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皇宫不好 晨雾弥漫中的凤栖宫,显得庄严而肃穆。金光透过窗棱,投散在那一方红木桌上,修长白皙的指节勾着一段红绳,颇为醒目。 何娇端坐在铜镜前,三千青丝倾泻而下,任由身后的宫女妙手成妆。 一时安静无声。 作为只在电视古本中看过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何娇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哎……”一声轻叹,引得那正梳妆的宫女素手猛地一抖,手中的梳子扯着何娇的青丝,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贴身宫女子眉见状立即瞥了眼那早已跪下的小宫女,又见何娇摆了摆手,这才示意她退下。 片刻之后,殿内便只剩下何娇和子眉二人。 子眉接过一把桃木梳,细细的梳理着她的鬓角。 铜镜里的女人,眉弯如月,眼眸如星。本该是十分端庄凌厉的妆容,却被她高高挑起的眉角所破坏。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似乎是在深深地思索着什么,可要仔细看了,才能发现她的眼神空虚,显然早已是神游太空。 子眉颇为心虚的看了一眼何娇。她的皇后娘娘什么都好,可偏偏就是对皇上不上心,后宫之中,谁人不得仰仗着他的宠爱? “皇后娘娘,昨儿个早晨皇上去明秀宫赏了赏牡丹。” 何娇将手间的红绳放下,心不在焉的想着明秀宫是哪位娇滴美人的住所,得亏这一年来,子眉时不时的唠叨,与她那颇为不错的记性,方才对的上号。“嗯,钟贵嫔的牡丹园确实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昨儿个下午皇上去明玉宫品了品茶。” “嗯,夏贵人家乡的那碧螺春也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昨儿个晚上皇上还去了明辉宫谈了谈心!” “嗯……慧妃的技术……也是极好的。” “皇后娘娘!”子眉听了狠狠地跺了跺脚,十分懊恼。 皇后娘娘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要是失了宠可该怎么办? “啧,皇上有后宫这么多的姐姐妹妹伺候着,你急什么?”何娇闭着双眼半撑着额,对于子眉说的话一点也不在乎。 她自再一次清醒之后,被送进这皇宫已有一年多,和皇上也仅因着礼法的缘故见过几面。一直相敬如宾,日子安稳。 对她来说,皇上似乎也成了隐形人。她何娇于千年之后的大学里穿越而来,皇上不来,她偷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翘首以盼? 子眉噤了声,大殿内一片安静。 何娇对子眉的识趣十分满意,不由得点了点头,连带着心里话也毫无顾忌的就说了出来。 “子眉啊,其实这皇宫真没有想的那么好。” “说得有理。” 一道低沉的男声自背后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却让何娇惊得一抖。即使一年之中不过只见几面,可她对这声音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这不就是她家的圣上吗! 何娇慌慌张张的站起,猛地回头,却不想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身上,额头生疼瞬间让她酸了鼻子。被大手扶住,不等她家圣上发话,便急急忙忙的复又跪了下去。 声音清脆,面带惶恐。 “皇、皇上恕罪,臣、臣妾一时……” “朕何时说要怪罪于你了?” 凌琛眉眼含笑,面庞白净如玉。一身青蓝色的常服上墨着几株坚挺的翠竹,腰间配着一块龙纹蟠玉,显得温润俊逸,与往日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大不相同。 皇上心情不错,可何娇却颇为忐忑。刚才说的话,依她那被电视剧本荼毒的脑袋里想着,大概会被视为大不敬,若是这皇上放在了心上……那后果…… 何娇低垂着头,不敢相看。因为她知道,她家圣上也在打量着她。该不会,又有什么错处被看穿了吧? “皇后入主中宫许久,却不曾主动向朕请过安……”凌琛目光自她头顶扫过,落在化妆桌前的那一支步揺之上,欲言又止。 “皇、皇上圣安!” “嗯,朕确实肾安。” 凌琛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笑意一抹促狭,何娇莫名的心中一动,悄然抬头瞟了一眼自家皇帝,却被他蓦然垂下的眸子逮了个正着。 “皇后似乎对朕很好奇?”何娇暗暗翻了个白眼,皇帝哎,那都是古董之中的古董玩意儿,她自然好奇,只是这一年来见了几次却着实没有看出来什么龙气,也只是比旁人更多了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罢了。 心中在措辞着该怎么说。 只是不待她出言,这人就已经先行自问自答了,“也是,朕为这天地至尊,自有许多事要处理,皇后这一年来也不过见我一只手的次数,说话也不超过两只手的言语,好奇也是必然。” 何娇听着那天地至尊四个字,先是一哂,再听后面的言语却是惊了,自家皇帝记着见面的次数也就罢了,但是这说话的言语也被统计了去,“皇上的……记忆力真好!”她垂首低声说道,好似是喃喃,又似是对着他的赞赏。 何娇话音刚落,一只莹润修长的手便从她的眼角略过,下一瞬来不及反应的就被擒住了下颚,没有任何抗争的就被抬起了臻首。 或者说……没法儿反抗。手指纤长有力,挣不脱,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里更多的却是愣然。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颤抖,也不知是自己习惯了的心理暗示,还是真的错愕至怔然,“皇上,这是……何意?” 凌琛微愣,“嗯……你这下巴的胭脂粉擦得有些不大匀称。”她家圣上当真捏了一番她的下巴似乎是在抹开那不匀称的脂粉一般。 子眉立在一边有些惊愕,她记得刚刚自己只画了皇后的眉黛,只是此情此景,只有三个字在她脑海之中跳跃——不可说,不可说。 低眉垂首,她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何娇在那只温热的指腹揉捏起自己下巴的时候,脸上不自禁的泛出了一抹桃红,凌琛的眸色变了变。 却见她将波动的心绪转瞬压下,甚至轻轻向后退了半步,半是惶恐,半是岔开话题的说道:“皇上来了这么久,臣妾竟然忘了招待您坐下。” 凌琛微一挑眉,还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不见丝毫尴尬,反倒是一派行云流水,自然且顺畅。 “子眉,将本宫前些日子收集的桃花茶泡上来……一些。”她着重在一些上落了重音,凌琛不知何意,只在心中默默注意,而子眉却是恍然,随之有些无奈亦或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家小姐,这才转身离开。 正文 第二章 被压了 当茶水送上来的时候,凌琛才终于知道,何谓‘一些’。 揭开白瓷锻造的茶杯盖,三两片花瓣散在茶杯里,氤氲着香气更映着澄澈的水,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他眼角轻轻抬了抬,他想知道何娇的杯子里是几片花瓣,却见何娇直接接过子眉的茶就没有离开手过,所以他……没看见。 轻咳一声,“朕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三春进贡的太湖龙井似乎是有一半都送来了凤栖宫,怎么却拿了这……”他话未言尽,但是其中的意思,何娇如何能不懂。 “皇上有所不知,那太湖龙井臣妾虽得了许多,但是却不想送茶来的奴才手上不小心,几乎都洒了去,所以……”何娇话也不说尽。 “是嘛,这是哪个奴才,如此毛躁。”