰到我的身体的热量之后显得稍微鲜艳了一点。因为那种变化很浅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愣愣的握着自己的红绳,然后阿爷跟我说:“三十分钟之后准时出门。”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就我们两个么?” 阿爷咳嗽了一下,那声音很低沉,然后他说:“不,我们等会儿在村口等一个人。” 三十分钟之后,当我穿好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阿爷走在前头,脚步一点看不出是个年已八旬的老者。 我们一路穿过村子,走到了门口。 村子门口有一颗好大的榕树,我也不知道这颗榕树多少年了,只知道这颗榕树在我小的时候被雷劈过一次。当时是整棵树都被雷劈得发焦,结果也没过多久,这棵树突然又开始发芽了,这些年过去了,居然又郁郁葱葱的茂盛起来,反而越发的枝繁叶茂了起来。 我走到那颗树下,发现那里居然已经站了一个中年男人。 他穿了一身黑色中山装,也是那种老款式的,衣服也是笔挺的,像是熨烫过的一样。他身材瘦小,那中山装虽然笔挺,但是他却撑不起来,穿起来反而有一种滑稽感。他生得特别的大众脸,我明明与他面对面,也根本记不住他长得什么样子。阿爷倒是上前简单的与他打了招呼。 “都准备好了?” “嗯。都妥当,保管不出错。” 这男子回了他这一句,阿爷点了点头,然后喊道:“柯柯,过来。” 我低着头走到阿爷身边,阿爷沉默着对我说:“等会儿上山,你就跟在我们后面,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管,阿爷要你做什么,你再做什么。”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阿爷似乎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然后低声说道:“这件事情要紧的很,等我们上了山再同你解释。” 我跟着阿爷还有这个陌生中年男人一直往前头走,出了村口从小路一转,四周的景色就逐渐荒僻了。原本还有零零散散几个早起的农妇在摆弄庄稼,再往深处去,就变得一路寂静无人了,四周的山路猛然变得陡峻。 我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山路了,好在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一直都能跟得上。阿爷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走起这种山路还跟壮年小伙子一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倦态。至于那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瘦小男人,他一路上不发一言,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沉默。 我也不认识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一路上我们就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死寂之中,只能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加重的喘息声。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片野地的深处。 我心里头一紧,我知道,再往前头走,就要到寒子沟了! 阿爷突然顿住了脚步,我站在那里,突然听见阿爷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差不多了。” 正文 第5章 墓室 其实说实话,说寒子沟阴气重,也不是村里头的人的臆想,我哪怕是靠近了村头,也能明显感觉到似乎是比在村子里头冷了一点。 我裹紧了衣服,但是身边那个瘦小的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似乎并不感觉到寒冷,他突然凑近了我,咧开了嘴笑了一下。“女娃,冷?” 我戴着眼镜点点头没说话。 那人笑起来的时候牵动了一下嘴巴旁边的肌肉。但是说来奇怪,他虽然是笑,但是眼睛里头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依然是冰冷死寂的。他的嘴角却明明是上扬的,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诡异感觉。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笑眯眯的说道:“我同你阿爷认识好多年了,你叫我张叔就行。” 他大概是努力想要表现得和气一点,我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哪里和气,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然后我听见他说:“别怕,没事的。” 他显然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了,但是我却下意识地觉得有点冷。我哆嗦了两下,然后低低地点了点头,整个人却觉得脑袋空荡荡的,一片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心里头为什么感觉特别糟糕。 山路真的不好走,我也只有小时候才走过这么陡峭的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一直往前头走,身边始终都有呜呜的风声,那风声我走得越远反而越明显,我感觉越来越冷,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挺冷的。 寒子沟邪乎,村子里头的人都知道。听说当年军阀混战的时候就邪乎,而且后面这里又死过不少鬼子…… 总而言之这些传言都是挺隐晦的,不是住在附近的人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是很清楚。 我出去上大学那么久,说实话,我早就把这些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忘记的差不多了,但是现在,我又想起来了。 我皱着眉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浊气。四周依然没有什么动静,阿爷如同一个精壮的小伙子似的,一鼓作气地往前头走,都不带停的。我只能跟着他走,然后我听见他说:“到了。” 只见眼前出现的似乎是一个很大的防空洞,看上去黑黢黢的,看上去不知道里头有多深。我心里头有点怕,看了一眼阿爷。他身体笔直地站在那里不说话,我犹豫了半晌,然后捡了一块石头,试探着投了出去。 这块石头掉下去发出了响声,我想要根本响声判断这个洞到底有多深,但是我发现这根本就是无用功,我判断不了这个洞有多深。那块石头似乎滚进了一个无底洞似的。我的表情立刻为之一变…… 身边的张叔无声地裂开了嘴,他笑了起来,我整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别试了女娃娃,这样不好,打扰了清净。”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就看见阿爷回过头看着我,我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因为阿爷的那个眼神,那瞬间显得很陌生! 我感觉那根本不像是从小带我到大的阿爷,而像是另外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爷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脸看,那个眼神几乎让我窒息! 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了一样,背后有点发毛,好像有一条毒蛇爬上了我的后背,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抬起头,但是阿爷已经转过脸去了,仿佛刚才那个让我心惊胆寒的表情是我的错觉一样! 等等,刚才那个张叔说什么来着。 打扰了清净? 什么叫做打扰了清净……为什么会打扰了清净? 或者是换一句话来说,打扰了谁的清净呢…… 这件事情不能深想,越想我越觉得可怕! 我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那么自己吓自己,然后我就听见站在最前面的阿爷低声说道:“张子,你过来看一眼,是不是到时候了?” 张叔往前了几步,他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他的动作很矫健,语气也很肯定。我听见他说:“恩,没错,差不多了。” 阿爷似乎是听见这句话之后,五官都显得舒展开了些。他点了点头,然后我听见他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听见过阿爷咳嗽地这么厉害,仿佛整个人的心都要被咳出来了一样! 我赶紧走上前去帮阿爷拍了拍,却被他把手打开了。 “不碍事,这都是老毛病了,我们走吧。” 我跟着阿爷,一起深入到了那个漆黑的地洞里头去。 我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么简单的迈出去的一步,将会改变我的一生! 这个地洞很深很深,而且很窄。开头的地方需要人弯着腰走下去,而到了后面基本上连弯腰也没有办法通过,几乎是需要人匍匐前进才行了。 