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绣心
我和大清有个约会(回眸一笑)
楔子 穿越
安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懒女人,对于她的懒惰程度安妈妈是深恶痛绝的。从大学毕业已经N多天了,居然不事生产,就泰然自若地在家做起了米虫。美其名曰: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每日在家不是上网,就是看小说,再不然就蒙头呼呼大睡,全然没有身为花样年纪女人该有的自觉……
“天啊!”安然房中传出安妈妈凄厉的惨叫,“这是人住的地方,还是猪圈?”
是啊,安然除了懒惰以外,还很会制造凌乱。望着一室狼藉,安妈妈恼羞成怒。
“那么喜欢睡觉,你就睡一辈子好了。最好永远不要醒,一觉睡到古代去……”安妈妈碎碎地念叨。
安然对妈妈的魔音穿脑显然有了免疫力。一个翻身,夹抱着棉被继续酣然大睡。
一阵白光闪过,床上的安然不见了踪影……
怎么今天睡了这么久,眼皮还这么沉重?哎哟!肚子好饿,昨晚看小说看得太晚了。今天怕是又起来迟了吧。一大早,老妈好像就来念过经了。但实在太困了,所以我又多睡了一下下。
“咦?”这是哪里啊?虽说家境还算富裕,老妈也太舍得了吧,把我的房间搞得这么高档华丽,还这么的古色古香。不对呀,我的房间没有这么大啊?不会是老妈趁我熟睡找人把我抬来这的吧。恍惚记得老妈说什么古代……
我正琢磨着呢,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身着旗装的小女孩出现在她眼前。
“格格,你醒啦?”小女孩咋咋呼呼地冲我叫道,一眨眼又兴奋地冲了出去,大声地叫嚷着,“王爷,福晋,格格醒了!”
转眼间,原本安静的屋子进来了一大帮人,为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伟岸挺拔,一身阳刚;女的慈眉善目,高贵典雅。想必就是女孩口中的王爷和福晋。搞什么东东?是老妈找人来演戏的,还是我最近穿越文看多了,一不小心穿越了?
“,你终于醒了。额娘还以为要失去你了呢。”一边说一边拿着手绢抹着眼泪,眼睛已然成了两颗桃子,想来是哭了很久了吧。一旁的王爷此时也红了眼睛。
真是真情毕露啊!难道是真的?
阿玛?额娘?难道我穿越到了清朝?
认清了既定的事实,我坦然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额娘。”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虽略显沙哑,但听得出来还很稚嫩。这是我的声音吗?妈呀,难道我只是灵魂穿越了?我的身体呢?还留在现代吗?我挣扎着起身环顾自己,小小的一个身体,还未怎么发育,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这是现在的我吗?天啊,谁来告诉我这一切……
“我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你前些日子病了好久,宫里的御医都来瞧过了,说你这回怕是不成了。我和你阿玛只有你一个闺女,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昨个儿,你是越发的不好了。眼瞅着你就要去了,多亏了灵台观的老神仙用招魂术,把你的魂魄招了回来。要不,我和你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古代的额娘比现代的老妈可是温柔多了,但是怎么也如此爱唠叨?不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爱这个女儿。我不禁涌上一股亲切感。是谁说古代重男轻女的啊?
我咧嘴一笑,浑身软弱无力,看来我依附的这个身体确实病得不轻。只是一个笑,仿佛都让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来我这一笑,肯定也是不会好看的。可不,额娘看我笑了,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阿玛抚着额娘的肩轻轻地安慰着,我想他一定很爱额娘吧!在这妇女地位低下的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爱倒是显得苍白无力了……
“醒了就好。老神仙不是说了,只要醒了,就否极泰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们的,怎么会是一个福薄之人呢?”阿玛欣慰地说道。
“嗯……那个……请问我是谁啊?”想好了要沉住气的,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让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你怎么了?”额娘哭喊着扑了上来。
我惊得一愣,猛地被嘴里的口水呛进了气管。一阵猛咳,差点没让我背过气去。我可不想刚一来古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穆勒,拿我的帖子,赶快进宫去请王太医来王府一趟。”阿玛急急吩咐下去。一屋子的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唉!管他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现在这个身体实在太差了。我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了。我躺在床上想着,究竟要怎样才能过关?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一条白帕子在水里漂洗后,轻轻地擦拭着我的脸。热热的,温度刚好合适,我眯着眼睛美美地享受着。
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在我昏迷的时候,王太医和老神仙分别来看过我了。王太医的说辞是,我因久病,什么……什么郁结所致,造成了失忆。丫鬟红儿如此这般地复述着。反正就是俺病太久了,所以把什么都忘记了。
老神仙则说,我本是已死之人,是他硬把我的魂魄,从地府里招了回来。但是原本的三魂七魄却只回来了三魂六魄,所以很多事我便记不得了。
总而言之,哈哈……本人失忆了!
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过关了。红儿说,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今年十二岁,从六岁起就跟着我。我待她情同姐妹,她对我也是敬重有嘉。
听她说阿玛和额娘,为了给我找回那还在地府飘荡的一缕魂魄,在太医和老神仙均宣布我已无大碍后,去了灵台观为我祈福,要三日后才能回府。额娘本不愿意离开我,但听说必须亲生父母一同前往方才有效,才不得不含着眼泪,跟着阿玛去灵台观,为我闭关祈福。临走前嘱咐下人,一定要好好伺候我。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红儿,把镜子给我。”我斜倚靠在软榻上,吃过了红儿喂食的燕窝粥后,我感觉好多了。
“是,格格。”红儿一边应着,一边把梳妆柜那面丹凤朝阳雕花铜镜拿了过来。
揽镜自照,这是我吗?
镜中的我和现代的我面容相差无异,是我十几岁时的模样。比较起来,现代的我,在那个年纪时,可要红润饱满多了。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虽说现在的我气质优雅,一看便是名门淑女,可是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想来是病太久的缘故,完全没有一个青春少女该有的颜色。
“红儿,大清现在是谁在做皇帝啊?”我问道。
红儿这丫头聪明,乖巧,就是死板得很。她恪守着主仆之间的距离,做事一板一眼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道也是这样的人吗?
“我叫什么名字啊?我阿玛是个什么王爷?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一连问了红儿好多问题,准备把满肚子的疑惑,都问个明白。
红儿倒还真是个明白人,真还一一解答了我的疑问。失忆真好,一切不合理的,都因为我的失忆而变得理所当然了。
从红儿那了解到,现在是康熙四十二年秋天。我叫钮钴禄·,快十六岁了,满州镶黄旗郡王,钮钴禄·尔泰的独生女。是一个知书达理,娴静淑雅的大家闺秀。
叫我意外的是,我还有一个庶出的哥哥,名字叫钮钴禄·天启,今年十八岁了,是由阿玛的侍妾所生。因为不是嫡子,至今没能加封为世子,如今只是八阿哥的伴读。
更叫我意外的是,秀女!对,我还是个即将入宫甄选的应届秀女。到此时,我才觉得此次时空之旅充满了乐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回去,我就随心而为,享受我的古代生活吧!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一缕光线,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我好像嗅到了阳光的味道。在床上又躺了两日,黑汤似的苦药不知喝了多少碗。今天是我到古代以来,身体感觉最好的一天了。
“红儿,我们到院子里走走吧!”我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这算是我到古代后的第一次探险吧……
这是一个什么院子啊?简直就是一个秀美的山水园林,一树一木,一石一景,无不巧夺天工。更绝的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完全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说到修房、造屋,古代的人确实比现代人强。说实在的,我并不是一个有很高鉴赏能力的人,但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让我赞叹不已。
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禁一哆嗦。秋天了,已经有些清冷了。
“格格,您先歇会。天凉了,红儿去给您取一件披风来。”
这小丫头真是贴心啊!
站在菊花丛前,我细细品味着菊花那若有似无的馨香。在现代我就比较喜爱菊花,可惜老妈不许在家中插菊花,说菊花是祭死人用的,真是没情趣,没格调……
我眯着眼睛,仰颈深呼吸。好新鲜的空气!没有大气污染的空气果然不一样,我忍不住多吸了几口。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冰冷的脸颊终于有了温度。
结庐在人境,
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
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
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
欲辩已忘言。
我轻吟着陶渊明的《饮酒》,陶醉在诗的意境中。感觉到有脚步走近的声音,“红儿,你急什么啊?我也不是很冷。”我半眯着眼睛说道。
“咳,咳,咳。”一阵轻咳声传来,不是红儿,我蓦然慌乱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两个风格迥异的年轻帅哥。一个面如满月,温文儒雅;一个浓眉大眼,健壮威武。不过就是认错了人而已,虽有丝尴尬,我很快就恢复了淡定。我可是e时代的女性,认错个人算什么?我挑眼大胆地打量着他们。
“八阿哥吉祥,大少爷吉祥,格格吉祥!”红儿福着身子一一打着欠行礼道,“奴婢给各位主子请安了。”
等等!八阿哥,是那个历史上的八贤王吗?是那个夺嫡失败,被雍正皇帝赐名阿其那的八爷吗?在他旁边的那个,和阿玛有些神似的,就是我那庶出的哥哥咯?
我不动声色,学着红儿打了一个欠儿,“给八爷请安了。”我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福下了身子行礼。这两日跟红儿学了些规矩,今天真还派上用场了,做起来也还像模像样的。
“起来吧。”八爷面带笑容地说着,“刚才听格格吟诵的是陶渊明的诗吧?敢问格格此诗中的‘远’指的是什么?”
考我啊,我可是文科毕业的,这又是我十分喜爱的诗,我还能不知道意思吗?
“回八爷,这里的‘远’是指超脱世俗利害,远离争名夺利的环境。内心做到了这一点,居处也就自感偏远了。”我从容地回答着。
八阿哥的眼里闪过一丝激赏,继续又问道:“采菊东篱下,以下的四句是何意呢?”
“一是,悠然自在的隐居生活和恬淡宁静的心境;二是,像山中的岚气与空中的飞鸟那样,自然,和谐。”怎么样,傻了吧?我不禁有些得意。
“我怎么听说有另一种版本,‘见南山’作‘望南山’?”
真不愧是皇帝的儿子啊!博学多才,字字珠玑,问题全部都问到点子上了。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悉心应对,“北宋苏轼就曾指出,如果作‘望’,乃有意识的注视,缺乏‘悠然’自得的情味,诗也就变得兴味索然了。有意而为,与诗人个性不合。”还有问题吗?我微笑着用眼神询问道。
八阿哥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深邃的眼睛带着笑注视着我。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我到底是个女孩子,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脸上感到有些燥热,那样温柔的眼波,几乎将我溺毙。一阵凉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喷嚏。实在是很不合适。我看见了他隐忍的笑意,真担心他因此而内伤。
红儿把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格格,您该休息了。太医说您不宜劳累。”
真是我的好红儿,适时地解除了我的尴尬。
我带着红儿礼貌性地做了告退,回到房里。
好大的园子,走得我真有些累了。我可是出名的懒惰虫,难得走这么多路呢!躺在床上,我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靠在软榻上,品茗着今春雨前的碧螺春。果然是好茶!我贪婪地嗅着茶香。
“。”
是额娘,伴着声音,挑帘进来的正是阿玛和额娘。
“给阿玛和额娘请安。”我急忙下榻打了个欠请安道。
“,你身子大安了吗?”
额娘欣慰地拥着我。这是妈妈的温度,我情不自禁地环上了额娘的腰。久违的温暖,让我想起了现代的老妈。成年以后,她就很少这样抱我了。虽然唠叨,但也是很爱我的。眼泪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了下来。
“我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看见额娘怎么就哭了?”额娘扯下衣襟上的手绢为我擦着眼泪。
片刻过后,我才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倚抱着额娘撒着娇,额娘拉着我一起坐到了软榻上,阿玛坐在了炕桌的另一边,脸上露出了笑容。
“阿玛,哥哥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阿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额娘也一下没了声音。
“咳,咳,咳……”一阵虚假的轻咳,阿玛起身对我说,“,你先歇着,阿玛还有点公务,就不陪你了。”说着挑帘而出。
遇鬼啦,走这么快!额娘在一旁悄然抹着泪。这难道是家里的忌讳吗?红儿闪烁其辞,阿玛、额娘又是如此模样……
这个古代的哥哥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额娘,”我低着头,故作委屈状,“很多事情记不得了,丫头们唯恐逾矩,又不和我说实话。深怕有什么地方不妥当,而惹得阿玛、额娘不快。”我眨了眨眼睛,挤出两滴泪珠挂在睫毛上,看来楚楚可怜。
说到假哭,我可是功力深厚。在现代老妈的面前就屡试不爽,每到关键时刻,可是俺保命的绝招哟!对付古代这心思单纯的额娘,更是游刃有余。
额娘果然心疼无比,一边给我擦着泪,一边对我说:“额娘没有怪你,只是……”
看额娘没了声音,我又轻泣了两声。额娘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哥哥钮钴禄·天启的娘是额娘的婢女。她趁阿玛酒醉之时,上了阿玛的床,因而珠胎暗结。阿玛一心只有额娘,虽收了她做侍妾,从那以后,却也再未宠幸过她。她在天启哥哥两岁以后郁郁而终。哥哥基本是被奶娘抚养长大的。因而对这个家,对阿玛、额娘甚至我都是一片冷然。难怪上次在园子里碰见他,一句话都没搭理我,最奇怪的是,郡王世子竟是他坚持不受的……
靠着软榻,我懒懒地翻着手中的书,也不过就是一本宋词而已,在现代就看过无数遍了。好无聊呀!没有电脑,没有小说,除了吃了睡以外,别无新意。郁闷啊……
“红儿,不如我们上街去逛逛?”我央求着红儿。
“格格,您是不能随便出门的。王爷和福晋是绝不会答应的。”红儿无动于衷地说道。
“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哟。哎呀!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我威胁道。
“格格,您是未出阁的闺女。如果被人知道您私自出府,会有损您的闺誉啊!”红儿急忙劝阻道。
“我们穿男装出去啊,反正你不说,又没人知道。街上可是很好玩的哟!”我努力诱惑着她。
“这……”红儿有些犹豫,思忖了半晌,“好吧!”
红儿到底也只有十二岁,小孩子嘛,没有不喜欢玩的。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无比。茶馆、酒肆,旌旗招展,做买卖的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让街上更加热闹了。我和红儿一身男装,看起来还真像两个翩翩美少年。红儿这小丫头,还真是有一套。不知打哪儿翻出哥哥小时候的衣服给我穿。她自己也找小厮借了一套男装。
我们东瞧西看,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逛了一大圈,感觉有些累了。
“格格,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红儿体贴地说。
“也好。”我应承着。
“醉月轩”名字不错,有诗意,我喜欢。
“红儿,我们就在这歇歇吧。”说着我带着红儿走进了醉月轩。
小二领我们直接上了二楼。
“给爷一个雅间。”我佯装老练地对小二吩咐着。
“这位爷,雅间客满,可否在厅内就座?”小二殷勤地伺候着。
我环顾四周,临街的窗边还有一张空桌。
“小爷就坐这儿了。”我撩衣坐了下来。
“把店里的好酒、好菜,给爷端上来。”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小二。
“好嘞!”小二吆喝着下去准备了。不一会儿,就端上了酒菜。
“红儿,快坐下来吃啊。”我招呼着,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格……少爷,这不合规矩啊!”红儿急忙推辞道。
“规矩,什么规矩?出都出来了,还讲什么规矩。快坐下,你不吃,我可生气了。”我板着脸佯装生气的模样。
红儿有些扭捏地坐了下来,提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比我这个格格还淑女。
民以食为天,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我现在穿的也是男装,谁还管形象好不好。满桌的佳肴,色泽艳丽,味道鲜美,让我食指大动。一阵风卷残云,桌上的菜被我吃了大半。红儿有些呆滞地瞅着我,看来是被我的吃相吓傻了吧!
一阵讪笑传了过来,一个人行至桌前,我抬头一看,啊……
不会这么衰吧!眼前站着的正是前些日子在府里见过的八阿哥,他还是一派儒雅,此时正满眼笑意地瞅着我呢。夸张的讪笑,却是从他身后那个身材圆滚的人口里发出来的。我转眼瞟去,什么?哥哥也在其中,脸上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冷然。老天!今天真是走“背”字啊!下次出门前一定要记得看看黄历啊!下次?唉!今天被逮了个正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真是郁闷啊……
一时间,我有些不知所措,一条手绢捏在手里,被我绞了又绞。脑子里想了无数应对之策,但转瞬就否定了。假装没看见?别人眼下已经站在我面前了。跳窗户逃跑?俺……怕死!假装不认识吗?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来此计也是断然不行的。事到如今,只有认了!
丢脸就丢到家好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一咬牙,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迈。一甩手绢,福下了身子。
“给八爷及各位爷请安了。”我福身行礼道。
八阿哥脸上闪过一丝宠溺的笑容,宠溺?该不会是我看错了吧?玩味的眼神若有似无,仿佛在说:“我以为你抵死不认呢!”
一时间我懊恼不已。对呀!我应该抵死不认的。我噘着嘴,脸上闪过一丝娇嗔。八阿哥终于朗声大笑起来。
好帅哟!真是帅得没天理……我像个花痴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他敛住笑,轻咳一声,白皙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我恍然惊觉自己的大胆和无礼,不由得也红了脸。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丝暧昧……
“八哥,这不男不女的小子是谁啊?”刚才那个讪笑的人,无礼地问道。
八哥?难不成这只“猪”也是个皇子?皇帝的老婆个个如花似玉,不会生出这种猪样男子吧?
什么不男不女,竟敢这样说我。死胖子!我一撇嘴,瞪了他一眼。在心里将他骂个半死。
“老九,老十,这是郡王钮钴禄·尔泰的掌上明珠,天启的妹子。”八爷笑着回答。
“女的啊!”十阿哥夸张地惊叫,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九阿哥也挑眼向我瞟来。
天啊!给我一个地缝让我钻吧。我真是没脸见人,糗大了……
“给九爷,十爷请安。两位爷吉祥!”我重新给两位阿哥见了礼。
那只猪还真的是个皇子。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这就是八爷党啊!不是还有个十四吗?今天怎么没见着……
“哥哥。”我瞧见站在八爷身后的人轻叫道。他也是八爷党的人吗?想起了八爷党的下场,我不由得蹙起了眉。在现代我是独生女,早就想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滋味了。可是,好不容易有个哥哥了,他却对我爱理不理的……
“格格,不如与我们同坐吧?”八阿哥开口邀请道。
“好呀。”盛情难却,我欣然接受了。在现代,男女同桌吃饭,是稀疏平常的事。在古代可就有点……我可是个现代人,这点场面算什么?
我坦然自若地随他们走入了这家酒楼最好的雅间“听风阁”。死小二,不是没雅间了吗?害我丢那么大的脸。
雅间的陈设华丽雅致,屋里飘着浓郁的檀香味。我比较喜欢清淡点的气味,这味道让我有些头晕。
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回身灭了熏香。看他们不解地瞧着我,我解释道:“饮食之道,在于色、香、味,分别满足人面部的三官。色之于眼,香之于鼻,味之于舌。一道菜端上来,首先观其色,其次闻其香,最后才品其味。这屋子檀香味太重,会影响各位爷用膳时的嗅觉,少了闻香这么重要的环节,食物的品质会降低很多。所以,小女斗胆灭了熏香,打开窗户散去多余的檀香味。”
听了我的话,八阿哥微笑着不住地点头。九阿哥阴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情绪。
“八哥,这就是你上回说起的郡王府的小格格吗?还当真是有趣得很。”
十阿哥那个猪头也不知道是在赞我还是损我。
“格格真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不仅对诗词歌赋颇有研究,对饮食之道也有独到的见解。老十,你也学着点。”八阿哥颔首说道。
“不敢当,奴婢才疏学浅,哪儿及诸位阿哥的万一呢。”我假意谦虚着。
不一会儿,小二就上齐了一桌好菜。一直未开口的九阿哥对小二吩咐道:“以后爷的这间房不用熏香了。”
我抬眼望去,没想到他也正盯着我。如此阴柔俊美的帅哥,在现代可是十分流行的哟!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眼神太过冷冽,看了让人心惊肉跳。果然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遗憾啊……
也许是刚才便已经吃饱了,现在和几位阿哥同桌,真有些食不知味,便象征性地拣了两根素菜嚼着。
“刚才跟个饿狼似的,现在倒装起斯文了。”十阿哥讥讽道,“八哥,我看她也没你说的那么特别。女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子。”
死猪头,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我冲着他嫣然一笑,“十爷,您的身子一看便知,一定是天天都吃饱饭的。”话一出口,便有点后悔。跟这个草包计较什么呢?话说这么露骨,傻子都听得出什么意思。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我呢!冲动啊……
没想到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像一点未介意。看起来有点傻傻的,倒也憨态可掬,我忽然觉得他没先前那么讨厌了,甚至有点可爱。
我扭头佯装不理睬他,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小女儿的娇态,一屋子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扭头迎上的却是眼含笑意的哥哥,看我盯着他,转瞬恢复了冷然。装酷啊?