凌琛似笑非笑的看着何娇,他可没有得到龙井被撒落的消息,看来他的皇后很不实诚啊! “当时人太多,臣妾这记忆力不如皇上您的好,给忘了,只是……这桃花茶不合皇上的口味么?”何娇随便打了个哈哈,她可不想这皇帝处罚了人。 “味道是不错,只是这花瓣是否太……少了些?” 何娇微囧,抿着唇线,凌琛注意到那曾经每次见到他都带着惶恐的面上竟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这倒是有趣了! “子眉,可是我晾晒的桃花瓣儿所剩不多了?”心中却是在想,从前这皇帝前来不过说不过两句话就离开了,今儿个怎的如此有兴致,或者说还是自己那一番话都被听到了,他故意找茬? 子眉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也是没有想到她家小姐,当今皇后会吝啬那点花瓣,尤其是当着皇帝的面,这如今被逮着了错处,竟然还将自己扯出来当了借口,却也不得不接着何娇的话说下去。 “娘娘所言不差,这桃花瓣儿三春时候收集,又是趁着露水未干您亲自动手采折,因而所得并不多,到如今这时节便也只剩下您与陛下杯中的那些了。” 何娇点了点头,随之又看向凌琛,就差没有摊手耸肩,表示无奈了。 凌琛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本就俊逸的脸上竟然生出了一抹邪气,何娇眨了眨眼,再看过去,笑是正常的笑,她大概是看错了吧。 快走吧,快走吧,陪着这皇上说话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至少对她而言。她在心中不停的默念祈祷,脸上也愈发显得心不在焉起来。 凌琛抬了抬眸子,将手上的白瓷杯不轻不重的磕在桌案上,“皇后可是怪朕将你这仅剩的花茶给喝了?” 何娇被这声音唤醒,身形一抖,差点没坐稳,待反应过来这皇帝问了什么之后,她忙不迭的摆手,“皇上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臣妾只是觉得这夏日里的天气有些闷热,故而走了神。” 凌琛一看何娇这手忙脚乱的回答,眉宇之间渗出淡淡的笑意,以手抵唇咳嗽了两声,抬手抚平了眉梢微弯的弧度,“六月伏天也着实是有些热,不如我们去碧荷塘的凉亭走走。” 皇帝发话了,何娇能拒绝么? 福首起身,随在皇帝的身边,子眉抬眼的时候,只觉得六月里的阳光渡在这二人的身上,似是一对金童玉女直看得痴了,若不是伶俐的侍女见皇后出来而贴身侍女难得没有跟在身边,进去看了一下,或许她会就这么看着二人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六月的风带着一阵阵的热浪扑向何娇,如远山的眉黛皱了皱,这层层叠叠的衣衫让向来怕热的何娇的汗水黏在了身上,难受非常。 只是自家圣上却是闲适无比,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何娇偷偷抬眼瞅他,却见那一张白皙的脸上连被阳光晒出的红晕都不见,顿觉不公平。 凌琛见身边的人越走越慢,不由回眸,再一次的与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只是难得的何娇竟然没有惶恐的躲避。 何娇脸上其实本就没有抹上胭脂,因而脸上的汗水自然的流下却没有花了妆,桃色的脸,澄澈的眸,此时正盈盈的盯着自己,本就因为他前来而只梳了一半的发髻虽未能彰显皇后的庄重却溢出了一抹与自然相携的风华,“皇后需要锻炼,这不过几步路你便没了力气,若是明日出宫岂不是更加不适了。” 凌琛注意到在他说出出宫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双盈了水的翦瞳陡然一亮,灼灼的盯着他,紧抿着的红唇霎时间一张一合:“明日出宫可是真?” “君无戏言!”凌琛的心中竟然觉得不大爽快,再联想到之前她所说的这皇宫之中不怎么好,语气有些生硬。 何娇没有注意到,她做梦都想出宫,醒来的时候正是被送进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欣赏这古代街前柳巷的风景。 兴奋的搓了搓手,脑海之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她出宫之后要去的地方了,什么酒楼赌场乃至青楼,眸子里的光芒愈加的闪烁不定,欣喜的感觉也溢于言表。 脚下的步子不自禁的加快了几分,甚至越过了凌琛,子眉有心想要提醒却被他扫过来的眼给骇住,只张了张口,话被卡在了嗓子眼儿。 乐极生悲,何娇的衣裙本就是按着规格礼制定做的,那层叠的衣摆拖在地上,她若只是莲步轻移是没什么事儿,但脚下生风,一个不注意,脚步微错,直直的向前倒去。 她抬手捂脸,可不能破了相。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倒是一双有力的大手禁锢在她的腰上,凌琛本见着何娇如此兴奋,心中想着是不是取消了出宫的提议,却见她一个不注意被自己的脚步给绊倒,行动快过了自己的思想,他揽住了她。 “皇后该小心些。”他没有放开何娇,而何娇由于太过惊讶,也忘了挣扎,淡淡的松香从凌琛的身上扑进她的鼻尖。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看着对方,无言了! 似乎是过了许久许久,何娇脸上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至她的嘴角,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她猛然的退后一步,又因为用力过猛,连带着猝不及防的凌琛一起摔落在地上,“嗷……”一声,何娇被压了个实在。 倒是没有恶俗的唇瓣相接,但是何娇眼中竟然被这一摔激出了泪。 “娘娘……”一阵手忙脚乱,子眉赶紧凑了上去,却因为凌琛还压在何娇的身上不知所措的蹲在地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皇上,您这样,皇后娘娘……起不来。” 正文 第三章 小心思 凌琛这时候一个利落的翻身,将何娇给带了起来,却见她的眉头蹙的急紧,唇被咬的泛了白,“很疼么?” 鹅卵石铺就的地上,何娇直直的倒了下去再被凌琛这么一个大男人给压在地上,又多了一层的重量,如何能够好受,不无意外,后背该是磕出了淤青。 “皇上试一试便知道了。”后背因汗水黏腻而更加疼痛,何娇心中泛恼,说话间也多了几分不悦,根本就忘了身边是她家圣上。 子眉却是一惊,赶紧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娘娘定是伤着了说话才没了遮拦……” 凌琛却看也没看子眉,而是一把将何娇抱起,轻盈的身躯,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心思赫然开始激荡,如不远处的荷塘被风吹皱的池水荡起了无限涟漪。 “凌琛你……”何娇被抱起的瞬间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觉脑袋犯晕,直接就叫出了凌琛的名讳,他的步子微微一顿,“以后便这么叫吧!” 这么叫?怎么叫?何娇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刚刚开口说的什么,直到自己被轻柔的放在凤栖宫床榻的玉席之上,一抹冰凉将她唤醒,她刚刚竟然开口叫了自家圣上的名字,啊,大不敬啊这是! 慌乱的眼神扫着坐在她身边,那双修长的手从她后背抽出的同时勾住了她腰间的玉带,皓腕一抬,立刻抓住了那双大手,“皇上,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刚落她便想抽自己一巴掌,明媒正娶,千人奏响的龙凤和鸣的古乐,万人朝拜的婚礼,如今她竟然说出了这句话,要命了! “呃,我是说,嗯……”支支吾吾,愣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她家圣上只是无意中碰到了那玉带,貌似没什么意思?