我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很担心阿爷,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消,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居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捷地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往前面爬。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这个洞是防空洞,但是很快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防空洞都是为了防止空袭的,所以必定能够让大量的人很快地疏散开来,哪里有防空洞把口开得这么小的道理? 我越爬越觉得不对劲,四周好像能够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我整个人都有点疲惫,却听见前面说快要到了。我精神一震,奋力地往前爬去,果然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居然是开阔的一片天地,我看见了四周点着蜡烛,颜色很奇怪,我凑上去想要看清楚,却一把被身边的张叔抓住了。 “不要乱动,你这个女娃娃不要命了?!这里很危险,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要碰!” 他说得是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要碰。 我嗯了一声,然后我不敢伸手了。但是我用眼睛打量着四周,却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 我刚进来的时候只是觉得这里挺大挺开阔的,但是真的认真去看,我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这分明就是一个墓! 我是学历史的,对于墓室的格局很清楚。虽然我没办法判断出来这里到底是谁的墓,是什么年代的墓,但是这里绝对不是什么防空洞! 蜡烛,雕塑,还有这诡异的格局……这里是死人安息的地方啊! 我两眼发直,我也联想到了,刚才我所爬过的那个狭小的洞,那绝对不是什么防空洞的入口,那十有八九是个盗洞! 我这一次是被阿爷带着,闯到一个墓室里头来了! 阿爷依然往前走。我根本不敢多看,那蜡烛的光芒很妖异,居然是绿色的。绿油油的光芒下,我看着身边的张叔的脸,他的脸仿佛在这绿色的光芒下都被照耀地变形了一样,耳边依然有滴水声,我根本不敢多停留,只能在心里头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然后努力跟上阿爷的脚步。 我虽然见过怨魂,但是这样闯入死人的墓室还是第一次。但是想一想也不奇怪,寒子沟早就听闻这个地方的风水奇异,早在多少年前就被通天的大人物看中,墓室修建到了一半却奇怪地放弃了。 这些都是我当初在地方志里头查阅到的,我本身是学习历史的,对于地方志这种东西翻阅的比较多,所以现在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镇定一点。别说这种墓室里头一般并不会有鬼,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对付不了。何况还有阿爷! 是的!有阿爷在,我没有必要担心的! 看着眼前的那个身影,我的心情也不由地淡定了很多。有阿爷在,我几乎不用担心丝毫。 阿爷似乎对于这个墓室的格局很熟悉,他一路领着我不断地往更深处走,越往深处走就越冷,我只能让自己加快脚步,希望这样能够让我自己暖和一点点。 这个墓室很冰冷,我一直往里头走,整个心里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个墓室的格局真的很奇怪。一般来说,墓作为主人死后躯体的所在地,应该与他生前所居住的环境差不多。所以越是王侯将相,就越是建造的富丽堂皇,还要让童男童女们陪葬,好让自己死后依然能够享受仆妾成群的待遇。 而这个墓虽然大,但却很空,里面几乎见不到什么陪葬品。而四周的壁画也似乎是早已经被什么画花了,我根本看不到任何有效的讯息,也没有办法判断这个墓的年代。它跟我之前在书本上头所接触到任何一个年代的墓室的特征都完全不一样! 我越往前头走,越觉得疑窦丛生,而阿爷却突然整个人停住了! 四周妖异的那种蜡烛的光芒照在他身边,我整个人看着他的后脑勺,只感觉浑身通体冰凉。我听见阿爷用一种苍老的语气说道:“差不多了。” 我整个人不知所措,却听见耳畔的那种水声越来越大。我一开始以为是地下水,但是后来转念一想不对,墓室是绝对不会修建在地下水旁边的,我抬起头,却发现有一滴水滴在了我的脸颊上!然后滴在了我的手上,滴在了我的身体上! 我低下头,这才仔细看清,那哪里是什么水,分明是鲜红鲜红的血液啊! 我整个人几乎差一点点窒息过去! 一旁的蜡烛依然闪烁着,我想要张开口叫阿爷,结果我却发现我根本连开口都是奢望! 我想要动却动不了。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恍惚间我只感觉到阿爷似乎走近了我。手腕上的红绳子有点发烫。然后我晕了过去。 正文 第6章 被困棺材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只是感觉自己仿佛睡了很久很久是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我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仿佛处于一个逼仄的空间之内。我是愣了整整三秒钟,才想起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年代的墓室,闪烁着妖异的绿光的蜡烛,还有从墓室顶端滴落的血液,还有阿爷…… 对了,阿爷呢? 我愣愣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我现在根本做不到,我连直起身都是奢望。我似乎是被关在一个柜子里头似的,只能够容纳我平躺着!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柜子里头,但是过了三秒钟,我突然浑身颤抖的厉害! 因为我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柜子。联想到我之前的处境,我很容易就想到了我现在是在哪里…… 我可能,被人关在了棺材里头! 说实话,哪怕是我平常胆子再大,发现自己被关在棺材里头我也不可能不害怕。但是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没有到情况最糟糕的地步。 我伸出手努力地想要推开这副棺材,我以为这副棺材的盖子是钉死的,结果我拼命地推开,结果一下子就推开了。 这副棺材的盖子居然没有钉死? 我恍惚了三秒钟,然后迫不及待地从棺材里头钻出来,然后我才发现自己在哪里。 我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墓室里头! 手上的红绳子一直在发烫,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理,那红绳居然一下子烫得过分。我强忍着这种烫得手腕都生疼的感觉,打量着这间墓室。 这间墓室四周画了壁画,我仔细想要分辨看看这墓室里头的壁画都画了什么,却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响动。 我猛然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这间墓室在我刚才钻出来的那副棺材旁边,居然还有另外一副棺材!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另外那副棺材看上去非常非常的华丽,用的木材我不认识,但是那种木材几乎是带着耀眼的光芒的,我被这副木材吸引了视线,有点移不开眼睛。 而正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了一阵响动! 咔哒咔哒的,我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然后发现墙壁上头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换了方向。 我不知道是灯调换了方向,还是我根本就是之前看错了。我整个人有点恍惚,却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手腕上的红绳子一直在发烫。我想要摘下来,但是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摘下它。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间墓室是完完全全封闭死的。 我想要寻找一条出路,但是无论我怎么样的敲击墙壁,怎么样想要从天花板上头找到一条出路都是无果,这间墓室仿佛完完全全是独立的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完全封闭的话,我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一定有办法的,我不会被困死在这里的,我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管怎么困难我都能想到办法让自己出去。我低着头,目光却落在那副棺材之上。 那副棺材是紧紧闭合着的。但是如果说一定要寻找一个出口的话,会不会就正好是在那里呢?