十阿哥走到我跟前,叩住我的下巴,扭过我的头端视着我,“这小丫头还真是有趣得很啊!”脸上却不再是嬉闹之色,眼睛里闪烁着几分认真。
八阿哥脸上略微浮起一丝愠怒,开口解救我的却是那个邪肆的九阿哥。
“老十,别闹了。快来喝酒吧!九哥今天可弄了一坛好酒。”他不愠不火地说着。
声音虽冷,此时对于我来说却犹如天籁。十阿哥有些不甘心地松开了我,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在现代,老爸嗜酒如命,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对于品酒,我也略有小成。我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鼻端轻嗅着。
“三花酒!”我惊喜地叫道。
九阿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挑眉注视着我,嘴角边若隐若现地冷笑着。其他人也全瞧着我,好像在等着我的答案。
这是对我的挑衅。一时间我又有些头脑发热了。
“三花酒,虽没有茅台的酱香,也没有汾酒的甜润,更不似蜀酒的浓香迫人。但是它带着淡淡的蜜香,细闻之下还有一缕蒸米食的谷香若有似无。如此清净纯雅气味,正是三花酒独有的特色。”我娓娓地述说着。眼见一室讶然,我不免有几分得意。
八阿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想起他刚才在关键时没有帮我,我气嘟嘟地白了他一眼。他却从桌下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有些恼了,极力想摆脱他,没想到他却握得更紧了。这让我有一些慌乱,但是很快我就让自己镇定下来了。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我暗自寻思着对策。
曲指在他手心一挠,他的手一下便松开了。我得意地用手绢擦了擦手……
咦,怎么这么安静?我抬头一看,九阿哥沉着脸瞧着我的手,十阿哥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就连哥哥也是一脸关切之色。感觉腮上一片火烧,我的脸一下就红了。
须臾,我干咳几声,佯装什么也没发生。挑了菜,自顾自地吃着,假装很饿的样子,不停地把菜塞进嘴里。在一屋人默不作声的注视中,我越发的坐立难安。慌乱中,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
该死!头好晕,原来不会饮酒。在我倒下前,脑中浮起个“惨”字。
身子一软,倒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醒来的时候,我睁眼一瞧,满眼尽是熟悉的物件。可不,正是我的闺房。红儿端着洗漱的水走了进来。
“格格,您醒啦?”
我起身应道:“是啊。”
感觉天旋地转,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砰”的一声,我倒回了床上。
“格格,您怎么了?哪儿疼啊?奴婢给您请太医去。”说着就要往外冲去。
“红儿,”我懒懒地摊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对她摇了摇手,“我没事,只是有点宿醉罢了。”
“格格,”红儿拿了一堆瓶瓶罐罐走到我跟前,“这是今儿早八爷送来的解酒散,这是九爷送来的解酒露,这是十爷送来的解酒丸。”红儿一一指给我看,“您用哪个啊?哦,还有大少爷也送来了解酒汤。”
我的天!还真够齐全的。又是散,又是露,又是丸的,还有什么汤。等等,“哥哥也送了吗?”我疑惑地问着。
红儿点了点头。
“红儿,他终于当我是妹妹了!”我惊喜地跳起来抱住红儿。这时谁还管头疼不疼呢。
红儿有些不解,“格格,您原就是大少爷的妹妹啊?”
“好红儿,你不懂。今时今日,他才真正认了我这个妹妹啊!”我高兴地喊道,“我有哥哥了,我终于有自己的哥哥了!”喜悦瞬间包围了我。
一阵昏旋,我晃了晃身子。
红儿赶紧扶住我,“格格,您还是把解酒药吃了吧。”
“红儿,快把哥哥送来的解酒汤端给我。”不想辜负哥哥的一片心意,我虚弱地对红儿吩咐着。
“格格,我以为您会用九爷送的解酒露呢!那个味儿闻着可香了,格格您用着也会爽口些。”红儿嘟囔着走到外间去了。
半晌,红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
她轻轻地吹了吹才递给了我,黑糊糊的,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难怪红儿要劝我呢!我闭上眼睛,捏着鼻,一股脑全喝了下去。好难喝!红儿赶紧递上了蜜饯。
红儿扶了我躺下,“格格,您再睡会儿。”
我闭上眼睛,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吃了药果然不同。下午的时候,我醒了过来。灵台一片清明,头也不疼了,感觉好多了。
猛然间我想起一件大事,“红儿,昨儿个是谁送我回来的?阿玛和额娘发现我们出去了吗?”我急切地问着。
红儿嬉笑着对我说:“格格,您也知道怕了吗?昨个儿是八爷用他的马车送您回来的。”
“没人看见吗?”我担心地问道。这是古代,女人连门都不能随便出,更何况是喝醉了被男人送回家呢!
“回来时,走西侧的后门子,大少爷在前儿打头阵,沿路支开了丫头,老妈子。八爷抱着您,一路畅通无阻地回来了呢!我估计应该没有人发现咱们出去过。”红儿笑道。
“额娘呢?”每天晚上额娘都要来看看我。
“晚上福晋来瞧您的时候,我回说您逛园子乏了,早早地睡了。”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红儿这小丫头跟了我些日子,如今也学会说瞎话了。好呀,有前途。
“好险,好险!”没有穿帮就好,这也意味着,我以后还能出去哟!
嘿嘿……
正文 第二章 九爷
秋雨绵延,这是我到大清以来的第一场雨。每一种细微的变化,都让我这个时空旅客,充满了欣喜。只可惜不能出门,我趴在窗户前,下巴搁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的雨。自那日醉酒后,我便自觉地在闺房中,足不出户地待了几日。几位阿哥来访,也称病不予相见。
八阿哥让哥哥送来了一副汉白玉的屏风。屏风上秋菊灿烂,生生把菊花最美的姿态刻留了下来。好大的手笔,我想此物一定价值不菲。
原想退回去的,自己的确又喜欢得很。我这个人对美丽的事物向来没有什么抗拒能力。何况他们这些个皇子贵胄哪来这么多银子,还不是收刮民脂民膏得来的?我又何必矫情,全当为穷苦大众讨回点利息好了。
哥哥看我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屏风,不免怔忡,本想说点什么,却又隐忍了下来。看得出他的关心,我不以为意地对他笑了笑,示意他我自有分寸。他看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十阿哥的礼物倒是最得我心,一只漂亮的北京犬。乌黑溜亮的圆眼睛,白艳若雪的长毛,身子圆滚滚的。真是可爱极了!让我有一见倾心的感觉。
在现代我就想养一只小狗,可惜老妈不同意。说是不愿意服侍了人,还要照顾狗。真是生我者老妈,知我者也非她莫属。知道我生性疏懒,绝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照顾一只狗。因为我是个连自己也懒得花时间照顾的人。最多也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玩一玩而已。养狗需要的爱心,我有,耐心,我没有……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一偿夙愿。一屋子丫头,老妈子,外园还有众多小厮,奴仆。我想玩便玩,平日里自有人帮我悉心地养着。此刻,“胖妞”正乖巧地蜷在我脚边呼呼大睡。
对!“胖妞”正是我给这只小狗取的名字。红儿说,明明是只公狗,干吗要叫“胖妞”,有些不伦不类的。我在一旁抿嘴偷着乐。
其实此“胖妞”即彼“胖妞”。我陷入暗爽中……
“格格。”
外间传来翠儿的声音。她是九阿哥送来的礼物。是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当作了礼物送给了我。红儿为此有些神伤,我与她的世界,凭空就多出了一个人。
我握住她的手,想告诉她,我在乎的只有她。她之于我,不是奴婢是姐妹,是我心灵的慰藉。来到大清,我睁眼第一个瞧见的便是她,对于红儿的依赖无以复加,可是我什么也没说,相顾无语的凝视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什么事?”红儿挑帘走到外间问道。
“十四福晋送来的帖子。”翠儿高声答道。
须臾,红儿拿着一张朱红色的烫金请帖走了进来。
也太瞧得起我了吧!对于我一个小小郡王府的格格,用这么高级的帖子,那应该是请贵宾时才用的吧。我接过帖子一看,日期竟然就是今日,邀我至郊外的别院看雨。
看雨?有意思,一个跟我毫无交集的十四福晋,邀我看雨!敢情古代这些个贵族妇女太无聊了。下雨时,看雨;下雪时,赏雪。赶明天上下刀子,不会也办个什么观刀大会吧!我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红儿看我不言语,轻声问道:“格格,怎么回?”
我抬起头说:“去,干吗不去?在家里闷了这些天,我都要发霉了!”
“格格,十四爷府上的马车,在府门口等着呢。”
翠儿在外间催促着。看来想不去都不行了。
我低头瞧着自己一身白色的简易家居旗服,只在袖口和裙边绣了些菊花。长至腰际的长发,简单地梳了一条辫子,只在发鬓插了一朵小小的红色菊花。
既然只是看雨,也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就不用劳神费心地穿正式的旗装,盘那个紧得头皮都要扯掉的旗头了吧?还有那个莲花盆底鞋,更是让我敬谢不敏。说是尽显女子的婀娜之姿,我看就是这些古代男人,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对女人的另一种变相折磨。
“红儿,走吧。”我拉着红儿挑帘而出。
翠儿走上前来,打了个欠儿,福下身子向我请安:“格格吉祥!”
我挥手示意她起身。她却依然屈着身子。搞什么飞机?
“请格格更衣。”
什么?我瞟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以为自己是九阿哥送来的人就不得了了吗?平日里在府里作威作福,且随她去了。连红儿也时常被她拿话噎着,我最见不得红儿委屈。
在我眼里,她不过跟屏风和“胖妞”是一样的,都是阿哥们示好的筹码。怜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人当作礼物,一时心软收下了她,没想到她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该死的九阿哥,你到底送了我一个什么样的人?奴婢?还是活祖宗?有机会一定得把这个翠儿还回去。
眼见我神色不对,翠儿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奴婢多嘴了。请主子责罚!”说着掌着自己的嘴。
“够了。”我呵斥着她。干吗?威胁我吗?
我冷眼瞧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平常懒得和她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因为我平常的不计较,她已然成了王府里的另一个女主人。对府里的小丫头们,动则不是打就是骂。对红儿也是诸多刁难,如今更是理直气壮地挤兑我。明着是请罪,暗地里怕是在探测我的底线吧!
“翠儿,今儿你不必跟着了。就待在这,把屋里八爷送的屏风,给我擦干净了。”说完,我仰头走了出去。不给她点颜色,她还不知道究竟谁才是主子。
“哦,对了。”行至门口时,我忽地转身对她说,“把十爷送的胖妞,也给本格格洗干净了。”
在转身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毒。此女果然是个祸害,放在身边绝对是个定时炸弹。便宜没好货,白送的东西,果然不能随便要……
府门外果然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红儿扶着我坐了上去。一阵颠簸摇晃后,马车并没有出城,不一会却停在了醉月轩的门口。
不是上别院吗?怎么停在了这儿?果然宴无好宴,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今日做东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十四福晋。但是“醉月轩”是我来过的地方,又是一个客似云来的酒楼,公共场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在红儿的搀扶下我下了车,信步向酒楼的大门走去。
“去,去,去,滚开……”
一阵叫骂声传进我的耳里。我上前一看,原来是店内迎客的小二,正赶着檐子下避雨的一老一小。
他俩衣衫褴褛,在秋风中瑟缩着。小女孩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大爷,您行行好,让我们爷孙俩躲躲雨吧!雨停了,咱立马就走。”
“滚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当今万岁爷的九阿哥开的酒楼。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能站在他老人家的檐子下吗?”小二气势汹汹地说道。
狗眼看人低,我在心里暗骂着。
等等,这是九阿哥开的酒楼?
偌大的京城,上回出门,怎么哪家酒楼不好进,偏偏进了九阿哥开的酒楼。碰见八阿哥他们,我还以为是巧合呢!原来偶然中总存在着必然。
老人鞠着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就走,这就走。”说完拉着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准备离去。
“慢着!”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不用走,我有银子。”我掏出一锭银子递向小二。
“有银子也不行,就他们这种下等人,有银子也不配进我们开的酒楼。”小二铁了心,狗仗人势。我义愤填膺,火冒三丈骂道:“狗奴才!”走过去顺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跳起来嚷道:“你个臭婊子,敢打爷。看我不抽死你。”说着举起了手,向我打来。
我一惊,闭上了眼睛。
“住手!”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睁开眼睛,是九阿哥。他懒懒地倚着栏杆,斜眼瞅着我们。
“来福,掌嘴。”邪魅的声音冰冷如昔。
来福跪在地上,“啪,啪,啪……”左右开弓打起了自己。
这种小人是该受点惩罚。可是,看他打得自己满嘴冒血。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软软地叫着,眼睛充满了恳求。
“下去吧!下次再犯,当心爷揭了你的皮。”
来福磕头谢恩,转身下去了。
“绣心谢过。”我福下身子,向九阿哥请了安,“,请问十四福晋在吗?”我微笑着问道。
“是我发的帖子。”九阿哥阴阴地说着,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啊!”我有些惊恐,“,奴婢身子有些不适,请容奴婢先行告退。”我福下身,打了个欠,转身欲走。
“来人,把那个老的拖到后院乱棍打死,小的送到怡翠院去。”九阿哥冷冷地下着命令。那犹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让我不禁一哆嗦。
该死!竟然来这一招!他们爷孙何其无辜,我不杀伯仁,难道要让伯仁因我而死?
我回身仰头直视着九阿哥,眼睛里隐含着泪意,“绣心是否能向讨个人情?”
九阿哥冷哼一下,并不看我。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格格!”红儿心疼地喊着,陪我一起跪了下来。
泪眼中我看见九阿哥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一定是我眼花了吧!他那么冷血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表情?
“格格既然身子不爽,何不上‘听风阁’歇息片刻。”九阿哥挑眉说道。
“谢垂怜。”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些自恃高人一等的皇子、阿哥是不容别人拒绝的。我起身上了楼。
“放人。”九阿哥终于开了尊口。
还是上回来过的那个雅间,陈设倒没什么改变。只是如今再无那浓郁的檀香味了。桌上,几上,摆了几盆黄澄澄的菊花。姿态优美,灿烂极致,衬出一室秋意盈盈。
心中郁闷难消,我是肠子都要被悔青了。恨自己为什么要贪一时好玩,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不出府,不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吗?就是先前在门口时,也不该逞口舌之快,多管闲事。本是一番好意,却把那可怜的爷孙俩逼入那么危险的境地……我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反省着自己。
“格格!”红儿激动地走到我跟前。
“事情办妥了?”我扭头轻声问道。
红儿点了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让红儿给那爷孙送去了银子,看他们是否真的安全离开了。今天一定把他们吓坏了吧!特别是那个小女孩,更是让我心有不忍……
“哈哈……”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
“九哥,我倒要来瞧一瞧你藏了什么好宝贝?”进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宽宽的额头,浓眉大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英气勃勃。
九哥?难道又是一个皇子?不过,在这个阿哥开的酒楼里,碰见个皇子可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不知道这位爷排行老几?我瞅着他上下打量着,皇帝的儿子真是个顶个的帅啊!
“好一个阳光美少年。”我在心中赞道。
“奴婢钮钴禄·绣心给爷请安了,爷吉祥!”我福身行礼。
“难怪,难怪!我说九哥怎么大雨天的,非让我福晋发帖子帮他请客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绣心格格。”他上前一步扶起了我。
什么时候我大名鼎鼎了?
福晋?
才多大个毛孩子就有福晋了。在我们那个时代,他这个年龄还在上高中呢!顶多不过搞个什么早恋而已。
原来他就是我上回没见着的十四阿哥。未来的大将军王……
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早就听八哥他们说,格格博学多才,清丽脱俗。今日一见,果然气质纯雅,娇美可人!”十四阿哥兴奋地说着。
十四阿哥这种小屁孩,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小弟弟,他的热情让我想起现代我那个爱打篮球,爱跳街舞的表弟。心中不由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十四,你怎么在这?”
九阿哥顶着一张邪魅的冷脸走了进来。看十四阿哥握着我的手,不禁色变,脸黑得可以跟包公媲美了!我咬唇忍住笑意……
“绣心给请安了。”我福身行礼。
在古代就是礼数太多了,刚开始还觉得新鲜,久了就厌烦了,不过烦了又怎样,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都不敢少。这是个君权至上的时代,天家自有天家的威仪。我这个格格说着好听,不过也是皇家的奴婢罢了!
第一次有了想回现代的念头……
“格格,那日爷瞧你单凭闻香便说出了‘三花酒’的名字,想来你对品酒是颇有造诣的了?”冷淡地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碗细细品着。仿若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奴婢不敢,只是碰巧曾经闻过而已。”我谨慎地答道。
“格格不必谦虚。既然你对品酒如此在行,不如跟爷比试一下如何?”九阿哥放下茶碗,起身直视着我。轻描淡写的就撂下了战书。
“奴婢不敢!”我急切地叫着。
我可是真的不想跟他比。他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的事我还记忆犹新呢!恐怕是输,赢都不妥。谁敢捻虎须呢?我一介弱女子,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好了。我自己倒是无所惧,不知一会哪个无辜的人又遭殃了。也不知道那爷孙俩走远了没有……
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九阿哥朗声说道:“无论输赢,这家酒楼都是你的了。若是赢了爷的话,爷不仅不会怪罪你,还重重有赏。如果输了,只要答应爷一个小要求就行了。”
什么?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平白无故的,天上倒掉起馅饼来了。哼……糊弄小孩呢!就算我现在看起来是不大,但是在现代我可是已经大学毕业了。
“小要求?难道要绣心去死,绣心就要去死吗?”我蹙眉问道。
“爷不会让你去死的。”九阿哥冷笑着说道,大有谴责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
小人又怎么样?
“必须是我力所能及的哟!”我趁机讲着条件。
“你放心。”九阿哥沉声应道。
“不如我们再加一个赌注。”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九阿哥抬眼直视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若赢了,的酒楼奴婢是断断不敢要的,就把这个雅间送我就好。另外请把府上的翠儿领回去。翠儿冰雪聪明,貌美如花,送给奴婢岂不可惜?且断送了翠儿的大好前途。”我看着九阿哥,一脸淡然地说道。
前面都是废话,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翠儿那个烫手山芋还回去,就万事大吉了。
“好!”九阿哥和我击掌为誓。没想到他那般容易地就答应了。
十四阿哥从头到尾一直盯着我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我冲他福下身子见礼道:“请十四爷做个见证。”直觉上,我觉得他可以信任。
“有趣,果然有趣。格格你放心,这个见证人我当定了。”十四阿哥笑着说道。
“什么事这么有趣啊?”
炮筒似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十阿哥那个猪头。
“我说谁呢!原来是绣心格格在这,难怪老十四要说有趣呢!”进来的正是八阿哥和十阿哥。
八阿哥脸上永远带着微笑,一派风雅,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一袭白色的长衫,只在袖口和衣角绣着几朵菊花。和我的穿着好像!
想起他前些日子送的礼物,我赶忙迎上去见礼,“绣心见过八爷,十爷。两位爷吉祥!”
八阿哥显然是有点误会了,看我急切地向他请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会是以为我喜欢上他了吧?眼里的柔波不断向我涌来。妈呀!好强的电力,让我险些招架不住。
“绣心前些日子身子不爽,承蒙各位爷的关心,又是送药,又是赏赐的,让奴婢铭感五内。”我福下身子,打着欠儿,“谢八爷的赏,谢的赏,谢十爷的赏。”我依依行着大礼。
“既然各位哥哥都有赏赐,我老十四也不能落人后啊!”说话的是今天刚认识的十四阿哥,“可巧今天身上没带什么好物件,不如就把这个白玉扳指送给格格吧。”说着从手上抹下白玉扳指放在了我的手上。
“这……”我有些迟疑。
十四阿哥佯装生气地对我说:“怎么别人的东西都收了,偏偏我的就不要了?”