她想多了! “皇后,朕似乎说过,就像你之前那样称呼的,怎么一回凤栖宫就开始拘谨了?”凌琛的手缓缓收回,眸中露出微茫,却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啊?”何娇不知如何开口,心高高的悬起,她琢磨着这皇帝今日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被他压着摔倒在地上他过意不去的补偿?嗯,应该就是这个。 见凌琛挑眉,她呐呐的唤了一声,“凌琛。” “嗯,孺子可教也。”凌琛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似是闲聊一般的问道,“朕记得何将军也曾唤你作清音,不知可有典故?” 何娇跟不上自家圣上转移话题的能力,但是这清音一名倒还真有典故,她虽名为何娇,但是每一次她那个便宜将军爹唤自己的时候都喊清音,好奇之下套过子眉的话。 当年呱呱坠地之时,她的声音似是清泉流水叮咚之音,何将军一听当即便取了此名,只是后来越长越娇气,在正式的族谱之上写下的却是何娇二字,只是家里人却习惯了清音此名。 “原来清音单指清泉流水之音,不过皇后这声音也确实当得起二字,以后朕便这么唤你吧。”却是在这儿等着呢。 何娇心道幸好不是叫我阿娇,毕竟此地非金屋,此娇非彼娇,她也不想做那短命的汉朝陈皇后。 她趁着凌琛不注意将腰上的玉带重新打了个结,纤长白皙的手在殷红色的玉带上穿梭飞舞煞是漂亮,垂眸动作的何娇并未看到凌琛一时之间如漩涡一般的眸子。 “皇……凌琛,今儿也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去批阅奏章了?”她虽然没有看见那深邃的眸子却感受得到灼热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身上。 “嗯,清音所言极是,只待御医前来看了诊,朕便离开,毕竟你身上的伤也有我的因素不是?”凌琛突然凑近何娇,言语虽然正常却总觉得添了几分艳色。 “皇上,娘娘……”子眉掀帘而入,便看到凌琛坐在何娇的身边,脸却已经凑到了她的跟前,这个角度就好像在亲吻一般,一时忘了接下来的言语。 心中却是在想,自家皇后终于开窍了,就是说嘛,以自家皇后的姿色说是艳冠后宫,倾国倾城也不为夸张,只可惜她素日里根本就没有争宠的心。 嘴角咧的都快到耳根了,何娇恰好抬眸看到,立时推开凌琛,早有准备的凌琛在她的手抬起的同时向后坐直了身体,徒留她的手尴尬的立在半空,一如之前的凌琛擒住她的下巴却被她突然退开一般。 何娇甚至在想,这人莫不是在小气的报复? “可是有事?”凌琛低沉的嗓音响起,子眉立刻回神,这个皇帝她虽不知道自家皇后怎么想,她每一次看到的时候都有些发怵。“王御医来了,此时正在殿外候着。” “这么热的天,怎么能让王御医在殿外候着,若是中暑该如何是好,还不立刻请进来。”何娇是知道这王御医的,这一年里也不是全然无病无灾,偶尔有几次染了风寒,都是这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花甲老人妙手回春的。 像她前世的爷爷,所以偶尔她得了好东西也会送去一些,譬如她不爱喝的那太湖龙井。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王御医恭敬的行礼,凌琛摆手“王御医不必多礼,您可是宫中的老人了,有些礼数该省就省了吧。” 王御医颔首起身,走到何娇的跟前,“娘娘。” 何娇会意,伸出洁白纤细的皓腕,王御医诊了脉,她其实心中有数不过是些皮外伤,根本就无需御医前来,抹些活血散淤的金疮药也就罢了,却不想刚一回来,凌琛就吩咐了下去。 “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这虽是皮外伤,但天气炎热,若是汗水浸染,少不得要受一番疼痛,这两日最好莫要出门。” 一听王御医此话,本半躺着的何娇一个鲤鱼打挺,再一次成功的撞到凌琛的身上,摸着泛酸的鼻头,开口却不是痛呼,“这门是一定要出的,王御医可莫要留着好药,我这……”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凌琛开口,“王御医先下去吧。” “作甚打断我的话,你可是说过的,君无戏言?”似乎是害怕凌琛不带她出去,何娇急了,直接就扒住了他的臂膀。 “皇后这性子变得倒是真快,朕记得这一年里其他时日见面的时候似乎不像这样?”说着他还抬了抬下巴,那方位正是何娇扒着他臂膀的手。 “许是咱们见多了,这自然而然就熟络了,这一熟络,自然是有些变化的。”何娇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眸子里的尴尬。 正文 第四章 擅闯书房 她怎么就忘了,为了让皇帝不注意到她,她总是做出一副惶恐状,只因为有一日在御花园里看到他对一个惶恐的嫔妃不甩一个眼角。 只是,短时间可以,正如曾经那几次的蜻蜓点水,今日这么长时间的聊天,甚至她还唤了当朝皇帝的姓名,更有甚者她被压了一回,这若是还装得下去也就怪了。 “哦?清音如今这性子朕倒是喜欢的紧,不若以后便多来坐坐,多多亲近一些。”凌琛没有拂开何娇的手,只觉得那双手似乎带了魔力,落在他臂膀上的力道似乎是在挠痒痒,嗯……更痒了一些。 何娇瞬时苦了脸,天作证,她虽然对皇帝很好奇,但是也绝非愿意在没有爱情的基础上作这后宫的三千粉黛之一。 没了言语,凌琛见那张颓丧的脑袋耷拉在脖子上,不由心情大好,“朕待会儿遣人将前些日子进贡的蓝玉膏送些过来,明日出宫大概是不成问题了。” 何娇一听,都忘了去想与这皇帝今后可能生出的纠缠,霎时间笑颜铺满了精致的小脸,凌琛顿了一顿,良久才举步离开。 夜里的皇宫静谧非常,偶尔的几声鸟鸣划破黑夜里的安宁,烛火摇曳的御书房内,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直挺挺的站在中央,看不清脸,气息更是若有若无。 “暗零,可查到何将军最近的动作?”凌琛的脸上没有笑意,唯剩下一片冰冷。 “回皇上,自何将军被派去边疆,便一直恪守职责,没有任何动作。”暗零,凌琛身边的暗卫首领,此刻敛眸答道,声音虽黯哑却并不深沉。 “嗯,让暗松寸步不离的继续盯着,你这边去查皇后在将军府这些年是怎样的性子,若……”凌琛顿了顿,眉头稍稍皱起,到底没有将话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查出来与朕禀报!” 暗零点头退下,虽然心底里觉得,这皇后嫁入中宫都一年多了,如今再去彻查有些突兀,但职责上,他只会颔首。 这边凌琛刚想起身休息,门外去传来了微弱的交谈声,暗零在他的示意下敛去身形,隐去气息之际,门被‘哗然’推开。 四目相对下的尴尬,让何娇迈出去的脚微微收回半步,脸上的笑容更是讪讪然,挥舞在半空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摇摇晃晃的托盘,里面一只白玉碗,碗里的汤水正在飘摇,似乎马上就要洒出来。 “皇上恕罪,娘娘凑的太近,奴才不敢多做阻拦!”守在门外的太监,立刻就跪了下去,心内是欲哭无泪,他言语上虽然委婉阻止了何娇进去,但奈何咱们何娇深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越是凑近,越是得寸进尺,这太监反而越是不敢阻拦。 于是,退让之间,她纤长的手臂,已经能够够得着那并不算严实的木门。 然后就出现了如此一幕。 凌琛勾起一抹玩味儿的笑容,这一年里从来不主动找他的人,这个夜里竟然端着一碗显然是烹调好的汤水前来,是打着什么主意? 他脚下的步子迈开向前,气势虽然不显,但却让何娇瞬间有些后悔。 怎么就忘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呢?讨好显然也是要分场合的啊! 她终于稳住了托盘,略略褔身,“皇上,圣安!” 第二次的见礼,何娇的心里是有些不耐的,但到底自己有些心虚,擅闯御书房,若是里面真的有人在交谈什么秘密……这么一想,何娇立刻偷偷打量了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幸好,幸好! 