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里。 其实那瞬间我已经被困在这个神秘的墓室挺久了,我太想出去了,所以我那瞬间完全是病急乱投医的状态。我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打开这个,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但是我那时候认定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在那具棺材里头,所以我完全是不管不顾的状态。 我走上前去,告诉自己别怕,然后我用力地想要推开它。 一开始我没推开得了。我整个人都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我又尝试着用力了一次。还是没有能打开,这个盖子实在是太重了,远远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东西怎么可能会这么重。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我现在没有办法打开这副棺材,我跌坐在地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难道我真的要困死在这个墓室里头了么? 虽然我很挫败,但是对于我来说,毕竟还是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我鼓起勇气,又尝试了一次。 这一次不知道是我的幻觉还是如何,我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动力。似乎盖子被我推动了一点点。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推了两下,然后又推动了一点点! 我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我开始努力想要推开它。 这副盖子越来越轻了。我一开始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地,才能勉强推动一点点而已,但是当我推动了之后就变轻了很多。 我最后一个用力,直接整个盖子掉在了一旁,我整个人却也摔倒在地,我勉强爬起来然后抬起头去看。 然后我愣住了! 棺材里头居然躺着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棺材里头居然会有一个人! 我站在那里,我也不知道那瞬间我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的,我可能是完全被猪油蒙了心,我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然后凑近了看。 那居然是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好像只是睡觉了。我注意到他嘴巴里头含了一块玉。 我没有敢动他的玉。 这个男人真的英俊极了,比任何一个电视上头出现过的明星都要英俊得多,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是他的轮廓看上去显得俊朗无比。 我只看了一眼他的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如同被电打到了一般,那种震撼一直停留在心头,让我有点停不下来。 我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告诉自己,没事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死人能够保存躯体这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腐朽的痕迹,他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我愣愣地看了两眼,这才意识到其实我不应该发呆,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想要找到出去的路。而这具棺材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在里头找不到出路,我可能真的要困死在这具棺材里头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我居然一下子就把这个男人抱起来了。 他的身体居然好像还是温热的一样,我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我抱着他,耳畔却突然响起来了一个很轻的声音,却宛若一个惊雷,立刻把我整个人都炸得不轻! 我整个人瞬间几乎呼吸都要静止了,我能够感觉到有人在往我的脖颈里头吹气,我听见他的声音,带了一点点淡淡的笑意。 “你是谁?” 我那瞬间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感觉自己那瞬间简直快要炸裂了一样。 我根本不敢回头,整个人后背一瞬间飚起了冷汗,我站在那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但是那个男人却不肯放过我,他的声音几乎能让我打哆嗦! 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后脖子似乎一直能够感觉到有人在吹气,我根本不敢转过头,我想要扔下他就跑,可是我那瞬间整个人都是僵住的。我连动都动不了了那个瞬间! 我感觉到了他的手指挑动着我的红绳,他似乎一直在把玩我的红绳。那红绳突然就不发烫了,我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感觉头皮发麻。 他一直把玩着我的红绳,然后我听见他说:“你是谁?” 这句话,他问出来的语气,似乎跟前面完全不一样了。我根本不敢动,整个人如同傻了一样。 他反手抱住我,我能够感觉到他强烈的力道,我整个人都似乎是要被他死死地钳住一样,那种力气几乎让我喘不上来气,我听见他又重新问了一遍。 “你是谁?” 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整个人下一秒都要爆炸开了,仿佛有什么强烈的冲动从我的身体里头迸发出来。 我终于能够出声了,可是声音却沙哑地根本就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 “放开我……” 他却并没有放开我。 他强迫我转过头,然后我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之前他躺在那里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所以我根本想象不到,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原来会是这样的! 有一种暴虐的气息从他的眼神里头直直地撞击进了我的胸口,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我一言不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 杀气太重! 我那瞬间,脑海之中只能够出现这四个字。 天煞孤星! 我懂一点简单的相学,之前他闭着眼睛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他的五官实在是好看极了,可是这么一看,我却发现他的面相分明是命犯白虎。这个人一定是位高权重的的得势之人,但是相对的,这个人也一定是一个天煞孤星!只要靠近他,就会不得好死!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煞气可以浓郁成这样!那双眼睛的煞气几乎全部冲击进了我的脑海里头! 我只感觉到了一种浓郁的煞气,还有战场上头有人在拼命嘶吼着杀和让我几乎崩溃的轰鸣声! 然后我看着那双近乎血红的眼睛,终于晕了过去。 正文 第7章 学校出事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出了墓室,因为我看见了太阳。 我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果然已经出来了,四周是一片林子,我们应该还是没有出寒子沟,张叔就蹲在旁边抽着香烟,他看着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醒了?” 我四处环顾,却找不到阿爷的踪迹。 “阿爷呢?” 张叔敲了敲自己的烟杆,我听见他说:“你阿爷不在这里,你别找了。他有事先回去了,他让我留下来照顾你,等你醒了就带你回村子。你别担心。” 我哦了一声,头却觉得疼得好像快要裂开一样。我努力想要回忆刚才在墓室里头发生的一切,死尸复生…… 等等,我怎么能够肯定那个人就是死尸? 毕竟他一开始看上去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我既然能够昏迷之后被放进了棺材里头去,那么那个人应该也可以是这样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武断了。如果他也是昏迷之后被放入棺材的,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很多事情就是当时慌乱,但是其实一旦想通了,就没有那么吓人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头告诉自己没关系,都是自己吓自己。