“谢十四爷的赏,那奴婢就不客气了。”我笑着收下了礼物。
“先办正事吧。”九阿哥冷冷地说道。
“请赐教。”我一派从容。
九阿哥一拍手,进来了两个端着紫金托盘的小二,盘内各有五个白若羊脂的瓷杯。
来者不善,看来我得凝神好好对付了。如果是现代我会喝酒,一尝便知。可是现在的绣心不会饮酒,只能完全靠视觉和嗅觉了。
第一杯酒放在了我面前。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绍兴花雕酒。”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淡笑着看向九阿哥。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此酒酒味醇厚,的确是花雕酒。”九阿哥回答道。
“‘花雕酒’又称‘状元红’,‘女儿红’。是民间小孩满月后,由父母窖藏,待儿子状元及第或女儿出嫁时,用来宴请宾客的。且以陈为贵。不知可品得出此酒为几年陈?”我面带微笑瞅着他。
看他一脸讪讪之色,我心里暗爽不已,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这一局算你赢。”他沉脸说道。
我端起第二杯酒一瞧,酒质无色透明,清澈明亮。放在鼻尖轻闻,清香纯正,芳香悦人。我笑道:“此酒为关中桑落酒。”
九阿哥默然喝下,直视着我,说道:“酒体醇厚,入口绵甜。回味较长,余香较浓。格格好眼力,好嗅觉!此酒正是桑落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周围寂静无声,连十阿哥那么聒噪的人都凝神静气。我却格外悠闲,两轮比赛我均轻松过关。
小二把第三杯酒分别放在了我和九阿哥的面前,此酒清翠如玉,药香柔和。
“怎么还有绿色的酒?”十阿哥讶然叫道。
八阿哥和十四阿哥虽然没出声,脸上也尽是一片惊讶之色。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轻吟着白居易关于绿酒的诗。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九阿哥接着吟道。
晏殊的《清平乐》。我心中浮起一丝欣赏,这个九阿哥倒还有些才华,不是个无能之辈。看他如此认真地跟我较量,我想起现代的一句话: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可惜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说出了名字:“杨林肥酒。”
第四杯便是那日让我喝醉的桂林“三花酒”。
第五杯酒颜色至美,极漂亮的红宝石色,鲜艳瑰丽,且果香饱满。我笑道:“这是成心相让吗?”
九阿哥嗤之以鼻,脸上却略微泛起一抹潮红。不知道是因为饮酒,还是……如此赏心悦目的一个帅哥,为什么会那么心狠手辣?想起他起先的冷酷无情,我不禁一哆嗦,心里徒留淡淡的遗憾!
“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惜眼前只有这么美的葡萄美酒,却没有夜光杯。”我有些感叹道。
“我输了。”九阿哥起身凝视着我,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心有所感,难得遇上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兴趣爱好的人,可惜注定了我们不会成为知己、好友。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今天我走进酒楼那一刻,彼此生命的轨迹便已南辕北辙……
“每见一回格格,都能让我多一分惊喜。”八阿哥含笑走上前来说道,“格格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我嘴含淡笑摇了摇头。
十阿哥拍着九阿哥的肩大笑说:“九哥,皇阿玛曾戏说你是当世之酒仙,居然有人比你还懂酒?!这倒是奇了!”
九阿哥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就怕他那副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那么淡漠地看你一眼,就让人后脊梁发寒。
“绣心,你真是太厉害了。单是闻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酒了!”十四阿哥激动地握着我的肩膀摇晃。这小屁孩居然自动叫起了我的闺名。跟他很熟吗?真是个见面熟的主。大庭广众下也不注意一下影响,没看见他那三个哥哥脸上隐忍的怒气吗?
“哎哟!”我故意夸张地叫着。
他这才回过神来。真是的!我都不激动他激动个什么?
“老十四,绣心到底是个娇弱的女儿家,身子又不太好,你毛手毛脚的会把她弄伤的。”八阿哥微笑着说道。
到底是皇子,气度好,气得半死也还笑得出来。较劲哪?温温有礼的八阿哥也直接叫了我的闺名。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既然取了就是让人叫的,谁爱叫谁叫。
“绣心谢过!”我诚心见着礼。
“这话怎么说?”十四阿哥疑惑地问道。
“绣心不善饮酒,只能单凭视觉和嗅觉来对酒进行判断。品酒之道,在于一个‘品’字。不能饮酒是我最大的硬伤。若存心相欺的话,只须全部用白酒,单是大曲就有好多种。颜色上没有半点明显的差别,气味虽然各异,但有很多差别并不大。必须要品尝后,才能尝出其中细微的差别。而准备了五种酒,就有三种都是有颜色的酒。这三种酒只要对酒稍有常识的人,都很容易判断。剩下的两种白酒,一种是那日饮过的‘三花酒’此酒是为数不多的米香型酒类,很容易判断。另一种‘桑落酒’也是特点很明显的一种酒,也是比较容易判断的。”我娓娓向诸位阿哥诉说道。
“格格何必谦虚?这家间酒楼现在是你的了。”九阿哥冷漠地说着。
这么大一个酒楼,装修华美,生意兴隆,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怎么说给人就给人了?
我急忙拒绝道:“绣心绝不能要的这间酒楼。”
“你当爷输不起吗?”九阿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天啊!不会又要翻脸了吧?
我有些心惊,脑中不断浮现出他起先下令要打死老人的画面。不由得浑身轻颤。
“绣心一介女流,又不懂经营之道。把这么大个楼子交给我岂不是糟蹋了?”我有些焦急地说着,哀求的目光瞟向八阿哥。
八阿哥甚是明了,走上前来说道:“老九,把这么大个酒楼交给绣心格格,确实有些不妥。不如酒楼你且留着,年底的时候分些红利给格格,你说可好?”
十阿哥这回倒机灵,也在一旁帮腔说:“九哥,你就听八哥的吧,别为难绣心格格了。”
九阿哥一脸阴郁,却也没再说什么。想是不好驳了八阿哥的面子,而伤了兄弟间的情谊。思忖了半阵才开口说:“就听八哥的。”
我大大地松了口气,对八阿哥投去感激的一瞥。他正深情地看着我呢!温柔的眼神仿若在对我说:“一切有我!”
一时间我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毕竟他才帮我解了围,总不能过河拆桥吧!只好对着他微笑着。感觉脸上肌肉有些僵硬,却不知道除了干笑,我还可以有何种表情?
十四嚷嚷着,站在了我们中间,“你们倒忘了我这个见证人了。”适时解除了我的尴尬。
天!这位爷可不要给我找什么麻烦。正想着呢,他就开口说道:“九哥,你这酒楼人家绣心早说不要了,但是你这‘听风阁’可是输给绣心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知道他一番好意,可是又把我扯进漩涡的中心了。我悄悄地扯了扯十四阿哥的衣袖,他却假装没看见。臭小子,该不会拿我当枪使了吧!我此时恍然明白过来。
九阿哥刚想开口,就被八阿哥按住了。八阿哥沉下脸叫道:“老十四,八哥的话也不听了吗?”言语中透露出几分威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微笑以外的表情。到底是八爷党的领袖,没有几分过人之处,也难让其他的阿哥死心塌地地跟随他。今天的事虽小,但足以看出他驾驭人的本事。只可惜在后来的夺嫡中他失败了。成者王侯,败者寇……
十四阿哥嬉笑着说:“说说笑也不行吗?”
转瞬间,他们已然是一片和乐融融。我却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八、九、十,甚至十四,这几位阿哥并不是同母所生,是什么让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单纯的兄弟之情?利益?还是别的什么……
“绣心格格?”
那冰冷的声音拉回出神的我,我看向它的主人。九阿哥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呢?不会又想起什么新花招来荼毒我了吧?
“来福,”他朗声叫道,“把爷的‘夜光杯’拿进来。”
“夜光杯”?我没听错吗?是那个《梁洲词》中的“夜光杯”吗?我不由得兴奋起来。我马上就能看见那个旷世奇宝了吗?
传说,夜光杯抗高温,耐严寒,盛烫酒不炸,斟冷酒不裂。碰击不碎。如在夜晚,对着皎洁的月光,把酒倒入杯中,杯体顿时生辉,光彩熠熠,令人心旷神怡,豪兴大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的时间总是觉得特别漫长……
来福把一个红缎锦盒放在了屋子中间的桌子上,退了出去。阿哥们还在继续说着笑,我虽急,却也不敢造次,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盒子看。
紧接着进来两个小二,大白天的,却拿了一支燃着的蜡烛放在了几上。然后用黑布蒙死了唯一的窗户。一室幽暗,只有蜡烛那一抹光亮。九阿哥站在桌前,一挥手,小二带着蜡烛出去了。
屋内一片漆黑……
“啊……”我讶然惊呼。
黑暗中我感觉有人走近了我。是谁?我刚想出声询问,就感觉一记温热,印上了我的唇瓣,但转瞬就离开了,接着锦盒被打开了。一时间屋内闪现着流光溢彩。
果然不是凡品。但此时,我的目瞪口呆却不是为了它。是谁?是谁?我在脑中反复问自己。是谁在黑暗中吻了我?鼻端淡淡的菊花香证明了我不是在做梦。屋里并没有外人,跑不脱就是屋内的这几位爷。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小二从外面拿了蜡烛走进来,去了窗上的黑布后,悄然退了出去。
屋内转瞬恢复了亮光。我依然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抚着自己的嘴唇沉思着。
“格格。”
红儿轻轻地拉我的手肘。我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屋人都盯着我一个人在瞧呢!我有些害臊,一下羞红了脸。赶忙佯装自己在认真看夜光杯……
“看来绣心是很喜欢这个物件哟!”十四阿哥调侃道。
我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学人家落井下石。会是他吗?我揣测着,看样子又不太像。
“九哥,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的宝贝?”十阿哥豪笑着问道。
我细细盯着他瞧,是他吗?可他离我最远,而且,他那种俗人身上,也不可能有菊花的香气。
“绣心,你走近了细细地看,若真喜欢,赶明我也给你弄一个来。”八阿哥毫不掩饰对我的好。
很有可能是他吧!他对我明显有很大的兴趣。言语中总是帮着我,眼下又最靠近我,看他这样多半是他了。
现代找老公讲究“三高”,即:学历高,收入高,个子高。八阿哥可算是上佳的人选了。可是他今天这种行为有些小人。初吻呢!就这么没一点感觉就丢了。我心中五味杂陈……
“格格,此物可还喜欢?”九阿哥淡淡地问道,一脸高深莫测。
我这才静心看着眼前的这个夜光杯。好美!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色透明鲜亮。真是漂亮极了!跟传说中的一样。
“用其斟酒的话,甘味香甜,日久不变。尤其在月下对饮,杯内明若水,会发出奇异的光彩。”九阿哥在一旁解说着。
我兴奋地左右观赏着。想着如果能用这个杯子喝一杯葡萄酒就好了。
“就用这个换翠儿。”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我有些没弄明白。是要给我吗?我不由得愣住了。用这个绝世之宝换那个让我头疼的翠儿吗?
看我一脸呆滞,他又问道:“不愿意吗?”
还好我的心脏够坚强,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他玩死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可是……”我讷讷地说着。没办法,恶人无胆嘛,谁叫我怕了他呢!说到最后就没了声音。
“没什么可是的,爷送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收。既然你不要翠儿,就收下此物。”九阿哥不耐烦地说道。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世人求都求不到的宝物,竟要别人踹给我。识时务为俊杰,我又何必推辞呢!我近前对他莞尔一笑,福下身子行了个礼,“谢的赏!”起身抬头一看,他嘴角边有一抹淡淡的红痕,疑似女人的胭脂。竟然是他?!猜谁我也不敢猜他。没想到……
回府的时候,我从他身边走过,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下回偷吃了别人的胭脂,要记得擦嘴哟!”说完偷笑着离开了。
正文 第三章 出游
“格格,不好啦!”红儿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慌张?”我倚靠在软榻上,一边低着头看书一边笑道,“格格我好得很,没什么不好啦。”说实话,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游手好闲,逍遥自在。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随意出门。府里多半被我玩遍了。家里可玩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让我有时候感觉很无聊。
“王爷和福晋要随御驾去承德。”红儿急切地说道。
“去就去呗。”我毫不在乎地说道。其实我还隐隐有些高兴。阿玛和额娘都不在家,我岂不是自由了吗?
“可是,大少爷也去哟!”红儿有些遗憾地说道,“本来王爷说也带您去的,福晋说怕您身子经不起颠簸,这回就不去了。”
什么?我出外旅游的福利被剥夺了啊!
“红儿,我们找额娘去。”我穿上鞋拉着红儿就往额娘屋里跑去。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阿玛和额娘终于同意带我一起去承德了。
夏天去承德肯定是避暑。可是现在是秋天,皇帝老子带那么大一帮子人去干什么?我正纳闷呢,看见哥哥走了过来。
“哥哥。”我扑了上去。看着他悄然变红的脸,我的嘴里逸出一串笑声。我就喜欢看哥哥那故作冷然的样子,忽然变得手足无措。
“绣心,阿玛随万岁爷秋你也要去吗?”哥哥轻声问道。
秋?搞了半天,皇上那么兴师动众的是要去打猎啊。有点意思。在现代,基于环保等各方面的原因,已经不允许打猎了。大清朝号称马上得天下,这次秋一定很有趣。
随驾的马车排成一条长龙,本来我和额娘坐一辆车,一路上还有个说说话的人。没想到,额娘意外碰到了儿时的手帕之交,两个人不知闪到哪去聊天了。我闷闷地坐在车里,骨头都快被颠散了。叫红儿上车陪我坐,她又不肯。说是外面规矩大,不比在家里。
“唉……”这是我出门以来第N次叹息了。这次出行并没有想象的好玩。看来得找个机会,自己溜出去玩一玩,否则这一趟不是白出来了吗?拉着红儿一阵密谋后,终于在午饭后寻机尿遁了。那么多人和车,少一两个人也不会被发现吧!等我玩够了,自然晓得倦鸟回巢的。
自由的感觉真好!我和红儿一身男装,边玩边走地尾随着大队人马朝承德进发。
时当秋季,沿路的景色已经有些萧瑟了。但是秋有秋的美。秋天啊特有的凄清之色,更让天地显得无比清丽。我们一路游玩着。可惜天公不作美,半途上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把我们堵在了路边的草棚里。已经两个时辰了,雨却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辆马车呼啸而过,黄泥浆子溅得老高。我一身白色的长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不顾红儿的劝阻,我跳出草棚,淋着雨,站在路中间骂道:“有车坐了不起吗?赶着去投胎,还是去送死!”
可是马车已经走远了。我跌坐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红儿蹲下身来抱住我。
不知道额娘发现我不在了没有?阿玛和哥哥出来找我了没有?
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我抬起头一看,是刚才那辆车。难道是听见我骂他,回来找我算账了吗?我有些害怕,把身子缩进了红儿的怀里。
“两位小兄弟,不如到舍下避避雨吧?”一个人撩开马车的门帘说道。
冷雨迷蒙,透过雨雾我看向他。此人一身简单的月白色长衫,态度雍然,一张脸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恍惚中竟让我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没见过呀!不是我自夸,对于帅哥,俺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上车吧。”他再次开了口。
声音虽然平淡,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让我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说完,他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是要我上车吗?我犹豫着,扭头看向红儿,希望可以从她那得到一个答案。大雨中,衣杉单薄的红儿轻轻地颤抖着,她的外袍早已披在了我的身上。
“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我抱拳向车中的人还了一礼,把手伸进了他的手里。
好冰冷的手,我不由得一颤。赶紧松开了他的手,转身拉了红儿上车。
马车继续前行着,我这才仔细地瞧着马车里的这个人。从我们上车后他就一直眯着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手中居然还拿着一串佛珠。口里似乎在默念着什么。他那张唇形优美的薄唇,此时正轻轻地嚅动着。老天!看来此人一定也是个非富即贵的主。他身上那件看似简单的长衫,竟是江南出产的,要上千两一匹的“雪锦绸”,且有银子也不一定买得到。上回阿玛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匹,额娘一直舍不得用,到现在还藏在柜子里呢!
“这位大哥。”我抱拳轻叫道。坐了别人的车,总要表示一下感谢嘛!噫?怎么没什么反应?
“这位兄台。”我加大了声音。
他还是那副鬼样子,“这位老兄。”凑近他耳边,这次我几乎是用吼的。我就不信他不搭理我。
“公子。”红儿有些不赞同地叫着。
“嘿嘿……”我摸了摸鼻子,坐回了自己的位子。我这是什么主子啊!被个小丫头吃得死死的。
救了我们了不起啊?居然不理人……
车夫的驾车技术很好,把车赶得很稳。这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颠簸。几乎,只是几乎而已嘛。一千两一匹的雪锦绸是吧!我看了看自己满身的泥浆,暗暗地偷笑着。
俗语说得好,宁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宁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不巧的是,我是个小人,更是个女人。
正想着呢,偏巧此时车一颠,我趁机扑了上去,还故意多蹭了两下。哼,看你的雪锦绸怎么办!我自顾自地偷乐着。眼看他的衣服和我的一样,都不成个样子了。偷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
“公……公子。”红儿有些慌乱地叫着我。
“怎么啦?”我一边问一边抬起了头。迎上的却是一双深邃的黑眼。此时,他正瞅着我,脸上平静无波,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那……那个车子太颠簸了。”我强词夺理地说着。
他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我抚着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幸亏这个老兄是个念佛的主。要不一生气,把我扔出车外。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我岂不是惨了!再碰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咔嚓!把我解决了,更是……
既然别人如此大度,我也不能老是无理取闹啊!我这才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不一会就和红儿相互依偎着沉睡了过去……
“红儿,”我闭上眼睛轻叫,“我要喝水。”
头重得像装了一千吨铁块。我又病了吗?一张冰凉的帕子搭在了我的额上,接着一只手绕过我的脖子,从后面扶起了我。水杯轻放在我的唇边,慢慢地喂我喝了水。好痛快!
“好红儿,还是你对我最好!”我捉住她的手,在脸颊上蹭了蹭,冰冰的,好舒服!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耳边依然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红儿?”我轻唤着,却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红儿呢?我睁开眼一瞧,不禁傻了眼。一定还在做梦!“继续睡,继续睡。”我口中默念道。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晰了。睡前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我脑海里。对了,我不是坐在马车上吗?红儿上哪去了?
“小姐,您醒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挑帘走了进来。等等,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啊……”不会是又穿越了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在大清混熟了,又穿越到其他地方去了,“要冷静,要冷静!”我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是冷静不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问个清楚。
“这是‘狮子园’啊。”小女孩用甜甜的声音回答道,“四爷带你们回来的。”小女孩接着又补充道。
狮子园?四爷?我在脑中组合着刚得到的信息。难道……
“现在是康熙四十二年秋天吗?”我急切地问道。
“是啊。”一副“你白痴”的模样看着我。
“太好了!”我从床上跳了下来,不顾自己还打着赤脚,拉起女孩的手摇晃着,“我还在大清,还在大清。”我兴奋地大叫着。
女孩的眼中露出同情之色,想是我疯狂的举动让她把我当成了脑子有病的人吧。
“红儿呢?”我急切地问道。从现代到大清以来我还没离开过红儿呢!
“您说的是和您一起被带回的那位姑娘吗?”小女孩问道。
“是啊,是啊!”我赶紧回答道。
“就在隔壁的屋里。不过她病得很严重,现在还没醒呢。”小女孩看我着急,赶忙告诉了我红儿的去向。
红儿病了吗?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心仿若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快带我去看她。”我急切地抓住女孩的手,好像在沧海中抓住的一根浮木。
跌跌撞撞地跟着小女孩走进了红儿的房间。
红儿躺在那里,发丝凌乱,眼睛紧闭,一动也不动,脸上却有一抹灿艳的潮红。我冲到她的床前,伸手探向她的额间,好烫!一定是昨天红儿把衣服脱给了我穿,自己却感冒了。感冒在现代只是个小病,在缺医少药的古代,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会死人的。我握住她的手,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了。
来到大清这么久,一直是红儿陪着我。不辞辛苦,任劳任怨。渴了给我端茶,冷了为我添衣。我却什么都没为她做过。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非要私自出来玩,红儿怎么会生病呢?