凌琛已然走近,尚未开口,何娇已经起身,半蹲太累,还不如直接跪下行礼呢。 他的眼神看不清深浅,看着何娇低垂着脑袋,手上的托盘如同累赘在轻轻颤抖,显然是觉得太重,端不住了。 凌琛好笑的抬手,刚想接过,就听‘当啷’一声,何娇手上的托盘应声而落,那只白玉碗也碎的彻底。 “皇后如果不想送汤来给朕补身体,可千万别勉强自己啊,这要是被烫着了,可让这娇嫩肌肤如何受得了?” 何娇眼底一抹惊愕闪过,立刻就抬起了头,惶惶然,他家圣上这是开玩笑的还是开玩笑呢?“额……”她稍稍一顿,“臣妾觉得,这御膳房的托盘应该用轻一些的材质定做,否则,这后宫那么多娇弱女子,前来给皇上您送吃食,这个不被烫到,下一个也总会被烫到的!” 话一说完,何娇立刻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人家那些娇滴滴的姑娘,谁像她傻傻的自己端着托盘啊,那一堆跟着的宫人,又不是玩的。 却听凌琛突然接道,“皇后说的极是,朕要好好责问御膳房,怎么能用这么重的材质做托盘呢!”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泉子,去御膳房传朕口谕……” “皇上,臣妾说胡话呢,无须如此劳师动众!”何娇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就怕这远古皇帝一声令下,御膳房的奴才可就遭了秧。 “皇后可是一国之母,怎能说胡话!”凌琛不赞同的撇了一言何娇,何娇竟然在这一眼里,看到了名为揶揄的神色,紧接着就听到了凌琛道,“传朕口谕,让御膳房准备点宵夜过来,朕今日要与皇后好好进餐。” 何娇脸色骤然一变,她家圣上,似乎是在……调戏她?她立刻甩了甩脑袋,这个想法,太诡异了!“皇上,我,臣妾已经吃过了!”她这会儿倒是忘了来此的目的,只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她家圣上,与她从前偶尔的几次见面时候推测的性子似乎差距很大! “皇后,你与朕乃结发夫妻,无须如此客气,自如点就好。”凌琛压根就是完全忽略了她的话,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御书房一侧的桌子边上,半强迫性的让她落了座。 何娇这一刻心中只想吐槽,自如点,自如点,她倒是想,怎么敢啊?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怎么就想着来讨好这位圣上,只为了能够在宫外多玩些日子呢! “清音来此所为何事?”凌琛居高临下,看着何娇的眼里闪着一阵又一阵的光芒,晦涩难明,嘴角的笑容越发明媚,次第传及眼底,染的整个人的气质都不由更加温润俊逸。 只是何娇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这位圣上又开始唤她清音,她怎么办?回应着唤他凌琛? 正文 第五章 夜深人静 “我,我只是前来谢谢你的蓝玉膏,明日出宫,已经不成问题。”何娇扯着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在真挚的感谢他家圣上。 可是那说到出宫二字就不由扬起的语调,凌琛的耳朵可没有听漏,他的这位皇后,最看重的还是出宫吧!真是不老实,他眸色深深,“既然这样,那清音可更该陪朕吃这顿夜宵了!” 最后,何娇也没能找到借口离开。 夜宵一样一样流水般的送了上来,凌琛最后宣布指令,“都在外好生守着,没有朕的吩咐,闲杂人等不许擅入。” 顾不得吐槽她家圣上的命令以及桌上那么多糕点的浪费,她喉咙动了动,见凌琛给了她一个随便的眼神,何娇的手跟嘴半分都没有客气的就伸了出去,不饿就怪了,一下午光兴奋了,晚上都没吃上两口。 ‘啪’火烛烛心突然跳了一下,紧接着是沉沉的黑暗。 何娇伸出去的手还抓着糕点,突来的黑暗让她猛地就是一惊,‘噗。’继火烛之声之后是糕点坠落玉盘的声音,何娇似乎还听到了咕噜噜的滚动音,她不由伸手捂脸,希望那圆润润的胖丸子不要落在那位圣上身上。 掌灯的太监未得传唤不敢进来,凌琛似乎也无意唤人,何娇心中思量颇多,自然也不会开口。 他在黑暗之中端详何娇,她捂着脸,身体无意识的前倾,若将桌案撤去,想必与他咫尺之间,似乎是要听着他的呼吸声,这是在寻求安全感? 凌琛心中一念闪过,他嘴角浅浅挑起,悠悠然起身,何娇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尤其清晰,但不过一瞬,便归于虚无。 那本应该近在咫尺的呼吸竟然也跟着听不见了。 她心中默念没关系,没关系,人还在,脑海里却已经在盘桓,好啊,这是想要吓我呢! 何娇突然起身,惊慌失措的向着记忆中的门扉跑去,带的桌上的杯盏撞落一片,碎声迭起,她一边跑,一边嘴里喊,“快来人啊,凌琛,圣上不见了,皇上被鬼抓走了,圣上啊,你在哪儿啊?”故意的声调,一曲三折,听得外面的太监纷纷竖起鸡皮疙瘩。 心里瘆得慌的同时,慌慌张张的就要推门而入,只是眼前横栏一只手,是殿里的侍卫,平时不常出现,均隐在暗处,“命令!”他的声音实在太冷太沉,想要进去的人背脊生寒,不敢有动静。 屋内的凌琛这会儿嘴角笑意不由更深,他家这皇后当真有趣的紧儿! 何娇跌跌撞撞许久,也不听有人开门的声音,心下暗咒,这凌琛御下的能耐当真厉害,她都如此叫嚣了,竟然说不让进来就不敢进来。 可渐渐的,这片刻嚣张一过,冷汗便不由窜出,无声的屋内,漆黑的让心都揪起,她怕黑,怕纯正的黑里只有自己的回音。 呼吸有些急促,何娇也不再喊,她要出去。 那慌乱,被凌琛看在眼里,那是真的慌了,黑暗之中无形的恐惧笼罩开来,席卷的何娇脚下的动作仓皇难定。 几十步的距离,却觉得如此漫长,何娇的方向再往前,就会撞到中央的圆柱,凌琛终于动了,他的手圈上她的纤腰时,竟然发现,她是颤抖的。 只有何娇自己知道,她的恐惧随着时间蔓延至了眼角眉梢,四肢百骸,她不喊,不言,不呼救,靠着自己摸索着离开,她开不了口,前世的悲戚历历在目,她……不敢喊! 当有人将她带入怀里,她第一反应并不是汲取温暖,而是狠狠扬起双手,猛地推开拥着她的凌琛,她用尽了浑身力气,凌琛这次却是巍然不动,“清音!”他的声音说不上大,却自有威严与暖意,撞入何娇的耳间,那浅浅的声音仿若一道锤子,生生砸开了无缝的大门,漾在她的眉间心上。 “来人,掌灯。”见何娇终于冷静下来,凌琛这才再次开口。 听到如此命令,何娇浑身一松,长长呼出一口气。 掌灯的太监,立刻捧了新烛,火光跳动,何娇觉得某人的脸似乎被放大了。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此刻正被凌琛拥在怀里,她心内癫狂了一瞬,该死的怕黑,以后一定要改掉。 太监半抬着眼,看到这一幕,他自然不知何娇内心想法,倒是对突然拦住他进来的侍卫表示了无限感激,原来,皇帝与自家皇后,是在黑暗中闹着玩培养感情呢! “圣上,您可以放开臣妾了!”何娇细细开口,眼光扫过处,一片狼藉,胃不由抽搐,她这一口点心还没吃上呢。 她觉得,自己与皇帝当真是八字不合,这今日相处时间略略增多这么一丢丢,先是喝光了她精心挑选的桃花茶,又是磕了一地鹅卵石,再来竟是黑暗之中勾起她心中恐惧,出宫回来,一定要珍爱生命,远离圣上。 凌琛的手不轻不重揽在那抹纤细上,竟不自觉的有些流连,听到何娇讪讪然开口,他浅咳一声,“怎的又生疏了?白天朕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何娇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话音立即抢上,“这还不是您太威严霸气了,我这小小女子,拜倒在您的天颜之下,一时实在难改。” 凌琛噎了一噎,松开了揽着何娇的手,她立即后退,从善如流的接话,“凌琛,这天实在是晚了,我这身体实在撑不住了,你看……我能不能回去休息?”名字什么的,她在心里暗暗念了太多遍,哪儿有半分不习惯的样子。 她打着商量的主意,却是认定了她家圣上试探的心思已退去,她大学主修心理,这些考量她心中分明透亮。 