不过我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我开口问了张叔,他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跟你阿爷看见你躺在那里,我们就把你带出来了。” 而对于我到底是怎么去那个墓室里头的棺材的,他也是语焉不详,根本没有怎么细说,只是摇头说他不清楚。看来很多事情,可能必须得等到我回家,遇到阿爷之后,才能向阿爷问清楚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地就摸向了我自己的手腕,然后我整个人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我发现我手腕上头的那条红绳,居然不见了! 这条红绳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 我整个人都是一愣,脑海里头第一个浮现的,还是那个神秘的男人。他拿走了我的红绳么? 为什么?这只是一根很普通的红绳啊? 不过想到这根红绳之前发烫的事情,我想,或许它其实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对于我来说,我现在最希望做的,就是能够把这些事情弄清楚。 我一屁股爬起来,正准备跟着张叔往前走,却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什么膈得慌,我低下头,发现我胸口居然挂了一块玉! 这块玉来得很诡异,因为我记得我从小身上是不会佩戴任何玉的。 有一个说法说玉通灵。其实这个说法既能够说对,也能够说不对。不是玉通灵,而是如果玉遇见了合适的主人,能够激发出主人的一种隐藏在体内的灵力。但是这种体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的玉都是普通的玉罢了。 而且,哪怕是玉,也有好坏之分。好的玉能够挡灾挡祸,但是如果遇到了一块不好的玉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后果。这里面的学问是很大的。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脖子上头的这块玉,但是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的话,这块玉就是那个男人之前衔在嘴巴里头的那一块!形状是一模一样的,此时此刻,这块玉被一根黑色的绳子穿着,竟然挂在了我自己的脖子上头! 张叔送我到村口他就跟我分别了。他让我自己多小心,我嗯了一声。 我回头往村子里头走,二婶似乎正好有事要出门,她看见我站在那里,一下子嘴巴张得特别大,我有点奇怪,就听见二婶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似的。 “你这个孩子,跑哪里去了,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人了。” 我不是早上才刚刚跟着阿爷出门的么,昨天晚上刚刚见过了她,她为什么会说,好几天都没有见到我人了? 我也不敢多吱声,只是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两声。 二婶把我拉过来,似乎是有话要跟我说,但是她犹豫了一下,又觉得这么当街说不太好,于是她就让我跟她走。我一路跟她到了她家。 其实二婶家里头条件不错,至少房子盖得还是挺大气的。跟我们家的祖宅不能比,但是这种房子,也足以证明她的小日子过得算是和和美美的了。 二婶看着我,她似乎是有话想要同我说,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二婶低声对我说道:“你阿爷让我跟你说,先别回家,让你先在我家住几天。”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点愣住了。但是二婶却显得挺严肃的,这事儿明显她觉得很重要,所以才会单独拿出来对我说。我听见她对我是这么说的。 “你这几天就在我家吃,没事儿,你阿爷给过我们钱了,其实我们觉得这个钱哪里能要啊,但是你阿爷硬塞。别说你在这里吃一顿两顿的,就是吃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没有事,你别担心啊。” 其实我挺想见到阿爷的,因为我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阿爷,但是阿爷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就算是我现在回家了,我很有可能还是见不到阿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答应了。 我以为我能在二婶家安安稳稳地呆上一阵子,我却没有想过,其实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还没有过多久,我正在二婶家里吃晚饭,她做了农家小炒肉,味道很好,我低着头扒饭,却突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我之前去寒子沟的时候没有带上自己的手机,后来二婶说我的东西我阿爷都把丢在她家了,手机也在里头。吃饭的时候手机响起来了,我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你快点回来吧,学校出事了!我们没有办法了,柯柯,我们只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了!你再不回来就要出人命了!” 电话里头的声音是我的室友,她其实是一个挺理智的人,我几乎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惊慌失措的声音,我立刻意识到,恐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了。 我跟室友们的关系都不错,而且毕竟她说得语气很严重,事关人命,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二婶见我的目光凝重,她试探着问我。 “出了什么事情?” 我抱歉地笑了笑,找了一个借口。 “学校里头有点事情,需要我提前赶回去,抱歉我不能再在这里多住了。” 阿爷那里,虽然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他,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我也等不了了,只能先暂时离开一阵子。 火车上我戴着眼镜,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脖子上的玉我没有取下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再遇见那个男人了,如果再遇见的话,我希望我能够把这块玉还给他。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我拿着始终都觉得有点不太安心。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会再遇到他,但是我就是有一种预感,我会再遇见他。这种预感强烈无比。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此后会给我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学校之后,火车站我刚一下车就看见赵曼了。 赵曼就是我的那个室友,她长得挺斯文的一个小姑娘,齐刘海,看上去挺文静的。 赵曼在寝室里跟我关系不错,但是我发现她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跟平常的她大相径庭。这个瞬间的赵曼仿佛整个人都被吓得有点失神了,她整个人都不太镇定了。 我让赵曼慢慢跟我说。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我看得出来她觉得路上不太好说。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而等到学校,她找了一个空教室,把门锁上,才小声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说—— “芳芳好像中邪了。” 我从她的叙述当中,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她之前晚上起来上厕所,发现芳芳站在走廊披头散发的,对着窗子看,她就喊她问她这么晚不睡觉做什么。她一开始只是以为她在打电话,但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不对劲了。 赵曼说话的时候很明显是在回忆,她的身体都在颤抖。 “其实我一开始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是我喊芳芳之后,我发现芳芳忽然回头看我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是我知道能够把一贯平静的赵曼吓成这样,肯定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的。果然,赵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看见芳芳她整个人的表情很诡异。