好红儿,这次换我来照顾你……
红儿病了,昨晚那样体贴照顾我的又是谁呢?一定是刚才那个小丫鬟吧。待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不过,现在还是照顾红儿要紧。
凉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大夫开的药也吃过了,红儿还是发着高烧没有一点好转。我有些痛恨自己,从小自诩博览群书,为什么就不看点医书呢?以前老妈就常说我不学无术,学的东西虽多,却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眼看红儿受着病痛的折磨,我却无能为力,这让我懊恼不已。说到吃喝玩乐,我比谁都在行,办起正事却……
揪发苦思,猛然间脑子里一丝灵光闪过。依稀记得曾在书上看过:发烧在无条件就医的情况下,可以用酒精擦拭身体的额头、后颈、腋窝、脚弯、手心及脚心,从而达到退烧的效果。可是现在哪去找酒精啊?那些个西医的玩意,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该怎么办呢?我思忖了半晌。对呀,可以用烈酒代替啊!
“喜鹊,”我大声叫道,“快帮我准备一坛子烈酒,越烈越好。”
“小姐,您要喝酒吗?”喜鹊有些纳闷地问。
她就是我刚醒来时见过的那个小丫鬟。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就是人有点呆呆的,不似红儿那般善解人意。不过我也挺喜欢她的。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还是傻点好。傻人总有傻福的。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去。”我对她催促道。这个小丫头什么都好,就名字没取好。成天就像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平常有她还热闹,眼下我哪有那份心情。
不一会儿,喜鹊抱了一个小酒坛走了进来,“小姐,这够了吗?”她娇声问我。
“赶紧过来帮忙。”我向她招呼着。她放下酒坛,快步走到我的跟前,等候我的差遣。
“把红儿的衣服都脱了。”我一边把酒倒进盆里,一边吩咐着她。是玉冰烧,难得的好酒。此酒极烈,应该勉强能代替酒精吧?
半晌,都没听见喜鹊有什么动静。难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抬起头看向她,“怎么了?”我有些不耐地问道。
“小……小姐。”喜鹊吞吞吐吐的一派扭捏。埋着头,猛拽自己的衣摆,一脸的羞涩。
原来这小丫头是不好意思啊。
唉!这古代对女人的束缚真是太深了,即使都是女人,也羞于裸裎相见。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我轻声吩咐道。现实也不是我能改变的,我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孩呢!
喜鹊出去的时候,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我不禁莞尔。很想告诉她,我也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眼下不过是为了救人。
费了好大的劲才脱去了红儿身上所有的衣服。先用热水替她擦去了身上的汗液,让身上的毛孔得以张开,然后用酒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她的身上,那些我记忆中,需要擦拭的部位,生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擦完后,我为红儿盖紧了棉被。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然后就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剩下的,我就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了。除了祈祷,也只能这样默默陪着她了……
傍晚的时候,红儿的烧终于退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因为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我。
是他,狮子园的四爷,皇帝的四阿哥,大清朝未来的皇帝……
他是大清朝“康乾盛世”的过度人物,一个历史上最富有争议的帝王。他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正用他那上承康熙,下启乾隆的手臂拥着我。清俊的脸离我如此之近,我若有勇气抬手,必定是触手可及。如此画面怎么不叫我震惊呢?我呆滞地盯着眼前的人,很庆幸在刚才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并没有晕过去。
从昨天脱离随驾车队,到今早醒来,我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今天一整天,因为担心红儿,更是无心进食。此时头晕眼花,多半是因为饥饿和疲劳吧。
“怎么了?”四阿哥凝视着我,声音里有着一丝关切。
“我……”任是我平常口舌伶俐,此时也是哑口无言。难道我可以告诉他我是饿昏了吗?
我稳了稳心神,赶紧抽离他的怀抱。顿失的温暖,让我不由一颤,“没什么,只是坐久了,眼晕而已。”我假装客气道。
“咕咕……”该死!此时腹中因饥饿而唱起了空城计,好像在昭告世人:“你说谎。”一时间,我羞得无以复加……
我深埋着自己的脑袋,打算当一只掩耳盗铃的鸵鸟。耳边传来丫头、仆役们悄然的偷笑声。我的头埋得更深了。天!屋子里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人?看来这狮子园今后是无脸再来了。早就听说狮子园风景秀美,堪称园林中的典范。本来还寻思,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游历一番。如今怕是无脸久待了。
“咳……”一声轻咳。
耳边的讪笑哑然而止,四周变得静静的。过了半晌,仍旧没有一点动静。我忍不住抬眼偷瞧,什么时候人又全都走光光了?我长吁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气来,就瞧见了站在身旁的四阿哥。
“啊……”我张着嘴,睁圆了眼,傻傻地看着他。
“干吗在这吓人?”我恼羞成怒地呵斥他。一时间忘了他是未来的皇帝,反正现在也不是嘛。
又没反应?倒显得我是多么的无理取闹了。我蹙眉生着闷气,“咕咕……”腹中又是一阵响亮的抗议声。唉!如此的不合时宜,害得我形象全无。
“没见过淑女肚子饿?”我抢先质问道。在他面前我早就没了什么形象,那我还矫情个什么?反正他也不认识我。
我抬眼向他瞧去,这位爷脸上居然还是一片平静无波。唯一有所改变的,只是唇角那丝微微的上弧,胸膛倒是轻颤得厉害。看来他的忍功相当的好,就是不知道他忍得辛苦吗?
“想笑就笑好了,何必忍那么辛苦。”我毫不在乎地说着。反正我今天是面子,里子都没了,也不在乎多一个人笑我。
“哈哈……”一阵隐忍已久的大笑从他嘴中逸出。
装啊!什么心无杂念,平静无波,老僧入定,不过都是面具吧?如今装不下去了吧!我在心中嘀嘀咕咕念叨。
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他觉得熟悉了。他刚才大笑的样子和十四那个臭小子一个模样。不愧为同母兄弟,笑起来都那么好看。见过他如此大笑的人一定不多,看来我今天牺牲形象也算值了!
“晚膳摆在‘观雨亭’。绣心格格,我在那等你一起用膳。”说完他跨门而出。
用膳?用什么膳?不就吃个晚饭吗?搞那么大排场干吗?明知道我几乎饿晕了,就给我随便端点东西进来填填肚子就可以了啊!还非得去什么“观雨亭”才能吃。我碎念着。
等等,绣心格格?难道他知道我是谁吗?我记得自己没有说过啊?
在喜鹊的服侍下,我沐浴更衣完毕。坐在铜镜前,喜鹊为我梳着长发。我凝望着自己,发现眼中竟然有一丝期待。不就是个未来的皇帝吗?我到底在激动个什么?真要见着当今的万岁爷,那还得了?到如今我才瞧出自己原来也是个“狗腿”得紧的人物。我在心中默默地嘲笑自己。
“小姐,您真漂亮!难怪我们爷对您那么好呢!”喜鹊一边为我梳着头,一边对我说,“我从来没听见我们爷像刚才那样笑得那么大声呢!”喜鹊咋呼着,“爷一定很喜欢您!”她又感叹道。
“别胡说,他那是在取笑我呢。”我愤愤地反驳着。
“昨个晚上,可是我们爷亲自抱您回来的呢!”喜鹊有些羡慕地说,“我从来没见过爷对谁这么好过呢!”
小丫头眉目含烟,一脸渴慕。才几岁啊?就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怕是喜欢上四阿哥了吧!
“喜鹊,你多大了?”我笑着探问。
“明年六月就十四了。”喜鹊有些害羞地说。
快及笄了,现代十四岁还偎在妈妈怀里撒娇呢,而古代这个年龄正是该嫁人的时候了。难怪她不好意思。我还总把她当个小女孩。其实我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大,绣心也要过了腊月才十六岁呢!
“喜鹊,你梳的这个发鬓叫什么名字?”我欣喜地叫道,“真好看!”没想到这小丫头手还真巧。
“芙蓉鬓。”喜鹊轻声回道,“小姐要戴什么首饰?”说着她拉开梳妆柜旁边的小匣子。呀!琳琅满目的,还真是齐全,“这些都是爷让人送来的,说是请小姐尽管用。”喜鹊一脸羡慕。
“不用了,我觉得这样挺好了。”我关上匣子。
出来的时候,身着男装,除了带了些银两外,并没有戴什么首饰。如今本就寄人篱下了,我又何必借别人的东西来充场面呢!况且头上镶金插玉的,总让我想起现代的圣诞树。一个活的,会走路的圣诞树,想起都觉得可笑!
我看了看身上的“雪锦绸”衣裙,想起自己在车上时的无理取闹,不觉莞尔。这四爷的脾气还真是好!怎么后世就把他传成个暴君了?
好的布料穿在身上就是不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束缚感。沐浴后,喜鹊给我送来了这身衣裙。太贵重了!我本不想穿的,可是喜鹊说,只准备了这种衣料的衣裙。无奈我只好换上了。
“对了,喜鹊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我有些感激地说道,“多亏你昨晚的照顾,要不,今天我也起不了床,更不用说照顾红儿了。”
“小姐,您谢错人了。”喜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照顾您的是我们四爷呢!”
我不由愣住了,竟然是他?!
“小姐,您昨晚可是一直抓住我们爷的手呢!爷怕吵醒你,都一直不敢动呢。今早瞧您无大碍了,这才回去歇息的呢。”喜鹊一脸暧昧地说道。
我忍不住红了脸,这小丫头骗子,居然调侃起我来了。
“刚才,听说您照顾了红儿姑娘一整天,立马就去瞧您了呢!”说完,喜鹊叽喳地在一旁偷着乐。
喜鹊这名字还真合适她,谁起的名?赶明给他发奖状。
好多疑惑,刹那间都解开了。原来昨晚那只给予我安慰的手居然是四爷的,是他照顾了我一宿。难怪他刚才会出现在红儿房里。我心中涌起一份感激,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是绣心呢?
“小姐,都弄好了。”在我神游太虚的时候,喜鹊已经把我打扮妥当。对襟绣花百褶衣裙把我衬得高贵淡雅,头上的芙蓉鬓更是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唇上一抹淡红的胭脂,掩盖了我的憔悴。让我脸上的颜色好看多了。无疑,在喜鹊的巧手下,我今天是格外美丽的。
“‘观雨亭’可是园内下雨天最美的地方。”喜鹊骄傲地说,“爷一般不在那传膳呢!”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还以为那是专门吃饭的地方,搞了半天不是啊。
“爷说,一般人在那儿,有辱‘观雨亭’的清雅。今天可是破例了!”喜鹊喜滋滋地对我说道。
站在“观雨亭”时,我才觉得喜鹊的形容是多么苍白无力。眼前的一切,那是一个“美”字就能概括的呢!
眺望远方,碧天广野,一派长空湛碧,大地澄黄,一直伸向远方。连接天地尽头的是淼淼秋水。湖波之上笼罩着一层翠绿色的寒烟。烟霭本呈白色,但由于上连碧天,下接绿波,远望即与碧天同色而莫辨了。如此美景,让我心潮澎湃,被眼前的景物感动得无以复加。让我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儿。”身后传来四爷的声音。
我回身看向他,福下身子准备行礼,他拉住了我。
“喜欢吗?”他轻声问道。声音中有着难以言语的温柔。
我有些笨拙,盯着他傻傻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亭边的菊花丛中,摘了一朵插在我的鬓间,抱手凝望,眼中闪烁着我不懂的光芒。
不是说这是他亲自栽的菊花,任何人都不能摘吗?想着喜鹊警告我的话,我有点纳闷。
“芙蓉金菊斗馨香,天气欲重阳。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他嘴里轻吟着,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我。
是晏殊的《诉衷情》。
“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我脱口接道。
惊觉自己的唐突,我有些不好意思。逞强地对他一笑,故作潇洒状。
他的眼更深邃了,眼神胶住我,让我完全不知如何动弹。我有些迷惑了,我不知道爱情离我有多远,我的爱情是否就在大清。
不是不懂爱情,我有着比外表更成熟的灵魂。八爷、九爷、十爷、甚至十四,还有眼前的四爷。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对我都有一丝情愫。那我呢?我不是个懵懂的小女孩,我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从现代来到大清,我一直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或许明天一觉醒来后,我已然回到了现代。不知道怎么来,也不知道怎么去。如此看不到未来的爱情,我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不要!”
如果爱了,却没有丝毫希望,不若不爱。我不想,也不敢去爱。唯一能做的是管住自己,守好我的心……
“敢问四爷是如何知道奴婢是钮钴禄·绣心的?”此时问这个问题,是有点大煞风景,可是这是我心中的疑惑,也是我唯一想到可以打破眼前这种诡异气氛的话题了。
四爷微微一愣,想是明白了我的拒绝。
“我会等。”他抛出这句话后,很快恢复了淡然。
我有些怀疑,一切不过是我的错觉或是我自作多情?
接着,他又一脸平静无波地告诉了我原委……
正文 第四章 月夜
原来,拜十阿哥那个大嘴巴所赐,我和九阿哥斗酒之事在京城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且越传越邪乎。连我生病之事也夹杂其中。
说什么灵台观的老神仙,没把绣心的魂招回来,到把天上的“司酒仙子”招了下来。所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无一不晓。
特别是对酒更是无所不能。只要酒从鼻前过,就能说出酒名,酒性和产地。
听说灵台观最近因为关于我的谣言,而香火越加鼎盛了呢。
我越听眉蹙得越紧。我所追求的不过是恬淡安逸的生活而已。来自现代,我深知谣言带给人的杀伤力。那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人说谣言止于智者,可惜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智者。现在倒是传我是仙子,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一夜间就变成了遗祸人间的妖孽。我不是什么“司酒仙子”,我只是一个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游魂罢了。
看样子我的平静生活要被彻底打破了!
“你走失的事,整个随驾车队闹得沸沸扬扬的。老八他们带着人疯了似的寻你。”四爷轻笑着说道,“没想到却被我在路上捡了你。”
他的语气中分明有一丝得意。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阿玛,额娘知道我在您这儿吗?”我焦急地问道。
“今儿晌午,我就派人去通知了。送信的人也该回来了,这会儿恐怕都应该知道了吧。”四爷淡然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高兴地说道。
“不愿意待这儿吗?”他有些感伤地问。眼睛里有一抹隐隐的痛。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绕来绕去又回到老路上了。狮子园很美!带着朴素淡雅的山村野趣,有着自然山水的本色,让人有种回归原野的感觉。我当然愿意待在这。可是……
“四爷,您要的奴婢给不起。”我轻轻地说着,眼眶却红了。
只是短短两日的相处,我明白他对我的宽容和照顾。了解他淡然外表下一颗火热的心,但是我无以为报!
“绣心,别哭!你要生生地揉碎我的心吗?我不逼你,我说过,我等。”四爷走到我跟前,挑起我的下巴,轻抚上我的脸。我只能任眼泪流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心动,他的深情却让我有些感动。但感动和心动之间却没有必然的等号……
一个小厮走到亭边候着,看似有事要禀。
“什么事?”四爷轻问道。
“禀四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来访。”小厮清脆响亮地回答道。
“来得好快,一顿饭还没吃呢!快请。”四爷有些遗憾地吩咐道。
“绣心,你怎么了?”十四阿哥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着。
“我没事,”看着几位阿哥阴晴不定的脸,我悄悄地挣开他,“只不过淋了雨,受了点凉。四爷已经请人给奴婢看过了。”知道他们都是真心关心我,我也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老十三,你也来了?”四爷调侃着。看得出来他对十三阿哥的不同,也许只有在他亲近的人面前,他才能卸下淡然。
“四哥,我也来看看天上的‘司酒仙子’什么模样啊!”十三阿哥笑道。
原来他就是十三阿哥,那个被太子牵连,而在“夹蜂道”关了十年的怡亲王。我上下打量着他。
十三不同,我坚持在心里,也不用“阿哥”这两个字称呼他。那是对他的一种亵渎,尽管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皇子。
他有着和八爷他们不同的气息,甚至是和他一个战壕的四爷和他也是截然不同的。没有一丝身为皇子贵胄的优越,却有一片稚子的纯真。
如此豪放不羁,率性自然的一个人,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侠客,倚剑江湖,行侠仗义!怎么就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他的眼神太清明了。这样干净的气质,这样清澈的眼睛,却身处最是无情的帝王家,不由让人为他感到惋惜!
我们的眼神在空中交会,擦出点点火花,不禁相视一笑。其实无关情爱,只是一种惺惺相惜的了然。“绣心,我们大老远来瞧你,你盯着老十三干吗?”说得出这种话的不是十阿哥那个猪头还是谁!“眼中就没有我们这些爷们儿吗?”他气恼地说道。
我环眼四周,八阿哥微沉着一张脸;九阿哥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十阿哥的不痛快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十四一脸别扭;就连四爷也拿黯然的眼神瞅着我。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我真的看十三太久了吗?好像,仿佛,依稀大概,可能是有一点久啦!
“绣心给诸爷请安了,各位爷吉祥!”我赶紧福身行礼。
气氛有点诡异,这么多人在这,四周却安静得出奇。没人叫我起来,我只好一直这么福着身子。
这些小肚鸡肠的男人。我在心里暗骂。脑子里的倔性又冒了起来,我偏不向谁求救。我垂下眼,谁也不看。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气到底有多少,要我的命吗?要的话,拿去便罢!
皇权大如天,难怪每个人都想做皇帝。官大一级就压死人,更何况至高无上的皇位。眼前都是对那个宝座感兴趣的人,当下正用他们手上的权力在惩罚我。我的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想要我的心吗?用这种手段?
气氛就那么僵持着,我知道自己让他们下不来台。你们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那就在上面待着好了。我偏就不给你们搬梯子。受折磨的是我的身体,心却清澄无比。
眼目下,他们都不好开口叫我起来了,因为要顾忌其他人。四爷虽是一脸淡然,眼中却有着怜惜;八阿哥也敛去了微笑,眼中明显写着心疼;九阿哥脸色更冷了,唇抿得死紧,唇瓣上有一抹血痕;十阿哥一脸懊恼,脸色涨得通红;十四满眼焦急,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只有十三眼含欣赏,一副了然的模样。不愧为我心中认定的知己!
每个人都希望我服个软,但我偏不!
腿已经麻得快断掉了,我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除非我倒下,否则绝不屈服。我是一个现代的女子,绝不做男人的附属品,要让他们正视我的存在,只有用我自己的方法赢得尊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感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我咬牙撑着。当眼前一黑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我尽力了!”然后,放任自己倒了下去……
“绣心……”我听见杂七杂八的叫唤声,有人还掐了我的人中,我的意识很清明,但是我就是不愿醒来。真希望一觉睡回现代去。
有人往我的嘴里灌了略微苦涩的液体,我知道那是人参汤。人参汤入腹后,我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元气。
该死!肚子好饿。正想着呢,腹中就传来一阵轰鸣。但愿他们都没听见。天要亡我吗?屋子里却突然安静了下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爆笑声。笑死最好!
我一定跟这个该死的狮子园犯冲。适才和四爷且谈风月忘记了吃饭,刚才又和八爷他们赌气,还没来得及吃饭。如今非饿死在这狮子园内。
“难不成又饿晕了?”开口的是四爷。
这位爷在兄弟面前总是惜字如金,难得开一回尊口,如今怎么在众人面前揭我的底呢?
“又?”
带着强烈的谴责和质疑,我听出是九阿哥的声音。
“四哥,你园子里的奴才是干吗吃的?”十阿哥不好指责四爷,把矛头对准了狮子园中的奴才。
“这些个狗奴才都应该拖出去乱棍打死。”十四愤愤地说。
唉!一个毛孩子乱暴力的。
“老九,老十,老十四不可造次。四哥的府上,四哥自有定夺,想来四哥也不会姑息养奸的。”八阿哥锦里藏针,明着在呵斥其他几位阿哥,暗里逼着四爷做出处罚。
我心里十分着急,一时间又没有勇气面对他们几个,只好继续假装昏迷。
“来人,把喜鹊拖出去重打二十个板子,然后撵出府去。”四爷终于发了话。
“爷,您饶了奴婢,不关奴婢的事啊!您就饶了奴婢吧!”喜鹊惊恐地叫着。
一条人命被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解决了。他不是念佛的吗?即使迫于八爷他们的压力,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啊!难道他真如史书记载的那么暴戾残忍吗?我心中有着深深的失望。此时,如果我再不出面,喜鹊恐怕性命难保了。
“慢着!”我起身叫道。
几位阿哥一起拥到床前,眼中都有着浓浓的关切。我的眼神越过他们,看向坐在一旁的四爷。
“四爷,请你饶过喜鹊。一切都是绣心的错,是绣心自己不肯进食的,不怨任何人。”我虚弱地说道,“如果四爷执意要处罚喜鹊的话,请处罚绣心。”说完我推开身旁的十四,走到四爷跟前跪倒在地上。
“四哥,你且饶了这小丫头,绣心眼前病着也需要人侍候。就容她戴罪立功好了。”
我果然没看错人,十三就是个大侠。不同于八阿哥他们的冷眼旁观,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鬟挺身而出。
“四哥,这次就饶了那个小丫头吧。”九阿哥开口说道。声音冰冷,脸上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九爷!”我怯怯叫道,没想到他此时竟会帮我说话,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既然绣心都开口了,四哥就饶了那个奴才吧。”八阿哥和十四他们也纷纷帮着求情。
到最后搞得四爷倒是有点里外不是人了。
“既然绣心格格和八爷他们都帮你求情,那就暂且饶了你,你的命既是格格救下的,以后就跟着格格吧。”四爷淡然地说着。
“谢四爷饶了奴婢!”喜鹊感激地磕头谢恩。这小丫头不知道刚才是谁要惩罚她吗?真是奴性十足啊!“谢格格!谢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这小丫头礼数倒还周全,一个都不落下。
我瞟向四爷,看他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不禁迷惑了……
晚宴设在园中的知味居,喜鹊为我重新装扮一新。身子还有些虚弱,便由喜鹊扶着来到了知味居。原来这才是园内的专用饭厅,好一派豪华大气!当我走进知味居时,各位阿哥已然等候多时了!