一年来伪装的唯唯诺诺的壳子自今日之后,已经难以为继,算了,本性毕露还舒服点,何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只希望她家圣上不要一时兴起留宿凤栖宫才好! 她半垂着小脸,心思迭起,凌琛看着她也不说话,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收拾的宫人那速度更是无形加快,总觉得帝后二人此时都有些不太正常。 久不见回应,何娇试探性的抬眸唤道,“凌琛……”却对上了一双黝黑如浓墨般的瞳孔,他的眼里还有她疑惑中带着光晕的脸。 正文 第六章 要知变通 何娇立刻转开视线,又向后退。 凌琛看着她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心思陈杂,脸上始终噙着的笑容也略略收起,摆了摆手,“既然你累了,便回去休息吧。”他顿了顿,黝黑的眸子里渗出精光,“看你一人而来,又如此惧黑,是否要朕……送你一程?” 他说的意味深长,何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怎敢劳烦您的圣驾,自有宫人送我回去,凌琛不必担心,不必担心。”她一边说一边退,那模样看的凌琛不由一笑,朝堂深宫,竟有如此有趣之人,为何到今日才得以发现呢? “嗯。”于是,他终于大发慈悲的应了一声,何娇一听,那后退的脚步不由加快,凌琛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刺得何娇浑身不自在。 她夺出屋门,顺了顺胸口,这才长呼了一口气,看到守在一边的两个太监,心中一股气压不住的往上涌,脚步向前,竟是朝着那个叫做泉子的太监而去。 泉子感觉到何娇的步伐,整个人微微后退,脸上也跟着滴落一滴滴的冷汗,“皇后……娘娘,您是不是,需要奴才送您回去?”他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心里苦不堪言,看皇后今日过来,身后也没跟上几个婢子,遂灵机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琛听着何娇未走,还跟泉子较上劲儿的意思,干脆没有收回脚步,也做了一回隔墙有耳。 何娇当然不知道她现在一举一动,依旧被凌琛听在耳里,走到泉子咫尺之距,她终于停步。 泉子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再靠近,他怕是要成了撞门而入的那个了,端看他的脚后跟已经贴在了门框之上。 却听何娇阴测测的开口,“我说你们这些人啊,难道就不懂变通吗?要是里面那位真的被鬼魂给拖走了,你们就这样听着命令到天明,然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吗?啊?” “皇后娘娘,您说笑了,这,这怎么可能呢,皇上那是真龙天子,哪有鬼祟敢靠近。”泉子扯着脸,笑的有些尴尬,但还是挣扎着在何娇阴沉的眼神里说完了他能够狡辩的话。 但听何娇冷哼一声,“哼,愚蠢,一切皆有可能,你懂不懂?嗯?真龙天子,你倒是让那位变个身瞅瞅?” “哎呦,我的皇后娘娘,您这话可是大不敬啊!”泉子一听,噗通一声就给跪地上了,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撇着边上其他几个逃过一劫的,顿觉不公,“娘娘啊,这可不是我不会变通啊,是他们,对,是他们拦着奴才呢!” 何娇冷冷一转眼,对上边上的其他几个仿若没有存在感的人,却见他们立即矮了身体,一副请罪的模样,她刚刚上涌的不忿渐渐平息,“行了行了,本宫只是提醒你们,记得凡事多考虑,不能愚忠!” 她气呼呼的转身,留下一堆跪在地上的人,眼不见心不烦,趁着月色疏朗,自顾自的离开了,何娇怕黑不错,但她怕的是无声无息无光无影的黑,不然,她也不会坚决不让子眉跟过来了。 看着何娇走远的背影,泉子几人面面相觑,这皇后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以前怎么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么……这么……竟然找不出形容词,他们家圣上知道么? 正这么想着,门被推开了,泉子本就靠着门框,这一下被推得一个踉跄,翻滚了一圈,刚重新稳定身形,就抬眸看到了他们的圣上,月光下,笑的意味深长的脸让泉子不由在心中生出丝丝寒意与莫名,看来,皇后娘娘刚刚那番话是全部都被听去了。 “皇后今日的话,不许传出去!”凌琛看着远远的背影渐行渐远,方才开口。 “是,奴才明白。”御前服侍的他们,不用圣上明说自然知道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更别说,圣上这次专门点出,他们哪儿敢有半分心思。 且不说何娇回了凤栖宫之后如何懊悔,又如何因而第二天可以出宫而兴奋不已,这一夜,注定,她是无眠的。 翌日,天光依旧美好的让人心悸,六月伏天虽热,但只要不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正装,丝绸锦缎织成的薄裳,自是凉快,何娇也没什么矫情的,如今这天气比之现代那可是天地之别。 如果她没有哈欠连天,如果子眉不在耳边轻声言语的话,就更好了,“娘娘,叫您昨夜早点休息,您偏不,这下好了,没有精神了吧!” 何娇摆手,“子眉,你别吵我了,这会儿还能抓紧时间睡会儿,圣上遣人来的时候,你在叫醒我吧。” 她理了理一身简便的水色长裙,又翻回床上去了。 子眉无奈,自家小姐这性子,这一年来,她也是掌握的七七八八,将人都给遣了出去,自己一人,在外间服侍着。 只是这没过一会儿,圣上没来,倒是来了一个稀客。 明辉宫的惠妃娘娘。 如今宫中,一后一妃,两嫔两贵人是有名有号的,其他美人虽然也有,但也没人放在心上,他们的圣上估计也不记得那些硬是被送上门来的女人们,如今是何模样! 她家皇后娘娘始终独守空门,倒是不对这几人造成丝毫威胁,但一个不受宠的人始终霸占着皇后的位置,她们心中不甘也是肯定的。 只可惜,她家皇后独居凤栖宫,甚至免了他们的晨昏定省,乐的清闲的同时,自然也抓不到把柄了。 深宫无秘密,今日惠妃前来,十之八九是听说了昨日何娇与凌琛的一日同行同游形影未离。 子眉撇了撇嘴,调整了一下表情,将惠妃迎进了大殿,“见过惠妃娘娘,快上些茶水和糕点。” “皇后娘娘呢?”惠妃是个典型的瓜子脸樱桃唇,明眸婉转尽是风情,但多了些世俗的无魅,反而容易看腻。 “惠妃,我们娘娘昨夜没能睡好,这会儿还在补眠,您看……”子眉自然知道惠妃来者不善,也不妨将话说的模棱两可。 她眯着眼,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将何娇叫醒。 “那本妃就在这里等等,这点心不错。”惠妃面色稍稍一变,但也只是稍稍而已,她捻起一块点心,掩饰了眸子里渗出的不快,子眉让凤栖宫的宫人都注意着些,就兀自告退了。 正文 第七章 有朕好看? 回到内间,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打扰何娇好眠。 惠妃不过一个妃子罢了,皇后终究是皇后。 一个时辰之后,何娇悠悠睁眼,赖在床上,不打算起来。 子眉却是得闻那位惠妃当真好耐性,还等在大殿呢,于是凑到了床前,“皇后娘娘,您醒了!” “你这什么表情,怎么看着不怀好意?”何娇发散的视线终于凝聚,看着子眉,当下心中一惊。 子眉无奈,“皇后娘娘,殿外惠妃候了您一个时辰了。” “惠妃……”何娇一边起身,一边琢磨,“她来做什么?我又没抢他老公,真是不省心啊,不省心,这皇宫果然一点都不好。”她状似抱怨,子眉满心无力。 我的娘娘哎,您对皇帝陛下能不能上点心! 何娇入大殿的时候,打着大大的哈欠,依旧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惠妃妹妹,本宫昨夜没睡好,你等的可是无聊?”她一国皇后当先抢出类似赔罪的言语,惠妃自然不敢发难,“哪里哪里,皇后这里的糕点相当不错,我这一个时辰,能吃上些许,哪儿还敢说无聊。” 