那种表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真的很诡异!” “然后她对我笑了!” “我就是没有多说什么,然后赶紧回到寝室,一直没听见她回来,然后寝室里头就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我听着她说这话,假装眼镜花了一样不经意地把眼镜摘下来擦拭,可是这一摘下来,我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面前的赵曼的脸上有一层很淡很淡的黑气。这道黑气正常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我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我意识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了。我之前也想过,是不是赵曼她夸大其词了,但是她脸上的黑气向我证明了,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芳芳。 我第一反应就是我走之前的那个胎灵! 但是我又觉得不太可能,一般来说,那个婴灵既然已经被超度了,那么就不可能再出现了。但是如果不是,那又会是什么东西呢? 正文 第8章 撞邪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而身边的人显然已经容不得我多思考了,赵曼一把挽住了我的手,她的声音很低:“柯柯,我们寝室里头就只有你主意多,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有点无神。她揽着我的胳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说道:“好,我知道了。” 通过赵曼的描述,我知道事情恐怕是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听上去芳芳好像的的确确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但是到底是什么缠上了芳芳,我觉得还是得去见一见她本人我才能确定。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问赵曼:“芳芳呢?在寝室么?” 谁知道我这么一问,赵曼她的表情显得更害怕了。她低着头,似乎是在考虑怎么说,我等了好久,才看见她抬头,表情真的带了一点点的害怕。 “芳芳她现在不在寝室,她现在在医院。这件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的,真的很可怕!” 赵曼的表情那是一种很深很深的恐惧。 我看着她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然后我听见赵曼低声说道:“芳芳之前不说一直都说她想要回老家一趟么,但是前几天,就是我看见她半夜不睡觉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发高烧了,然后她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我吓得不行,怕她把脑子烧坏,所以只能赶快送她去医院。” “但是她去医院之后,发生了更多可怕的事情。” 我抬起头看着赵曼,这个一贯坚强的姑娘显然吓得不轻。 我听见她认真地说道:“那一天我陪床,然后我熬到半夜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我就去睡了,谁知道到了半夜我看见芳芳对着镜子,她在梳头!” 她说到这里整个人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我感觉她已经快要吓懵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觉到了我的手的触碰,她的心情似乎是平复了很多,我让她继续说。 原来她那天在医院里头看见芳芳梳头然后她忍不住就喊了她,然后芳芳回过头之后,她说那张脸上居然没有五官! 她当场就吓晕了,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芳芳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可是她却直接昏迷不醒! 现在还在医院里头,她拽着我的手不愿意放开,我感觉到了她的激动的心情。 “阿柯,我们都是一块过了好几年的,真的,如果可以的话,你救救芳芳吧,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芳芳这样……” 我默默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按照目前赵曼的描述,我更倾向于芳芳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必须见到她,所以我低声说道:“带我去见她。” 赵曼显然有点犹豫,但是我语气很平静很镇定,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给了赵曼勇气,我的声音很温柔。 “没事,就算真的有事,我也一定会解决的,所以相信我好不好?” 可能是因为我的语气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平静,所以给了赵曼力量,她看着我的脸,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们寝室一共四个人,我之前在老家,还有一个去外地旅游了,所以寝室里头就只剩下来芳芳和赵曼,所以她吓成这样也很正常。 我想了想,先是去寝室里头取了一点东西,然后把东西全都打包好,装在包里头。 我背着双肩包,然后跟赵曼一起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头很安静。我跟赵曼两个人往前走,赵曼显然越靠近越觉得有点害怕,我握紧了她的手,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房间里头居然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赵曼显然愣住了。 我却没有急着去找芳芳,我走到病床前,仔细打量着病床。 空空荡荡的病床看上去跟旁边的病床没有任何的区别,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枕头上面捡到了一根头发,毫无疑问这根头发是芳芳的,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 赵曼显然整个人有点发愣,我听见她跟我说:“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芳芳还烧得很厉害,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她想不明白,正好旁边经过了一个小护士,她赶紧去问这个小护士看见芳芳了没有,这个小护士显然很诧异。她看着我们,感觉挺奇怪的。 “408号床位的病人下午就已经走掉了啊,你们不知道么?” 我们当然不知道。赵曼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她自己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假设。 “也许,我是说也许啊,也许芳芳她回寝室了,她回去的时候我们正好出来,所以我们跟她错过了?” 这种假设当然还是挺美好的,但是我就是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根本没有赵曼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觉得芳芳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回寝室。 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们两个人还是得回寝室看一眼的。 于是我们两个人又回到了寝室,路上,赵曼看着我的脸,她的声音有点低落。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咱们跟她一起睡了那么久,她也没有梦游的习惯啊。而且我觉得她现在的行为举止特别怪。就是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就是特别奇怪你懂么。” 我当然懂。我能理解赵曼的心情,她特别想要用科学来解释这一切,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用科学解释不了的。 她不知道我回家这一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能跟别人说,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在我身上所发生的那一切太离奇了。 被关进棺材,棺材里头有人,还有挂在我脖子上头的玉…… 这些真的,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真真切切的。 如果不是脖子上头的玉时刻提醒我当时在墓室里头发生的一切,我可能也觉得这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我们两个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寝室,不出我意料,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赵曼显然是已经绝望了,她蹲在那里挠头,嘴巴里头还在念念有词。 “能去哪儿呢,她还发烧呢!” 医院不在,可是连寝室也不在。我们都知道芳芳她的家庭背景是属于比较不好的那一种,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任何亲戚,除了学校,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我们两个人在寝室里头等了大约三个小时,这期间芳芳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我意识到这下下去不行,再拖下去很有可能出事情。 我看着一旁心急如焚的赵曼,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对她说:“曼曼,我有办法能够找到芳芳。” 她抬起头,眼神里头流露出希望的光芒,显然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 “曼曼,你等等我,你先出去。” 她的表情有点懵懵懂懂的,显然是似懂不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出去了。 我关好了门。 对于我来说,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到芳芳。 我从口袋里头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之前我在医院所拿到的那一根芳芳的头发。 这根头发很长很细,我安静地看着这根头发,然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包里头取出了一柱香。 这柱香很细,但是放在那里却居然能够不倒,显得很神奇。 我要借助她的头发去找她现在的方向。 很多法术都是要借助头发的,人的头发其实都是精血的凝结。 所以一个人的头发,哪怕是掉落的头发,也可能是和本人产生微妙的联系的。所以经常有会邪术的人利用一个人的头发就可以做到给别人下咒。 我用这根头发当然不是下咒,我也不会,这是邪术,阿爷从来不会教会我这种邪术。但是我会另外一种利用头发的法术,那就是利用头发,去寻找一个人的去向。 我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这柱香,然后用手指沾了沾我的包里头的小夹层的盒子里的朱砂,然后在这柱香旁边画出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这种找人的法术很生僻,我也是第一次用,所以我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画错了。 这柱香还在幽幽地燃烧着,冒出的烟很奇怪,一直不得散开。 我凝望着这柱香,然后狠狠了心,把头发放在了香上,接着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这根头发居然停在了这柱香的上方,仿佛被冒出的烟雾托住了一样! 我安静地看着这柱烟,然后这根头发居然自己开始燃烧起来,很快就成了灰,而这根香还在幽幽地燃烧着,我心里头一松,知道多半是成了。 我把旁边的符号全都擦干净。 然后背起了自己的背包。 我走出的时候赵曼就蹲在门口看着我,她的表情有点惊奇,我对她挥了挥手,然后示意她跟着我。 这柱香的烟雾一直往一个方向飘。但是奇特的是,它飘的方向根本就不是风吹的方向,这种情况其实是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的,赵曼没说话,就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这种情况看上去有几分诡异,但是现在急着找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必须得在这只牵魂香燃尽之前,找到芳芳! 我一路跟着烟雾的方向往前面奔跑,方曼跟在我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发现我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雾气,方曼跟在我身后,她显然有点愣。 这里还是学校,但是……感觉又不太像学校了。 手上的香一下子就熄灭了,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没有犹豫的,走进了这片林子。 正文 第9章 活不过三个月 赵曼牵着我的手,我感觉到她显然已经被这种事情吓懵掉了,其实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但是我听阿爷讲过。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眼镜被我刚才自己摘下来了。 往前走其实就是我们学校的湖,我没有想到芳芳居然还在学校里头。 我往前走,就看见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坐在我们学校的湖边上,她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抬起头,然后看着我。 但是我那瞬间却只觉得整个人汗毛都要站起来了。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背上趴着一个红衣服的女人! 而且芳芳整个人都被浓郁的黑色所笼罩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事,那是死气! 她百分之百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身边的赵曼感觉到了我的紧张,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就见着芳芳突然站了起来,站在那里。 我犹豫了一下,让赵曼站在那里不要动。 我偷偷往赵曼掌心里头塞了一张符纸,我让她不要动,她显然也有点吓到了,握住那张纸不说,只点头。 然后我逐渐往芳芳那边走。 越靠近她,她背上的那个女人就显得越明显,我能够看清楚她的长长的头发,和她的苍白的手,除了她的脸我看不清,其他都很明显。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我试探着喊道:“芳芳?” 芳芳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说实话,她的脸上真的连一点点生气都没有。 我有点慌张,她的样子很明显是被缠上很久了,我不知道我所带来的那些东西管用不管用,她背后的那个“东西”看上去道行很深。 我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然后我定了定心,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我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包里头掏符咒,想要找出合适的来制住眼前的这个红衣女人,但是我觉得她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她的道行太高了,我的符咒可能根本没有办法克制住! 我看着眼前的人,只感觉到目眦尽裂,而那瞬间,我终于痛下决心,我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只有以血来施咒,才会使符咒的能力成倍的提升! 而且根据爷爷的说法,我的血是很特殊的,如果用我的血来做这些事情的话,符咒的威力能够得到进一步提高。而随着我咬破手指,眼前的那个红衣女人忽然缩了缩身体! 她害怕了!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自己的血在符咒上头飞快地划过了一道道的痕迹,然后我往前走了几步,瞬间一股刺骨的阴森感袭击了我! 我感觉那个女人似乎冲着我而来,想要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没有丝毫犹豫,把这符咒一下子贴在她的背上,然后顺手拉住了芳芳。 我的耳朵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极其刺耳的嚎叫声,那声音简直撕心裂肺,我根本不敢再回头,死死地抱住了芳芳。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能够把芳芳拖到那么远。 赵曼看见我们这种情况也显然吓了一跳,我整个人几乎是精疲力竭,对着赵曼说道:“别回头,快走。” 赵曼赶紧跟我一起,我们两个一起架着芳芳,疯了一样地往前面跑去。 其实那时候我脑子里头完全都是空白的,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快跑,因为我很清楚,那个东西不是我所能够对付得了的。 我能够从她手里头抢下来芳芳,也是用我的血所铸就的符咒,暂时逼退了她而已。 但是等到她缓了一口气,必然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危机! 我跟赵曼一口气把芳芳拖出去了,我们三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芳芳昏迷不醒,方曼吓得整个人都在哆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先送芳芳去医院吧。” 赵曼点了点头,我整个人仿佛都要虚脱了一样。 我抬起头,却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 “同学,你们怎么了?” 