我福身准备行礼。
“绣心,你的身子还虚得很,就不必多礼了。”四爷抢先开口说道,其他阿哥也纷纷点头。
“四爷,绣心只不过是个奴婢,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啊!”我有些赌气地说。
打了个欠儿,福下身子行礼,“绣心给各位爷请安了。各位爷吉祥!”我咬牙说着,声音里明显还有些不高兴。然后挑衅地瞟向他们,看他们脸上均露出一片讪讪之色,心中方觉有些痛快!
“绣心,你就别生我们的气了。”十四嬉皮笑脸地说道。说完,拉了我坐下来。
“奴婢不敢!各位爷是天皇贵胄,奴婢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怎敢生各位爷的气呢?如果一个不小心,惹哪位爷不高兴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我故作胆小可怜状,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就差没扯出手绢来个泪洒当场。
“瞧瞧,绣心这张利嘴。我们不过说一句,就引来你说一大堆。”十阿哥笑道,“今天都是爷的不是,爷给你赔礼了。”说完哈哈大笑。
十阿哥倒还有几分豪爽,我也不是什么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冲他嫣然一笑算是雨过天晴了。至于后来八阿哥和十四他们再说什么,我已经一句都没听进去了,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了事。
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满桌的菜肴扣住了。一双眼睛死盯着桌子。天麻冰糖蒸乳鸽,人参炖鸡汤,菊花鱼,好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菜,摆满了桌子。要命!还有我最喜欢吃的阳澄湖大闸蟹——这个时候正是赏菊食蟹的最佳季节。
看着一桌好菜,我感觉更饿了。怎么没人动筷子?不是吃饭吗?老喝茶聊天干什么?我拿了手绢在嘴边抹了抹,还好!口水还没流出来。
“喂……”我大叫一声,一室安静,众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我的身上。民以食为天,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饿了。”我直截了当地宣布。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四爷赶紧提起筷子说:“大家请用膳吧。”说着,挑了一块乳鸽给我,“这个补身体。”
我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吃,真香!各位阿哥浅尝即止,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先填饱肚子要紧。碗里的食物被堆成小山一样,都是各位阿哥挑给我的。我一阵胡吃海喝。真爽!唉!我这个人面对美食,就形象全无了。
“咦!”怎么没声音了?我抬起深埋在碗里的头一瞧,大家这会儿正盯着我看呢。仿佛看我吃饭,是多大的享受一样。十三更是一脸惊奇,笑着说:“咱大清,唯一会这样吃饭的格格,恐怕只有绣心一人了。”
我顿觉有些不好意思,含在嘴里的一块鸡肉吞也不是,吐也不好。一不留神滑了下去,卡在喉间不上不下。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这时,不知是谁,在我身后轻拍着我的背,十四递了一杯茶给我。哎哟!总算咽下去了。
缓过气来后,我回身准备道谢,“啊……”居然是九阿哥,吃了这么久的饭,我这才发现坐在我右边的是他。
“谢九爷。”我有些灰溜溜地说。看他一派闲适,只略微对我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十三爷,奴婢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席间又是一片哄笑。
在一片宾主尽欢的气氛中结束了晚宴。因为天色已晚,四爷便留各位阿哥夜宿狮子园。
吃太多的结果就是太撑,而睡不着觉。本来这一天已经够呛了,应该早点上床休息的,可是就是睡不着。
“喜鹊,陪我到园子里走走。”我轻声叫道。
“格格,已经很晚了。”喜鹊有些担心地说。
这小丫头今天吓坏了吧。
“也好,你先下去睡吧,我在门口坐坐。”不想为难她,我就不出去了。
“格格,你加件衣服吧,外面天气凉。”喜鹊拿了件衣服递给我,转身下去休息了。
今晚月色皎洁,我徘徊在院内。秋风阵阵袭来,我紧了紧领口,是有一点冷。多亏喜鹊给准备了一件衣服。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我坐了下来。夜凉如水,院内弥漫着菊花的馨香。好舒服!我眯起眼睛享受着此时的静谧。
脚步声近,这小喜鹊,我躲这儿也找得到我啊!“喜鹊,我马上就回去歇息。你怎么比红儿还会管人?”我对喜鹊笑道。说着站起了身子,准备往回走。
一双臂膀从背后搂住了我,不是喜鹊,是谁?我挣扎着想转回身子。
“别回头。”
竟是他!
“就让我这样抱你一下,一会就好。”温热的男性气息,浓浓地包围着我。
“为什么?”我轻声地问,“九爷,请您放开奴婢好吗?你抱得太紧了,令我不能呼吸了。”我软语恳求着。
他松开手臂,却把转身的我,重新扯进怀里,“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额,坚硬的胡须碴扎得我生疼。
“为什么要这么特别?”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问自己。
“什么?”我诧异地问。
“爷喜欢上你了。”他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激烈的喘息,印在我的耳边,我的心不由一紧。
“不。”我轻推着他,想拉开一点距离。
感觉耳内一片湿热,他的舌伸进了我的耳心轻舔着,辗转又吮吸上我的耳垂。我浑身一颤,有些站不住脚跟。不是他抱我抱得死紧,我已然支撑不住了。
“别拒绝我!”他声音颤抖着,声音中有着莫名的伤感。让我不由浮起一丝心疼。转瞬却又想起了那对在酒楼碰见的爷孙,想起了他当时残忍的声音。
不知哪来的力气,让我使劲推开了他,“九爷,你高看奴婢了。奴婢不过一个平凡的女子而已,一点也不特别。”
“为什么?”
他的眼眸在里星星点点,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暗影。我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他声音中有着轻微的哭腔。这样一个骄傲绝俊的男人为我哭了吗?
“还记得那对爷孙吗?”我悲哀地问,“从那天起,我们的生命就再也不可能有所重叠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你冷酷的样子。你让我寒心,让我害怕!”我流着泪说道。
“绣心……”他的喉头逸出一声低吼,“那是留住你的唯一方法啊!我知道你不会弃他们不顾的。”
“为什么?”这次是我问他。
“绣心,你知道吗?你不仅美丽,而且你的智慧和勇气同样过人。你若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你是如此善良,如此美好!”他激动地说。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任他拥抱着。直到他吻上我的唇。不是白天才想好绝不要爱情的吗?我在脑里轻问自己。我心动了吗?一定守好自己的心!我告诫自己。
任他亲吻着,我却紧闭双唇不做任何回应。
“为什么?”他放开我,退后两步,“是谁?四哥?老十三?还是十四?难道是八哥吗?绣心,告诉我,是谁?”他眼里溢满了痛苦。
“没有谁。”我摇着头,不觉已泪流满面。
“绣心,你是我的!”他坚定地说,“除了八哥,我至死方休!”说完大步离开了。
何苦呢!
我站在月光下,任冷风吹凉我的心……
至死方休!
多么惨烈的一句话。这种惨烈也不是我能承受的。心乱如麻,有一种椎心刺骨般的疼折磨着我。
“为什么?”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是十三。清冷的月光下,仿若从天而降的神癨。眼睛中带着深深的暖意。我一向是孤单得自得其乐,眼前的人却让我感到这渺渺人间,苍茫大地,并不只是我一个人,他是我灵魂的伙伴。
“十三,”我带泪奔近他,“可以把肩膀借给我靠靠吗?”我泪眼迷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仿佛他是我唯一能依靠的。
十三宠溺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张开了双臂。
“可以吗?”我轻问着,不知道是问他还是问谁。
十三冲我轻轻颔首。
我像一只蝴蝶,翩然飞进他的胸膛。他轻抚着我的背,静静地安慰着我。伏在他的肩头,我哭得像一个刚找到母亲的孩子。
月光下,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无关情爱,只有浓浓的关切。在十三怀里我找到了久违的温暖。不是身体的温暖,而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温暖。
独自来到大清,我看似随遇而安,其实内心充满着不确定。心空荡得可以装下整个世界的寂寞。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每天都让我孤单绝望。
“为什么?”他再一次问我。
我知道他两次问的,却不是一个问题。第一次问我为什么,是问我为什么拒绝九阿哥。现在问为什么,是想问我为什么如此绝望。
我可以告诉他吗?可以告诉他,我是来自几百年以后的一缕游魂吗?即使我说了他会相信吗?痛苦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折磨得我已然崩溃。
十三把我的头按向他的肩窝,像孩子般地哄着我:“好好哭吧!过了今晚就好好地做钮钴禄·绣心吧!”他轻轻地对我说。眼中皆是一片了然。
我呆滞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我质问他,悄然地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心里有着无比的恐慌。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微笑着说,“我只知道无论你是谁,你来自哪儿,都是我十三的知己,朋友。”他的眼神清澈得犹如今晚的月光。
“十三!”我惊喜地叫道。重新投入他的怀中。
半晌,我抬起头问他:“十三,做我的哥哥好吗?”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爱情犹如夜空中的烟花灿烂美丽,却转瞬即逝。唯有亲情,看似平常却能持之以恒,无法割舍。十三这个朋友,我在大清唯一真正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不想用世俗的爱情去玷污他,却留恋他的温暖……他微微一愣,“好!我就认下你这个妹子了。”说完朗声大笑。
十三如此豪爽,如此磊落。他愿意做我的哥哥吗?我欣喜若狂。可是一想到他今后的命运,我不由得暗自神伤。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他轻拍着我的肩说。明天的事还多着呢。是啊!一园子的皇子,阿哥,明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冲他一颔首,我转身向我的房间走去。回身看向他时,清冷的月光下,他正温暖地笑着……
踏进房间,满室黑暗。我记得走时,喜鹊为我点了一支蜡烛呀!燃完了吗?我有些懊恼,借着月光摸索到了床边。
刚想褪去衣服歇息,就听见一个声音:“为什么?”
今晚遇见鬼了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鬼才知道为什么吧!
先是九阿哥,然后是十三,现在四爷也跑来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你明白我说什么吧?”四爷还是那淡然的声音,既然那么淡然,又何必来问我为什么。
“不明白。”我懒懒地道。
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一切,让我完全失去了耐性。我有一种犹如火山爆发般的冲动。够了!无论是谁,现在,我都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四爷,请您出去,奴婢要歇息了。”我对他下了逐客令。
“绣心!”他激动地叫道。声音中终于少了那抹淡然。
“好啊,这是四爷的‘狮子园’,四爷自是想待在哪,就待在哪。该走的应该是奴婢吧?”我漫不经心地讽刺道,“要不,奴婢出去,四爷在这歇息?”
“绣心!”他再次喊我的名字,声音中溢满了痛苦。
“哈哈哈……”我疯狂地大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如此痛苦,我却觉得心里有种痛快淋漓的舒畅。难道我天生就是个坏人吗?
“绣心你怎么了?”他惊觉我的不对,摇晃着我的肩问我。声音里满含着担心。
我敛住笑,冷冷地看向他黑暗中的身影。
“你想要什么?”我冰冷地问,“我吗?要就拿去,就是别问我为什么。”说完我使劲扯开自己的衣襟,站在他面前,“来呀!四爷。”我故作柔媚地叫道。
我倒想看看,男人卸下正人君子的伪善后,会是怎样丑恶的一张脸。我虽面带着笑容,心里面却凝结了万年寒冰。
“对不起,对不起……”他为我拉拢衣襟,语无伦次地叫着,“我不该逼你的!我这是怎么了?原想好好呵护你的,却让你更痛苦了。”他懊恼地说着,把我紧紧拥进怀里。
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仰面看向他。黑暗中,他的脸似乎有些扭曲了。感觉有热乎乎的水珠滴在我的面颊上,一颗、一颗滴进我的心里。烧灼得我心隐隐发疼。
我问自己,我又伤了一个人吗?痛苦是一把双刃剑,折磨了别人,也折磨了自己。我紧守着自己的心,就是怕受伤害。不想伤己,更不想伤人。没想到却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伤害了。连带把自己也弄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哎哟!”我痛苦地蜷起身体。在现代我过于紧张或痛苦,都会引起神经性胃疼。没想到这个毛病也跟来了大清。
“绣心,你怎么了?”他焦急地问我。
“你出去。”我虚弱地说。
“别任性,告诉我你怎么了?我派人去避暑山庄,请太医来给你瞧一瞧。”他焦急地说,说完,把我抱起放在了床褥上,准备出去叫人。
“别去。”我轻叫,“我只是胃疼。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
“不要紧吗?”他再一次问,“我瞧瞧。”说着走到桌前点亮了蜡烛,“瞧你脸都发白了,还是去请人来给你看看吧。”他瞧着我担心地说。
“不要,”我拉住他的衣摆,“你就在这陪我好了。”
他眼中闪过惊喜。轻柔地为我盖好被子,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凝视着我。我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他。
突然,他把一只手伸进了被里,我的心“咯噔”一下巨跳着。他要干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没想到,他却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胃腹上,轻轻地为我推揉着。
果然是好多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真正睡着的,隐隐听他在耳边说着:“为什么是十三?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却不能不顾忌十三。”
我想告诉他十三只是哥哥,可我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告诉自己我现在睡着了……
正文 第五章 品茗
早上一觉睡到自然醒,阳光自窗棂格中偷渡进来,给房间带来了一丝清新的光亮。揉揉似醒未醒的眼睛,我终于清醒了。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是个好天气,久违的太阳和我碰面了。一连两日的阴雨绵绵,发生了太多的事,让我的心情跌入谷底。不喜欢下雨,因为感觉那是老天爷在哭泣。四周的景物被阳光映照得格外美丽。心情突然变得好好!抛开昨日的阴霾,原来世界还是如此美丽!
“喜鹊。”我大声叫道,这丫头今天怎么没来叫我起床。
门“吱”的一声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红儿。
“红儿,你好了吗?怎么就起来了。”我欣喜地拉着红儿上下瞧着。
“格格,我好了。昨个儿,让您受累了。”红儿红着眼眶说道。
只有饱尝跋涉的痛苦,才知道人世的艰难;历经生死的考验,方能悟出友情重于泰山。忘记了这句话是在哪看见的。一直感触不是很深,却在这一两日彻底领悟了。
我上前抱住了红儿,就这样默默地相互依偎着,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天晴了。红儿,我们上园子里逛逛吧!”我欣喜地说,“喜鹊呢?把她叫上给咱带路。”
“四爷说,今儿一大早园里来了贵客。所以把喜鹊叫过去服侍女眷了。”红儿对我解释道。
“没关系,咱自己去!”我兴致勃勃地拉了红儿出门,“红儿,我带你去‘观雨亭’瞧瞧,那儿可美了!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昨儿,你生病了,可惜没看见。”我兴奋地说着。
拐了七八个弯,绕来绕去的,这个该死的长廊怎么长一个样子,“遭了,红儿咱迷路了。”我悻然说道。
“格格,您本来就是个路痴啊!找不到路很正常嘛。”红儿一脸窃笑地说道。
“小丫头,敢取笑我。看我怎么修理你。”说完我冲了上去挠她的痒,我们一路追逐戏闹着。
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清幽的小院。怎么还是没瞧见一个人呢?院内的石桌上摆了些糕点和一壶茶。
“喂……有没有人在啊?”我站在桌旁喊着。
一摸茶壶,还是滚烫的,是谁泡了茶又不喝?我揭开壶盖一看,哇!居然是西湖龙井。不知是哪个皇子阿哥泡了不喝,糟蹋东西!这种茶在现代可是中国的十大名茶之一,可贵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还是帮着解决了吧!
“红儿,来坐下喝茶,吃点心。”我朝红儿叫道。说着,自己先倒了一杯喝起来。
“格格。”
红儿又想阻止我吧!可惜我已经先一步喝下去了。红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茶,真是好茶!只是有点可惜了。”我一边着,一边摇着头叹息。
“格格,怎么了?不是说是好茶吗?怎么您倒摇起头来了?”红儿不解地问。
“红儿,你瞧,此茶芽叶色绿,内质清香味醇。如果泡在透明的琉璃杯中的话,茶叶就好比出水芙蓉,栩栩如生。可惜却泡在了壶里。白白地错过了观茶色的乐趣。”我遗憾地说着。
“更可惜的是,泡这种茶只需要八成开的开水,泡茶的人却用了十成十的开水。一下子就把茶叶焖坏了。现在这杯‘西湖龙井’已非极品了!”我失望地摇着头。
“好见解,好见解!姑娘竟是个高手。”一个身着华服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笑道,“想必你就是钮钴禄·绣心吧?”他摸着胡须看着我。
“老伯,您是谁啊?是四爷今天请的客吗?”我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是钮钴禄·绣心?”
“哈哈……”他朗声大笑,却并不回答。
不会是神经有问题吧?
“老伯,您慢慢笑,我不耽误您了。”我拉着红儿往外跑。
“等等,绣心丫头,刚才听你说‘西湖龙井’,讲得头头是道。你可知道这‘西湖龙井’以什么著称吗?”老伯停了笑,抚着胡须问我。
“老伯,您这是在考绣心吗?”我笑道。绣心懂不懂茶我不知道,我可是从小陪老爸喝茶喝大的。
他笑着问我:“怎么,怕了吗?”
“还不知道谁怕谁呢!”我转身坐在了他的旁边。重新拿了两个杯子,从茶壶中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他,一杯自己端在了手里。
“这‘西湖龙井’是以‘色绿、香郁、味甘、形美’而著称的。”我笑着闻了一下茶香,真是清香无比啊!
“那这‘西湖龙井’究竟分几个品类呢?”他端着茶杯并没有喝,只是笑问着我。
“老伯,您不把我考糊了是不甘心吧?”我笑着打趣,“‘西湖龙井’分为‘狮’、‘龙’、‘云’、‘虎’、‘梅’五种。其中以龙井,狮峰一带所产者香味品质最佳。老伯知道其余四种都是哪儿出产的吗?”考我?我也得考考你。
“哈哈……”他发出愉悦的笑声。
“很好笑吗?”我有些奇怪地问。不会是答不上来掩饰尴尬吧!“老伯您不知道也没关系,这个是有点难度,一般人都不知道。”我轻声说道。生怕伤了老伯的自尊。
“‘龙’字号为龙井,翁家山一带所产;‘云’字号为云栖,五云山一带所产;‘虎’字号为虎跑一带所产;‘梅’字号为梅家坞一带所产。”说完他笑看着我。
“啪啪!”我使劲拍着手,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老哥,你真棒!”自发自动地给他降了一辈,“好久没遇见你这么懂茶的人了。”我笑叹道,“你说起茶来好像我老爸哦!”说完,我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很喜欢喝‘西湖龙井’吗?”他笑着问我。
“其实我比较喜欢闻‘碧螺春’,看‘君山银针’,喝‘信阳毛尖’。”我微笑着说。
跟他聊茶感觉很好,就好像回到现代和老爸一起,谈茶。也不知道老爸现在怎么样了?我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跟老爸就好像哥们,平常和老爸喝酒、品茶的时候我都管他叫老兄。不知道他现在好吗?有没有人陪他一起开心,快乐!