何娇敛眉,在子眉的搀扶心下,端坐了主位,“不知惠妃来此何事?” “记得前段时间,在这品过皇后娘娘的桃花茶,近日有些贪嘴,这不厚着脸皮来讨要一些么!” 何娇默默吐槽,还真是厚脸皮,“真是不巧,桃花茶昨日已经饮尽,我也正馋着呢。”她抚了抚手上的白瓷杯,有些无奈,有些可惜,表现的淋漓尽致。 “皇后可别收着藏着啊,我听说皇上昨日来,可还喝了呢。”惠妃笑脸盈盈,对何娇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惠妃消息真是灵敏,朕昨日前来喝了这里的桃花茶你都知道!”屋外一道光影,凌琛踱着步子而来,今日他穿了一身墨色的袍子,锦锻之上,金丝绣金龙,整个人的气质看着倒是比昨日还要严肃一些。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音一落,何娇明显看到端坐在边上的惠妃身形一抖,呼吸也跟着微微一颤,“参见皇上。” 见她脸色骤变之后,又恢复笑意,端正着行李,何娇才反应过来,她家圣上都已经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她不仅没有起身行礼,还端坐在主位上,这实在是…… “皇……”只是她慌慌张张刚要起身,就被凌琛抓住了胳膊,“清音无须多礼,记得咱们是结发夫妻,断不可生疏了。” 何娇心下骤然一跳,这话凌琛昨日说了一遍,今日又说了一遍,是在暗示什么? 地上还跪着惠妃,这会儿脸上扬着笑容的表情有些龟裂,就听凌琛的嗓音响起,“起来吧,没事就退下,朕与皇后还有些事情要做。” 何娇没想到凌琛竟然这么不给惠妃面子,子眉念叨的那些什么凌琛专宠惠妃,有事没事夜里都是去的明辉宫,都是假的不成? 惠妃临走之前,递给何娇的一眼,实在是太复杂,就算是她这个前世专攻心理学的天才,都有些难以看懂,没办法,谁让她穿越之前,也是一枚单纯小白兔,还没经历过人事纷扰,再天才,与感情沾边,她终究是无法明白的。 凌琛见何娇有些发愣,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有朕好看?” “嗯!”何娇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子眉在边上捂脸,咳嗽着提醒,何娇骤然反应过来,“啊?不是,不是,她哪儿有您好看,哦,不对,不对,她哪能跟您比……”越说越不对劲儿,何娇干脆闭嘴,低眸不语。 凌琛悠悠一笑,转了话题,“把收拾好的东西带上,马上跟朕走。” 何娇一挑眉,速度真是快,不过,她家圣上亲自来通知,是不是有哪儿不太合常理? 她望向子眉,子眉都已经懒得说了,转身就去拿收拾好的包袱,何娇自己收拾的包袱相当轻便,两件换洗衣裳,一些碎银和银票就完了。 什么手帕啊,什么饰品啊,何娇只说了两个字,重,累!然后在子眉不赞同的眼神里,全部忽略在了一边。 在子眉去拿包袱的时候,何娇与凌琛相对无言,凌琛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等子眉拎着包袱出现站在何娇身侧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 何娇无奈,用胳膊轻轻碰了碰离她极近的人,凌琛扫了一眼中规中矩站在一边的子眉,终于开口,“子眉留下,你跟朕走就行了。” 啊?何娇绝对不承认,这一瞬间,她是有些瞠目结舌的张大了嘴,瞪大了眼。 这个世界,自她清醒以来最熟悉的只有将军府和皇宫了,子眉不在,她怎么办? 凌琛看的好笑,但还是抑制住了嘴角泄露的笑意,在何娇的愣怔与子眉的不知所措下,抓过了她手里的包袱,揽过了何娇,向着凤栖宫外而去。 醒悟之后,她也顾不上这别扭的姿势,以及凌琛手里颠着的包袱,试探性的问道,“能不能把……子眉带上?” “可以是可以,除非……”何娇一副期待的模样,却听凌琛继续道,“除非你不想出宫了!” “我就问问,就问问!”何娇讪讪然,“这不是怕出宫之后麻烦您吗,我们女子总是会有各种麻烦事的。”末了,依旧不死心的再次问道,“真的不能带上?” “真的,不能。”凌琛一边摇头,一边略显严肃,“你是怕朕照顾不了你么?” 何娇连忙摇头,凌琛觉得这样逗弄他的皇后,还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于是,等到终于出宫,何娇都没能将子眉带上,他们一行人除了她竟再无女眷,何娇心中不由盘桓,她家圣上,这是故意的么? 外面的世界很美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但是! 何娇此刻摸着胸口,吐得昏天黑地,心中满是怨念,她竟然晕马车! “何将军这名字取的真是半分都没错。”凌琛嘴角明明没有笑容,但那出口的语调却是怎么听怎么让人心中怄气。 何娇这刚灌入凌琛亲自递过来的半杯水,觉得舒坦点,正想回应回应他的话,马车一个颠簸,又是一轮天昏地暗,‘呕……咳,咳……’ 这一次,她正对着凌琛的方向,一切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刚刚喝下去的水,全部还给了凌琛。 但何娇压根就顾不上凌琛如何,她赶忙掀开窗帘,继续中…… 正文 第八章 打抱不平 凌琛脸色不变,那双凌厉的眸子里更是看不清喜怒,他半拥着何娇,轻轻拍打她的背脊,似乎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动作,落下的掌力带着浅浅的生疏。 等何娇终于咬着苍白的唇重新饮下干净的水,在他湿漉漉的怀里略略挣扎,“对不起。”她没有帕子,只能用袖子擦着那已近干涸的水渍。 凌琛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纤细入掌,冰凉的温度随着经络袭来,他眸间渗着浅浅淡淡的光,“外面怎么回事?” 刚刚一个颠簸之后,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公子,前面有人闹事,攒聚的人有些多,绕不开。”赶车的人老老实实的禀报。 凌琛拍了拍恹恹的何娇,下了马车,果然,一眼望见,前方人头攒动,声音嘈杂,“明壹,去探探发生了什么事?” 身边的侍卫摊着张脸,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明壹便折返而归,轻声回禀,“主子,是离家的小公子被打了。” “哦?”凌琛似笑非笑,看着远处喧闹的人群。 明壹躬身继续回禀,“离家小公子强抢民女,是一初来乍到的流侠路见不平出了手,却被离家小公子带来的人暗暗通知了京兆府尹,出动了府兵!” 明壹叙事的时候十足的平稳,实事求是。 “出动府兵?好嚣张的家伙。”何娇在马车里觉得闷得慌,终究还是掀了车帘探出了脑袋。 恰听到明壹的声音,她苍白的脸上扬着不屑的笑容,那双清冽的眼越过人群,在阳光之下,添了几分打抱不平的侠气。 眼瞅着何娇要跳下马车,凌琛眼神一变,一伸手,纤弱的何娇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就那样被抱下了马车。 凌琛将何娇放下,握了握双手,不知是掩饰还是借口的道了一句,“在外注意点!” 何娇苍白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又在这句话里,默默的翻了白眼。 “但请放心,不会丢了您的脸。” 她立定在凌琛的身边,眼神已复清明,看着前方的嘈杂,心底不由愈加好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她当真很想认识一番,她心中盘桓了一下,樱唇轻启,“这京城里,天子脚下,擅动府兵,实在是不将您放在眼里,不如我们上前看看?" 前面的言辞要有多正义,这最后一句话就要有多讨好。 凌琛斜了她一眼,大手一挥,"走!" 何娇一听,如猴子一般立刻窜出,这会儿是胃也不难受了,头也不晕了! 刚一步跳起,突觉脚下繁复罗裙裹身,硬生生折了她的大步,浑身更是一个激灵。 讪讪然的咳嗽了两声,施施然的重新迈步,那模样要多端庄有多端庄,凌琛微微一挑眉,嘴角的笑悠悠而落。 何娇是没有看见,否则心中还不定得如何后悔呢! 