我抬起头,突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我认识,是我们学校京剧社的社长,叫叶月天。 叶月天在学校里头是一个传奇人物。 其实我之前就见过他,但是见到他第一次,我差一点以为他是一个短发个子很高的女孩子。 他虽然是男人,五官却很秀气,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从小喜欢京剧,尤其擅长扮成旦角,所以看上去有点女气。 但是他的性格却同他的外貌完全不相同,是一个做事情很利落也很果断的男人。 其实一开始我们学校其实是没有京剧社的,京剧社是他在入学之后一手办起来的,很快就办得风风火火的了。 我跟他在学校里头见过几次,印象不深。 他大约一米八,五官秀气,穿衣风格很保守,我还见过他穿长马褂来上学,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叶月天其实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奇怪。 他只是有自己的爱好而已,而且听说他脾气挺不错的,跟大家相处的也都不错。 他走到我面前,我没有戴眼镜,他看见我的时候显然是一愣,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芳芳身上,我感觉到他整个人的目光都是一变,然后他说:“这位同学怎么了?” 我有点结巴,总不能说她刚才撞邪了,要不然眼前的这个学长只怕是会当我是个疯子,我含含糊糊地找了个借口。 “中暑。” 他哦了一声,然后帮我把芳芳扛起来。 说起来他五官虽然看上去很秀气很柔弱,但是他的力气还挺不小的,扛起芳芳居然没有一点儿吃力,他的目光始终有点凝重,然后我听见他说:“先送她去医院吧。” 病房外面,赵曼半路告诉我说她要去学校拿点东西,我本来不太放心,但是我想了想,赵曼手里头有我给她的符咒,小问题基本上都能应付得了,所以我就让她回去拿了。 医生来检查过了,说只是高烧加脱水,打个吊瓶就没有事了,我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觉得特别疲惫,坐在那里不知道不知道如何是好,迷迷糊糊的,我居然也睡过去了。 梦里面我又回到了那间墓室。 我梦见自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那个面容俊美到了极点的男人,他低着头看着我。 那种眼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那种眼神真的特别特别复杂,说实话,那种眼神能够让人觉得他似乎恨不得把我吞吃入腹。 我总觉得这好像不是梦,这完全是真实的,他是真实的,墓室是真实的。 我梦见他低着头,然后轻轻地吻上了我的唇。 我惊讶地想要叫出来,但是我忘记了我现在是在做梦,我根本没有办法叫出来。 他似乎是哭了,有一滴泪水仿佛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然后我看见他郑重其事地摘下来了他自己脖子上头的黑色的绳子,然后他穿好了他的玉,然后轻轻地把那条项链放在了我自己的脖子上头。 他的动作特别特别的仔细和小心。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他这个举动,我特别想要哭泣,整个人酸酸的,感觉自己根本抑制不住那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我低着头,看着他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的身体挂上项链,然后我就醒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听见身边的人低声问我:“你怎么哭了?” 我擦了擦眼泪,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居然做梦做哭了。 我侧过脸去,身边是叶月天,他表情温和地看着我,我愣愣地坐在那里,他的一句话却仿佛如同一个惊雷,敲打在我的心头。 我听见他说:“你的同学根本就不是发烧中暑,她是中邪了,对不对?” 我张目结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的表情很笃定,我感觉到了他并不是用这个来诈我,他可能真的知道什么。 他安静地看着我,似乎是等着我的回答。 可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看着我,然后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低声说道:“她治不好的,鬼气已经深入她的五脏六腑了,那一定是一只厉鬼。她一定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招惹上。但是现在这都是她自己的劫数,医院救不好她的,她顶多再活三个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他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他既然能够看得出来她不是普通的发烧,他一定知道点什么。 他既然这么说,那么很有可能他说得全都是真的。也就是,芳芳可能根本活不过三个月?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整个人都感觉快要崩溃了,我的眼泪是真的快要涌出来了。芳芳毕竟跟我一起住了那么久,我印象里头她是一个很活泼可爱的姑娘啊! 同时我心里头也觉得很自责,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或者是说,如果我当时不回家的话,这件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而且我也想到了,这个女鬼,会不会就是我超度的那个婴灵的母亲?! 她在婴灵被超度之后所以才蓄意报复,但是因为那时候我回老家了,所以她就报复到了芳芳的头上!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几乎是揪心的疼。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让芳芳变成这样的话,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正文 第10章 被救 我根本不能接受芳芳可能活不过三个月这件事情,想到这里,我死死地握紧了这个男人的手,然后我低声问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叶月天看着我,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他才低声说道:“其实也有办法可以救她。你知道什么叫做石灵草么。她现在五脏六腑都是鬼气,只能用石灵草熬汤给她喝下去才有可能救她。” 我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我想要知道什么是石灵草,这个东西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但是他却好像在忌讳着什么似的,不肯再开口了。 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那瞬间我只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救她不是最要紧的,我是说,如果不解决掉把她变成这样的那个“东西”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变成这样。它的怨气实在是太大了。” 叶月天看着我,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说:“我是叶家的人,你是哪里的人?我看见你给同学的符咒了,看上去不是野路子。那咒很有一点本事。” 我有点愣,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叶家到底是什么,我低声说道:“那是我爷爷给我的,我只是学过一点点画符咒的技巧而已,不算太厉害的人。我们也不是什么家族,就是普通村子,懂一点简单的东西而已。” 毕竟跟他不是很熟,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他我的眼睛的特殊,所以我说得很模糊,也没有告诉他我们的村子的名字。 他没有多问,然后他低声说道:“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处理,联系长辈只怕是来不及了。我现在手里可用的东西不多,你等等我,我打一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我愣愣地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心乱如麻,我等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回来。 他低着头,然后坐下来,看着我的脸,认真地说道:“对付这种鬼物用简单的法子只怕是不成。我现在没有办法,但是我可以试试看用阵法。但是阵法必须得有一个诱饵能够把她诱来才成。你那里有朱砂么,不是那种普通的。” 我点了点头,我包里头有一小盒。 我打开了包,然后把这一小盒朱砂打开递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此时此刻以为只要超度了那个怨灵一切就会结束,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真的,太天真了! 