“为什么?”他挑眉问我。
“‘碧螺春’的香味很特别,以前又叫‘吓煞人香’听这名字就知道它的香味有多特别了。听说‘碧螺春’这个名字还是当今万岁爷在乙卯年去江苏吴县洞庭山‘微服私访’时取的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有些八卦地说。
“是有这么回事。”他笑着点头说。
“你怎么知道的?哦,你肯定是朝廷里的大官,难怪他们说四爷这园子里来了贵客。不是你吧?”我问道。
他微笑着,却没回答。
跟这个不知名的老哥聊得很愉快,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儿臣参见皇阿玛。”四爷跪在地上说着,“午膳准备好了。”
“老哥,四爷叫你皇阿玛呢!”我笑着说。等等,皇阿玛?我没听错吧?难道……
我一时间吓得冷汗直冒,赶忙站起来跪在了地上,“奴婢钮钴禄·绣心参见皇上。”
“绣心,你怎么在这?”四爷急叫着,朝皇上磕头求道,“皇阿玛,请您宽宏大量饶了绣心的无礼,有什么过错,儿臣愿意替她承担。”
惨了!今天不知道还保得住小命吗?我怎么这么笨啊!看他器宇不凡,就应该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该死!都是那茶害的……
我不知道别人对于爱情是怎样看的,对于爱情我一向认为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当爱情来的时候,他就那么来了,没有一点预兆,没有给我任何准备的时间。所以爱情来的时候,我问自己,这是个什么东西?
看见四爷为我跪在那,头一下一下磕碰在地上铺的石板上,声音清脆。我有些震撼了。他那样一个淡然冷情的人,为我?
“老四,你且起来吧。”康熙爷声音平淡,语气波澜不惊。让人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啊,雷霆雨露都莫非皇恩,谁又有本事上测天心呢!何况眼前的是历史上少有的圣主之一。他怎么会让我们明白他是什么心思呢?
不过,我心里始终有一种声音在告诉我,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刚才你们不是还相谈甚欢吗?可是,和我相谈的是一个懂茶的老哥,而现在我的面前却是一个皇帝!
四爷起身立在一旁,皇上都发话了,他还能怎样?只有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我。
“儿臣等参见皇阿玛。”
一群阿哥走了进来,正是昨晚晚宴时的那几个阿哥。红儿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多半是她去搬的救兵吧。可惜她不知道天威难测,这几个阿哥也不一定救得了我。谁叫我老寿吃砒霜——活腻了呢!
“起来吧!"康熙爷叹了一口气说道。
九阿哥还想说什么,却被八阿哥拉住了。
“皇阿玛,您预备把绣心怎么着?”说话的是十四。
这小屁孩不知死活,这样质问皇帝老子,也不怕皇上一怒下,把我咔嚓了。不过,还是挺感谢他为我说话。
“怎么着?都是来为钮钴禄·绣心求情的?”康熙爷冷冷地问道。
“皇阿玛,儿臣……”十三刚想说什么就被康熙爷叫住了。
“老十三,你要说什么?”康熙喝道。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不想连累任何人,“万岁爷,奴婢斗胆请万岁爷处罚奴婢一个人就好,不要牵累其他人。”我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架势大声说道。
“绣心……”阿哥们急切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冲他们凄然一笑,“绣心谢过诸位阿哥了,这份情奴婢记下了。只有来世再报了。”
“皇阿玛!”有两个人冲到圣驾前,跪在了我的旁边。原来是四爷和九爷。其他阿哥也跟着跪了下来。“哈哈……”十三朗声大笑。
他是急疯了吗?
“各位哥哥快起来吧!皇阿玛根本就没有要杀绣心的意思。”十三从容地笑着。
众人的眼睛都齐齐地向皇上看去。
“哈哈……老十三,到底还是没瞒过你。他们是关心则乱,你呢?这绣心不是你昨儿才认的妹子吗?怎么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康熙爷朗声笑问。
“本来儿子也是很担心的,不巧看见皇阿玛口气虽然严厉,眼睛里的笑意却一闪而过。”十三微笑着回答,“况且皇阿玛以仁治天下,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女子呢!”
“老十三最近长进了。”康熙爷笑着说,“你们都起来吧!绣心丫头也起来吧。”
皇上都知道了吗?他连十三昨晚认了我当妹妹的事都知道了,那么,其他的呢?和九爷在园子里的事想必也知道了吧!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当皇帝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信任吗?
“绣心,还不快谢恩!”八阿哥提醒着我。
“谢皇上不杀之恩……”我磕头谢恩。
一场风波总算过去,还好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
“绣心丫头,”康熙爷把我叫到跟前,“跟我们一同去用膳吧,一起走,刚才我们的问题还没聊完呢!”他微笑着说。
“谢万岁爷隆恩!”
我碎着小步跟在了康熙爷的身后。平常大步流星惯了,这会儿甭提多别扭了。也不是我这个人有多俗鄙,可对于一个现代女子来说,实在是太离谱了。
一行人随着康熙爷一起来到了知味居。在康熙爷的恩准下,我也有了一席座位。今时不同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坐在这,谁敢造次?席间一片冷清。各人都只静静地吃着自己眼面前的菜。看似精心为皇上准备的家宴,菜肴丰盛,其实乏善可陈。眼前的人既是父子,又是君臣。他们之间,其实隔着银河一样的距离。谁又是他们的鹊桥呢?
“皇上,难得大家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奴婢给大家讲个笑话好了。”我逞什么能啊!人家父子几十年了,该怎么相处还不知道?要我来操什么心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无奈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好啊!”康熙爷高兴地说。
其他人当然是随声附和着。四爷脸色微变,但转瞬就恢复了。九爷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可是我每次看向他时,他都正瞧着我。十三脸上露出了赞赏,可能明白了我的苦心。他从小没有母亲,对待父亲的感情,自是与旁人不同。此时,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吧……
“绣心,你赶紧说啊!”十四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皇上,奴婢这可是个俗段子。皇上可能听得?”我笑着问康熙爷。
“哈哈……笑话嘛,就是要俗一点才有趣啊。”康熙爷高兴地说。
于是我开始讲故事:“说蚂蚁王国要选一个勇士,众人都纷纷表示自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蚂蚁。大家各持己见。一只最小的蚂蚁站出说:‘我最勇敢,我可以征服一只大象。’大家都嗤之以鼻。小蚂蚁说:‘那我们来打个赌,如果大象被我打败了,那么我就是最勇敢的人’。”我娓娓地说着一个现代稀疏平常的一个笑话。
“那他打败了吗?”十四着急地问。
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连康熙爷也一副静待下文的表情。
“十四爷您别急呀,听奴婢慢慢讲嘛。”我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老十四,急什么?且听绣心丫头说下去。”康熙笑道。
于是我继续说我的故事:“一班蚂蚁随那只小蚂蚁找到一只大象,大象真大啊!站在那就像一座小山似的。小蚂蚁灵巧地爬上了大象的身上。它站在大象的耳旁对它说了一句话,大象一听就昏倒了。所以大家就只好承认了那只小蚂蚁是蚂蚁王国的勇士了。好了,我讲完了,大家吃饭吧。”我狡黠地一笑,等着有人沉不住气来问我答案。
“小蚂蚁跟大象说什么了?”这回首先开口相问的是十阿哥。
“这……”我故作神秘,“答案我只能告诉一个人,由这个人传给下一个人,而且一次只能告诉一个人,最后听到的这个人,再把答案告诉皇上和大家。”说完,我看向皇上,希望能得到他的首肯。
“好!今儿就听绣心丫头的好了。”皇上金口一开,大家当然只有遵行了。
我附在十阿哥的耳前,悄悄地告诉了他答案。他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哄然大笑,久久不能缓过来。看他这副表情,大家恐怕就更想知道答案了。
“十哥,快告诉我嘛。”十四急切地冲十阿哥嚷道。
十阿哥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有些扭捏地附耳告诉了十四。十四一听也是一副夸张的模样,笑得乐不可支。主动跑到九阿哥的耳边告诉了他。九阿哥正喝着茶,“扑哧”一声,冷不防喷了十四一脸。十四一副委屈得要命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九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又告诉了坐在旁边的八阿哥。八阿哥想来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哈哈一笑。又告诉了身旁的十三。十三笑得猛拍着大腿,用手指划着我,旁若无人地朗声大笑起来。
康熙爷有些急了,“老十三,赶快告诉你四哥呀。”看来他也很想知道答案嘛!
十三附在四爷耳旁一阵嘀咕,四爷也忍不住哗然大笑起来。
“老四,你快说说,这小蚂蚁究竟说的什么啊?”康熙爷急问。
四爷刚想近前回话。
“慢着,四爷你可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告诉皇上哟!”我偷笑着说。
四爷脸上浮起一抹潮红,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淡然的声音说出了答案。他那副正经八百的淡然,更增加了喜剧效果。一时间哄堂大笑,就属康熙爷的声音笑得最大声。因为四爷说的是——
“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我想四爷此时的家宴才更像个真正的家宴吧!父亲与儿子之间,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笑话就可以如此和谐融洽。
四爷微笑地看着我,眼中竟有一丝骄傲。他是在为我骄傲吗?尽管我自己是有点小小的骄傲啦,可是管他什么事啊!我偷偷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便转头不去看他了。
十三眼中的那抹感激,让我为之心疼!可怜的十三,从小就没了额娘,兄弟之间明争暗夺,勾心斗角。跟唯一的父亲却要谨守君臣之礼。他有多久没这么畅快淋漓地笑过了?还有八爷,九爷他们,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一片孺慕之思吧!
最可怜的应该算是康熙爷!身处高位,贵不可言。可是,高处不胜寒!多少人为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而曲意逢迎,博君一笑。可是又有谁?不带一丝物欲,只为开心而开心呢?
父子之间的隔阂,骨肉之间的亲情,都不是一个笑话能改变的。但是,现在他们都笑了。单纯地为了可笑而笑,而不是别的……
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家宴结束了。宴后,圣驾移往“草庐”。
康熙爷好茶,各地的好茶便延绵不断地送往京城。此次“木兰秋祢”更是把紫禁城的整个茶房几乎都搬了过来。走到哪儿都有专人专茶侍候。当皇上就是好啊!
茶杯一一摆在每个人面前。万岁爷赐茶,自是不敢怠慢,每个人都起身谢恩。茶不错,我偷瞄了一眼十三的茶杯,上好的庐山云雾。不觉口舌生津,仰颈期盼。
宫女却在我面前放下了三个杯子。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我一瞧杯中的茶,自是心领神会。走上前去,盈盈一拜,“奴婢谢万岁爷格外赏赐。”
康熙爷微笑不止,想来此时心情一定很愉快吧!这个皇上老爷子居然还记得我说的话。
“绣心丫头,你可知你面前这三杯茶都是什么时候的茶吗?”康熙爷笑问。
康熙爷好茶,对茶自是万分了解。对于茶,我不过是粗通皮毛。还好,他老人家摆在我面前的正好是我最喜欢的三种茶,可能也不是真心要为难我吧!
“万岁爷这是要继续考奴婢吗?”我盈然笑问。
康熙爷笑着点头说:“猜出来有赏,猜不出来可要认罚哟!”
“奴婢可是期待着万岁爷的赏赐呢!”我自信地说,其实刚才我一眼便瞧出了大概。
康熙爷朗声大笑,“绣心丫头,可不要把大话说早了哟!你要说出是那一季的茶并不算什么,可还要说出个为什么才行。”
“皇上老爷子这不是耍赖吗?”我悻然噘着嘴说。
皇上和众阿哥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实判断茶分为干看和湿看两种。干看,可以从茶叶的色、香、形三个方面加以判断,各茶有各茶的形色,香味,区别较为明显。所以也比较好判断。而眼下是不能的了。茶已在杯中,经过不同手法的泡制,已经大为改观了。单是判断是什么茶,对于我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可要品出是那一季出产的,就有些难度了。水质和茶温会影响我的味蕾,感觉就会有所偏差。如今茶已呈上了多时了,温度,茶香都已经过了的最好时机。唉!难怪皇上老爷子说让我猜呢!
如今也只有赶鸭子上架了吧……
端起面前的第一杯茶,碧绿的芽叶沉浮于杯中,香气扑鼻而来,我轻呷一口,鲜爽怡人。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放回肚里了。
我冲着康熙爷盈然一福身,“回万岁爷,此茶为今春谷雨前的‘碧螺春’。”
康熙爷微笑地点了点头,问道:“绣心丫头,你且说说为什么。”
“回万岁爷,凡茶叶冲泡后下沉快,香气浓烈持久,滋味醇;绿茶汤色绿中显黄,茶叶叶底柔软厚实,正常芽叶多者,为春茶。”我坦然自若地答道。
“绣心丫头,你说此茶可算极品吗?”康熙爷挑眉问道。
“回万岁爷,此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茸毛披覆,银绿隐翠。闻之,清香文雅,浓郁甘醇;品之,鲜爽生津,回味绵长;算得上是茶中极品了。可是……”我隐言不语,不好再往下说了。
“但说无妨。”康熙爷轻笑着说,“绣心丫头,朕还以为你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没想到你也有有所顾忌的时候。”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其他的皇子阿哥们也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跟着康熙爷起着哄嬉笑我。
四爷面带淡笑,深邃的眼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八爷温文轻笑着,看我看向他,眼神更温柔了。
九爷低着眉,好像在认真地品茶,我刚想收回目光,他却用痛苦的眼神胶住我。他还在想昨晚的事吗?我的心隐隐感到有些无奈,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许有过心动吧,可是对四爷呢?我问自己我到底更在乎谁?再或者我谁也不在乎吧!
“绣心丫头……”
康熙爷一连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敢在皇帝面前神游太虚的人恐怕我是古今第一人吧!我不禁哑然一笑。
“回万岁爷,奴婢是在想该如何解释给您老听呢!”我赶紧替自己开罪,幸好康熙爷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茶虽是好茶,可是因为泡茶的人方法不正确,而未能将‘碧螺春’发挥到极致。让这上好的‘碧螺春’比起一般的正确泡法的‘碧螺春’也强不了多少。”我侃侃而谈,把我知道的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康熙爷笑问:“绣心丫头,你倒是说说正确冲泡‘碧螺春’的方法是什么?”
“回万岁爷,冲泡‘碧螺春’以奴婢手中的白瓷杯为例。”说着我举起了手中的茶杯,“一次放入一钱半茶叶即可,先用少许的热水浸润茶叶,待茶叶稍展开后,再续加热水冲泡。少时,既可闻香,观色,品评。这样才能将上好的‘碧螺春’发挥到极致。”我娓娓地向众人解释道。看康熙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绣心丫头,可愿意亲自为朕冲泡一杯这方法正确的‘碧螺春’?”康熙爷欣然地向我问道。
我上前福身行了个礼,“这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愿为皇上和诸位阿哥效劳。”
我先用茶壶里的热水把杯子进行一番冲烫,这是为了提高杯子的温度,以便于最大限度地挥发茶香。然后,用茶匙拨了少许茶叶在杯中,把搁放以后,温度只有80度左右的热水冲了些在杯中浸散茶叶。稍许后,冲入七分满的热水。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就泡成了。然后吩咐丫鬟给各位阿哥送至面前,我亲自端了茶杯敬到康熙爷面前。
“果然形、色、香、味都大不相同!难怪绣心丫头说喜欢闻‘碧螺春’,这茶香的确清雅无比。”康熙爷笑道。
我不禁悄悄松了口气,这关总算过了吧!
第二杯茶,茶香清高,味道甘爽是清明前的“君山银针”。第三杯茶,香气馥郁,味道醇厚是白露后的“信阳毛尖”。我一一向康熙爷和众阿哥解释得清楚明白。
众阿哥皆是一片叹服,就连康熙老爷子也是一脸赞赏。我不禁有些感触。在现代,我所学所喜皆不是世人所认同的,甚至不能让我找到一份自己真心喜爱的工作。若不是家境还算宽裕,我肯定早就饿死街头了。没想到莫名其妙穿越到大清,却得到了别人的肯定和欣赏。也许我原本就该是个古人吧!重新看待我的这次穿越,一切也许在冥冥中自有定数吧……
“绣心丫头,你想让朕赏你点什么呢?”康熙爷笑问。
“万岁爷,奴婢一点自娱娱人的小玩意能承蒙万岁爷高看,已是莫大的光荣了,怎敢还要什么赏赐呢!”我乖巧地说着。不喜欢拍人马屁,对此我不屑一顾。但圣祖康熙爷不同,他是我真心敬仰的一代名君。能得到他的夸奖,对于我来说就比什么赏赐都强了。
康熙爷听我如此一说,脸上更是一片愉悦之色。
“那就暂且记下,下次你要什么只管跟朕说。”康熙爷开心地对我许下了诺言。
“绣心谢过万岁爷!”我内心真的充满了感激。如果他不是一个九五至尊,只是单纯的一个老哥的话,他应该也是一个可以和我聊茶的好伙伴吧!
“绣心丫头,可惜你身为女儿身啊!”康熙爷有些遗憾地说,“若为男儿身该是我大清的栋梁之才啊!”“皇上,奴婢只是一个贪玩好耍之人,所喜也不过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把戏。我即使身为男儿身也只会是个玩物丧志的小人罢了。”我动情地言道,“但是万岁爷所说,奴婢身为一个女儿就不能为我大清贡献一己之力了吗?”
“绣心丫头,女子无才便是德啊!”康熙爷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也或是一种试探。但作为一个现代女子,我有必要为这句话做出反击。我站在那,环视着在座的每个人,他们或许欣赏我的才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还是康熙爷讲的那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
“皇上,绣心不同意这句话,”我坦言说道,“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一个女人最高的要求不过是期盼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看,而不是把自己当作牛马一般的牲口。最大的愿望就是嫁到夫家以后能生个儿子,这样便可以母凭子贵,在婆家抬头挺胸地做人。她们的一生都被三个男人左右:父亲,丈夫,儿子。”
“这有什么不对吗?”康熙爷厉声问道。显然对我的话很是不赞同。
四爷悄悄地给我使眼色,想是叫我不要说下去了。
八爷敛起了微笑,一脸深沉。
九爷虽黑着一张脸,却眼露关切。
十爷,十四紧张莫名,大概怕我惹恼了皇上,人头落地吧。只有十三淡笑着,到底上是知己,自是与别人不同,知道到了这地步,既然我开口了,就必定会说下去。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压迫得女人毫无做人的尊严。男人要求自己的妻子无才有德,自己却喜欢与有才情的女子相交。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男女之间就犹如阴阳调和,相辅相成。少了男人宽广的胸怀,女子无所依靠;少了女人的尽心哺育,男子也无法茁壮成长。为什么要看不起女子?这只能代表男人的怯懦,软弱,自私,自卑和无能。古往今来多少杰出的女子有才有德,就是本朝孝庄文太后,历经三朝,辅佐两帝。对我大清朝的建立,巩固和发展都起了不可抹灭的作用。皇上难道认为太皇太后也是一个无才德的女子吗?”我一口气慷慨陈词。不记后果,我在赌!赌这个大清能容忍我到何种地步!
草庐里静得出奇,我站在那里等候发落。
皇上一脸若有所思,阿哥们表情各异。
我却一点也不后悔,如果在大清我只能毫无尊严地活着,那我不如死去,说不定我的灵魂还能跨越时空穿越回去。
“哈哈……”不知为什么康熙爷却笑了。
正文 第六章 君山银针
“绣心留下,你们都跪安吧。”康熙爷敛住笑,冷然地说道。
果然是天威难测!前一刻还笑得莫名其妙,转眼就冷若冰霜。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小命今天就要丢在这了吗?
“皇阿玛。”十四似乎想说什么,被康熙爷一个厉色一瞟,立即闭上了嘴。垂头丧气地和诸位阿哥一起磕头出去了。
草庐里只剩下了我和康熙爷。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无力动弹。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长这么大,没有怕过谁。我依仗的是什么?周围都是爱我的父母和亲人,在他们的羽翼下我无所畏惧。来到大清,我还是没有怕,因为我所依附的绣心,也是个深受父母宠爱的女孩。还有那一班皇子阿哥们对我的纵容,让我越发的不可一世了。真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所以迷蒙了眼,看不清自己。如今……
康熙爷一直负手站在那儿,他并没有看着我,压抑的气氛还是让我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里直冒汗,大气似乎都不敢多喘一下。
过了许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已然快要羽化成一座石雕的时候,“给朕泡一杯你爱看的‘’吧。”康熙爷淡然地开了口。打破了一室沉寂。
我有些呆愣,是要喝我泡的茶吗?眼前的一切,已然不是我所能预测和掌控的了,且就听天由命吧!“是!”我轻声应道。赶忙走向茶几,打开茶罐取出茶叶。真是好茶!芽状多毫,条直匀齐,着淡黄色的茸毫。也只有帝王家才能喝上如此好茶!