走至近前,果然人群之后还有重重兵马侍卫,眼瞅竟有百余人,“这京兆府尹的府兵倒是挺多。”何家,将军府,也不过百余兵马,那还是亲兵驻足,天子脚下,拥兵自重,那是找死的节奏。 这京兆府尹倒是好,配给的百余京城巡逻卫兵,竟全部用到这里来了,只为那离家小公子撑腰? “确实有点多了!”凌琛那双黝黑的眼里总是看不清喜怒,情绪难明,这会儿就着何娇的话,跟着附和了一句。 何娇猛的转首,她只是随意感慨而已,没想到自她家圣上的语调里听出了认真。 凌琛的眼神却没有对上何娇,他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在观摩事态的发展,何娇撇了撇嘴,不用想就知道,这位圣上应该是在想如何动刀子了! 这些与政治搭边的事情,她懒得动脑。 撇开的眼重新落向中央的位置,有一人君子之姿,风采卓绝,站定在人群之里,骨节分明的手扼住那所谓离家小公子的肩,偌大一个人,却在这一扼之下,动弹不得,挣扎不开,只不停的叫嚣,但如此喧扰,却依旧掩盖不了那抹君子如玉。 何娇的眼都看直了,从前在何家,武将之风浩然,但她总觉得充满了草莽之气,看两眼校场争斗,她就没兴致了。 如今,赫赫生风的青年,温润如斯的侠士,风采翩翩的君子,她心中的湖泊被风吹得涟漪层叠。 “什么人值得我家清音将视线完全凝固?”凌琛说不出的嗓音响彻在何娇的耳际,淡淡地暖风吹入她的耳间,瞬间瑟缩着羞红一片。 何娇微愣,她这是公开出墙? 甩了甩脑袋,欣赏,欣赏,充其量只是欣赏另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而已,君子如玉的青年与凌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犹记得最开始遇见凌琛,洞房里的何娇透过红烛的光晕,看着他的眼,他的言,他的行,那一夜她便知晓了,这个人他或许严肃,或许邪吝,或许云淡风轻又或许轻狂霸气,似有百种心态,叫人看不清晰,所以她躲,所以她敬而远之。 她喜欢纯粹,所以,她盯住了青年的温润,那是一种唯一的气质,不会叫人面对时心中忐忑,小心翼翼。 只是,命运着实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她与他在一年之后的今天不止有了交锋,更甚至一日的情谊,呼名唤姓,还有了这并肩同游的资质,何娇的视线自如玉君子身上收回,凝在了凌琛的身上,那眼里的光华仿若粉墨出场的戏子在咿呀婉转间道尽心思百种。 凌琛眉梢微微挑起,却并不显凌厉,他看着她的眼睛,那眸子轻眨的时候,似有水玲花晃动,明明那么清澈,却因水波窈窕,看不进深处。 对视,不知过了多久,幸而人多没什么人关注,但没什么人,并不代表没有人! “哎哟,我说,那边两位看热闹的朋友,这光天化日如此含情脉脉的对视当真好么?”如玉君子身后站着的是一位姿态随意的同龄人,扬着一张娃娃脸,此时伸手打了个哈欠,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只是这陡然的一语,却是将僵持中的视线悉数引向了何娇与凌琛二人的方向。 何娇恍然惊醒,她竟然盯着凌琛如此之久! 白皙的脸颊刹那之间红透,但紧接着是微微拧起的眉头,这个人,这个娃娃脸的青年…… 正文 第九章 风流公子 瞅见何娇眼神不对,娃娃脸男子扬了扬眉,“这位美丽的姑娘如此盯着在下,会让在下觉得你是否对我一见钟情,为了不让姑娘失落而归,特告知姑娘,在下名为流风,乃流 云 山庄二庄主!” 何娇刚刚心里的思绪突然被这如此自恋的话语打断,她扬着下巴,高傲的抬眸,“那真不好意思了,让这位风流公子误会了,本姑娘已是有夫之妇,奈何天生丽质,如此年轻貌美,你这误会也实是情理之中,本姑娘就不怪你了!”她大大方方的摆手,表示自己的无奈以及大度。 “哎,你这姑娘……”流风在原地砸了咂嘴,接下来的话,却伴着掌声而出,“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何娇瞄了一眼面色微沉的凌琛,“京城的姑娘都很有趣。” “不,我家夫人才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则又怎会被我一眼相中,珠联璧合呢?”凌琛扫下的眉头微微敛起,抬手揽过何娇的肩头,温声细语里是极致的骄傲。 何娇心中无尽吐槽,面上却是笑意盈盈,挑战帝国皇者的权威,这事情,她还是不要犯傻的好! 几人你来我往之间,却将一边的君子与离家小公子以及京兆府尹的兵马完全遗忘到了一边,挑衅,这在横行霸道惯了的人面前就是挑衅。 “好啊,好啊,你们竟然是一伙儿的,来啊,都给本官抓起来,抓起来。”国字脸的胖官员横眉竖眼,本来就因为那人手中抓着离家小公子而僵持着不敢动手,如今倒好,还有这么几个不长眼的,这要是抓起来,不信那位侠士不会投鼠忌器。 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更有女眷,想必好抓的多。 “这人的智商当真是有问题的。”何娇自问,凌琛的气度与她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更何况京城这个地方,达官贵人可是随处可见的,这会儿拿他们开刀,真是脑子进水了。“不过吧,牢狱一游还是不错的。” 刚要有所动作的几个随从,听到何娇的话,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抬头看向凌琛,却见他摆了摆手,看来是打算听从皇后的意见了! 几人面面相觑,默默退守在人群里。 “清音这份爱好,当真是别致。”凌琛揽在何娇肩头宣誓主权的手悠悠滑落,抓紧了她的纤指,十指相扣的温度,有些热,但却意外的不想放开。 “牢狱这种地方,今生你我恐是难以踏足,难道你就不好奇?”何娇眨着眼,里面的兴味光芒刹那绽放,看的凌琛不由也起了兴致。 暗零的调查还没有结果,他的皇后,从前若也这般别致动人,那这一年还真是错过了! “夫人好奇,夫君我自然也要陪你走一遭。”凌琛凑近何娇,气息温热间带着调戏,何娇不由缩了缩脖子,真想大喝一声,正经点。 只是,看了看逐渐退开的人,以及越走越近的卫兵,她忍了又忍,用手肘撞了撞凌琛的胸膛,半晌憋出来一句,“太热了!” 凌琛直起胸膛,眸间的笑,难得的达及眼底,次第相传至于眉梢,何娇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眼底的深意,否则定然要跳起来,这种感兴趣的情绪,他不能沾染,否则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当卫兵越走越近,如玉君子终于动了,“若你们当真累及无辜,我也不做那善良的人,这位公子的性命……” 他也不将话说完,这会儿轻轻的笑,谈论的似乎只是一个交易。 “当真以为人真的温润啊,这种人都是面上温柔,内里刚硬的,哪儿能轻易被威胁!”何娇自顾自的低喃着吐槽,她自以为的低音却被凌琛,流风更甚至远处注意力放在此地的如玉君子悉数听在耳里。 流风不由扬起眉角,谁说不是呢! 凌琛却是眸色渐渐变深,“没想到,夫人你这么会看人,以前躲着我,是不是也是因为看透了夫君我的本质呢!” “没,哪能呢,这世间最难看透的人就是你了!”何娇一愣,旋即好像被什么牵引了一般,下意识的就道出了她内心里的想法。 这话一落,她赶紧捂嘴,“额,我是说,是说这天底下的人都没您厉害,所以我自然是看不透也不敢去揣摩的。” 手忙脚乱的解释,并不能让凌琛心间稍稍好受一点,反而他身上的气息越发的深沉,何娇敛眸,不再多言,看啊,这样心思难测的人,她如何能不躲开。 “离家小公子要有一分一毫的伤害,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要给他赔命。”那胖官员急了,指示卫兵将他们三人围起来的同时,胖胖的手指直直指向摁着离家公子的人。 如玉君子却是浅浅挑眉,满不在乎的一笑,“这位的身家看来不错,有他赔命,我也是赚了,你如果真敢累及无辜,我们便试试!” 他语声温和,里面的威胁却极其明显,胖官员如何听不明白。 “啊……快,救我。”也不知那人动了什么手脚,离家小公子突然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愈渐虚弱的呼救声。 