我一直守着芳芳守到了半夜。这期间我几乎连打盹儿都没有,一直直勾勾地等着,身边的学长看出我的疲倦,他拍了拍我,示意我去旁边的沙发上稍微休息一下,这里他来守着。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一夜显得很漫长,我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似乎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副棺材里头。 我感觉到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种目光……我说不上来,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整个人就在漩涡里头浮浮沉沉地挣扎,却自始至终找不到出口的方向,我一直都在梦境里头徘徊,整个人迷迷糊糊,却突然感觉到有人猛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叶月天表情有点复杂地盯着我看,我有点不明就里,然后我听见他有点嘶哑的声音。 “她来了。”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谁来了,但是很快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一种阴冷的感觉一瞬间席卷了我全身,我有点颤抖得厉害,却听见耳畔有人似乎是在低低地说着些什么,然而我却听不清。 我摘掉眼镜的那瞬间,我看见了她! 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就那样趴在窗户上,我整个人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女人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整个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明明窗户是关着的,但是我看见她无声无息地越过了窗户,四周影影绰绰的,我看见她硬生生地越过紧紧关闭着的窗户,然后往前飘荡去。 而她所要去的方向,就是芳芳的病床! 芳芳!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往芳芳那里去,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但是我却被叶月天拉住了。 他目光凝重地看着我,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我看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伸出手,我看见他手上多了一根线,他直接把这根线丢向了那个东西。 奇怪是这一根看似轻飘飘的红线,居然一把拴住了她的腿。感觉到自己不能再继续前进了,竟龇牙咧嘴的转过头来,那张狰狞的面容居然出现了一丝嘲讽! 我看见她一个用力,那根细细的线就被她挣脱掉了。 叶月天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我看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我眼睁睁看着这个东西越来越接近芳芳,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忍不住想要去救芳芳,却看见她在快要接近芳芳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好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我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先前叶月天在芳芳的四周布下了符咒阵,又用朱砂加强了符咒,想必现在是拦住她了。 身边的学长打起精神,他伸出手,走过去,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东西,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我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就当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她依然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浓郁的快要结成实体的怨气。 然后她整个人几乎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只是竭力往前一冲。我以为固若金汤的符咒阵,居然就这么被她冲破了! 叶月天当场昏迷吐了好几大口的鲜血,我整个人都愣住了,而她抬起头,脸上却是一个嘲讽到了极点的表情,带着深深地怨毒。 叶月天昏迷过去,她转过脸,看着我,她腐烂的面容上头是无穷无尽的恨意。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住了,冷得刺骨,她靠近我,然后她的手掌向我伸来。 我感觉到了一阵冰冷冷的怨气。整个人仿佛都冻结成冰,那瞬间我几乎不会思考,只能看着那一张狰狞的面容距离我越来越近,她越来越靠近我! 我感觉到她似乎是想要伸出手掐死我,但是我却连转身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张腐烂的脸离我越来越近。 整个人鼻端是腐臭的气息,我感觉自己几乎快要崩溃,就当我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身边有一阵冷风吹过。 我抬起头,看见却是我之前梦里头那一双冷漠的眸子! 但是此时此刻,那眸子里头有的却并不是冷漠,他凝望着我,然后我看见原本在我面前的这个东西她腐烂的面容突然流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神情。 而拥有着这双完美眸子的主人,他整个人仿佛是从空气当中浮现的一般,他整个人浮现在我眼前,然后我看见他伸出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这个女人面容狰狞,但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跟刚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男人有着俊漠的面容,我看见他淡淡的一笑,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轻蔑。 他的脸庞是真的英俊,远远超过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整个人宛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只是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看上去毫无血色。 而此时此刻,这个英俊的过了分的男人他脸上的轻蔑笑意,让我几乎整个人都心跳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好看了,实在是太英俊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居然有一个人能够好看成这样,我整个人心乱如麻,却感觉到他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 他的手掌很轻,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掌的重量。 而这个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解决法子的女鬼,被他一只手扼住了咽喉,她想要挣扎,眸子里头满是惊恐却动弹不得,我看着这个女鬼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就被他解决了。 她想要掐死我,所以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的耳朵旁边仿佛能够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而那尖叫声逐渐消弭于无形,我整个人依然很恍惚,那个之前几乎差点害死芳芳的鬼物,居然就这么逐渐消失了。 她被他超度了。 我愣愣地看着这个英俊的过了分的男人,他看着我的目光让我感觉很熟悉,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从棺材里头苏醒过来的人?或是鬼? 但是不管他是什么,他终究都是救了我的命的。 我看着他俊美的脸庞,他看着我的目光让我感觉到悲伤。然后我听见他低声说道:“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来不及了,然后他靠近我,声音特别的温柔。 “不要害怕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他看着我,眼睛里头满满的都是弥漫开来的笑意,他的笑意实在是很温柔,让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颦一笑都能够轻而易举地牵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