不知道康熙爷此时有何深意,他绝不是单纯要喝一杯茶而已。我只能机械地泡着茶。冲泡后,恭敬地端到他的面前,“请万岁爷用茶。”康熙爷却没有伸手接过。
“好好看着。”康熙爷冷然地说了一句,转身坐下了。我看着手中刚冲泡的,叶芽竖悬汤中直冲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以前觉得蔚成趣观。现在……
心里有些明白康熙爷其中的意思了。我赶紧跪了下来,默然地举着茶杯,垂头上敬。
“今天朕驾临狮子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闲杂人等一律回避。知道你是怎么能进朕休憩的那间小院吗?”康熙爷转头直视着我。
我低头不语。
半晌,他问道:“茶汤怎么样?”
“回万岁爷,汤黄澄高。”我大声回道。
“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多说了。”他接过杯子喝了下去,“味道还不错,你的眼光很好,‘’的确值得一看。”说完把杯子递给了我。
“跪安吧。”他有些疲惫地说。
“谢万岁爷,奴婢告退。”我有些激动地握紧手中的茶盘,轻轻地退了出来。步步为营,步步惊心。小命总算保住了。
我心下明白,康熙爷本有杀我之意。他看出来了,看出这些阿哥对我的情愫。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在迷惑皇子贵胄们,所以康熙爷以他万金之躯驾临这狮子园,就是来一观究竟。或留,或杀,只是他一念之间。
如果没有小院里那番论茶,让他有了怜才之心;如果没有家宴上那个笑话,让他绝了杀我之意,当下我也不能安然地站在这了。再或者,刚才观茶的时候,没明白其中真正的意思,恐怕我也是不可能平安过关的。
他在用告诉我,茶叶再好,也终究只是茶叶。也只有放在杯里,被水煎熬着。即使气节再高贵,可以连续冲破水的阻碍直冲水面,沉下再升,几落几起,但终究还是会永远沉入水底。
他问我茶汤怎么样,就是在问我明白没有。再好的茶叶都需要好水才能泡出好味,再美,再有才情的女人终究都只是茶叶,而男人是水……
伴君如伴虎!
傍晚的时候,圣驾离开狮子园返回承德避暑山庄,我和园中一干人等在园子外恭送圣驾。八爷,九爷,十爷,十四随圣驾一起离开。只有十三留在了园中。
康熙爷临走的时候把我叫到跟前,御赐了一个托盘给我,显示了极大的恩宠。朱红色的檀香木雕花托盘,上覆红巾,显然是内有乾坤。
也是那一刻,我第一次看见了她——乌拉那氏,四爷的嫡福晋,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恭敬的人。她和四爷站在一起,一派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
还有四爷的一班妻妾,娇媚可人的李氏,青春妩媚的年氏,一个比我看起来还小的耿氏。真是一个茶壶配几个茶碗的典范。
我在园中三日了,却一次也没有见过她们。到底是园子太大了,还是四爷有意不让我们碰面?此时,心里倒是格外的平静,也或许是麻木得没有感觉了吧!
我礼貌地向他们行礼请安后便做了告退。四福晋的温和,众侧福晋的冷眼,我都没放在心上。挺直了身子穿过四爷,走回了我住的小院。我没有看他一眼,我是谁?我有我的骄傲,我不允许自己在四爷的面前有一点软弱的样子。
回到房里,我遣退喜鹊,只留下了红儿在身边陪伴。现在的我需要一个人静静地陪着我。我呆坐在那,心绪复杂,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或是该想什么。
“格格,我们走吧!”红儿红着眼眶对我说。
“上哪去?”我扭头轻声问她,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自从您醒来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开朗,大胆,懂了好多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外间都传言您是仙子下凡。可不管您是谁,您永远都是红儿的主子。四爷喜欢您,红儿知道,但您是绝不甘愿与别人共侍一夫的。格格我们走吧,天大地大,走到哪,我都陪着您。”红儿流着眼泪对我说。
是啊!我待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猛地一下扯开覆在托盘上的红巾。托盘上有三个华美精致的茶罐和一只洁白如羊脂的景德镇茶杯。茶罐里分别装着碧螺春,,信阳毛尖。看着托盘我不由得笑了。
笑中的凄楚和心酸,想必红儿也很明白吧。
她冲过来抱住我,对我说:“格格,您想哭就哭吧!”红儿此时给我的慰藉已经温暖不了我冰冷的心了。哀大莫过于心死……
“红儿,把纸和笔给我拿来。”我淡然地吩咐道。
在给四爷的信上我轻描淡写地写着,因思念额娘我回随驾大营去了。写罢,拿红布包了那只杯子,留下了那三罐茶,趁着夜色离开了狮子园。出来后才发现,屁股后面多了一只跟屁虫。喜鹊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跟上了我。
人生有时候要面对很多选择,不管对还是错,既然选了,也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康熙爷赐给我的东西摆明了就是要我选择。茶都是好茶,一个杯子却只能泡一种茶叶。他的儿子都是最好的,但我必须选一个。非要选择吗?那么我选择哪一种茶叶都不要,做一只离开的空杯子。拿走杯子就是在告诉他我的答案,我谁也不要。
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人向我走来……
“等你好久了,你比我预料的来得要迟一些。”清冷的月光下,十三站在那里,带着微笑说。
“十三。”我快步冲向他的怀里。
红儿和喜鹊害羞地转过了身去。
“为什么?”我颤抖地问,“为什么?”
十三温柔地搂着我,他轻叹了一口气说:“绣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哀!我们这些皇子,阿哥们看似风光无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有很多事情我们也很无奈!你明白吗?”
我伏在十三的肩上轻泣着。十三讲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懂了又怎样?我作为一个现代人,依然不能接受。我在十三的怀里沉默着,在这清冷的月夜里,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希望能够温暖我冰冷的心。
“跟我回去吧!四哥在等你……”十三凝视着我说。
“不!”我坚定地说,“我绝不回去。”
“绣心!”十三被我眼中的决绝震住了,“你何必这么固执?”
“十三,我以为你懂我!”我凄然地笑着,唯一的知己!他不是不懂我,只是他选择站在了四爷那边。“绣心!”他有些激动地叫着我,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你要什么?嫡福晋的尊位?除了那个,四哥什么都可以给你。”
“十三!”我愤然叫道,他的胸膛已然没有了我要的温暖。我退出他的怀抱,带泪凝望着他。身子不由得打着寒颤,是月夜太冷,还是心太凉了?
我悄然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红儿和喜鹊站在了我的身旁。我咬着唇瓣对他说:“十三爷,奴婢思母心切,先行告退了。”
“绣心?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吗?”十三悲切地问。
“奴婢高攀不上!”我被自己声音中的决然惊呆了。我有那么恨他吗?抑或者我恨的是自己?如今我亦成了爱情的逃兵……
在这个一如昨晚的月夜里,我在哀悼尚未发芽的爱情。一切也许都是月亮惹的祸吧!如若没有月光下一时温柔的心动,我此时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与其说是和十三的决裂,不如说是帮自己下定决心。说完转身投向月夜中。
“我明白了,我送你一程吧!这儿离随驾大营还很远,你们三个姑娘家会很不安全的。”十三拉住我说。
“不必了,你回去吧。”我冷然说道,转身看向他,“是四爷让你来的吗?”我轻问。
他低头不语。
“请您回去告诉他,我,钮钴禄·绣心什么也不要。嫡福晋也好,或是别的什么也好。我只要一句他永远给不起的话:弱水三千,只饮一瓢。”说完拉着红儿和喜鹊快步走了。
我有我的骄傲,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最惨的是他已经有一大堆老婆了,在未来,甚至不知道究竟还会有多少个。现在不是我要不要看不看得到未来的爱情,而是如果我选择了爱情,就会有一个可以预知的悲惨命运……
月夜里,凉风吹着树梢,沙沙直响,红儿和喜鹊都抓紧了我的衣摆。
喜鹊缩着脖子对我说:“格格,您害不害怕啊?”
我朗声大笑,“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来拉着我的手,我教你们唱一个歌吧!”
我轻柔的嗓音唱起了我喜欢的那首歌《千里之外》。寂静的夜里飘荡着我淡淡的哀愁——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
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
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
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两鬓斑白
闻泪声入林、寻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等你来
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
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
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
梦醒来……
这或许就是唱给我自己的吧!没人送我,我就为自己送行。送别身后曾经的心动……
“格格,真是好兴致啊!”漠然的声音向我飘来。
我遥看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旁斜倚着一个人,那身影,那声音,原来是他。我福身行礼:“九爷吉祥!”
他冲上前来拉起了我,一把把我扯进怀里,“绣心,我该把你怎么办?”一双健臂把我勒得死紧,用下颌使劲地摩擦着我的脸颊。
“九爷,你放开绣心好不好?”我轻声地问。
“这一次,我绝不放手。”他咬牙说道,俊美的脸上竟有一丝狰狞。
我轻笑,泪意涌上眼眸,感觉百川之水在我眼内汇集。
他微微松开我的身子,俯视着我,“怎么了?我又把你抱太紧了吗?”他焦急地问。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的哀伤仿佛离我有些远了。
“九爷,您该剃须了。”我抚着自己的脸,轻笑。
“绣心,你不要这样笑好不好?”他心疼地重新搂住了我,这回是轻柔的。
“为什么?”我软语轻问。
“感觉你离我好远,离这个尘世好远。仿佛我一松手你就会随时羽化飞去。”他紧了紧手臂继续呢喃着,“不要离开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我低声应道,声音小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这一刻我只想顺心而为,不管明天会怎样,这一刻,我不想离开这个可以给我温暖的怀抱。
“真的吗?”他大声询问我。眼中有不可抑制的狂喜,他热切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无言地和他对凝了许久,“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可以吗?”我开口问道。
语毕,我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我是这样一个自私得不可救药的人吗?我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会带给他怎样的伤害吗?只有一个人,却没有一颗心。骄傲如他,怎么可能接受如此的屈辱呢!他用眼神纠结着我,眼中闪烁着无比的痛苦。不忍眼见我对他的伤害,我揪心地闭上了眼睛,等着他推开我的身子。
“走吧,我们回去吧。”他轻声说,“只要是你,我什么都要,哪怕只有一个人。你终究什么都会属于我的。”脸上一副狂妄不可一世的表情。
老天!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自信心过度膨胀了?我自己对未来尚无自信,他哪来那么大的把握。相爱太难,被爱好幸福!人为什么往往都要去追求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而忽略了身边的美好?
“九爷,你做我哥哥好不好?”我娇媚地问道,眼眉如丝,风情万种。
“好啊。”他说,“我先得了你这个妹子,然后再得你的心和身子。”脸上一副半真半假的戏谑,“别拿这套对付我,我可不是老十三。我要的绝不是一个妹妹。”他挑起我的下颌邪肆地说。
我身子一颤,一股莫名的激流在体内流淌。这样深沉的执着是我能承受的吗?
“老十三,你可以回去了。”他突然朗声地说道。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来,一袭白衫在月光下分外耀眼。他刚才一直跟着我吗?他盯着我的眼睛,“绣心,刚才如果我不是劝你回去,而是叫你跟我走。你会走吗?”
我们在月光下就那样对视着,半晌,我幽幽地对他说:“十三,有时候,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世!”
“绣心,上车吧!”九爷在一旁轻声催促着。
我扶着他转身上了车。红儿和喜鹊也自己爬上了马车。
马车极速驶离,我转头望向十三,银白的月光下,他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着,马蹄声在着暗夜里显得特别的清脆。滴答、滴答,一步一步地踩着我的心。
红儿拿了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马车里,东西准备得很齐全,几乎能想到的他都准备了。如果说我的心完全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为什么心里还隐隐放不下一些东西?
“九爷,我们还要多久可以回随驾大营?”我掀开毯子,探出车帘问道。
“大约还要半个时辰。”他转回头对我说,“怎么那么迫不及待了?想你额娘了吗?”他轻笑着,“驾。”他挥舞着马鞭把车赶得更快了。
“要是万岁爷知道他的宝贝儿子为一个奴婢赶车,不气得吹胡子瞪眼才怪了。”我嬉笑着,声音中有我自己想不到的快乐。
“绣心,我从来没把你看成一个奴婢。”他挥了一下马鞭,一脸正色地对我说,“为我心爱的女人赶车,我甘愿!”
我不禁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地捶向他的胸膛,“谁是你心爱的女人啊?”我娇嗔道。
他捉住我的手,头抵着我的额,深情地说:“你啊!”说着扔了马缰,一把抱住了我。
“你无赖啊!”我白了他一眼,抿嘴偷笑。被爱的感觉真不错啊!心口满满地洋溢着幸福。如果瞬间能转化成永恒,我希望自己永远停留在那一瞬间……
一阵马声嘶鸣,接着天旋地转般的激烈碰撞,马车撞向了路旁的大树,在马车翻倒的那一刻,他用身体护住了我,翻滚到了路边的田里。我趴伏在他身上,有些吓懵了。半晌,才惊觉这种姿势是多么的暧昧。我赶忙从他身上起身。
“别动。”他按住了我。声音显得格外的喑哑……
“你受伤了吗?”我急问。黑暗中只有伸手在他身上摸索着。
“该死!”他闷声叫道,“你要是不想让爷在这要了你,你就别乱动!”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我立即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突然,我想起了车里的红儿和喜鹊。我使劲地推开他,向撞倒的马车冲去。
“红儿、喜鹊。”我的声音中透着恐惧,老天,上帝,各路佛爷、菩萨,虽然我平时心不诚,希望你们千万要保佑她们平安无事!
“格格,我们没事。”红儿从车里探出头来。
“没事?干吗不早出来?”我有些生气地怒吼着。难道她们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格格,我们不想坏了你和九爷的好事啊!”红儿有些戏谑地说。喜鹊在车里闷笑着。
这两个死丫头,平常被我惯坏了,现在倒戏弄起我来了。
“红儿,喜鹊,你们两个既然没事,就赶紧出来把车推上马路。一会儿还要赶路呢!”我得意地向她们吩咐道。敢得罪我,哼……
“格格!”两个小丫头果然花容失色。
哈哈,跟我斗,还嫩点!
“田里很舒服吗?九爷!”我转身看向还躺在田里的九阿哥,讪笑道。
“还不过来扶爷一把,你当爷爱躺在这吗?”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听得出他的声音有多么的无奈。
“红儿、喜鹊,还不出来帮忙。”我大声叫道。赶紧冲到他的面前,想看看他究竟伤哪儿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个‘麻烦精’。”他苦笑着对我说。声音里没有丝毫的厌恶,却蕴涵着浓浓的宠溺。红儿和喜鹊在身旁笑得肆无忌惮。我恶狠狠地瞪着她们,摆出一副晚娘面孔,转瞬,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刻,有他和她们陪在我身边,真好!
车翻倒了,马也跑掉了,寂静的旷野里只剩下三个弱女子和一个受伤的男人。九爷坚持不让我看他伤在哪儿了,让我很是担心。
眼前这个地方,虽说离随驾大营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但是走路就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了。就凭我们几个,恐怕走到天亮也很难走回去吧,更何况还有一个受伤不能行走的九爷。无奈,我们只有待在原地。起码车上还有一些可以的保暖用品,车子也还可以挡挡冷风。秋天的夜里,已经是寒气逼人了。
车子斜倒在田边,我和红儿还有喜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车翻了起来。这其中我耍了点小聪明,稍微运用了一点点杠杆原理。把驾马用的辕卸了下来充当杠杆,然后在辕下垫了一块石头作为支点。一番努力后,终于凭我们三个弱质女流,就把车翻了起来。
九爷惊奇地看着我,“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他惊讶地问。
“不会的很多。”我笑着回答他,“一切不过是碰巧而已,碰巧我会的都被你看见了。”
幸好马车够大,挤我们四个倒还凑合。刚才翻车的时候,我还抱怨他:“干吗准备这么大一辆车?”现在看来,车要是小了,我们中势必有人要受冻了。可惜毯子只有两条。在九爷的坚持下,一条给了我,一条给了红儿和喜鹊。
车外的风呼呼地吹着,风透过车帘吹了进来。我盖着毯子尚且有些冷,看九爷身上似乎还是白日的那一身,白天还行,在晚上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我们一起盖吧?”我有些羞涩地说,很快就把头埋进了毯里。在现代我都不一定敢对男人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邀请。没想到在这男女教条分明的古代,我竟就这样贸然地说出口了。
半晌,没听见他的回应。我悄然地抬起了头,看见他黑暗中的眼睛分外晶莹。我害羞地再度缩回了脖子,就让我做一只缩头乌龟好了!他却突然笑了。笑得那么无所顾忌,笑得那么神采飞扬,仿佛黑夜都被他点亮了。我心底深处有一些东西在那一刻似乎被融化了……
他拉开了毯子钻了进来,一只手臂,穿过我的脖子垫在了我的头下,另一手臂,绕过我的腰搂住了我。在他的怀里,我们竟是如此的契合。我有些微微的挣扎,想到他身上有伤,也不敢怎么大动。
“睡吧!”他轻柔地说,声音里有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说完,发出了均匀的鼾声。一切仿佛只是我自己的多想。可是,有谁睡觉这么快就打呼的?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开口叫他?现在为什么又要默许他这样搂着我?人生就像一道选择题,为什么别人碰见的都是单项选择,偏巧到了我这,却是多项选择……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温暖得让我安心的气息,一直包裹着我。这是我到大清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沉得我不知道,清冷的秋夜里有怎样一双深情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直到天明……
人生也许就是这样,痛苦和快乐总是并存的。他们像两个形影相随的孪生兄妹,无时无刻不在生命里交替轮回。欢乐仿佛是轻风吹拂水面荡起的涟漪,痛苦则是尖刀划过心灵的刻痕。
我这样一个生性疏懒的人,请原谅我的不积极,请接受我的不争取。在爱与被爱之间我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被爱。四爷的清冷让我寒心,九爷的热情让我无法抑制地沸腾。女人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一份从容的淡定,还是如火般燃烧的邪肆?
当阳光划过我的眼睛,身体似乎随着什么在晃动。我感觉自己已然逐渐清醒。怎么回事?睁眼一看,车还是那辆车,现在却是走着的。红儿和喜鹊已经不见了踪影。
“红儿、喜鹊?”我惊叫。
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九爷的手紧环在我的腰间,腿正占有性地圈住我的。在我起身那一刻,他已然也醒了。温柔而深沉的眼睛正凝视着我。我不由自主地臊红了脸。
“没见过青春无敌美少女啊?”我尴尬地娇嗔道。
他笑而不答,看我的眼神更深邃了。
“看够了没有?”我有些恼羞成怒,拉起毯子捂住我的脸。
他的呼吸轻轻地划过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呼进我的耳心。他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看你一辈子都不够!”
像一阵电流突然击倒了我,我浑身禁不住颤抖,连脚趾都麻痹得紧紧弯曲。不敢在此时抬头,害怕遇上我无法抗拒的温柔。他轻柔地拉下遮住我面容的毯子,用手轻挑起我的下颌,认真地端视着我,仿佛我是一件多么易碎的瓷器。
此时我才认真看清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俊美的一张脸,又贵为皇子,该有多少女人倾心于他。平凡如我,何德何能拥有他无悔的深情?
“为什么?”我轻问。
“没有什么为什么。爷就是喜欢你,如果知道为什么,就不会让我如此痛苦了。绣心,我的绣心!”他紧紧地抱住了我。
“红儿和喜鹊呢?”我有些煞风景地问。
“昨儿你睡了,我的手下便寻来了。我让他们把车修好了,让你那两个小丫鬟坐车先回去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脸无所谓的漠然,好像说的事跟他丝毫没有关系一样。装酷啊!
“为什么我们还在这?”我疑惑地问。
他的面上浮起一抹潮红,有些不自在地说:“怕吵醒你,就停在这没走,天亮才走的,你就醒了。”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要怎样的周全,才能在不惊动我的情况下,修好车子?我竟一丝感觉也没有,还睡得如此安逸。昨天,车子的破损程度我已经看过,实在很难在不惊扰车上人的情况下修好。他是怎么做到的?最难得的是他的那份心思,怎么不叫我感动呢!