京兆府尹直觉兜不住,赶紧着人去通知离家。 不到片刻,离家前前后后又来了百十人,将这条道是堵得严丝合缝,一声女子的惊呼,骇的何娇不自禁的抖了抖,“哎哟,我的儿啊!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京兆府尹怎么当的差,赶紧将人给擒了啊!” 蛮不讲理的泼妇大抵就是如此模样,“我告诉你,如果我的儿今日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京兆府尹就等着卸任吧!”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这贼子,快放了我的孩儿,否则,我离家必诛杀你九族。” 那恶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凶神恶煞,危言耸听。 “哎哟,我怎么不知道,这京城除了皇帝,还有别人有权利诛杀九族的,你离家是什么人?”流风懒洋洋的模样,被百十多卫兵围住,也不见半分紧张,此刻还有兴致追究这言语上的嚣张。 何娇微微向着凌琛的胸膛里靠了靠,“你说,她这般危言耸听,独断圣裁该治个什么罪?” 正文 第十章 能言善辩 “清音觉得呢?”凌琛似笑非笑,黝黑的眸间看不清光彩。 “我觉得吧,嗯……这离家到底是什么人?”何娇凝眉想了想,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这离家是什么存在呢,这么嚣张! “你父亲都不告诉你京城之中鱼龙混杂的势力,就让你嫁我为妻了?”凌琛这是真的有些疑惑了,何将军,何老将军,武将世家,何夫人,何老夫人那都是名门贵族,就算两男人不好多言,两位夫人一定会与何娇好好言说,以免她入宫之后行差就错。 “额……或许说了,我忘了!”何娇是真不记得了,她本就是半途取代了真正贵女的人,婚前一年将军府的生活反正是没有听说,但她也不能保证,早就定下婚约的她,真的没听过类似的教导。 何娇答完之后,骤然心中一紧,这是怀疑?这份怀疑源自什么?对将军府的不信任? 不,若是怀疑,以这位圣上的心计,哪儿能如此冠冕堂皇的说道出来? 凌琛自然是看见了何娇眼底一瞬的紧缩,这位皇后,当真是聪明绝顶,只是,似乎用不太对地方啊! “我离家可是当朝国舅府,我离家的小公子可是宫里那位的小舅子,岂能容你这般伤害,等着吧,只要我家老爷一道折子上去,管你是什么人,都得给我趴在那行刑台上,一刀两断。”那夫人也是卯足了劲儿的吼,吼得那叫一个震耳欲聋。 何娇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安静的街道,除了那夫人的吼叫哭闹声,就是何娇这突兀的一声清泉流水之笑了。 “国舅府?我笑你是无知呢,还是无知呢,还是无知呢?”不等那夫人骂开,何娇立刻接上,“这我都没听过的离家要是国舅府,那何将军府是什么?我要没记错的话,帝后大婚的时候,那百人仪仗,龙鸣炮响,可是从将军府抬出去的!” “哎,你还别指着我,京兆府尹是吧,你这官是怎么当的,这如此冒充国舅之辈,你不将其下狱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助纣为虐,是不是要惊动将军府,亲自来这里看看冒充他们家皇后娘家的人啊!” 何娇连珠炮一般的言语,却惊的胖官员心中一讶,这大街确实离着将军府不远,这要有好事之人,当真跑去将军府说道,那他…… “何将军是不在家,何老将军可还老当益壮呢,如此冒充他家孙女的娘家人,你猜……他老人家,可会善罢甘休?” “还有啊,刚刚哪个说诛九族的,这话要是被忠君报国的何老将军知晓,你们猜,他是会当场发飙呢,还是会手刃独断圣裁的人呢?” 她话音落下,明显京兆府尹心里就犹疑了,再加上,那位离家夫人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丫头如此能言善辩,还都踩在点上,颤抖着身体,说不出话来。 “就是,拦了半个时辰了,还让不让人好好来往了,快去个人,去将军府报一下,有人冒充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快来做主。”流风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听何娇的言语,心下一合计,高声呵道,保证外围的行人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哎,牢狱这种地方既然去不得了,这事情怎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呢。”何娇刚刚流利的一段话后,一脸兴致缺缺,还不忘抱怨一场。 凌琛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去的话,以后,我陪你去玩玩。” “好啊!”何娇立刻又满血复活,但紧接着讪讪然了,“不用了,不用了,特意去的没意思不是。” 凌琛没有接茬,反倒是扬着唇轻轻道,“从前都没有想到,清音竟然如此能言善辩,还句句戳在别人的心窝上,以前果然是我们见的太少了,以后可得好好相处。” 何娇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她刚刚真的是看不过眼那撒泼的夫人,更看不过眼这些人将将军府置于一个忽略的地方,也是想尽快解决这事,半个时辰大太阳晒着,她热的慌! 好好相处,她不想跟这位好好相处怎么办? 远远的不知道谁唤了一句,将军府来人了。 何娇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轰然的人群与卫兵,拉着凌琛就跑。 凌琛微一挑眉,顺从的跟着何娇的力道,朝着人群里挤去,小小的身体,极强的爆发力,左冲右突之间,凭借着慌乱,竟然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 当气喘吁吁的她半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呼吸时,凌琛神清气爽的依在一边的白杨树下,何娇顿觉不爽了。 她猛然直起身体,正想不管不顾的怒骂,看到凌琛胸前的水渍时,又没了怒意,这个人,这个圣上,目前为止,对她到底还是不错的! 何娇平息了一会儿,“你要不要找家店,换件衣服?” “你身上有银钱?”凌琛淡笑,靠着白杨树不动。 何娇囧了,她摸遍了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可惜,这件衣服偏生是在宣德宫换的,是这位圣上特意为她准备的,这里面哪儿有她让子眉每件衣服里放钱的口袋。 早知道,当时应该抵死不从,坚决不换下身上的衣服呢。 看着何娇摊手无奈,凌琛的声音却是突然沉了下来,“皇后,不想见见何老将军么?” “爷爷啊……”何娇眯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遥望着北方,脸上的笑容刹那之间变得尤其真心,那似乎是婴儿初绽的笑颜,极强的渲染,让凌琛都不由动容。 却听何娇在这一顿之后,用着有些随意但却极其真诚的语调,道了一句,“没什么想见不想见的,他好好的,我好好的也就够了。”见了,徒增担忧,她这个受惯了宠爱的人,如何能够再次视而不见,老人的白发苍苍而无法承欢膝下。 她摇着头,似乎满不在乎,但眼里噙着丝丝缕缕的水汽却出卖了她此刻动荡的内心。 只是,很快,戏法一般她收回了眼底的思绪,“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找上来?”何娇问的是随着凌琛一起出来的侍从。 “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这无意识下拉着就跑的道路痕迹,但有人却是跟上来了!”凌琛也不拆穿,他心中有点想法,却又不能明确,恰听身后传来浅浅淡淡的脚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