“九爷。”我主动伸手勾上他的脖子,感动地叫着。
我们眼对眼,鼻对鼻,他的唇就这样印上了我的唇。这一回我不再冷漠,感觉我轻柔地回应,他吻得更深了。唇齿之间是一派该死的缠绵……
忽然,我使劲地退开他,向后退去……
“你这个女人又怎么啦?”他有着欲求不满的暴怒。
“你今天还没漱口呢!好恶心……”我捂着嘴格格地娇笑不止。
“你这个‘小妖精’,爷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嫌起爷来了。”他脸上有着不可一世的霸道。说完拉过我来,扯开我的手,继续深吻着。
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但我愿意此时他这样激烈而霸道地吻着我!
“哎哟……”
“你怎么了?”我有些急切地叫着。
看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跟他一贯的漠然大不相同。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看爷这般模样你还笑得出来?”他咬牙切齿地说。
还有心思跟我斗嘴,那就是问题不大了哟!
我狡黠一笑,撇着嘴问:“良心是什么东西?在哪儿?多少钱一斤?”我幸灾乐祸地左顾右盼,一副四下寻找的模样。
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笑得乐不可支。突然看见他的衣衫上似乎有些血迹,我这才有些慌张。
“怎么了?我看看……”我焦急地扑了过去。
他伸出手抱住了我。
“没事,不要紧。昨晚我已经上过药了。”他轻柔地安抚着我的焦虑。
看他受伤的那个部位……难怪昨晚不让我看呢!“嘿……”原来是伤了屁股啊!知道这个时候笑,是有些不合适啦,不过,想不笑也实在有点难!我隐忍着笑意,伏在他身上轻颤着。
“别哭,别哭啊!”他心疼地说。说着准备捧起我的脸,为我拭去眼泪。
我把头埋得死紧,不敢抬起头来。他有些急了,握着我的下颌硬挑起我的脸,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我满脸的讪笑。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耶!半晌没和我说一句话。我有些惴惴不安,谄媚地牵了牵他的衣袖,一副讨乖卖赏的模样。
“九爷!”我故作娇媚地叫着,声音中的酥麻激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掉了一地。天啦!就是永远不死,也被恶心死了……
他还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脸上阴阴的,什么呀,小气鬼,做出那鬼样子,唬谁呢?
哼,不理我就算了。我有些恼怒地撇过头去。难怪以前我老妈常说,男人都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果然姜是老的辣,见解独到。一声微微的叹息声传来,我佯装没有听见,继续生着我的闷气。
“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他感叹地说,轻轻地从我身后搂住了我。
我倚靠在他怀里,温暖包围着我,享受这片刻心灵的静谧。
“我们现在不回去好不好?”我的脑子里跳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好想暂时抛开一切,在这古代里逍遥几天。他不是皇子,我不是格格,我们可以任性地痛痛快快玩几天。
明白他有他作为皇子的责任,我有我作为钮钴禄·绣心的义务。我甚至知道他的未来……可是我也明白,历史是不可能因为我而改变的,我们要做的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我本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冥冥中我却穿越到大清来了。如果我来到大清是命中注定的,那么他是否就是我命中的那一个良人?想那么多干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且唱明日歌!
“来福,把车调头。”他没问我为什么,直接对来福吩咐着。他只轻声问我,“去哪儿?”
“随便!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去。”我满足地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子靠好。坐马车可也是很累的哟!
马车一阵急奔,扬起滚滚黄沙……
(《千里之外》歌词来源于周杰伦专辑《依然范特西》)
正文 第七章 乌沙镇
,一个离承德已经有些远的小镇。
“九爷,不如我们今晚就在这停留一宿吧?一来,可以看看您的伤,二来,我看这挺热闹的,一定很好玩!”我笑语盈盈地说。
离随驾大营越远,我的心情就越发的舒畅。九爷对我也是越发的宠溺。一路上凭我高兴,想走就走,想停便停。如今天色渐晚,正好行至这座小镇,看来也是缘分。
“‘醉月轩’?九爷,这是您开的吗?”我惊讶地问道。
“来福?”他转身看向来福,像是询问的意思。
“回爷的话,没印象啊!”来福恭敬地回答,“不过爷在此处倒是有一个别庄。”
“是吗?那我们今晚不用住客栈了。”我惊喜地叫道。
“就在此找一家上好的客栈吧,别庄久无人住,一定是脏乱不堪的。”九爷有些拘谨地说。
“爷,您尽管放心,庄子里的下人,即使爷不在,也是不敢偷懒的,绝不会怠慢了格格。”来福讨好地说。
“我们就住别庄好不好嘛?”我撒着娇说。一路颠簸,真的有些乏了,我想找个地方好好洗一个澡,客栈里总是不太方便的。
“好吧!”他有些无奈地说,一边狠狠地瞪了来福一眼。
来福有些莫名其妙,傻傻地抓挠着自己的头,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主子生气了。
踏进醉月轩一瞧,“还说不是你开的呢?”我噘着嘴讽道。
眼前的酒楼明明跟京城的醉月轩是一模一样的陈设布局,如果只是名字一样有可能是巧合,连内部布局构造都是京城醉月轩的翻版。
“谁还稀罕你的不成?”我有些赌气地说。
九爷一脸懊恼,虎目圆睁,一副有理说不清的模样。
“来福,去查清楚。”他冷冷地吩咐着。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牵着我走上了楼。
天!连楼上也是完全一样。
“我知道这万万不可能是九爷开的。”我轻笑着说道,声音中明显带着嘲讽。
他额角的青筋微微浮动,握得我的手生疼,眉眼间隐忍的怒气几乎一触即发。看样子情绪波动很大,我还是少惹为妙。我忍住疼,任他牵着走向听风阁。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连雅间名字都一样。
小二拦住了我们说:“两位客官,这个雅间是我们爷的专属雅间,不接待客人。”
“你们爷是谁啊?”我有些好奇地问。谁这么大胆,敢把自己的酒楼弄得跟阿哥开的酒楼一个样。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不禁有些同情他们爷。依九爷这性子不把这酒楼砸了才怪。
“我们爷就是九爷啊!这你们都不知道。”小二一副你见识太浅的表情。
“是当今万岁爷的皇子,九阿哥吗?”我有些得意地问小二,其实是问给九爷听的。
“是啊!”小二骄傲地说。
九爷的脸色越加深沉了。我倒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嘿嘿,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少嗦,快给爷安置一间雅间。”九爷极度不耐烦地说。
“好的,好的……”小二把我们领进了旁边的赏雪阁。
不大一会儿,来福回来了。他附在九爷耳边一阵耳语,九爷的脸上微微色变。我看向来福,脸上浮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冷声问道:“来福,跟你们爷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呢,我这个外人不能听?”
“格格,你哪能是外人呢。”来福打着哈哈。
这个来福就是京城醉月轩的那个来福,不知怎么的,现在倒成了九爷的近侍。
楼下一阵骚动。怎么回事?我暗自思忖,到底这家酒楼有什么古怪?按说,这点小事九爷也用不着藏着、捂着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不至于需要故意瞒我啊……
“爷,您终于来了,想死奴婢了。”
一个甜软娇腻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一个体态丰满,姿色精致的女子,风情万种地挑帘走了进来。
好!真是好!好你个爱新觉罗·胤鶬!
我冷眼瞧着进来的这个女子,一身质地相当好、样式过于暴露的罗裙,丰腻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长发松松地绾了一个追星逐月髻,两鬓稀疏地垂了两缕细发。白皙浑圆的双肩上斜披着一条轻纱,甚是妩媚。胸前那两座饱满的山峰,呼之欲出。若说有什么不妥之处,就是脸上的妆过于浓艳,但仍看得出来五官十分精致。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尤物!
“九爷,您已经一年没来看过奴婢了……”
此姝掏出手绢,细细地抹着眼泪,美人垂泪,甚是楚楚动人。
我的心五味杂陈,胃里的酸意冲向喉间,冲得我的牙根直泛酸。感觉眼睛里水意盈盈,我硬生生地将它逼了回去。她是谁?我紧抿着双唇,牙齿咬得死紧,努力克制自己不去问出口。
“凤儿,你且坐过去点。”九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凤儿?原来他真的认识这名女子。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维持一个格格的高贵?眼前的女子让我汗颜,除了空有一个格格的高贵身份以外,我一无是处。自信心刹那间被降低到谷底深处。我的容貌尚属清秀,也只是仅此而已。比不了别人的艳冠群芳。更别说身材了,虽说不上是什么太平公主,也离曼妙二字相差太远。我不禁在心里埋怨起以前的绣心,为什么要有一个多病多愁的身?在现代的话,我的身材虽然也比不上这个凤儿妖娆,但也不至于这么没看头吧!我偷偷看了看自己,以绣心这个年龄来说,只是个少女,一切都只有期待未来了。
此刻,凤儿正用她那诱人的胸部磨蹭着九爷的肩膀,一只细嫩的白手,已然抚上了九爷的胸膛。想起不久前我还舒服地斜倚靠在那个位子,我不由得暗自神伤。为什么?看见四爷带着一帮子妻小站在我面前,我就受不了了。如今又在这看别人上演活春宫,我用指甲尖使劲地戳着手心,努力想让自己平复下来。
“九爷,好福气啊!”本想说得大方一点,不料说出来后,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酸。绝不能失态。我在心里暗自对自己说。看他们两人都向我看来,我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
笑个屁啊!我现在想骂人,想打人,就是不想笑。其实我最想的是哭。可是我又不愿意让别人瞧出我的软弱。
“绣心!”九爷有些急切地叫着我的名字,似乎想解释什么。
打住!我可不需要那些欲盖弥彰的借口。心跳得飞快,仿佛我一张口,就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脑里面的血液抑制不住地上蹿……
“九爷,请问您叫奴婢有什么事吗?”我语带生疏地问道。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你……”他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我索性起身走到他面前,福身打了一个欠儿,一甩手绢,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奴婢给九爷和福晋请安了。”
看着他脸色大变,我满意地扬高了嘴角。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不在乎。凤儿听我叫她福晋,分外的欢喜。用手绢捂着嘴笑得喜不自禁,连声向他夸赞我:“九爷,您这小丫头真会说话!”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点散碎银子递给我,“来,这是小姐我赏你的。”
“谢小姐的赏。”我乖巧地答道。
“砰”的一声巨响,九爷把餐桌翻倒在地,恶狠狠地注视着我。我也不甘示弱,睁大眼睛盯着他。比狠我是比不赢他,比谁的眼睛瞪得大,我却不会输给别人。空气中电光火石,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九爷的胸前已然被我盯得千疮百孔。
室内鸦雀无声,气氛诡异万分,我和九爷就瞪眼看着对方。凤儿走到我面前,“你个贱婢,竟敢盯着爷看。”说完,一记耳光向我掴来。
“绣心!”
我听见他急切的叫声。其实我明明是可以躲开的,但我偏不。也许是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了。眼前一黑,我真想顺势倒下去……
可是天不从人愿,我依然直直地站立那里……
我的脸上浮起一抹漫不经心的懒笑,透过凤儿,我的眼神瞟向九爷,他似乎有些惊呆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我刚才的一幕。我以为自己会哭,可是眼睛里面干干的,完全没有一点水意。既然哭不出来,那么就只好笑了。
“绣心!”他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我欲托付终身的良人吗?在他面前,任凭别的女人动手打我?
他冲过来搂住了我,“绣心!”声音中有着无比的懊恼和悔恨。
我并没有照脑子里发出的警讯推开他,此时的我身心俱疲,已然无力再做任何动作了。在他怀里拥着的是我吗?不过只是一个嘴角含着冷笑的破布娃娃罢了。
他轻搂着我,盯着凤儿,半晌,他淡然地说:“知道她是谁吗?”
他问得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我伏在他的胸前,倾听着他雷鸣般的心跳。凤儿对他一定不甚了解,看不出他越是平静,火越大。
“你过来。”他平静地说。
凤儿虽感觉有些不对,还是娇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他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把凤儿打倒在地。然后厉声对来福吩咐道:“把这个女人先关到别庄的柴房去,把酒楼也给爷封了。”说完,打横抱起了我,坐上马车向别庄驶去。
我一直没有晕过去,只是眼神涣散地看着他。他没有对我做什么解释,只是紧紧地搂住我。奇怪的是,我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了。九爷对我的好,那是毋庸置疑的。但不知道他曾对多少女人好过,以后还会对谁好。那么……
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一遍又一遍地轻吻着我被凤儿打肿的脸。我并不激动,也不做任何回应,只是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他。他眼中闪烁着无力和挫败。
别庄看样子挺大,我实在也无暇欣赏,任他抱着进了一间华丽的雅房。他大声叫着:“快把‘九花冰玉露’拿来。”神情间的焦虑,跟平常的淡然相差甚远。
淡淡的花香味传进我的鼻内,很好闻。接着清清凉凉的液体抹在了我的颊上。这就是什么九花冰玉露吗?擦在脸上,果然很快就消了肿,脸上也再无火辣之感了。他一直在我耳旁说着“对不起”,到后来我就听不清他说什么了,我想我大概真的睡着了。
半夜醒来的时候,月光洒进屋里,一室银白。我看见他趴伏在床头睡着了。我悄然起身,在床边摸索了半天,也没找着鞋子。只好打着赤脚,悄悄地出了屋。在院中穿来穿去,我都没找着出去的路。
“谁?”一个声音呵斥地问,是来福的声音。
“来福,是我。”我轻声应道。
“原来是格格啊!这么晚了,您在这干吗?”来福惊讶地问。
“来福。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恳求地说。
“格格,您饶了奴才吧!我若是带您出去了,爷不揭了我的皮才怪。”说完跪在地上冲我直磕头。
被他这一闹腾,我哪还有机会走呢!
“绣心!”九爷站在来福身后,神情绝望地叫着我,大步朝我跨了过来,霸道地将我扯进怀里,“你答应过永远不离开我的!”他呜咽地说着。
我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着他气息。我内心很彷徨,是去是留,心里完全没有底。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痛苦地乞求我。我忽然想起了四爷,那时他如果也这样乞求我,我还会不会走呢?如果不是离开狮子园,我也不会与九爷有这样的交集吧!
我耷拉着头,心里空荡荡的一片,稀奇古怪的念头,争相飞进我的脑海里。九爷真的有那么不可原谅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在乎的究竟是凤儿的那一记耳光,还是凤儿这个人的存在呢?
看着自己黑黑的脚丫,我对九爷说:“我想洗脚。”这是凤儿打了我后,我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我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前后不搭的话。
“什么?”他似乎有点不太相信。
我只好再对他说了一遍:“我想洗脚。它好脏。”我抬起光脚丫给他看。
“好!”他有些激动。
我说什么了?他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这句话里有要留下的意思吗?
“来人,送一盆热水到格格房里。”九爷急切地吩咐着,然后打横把我抱回了房间。
“绣心。”他小心翼翼地叫着。
“以后不会再有别人了。”他用额抵住我的额头,紧紧地将我搂抱着,就好像一松手,我便会飞走似的。
“你相信我好不好?”他焦急地表白着。
我一言不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他。这样一个原本傲气逼人的皇子,如今已然没有当初的模样。
“平凡如我,值得吗?”我轻启樱唇,问他,也是问自己。我值得他如此倾情以对吗?别人不清楚,难道我会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缺点吗?
“绣心,除了你,这世上,再无我爱新觉罗·胤鶬值得珍惜的女人了。”他深深地凝视着我,仿佛要把我看进灵魂的深处。我禁不住一颤,别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太沉重了!
我低下了头,他一意孤行地挑起我的下颌,认真地对我说:“过去我有很多女人,燕瘦环肥,应有尽有。像凤儿这样的女人不计其数。好多女人我甚至已经记不得她们的名字和长相。女人在我眼里,都是一个模样,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工具而已。爷有钱,她们要的也无非是爷的钱,或是爷尊贵无比的皇子身份。在她们眼里,我也只是可以带给她们荣华富贵,家族兴旺的工具。一切不过只是各取所需。”
他停下来,抱紧了我,“只有你!只有你,不是十分美丽,却是清雅迷人,才华横溢;不在乎世俗礼教,却又温文有礼;不畏强权,根本没把我们这些皇子、阿哥放在眼里。就连在皇阿玛面前你都能侃侃而谈,据理力争。你知道我有多欣赏你吗?”他激动地看着我,眼睛里盈满水光。
“我有那么好吗?”我怯怯地问。生命中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掌握了,即使眼前的男人真情毕露,我依旧不敢全然相信。
“你有。绣心,你知道吗?你知道你有多好吗?你比我说的更好!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造作,又比小家碧玉才情十足。你是独一无二的!”他激动而热切地说着,脸上带着骄傲和喜悦。
我不知道他对我是怎样一份执着,但我心里面有着无以言语的感动。是的,看见凤儿那一刻,我彻底慌了。那样美丽的一个女人尚且不能留住他的心,我呢?凤儿带给我的震撼绝不输给四爷那一屋的娇妻美妾。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所以我蓄意挑衅他,我想看到他的在乎。没想到却把事情弄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凤儿的那一记耳光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怎么样了?”我轻声询问。
“那个女人该死!她竟然敢打你。”九爷恨恨地说,“我爱若珍宝的你,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呢!”
“放了她吧。”我柔声相求,“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最可恨的应该是你。”
“绣心!”他急切地喊我的名字,一副急欲解释的模样。
“别说了,我知道!”我轻轻地捂住他的嘴。
我们凝望着彼此,眼中也只有彼此。风雨过后,又见彩虹。有些问题我们迟早都要面对,在我面前他如此坦诚不讳,虽然我心里也还是很别扭,总好过蒙在鼓里。也许是我的要求太高了,这个时代的男人,多是三妻四妾,他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呢!
感觉手心一点湿痒,我恍然回过神来,原来他正吻着我的手心。我胸口一紧,抽回了手。他的眼神炙热得我想落荒而逃,我悄然地往后挪了挪身子,他靠过来握紧了我的肩,然后,俯身吮上我微启的嫩唇……
一阵乒乓之声惊醒了热吻中的我们,丫鬟慌乱中打翻了水盆。
天!糗死人了。
我羞得面红若三月的春花,灿烂之极。发髻已然凌乱不堪,红唇微肿,媚眼如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九爷一脸阴戾,阴沉着一张俊脸,恶狠狠地瞪着端水进来的小丫鬟。好像一只没吃饱的恶狼。小丫鬟大概被吓坏了,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主子爷,您老饶了奴婢吧!”
我害羞地将头一直埋在九爷的怀间。虽说接个吻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被人瞧个正着,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九爷正想发作,我偷偷地在他腰间狠捏了一把。
“哎哟!”他吃痛一声,懊恼地看着我,一时间也不好发作。
我对他一翻白眼,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你呀!”他轻点我的额头,满心满眼都是宠溺,一时间火气顿消。
还好,不然这个小丫鬟就惨了!我可是见识过他的怒气,动不动就要人命的。
“你先出去吧,重新打一盆热水来。”九爷漠然地开了口。
须臾,小丫鬟重新打来了热水,蹲下身子为我洗脚。
“不用了,我自己来。”我接过她手中的擦脚布,自己把脚放进了盆里。好舒服!人足部的经络是很多的,而且很多都通向内脏。这几日都很疲累,烫烫脚最舒服了。我一副至高享受的模样。
“有那么舒服吗?”九爷不解地问。
“自己烫脚可是人间极致的享受,你们这些成天让别人侍候洗脚的人怎么会明白?”我得意地挑眉说道。
“要不要一起洗啊?”我有些恶作剧地问,巧笑盈然地看着他。
“给爷搬张椅子来。”他对丫鬟吩咐着,一脸邪妄地看着我笑。
我不由得愣住了。不会吧?我不会是羊入虎口了吧?
他脱了鞋袜,一脚踩进盆里。我害羞地微蜷起脚趾,缩在盆边,不敢去碰他的脚。可是盆就只有那么大,他的一双大足,轻踩着我的小脚,不时地用脚趾轻抚我的脚面,在水中肆无忌惮地追逐着我的莲足。让我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九爷!”我娇声嗔道。
他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让我恨得牙痒。我索性从他脚下拔出我的脚,使劲地踩在了他的脚背上。然后洋洋得意地瞟眼看向他。他惊讶于我的大胆,脸上的笑容更邪肆了。我有一抹心慌,但又不愿认输,直到他从水中捞起我的小脚丫,握在手中细细把玩,我这才惊慌失措。
“九爷!”我羞恼地叫着,脸色赧红。他眼眸中的柔情,让我更加手足无措,只有傻傻地愣在那里。
他拿起帕子轻轻地替擦拭着我的脚丫,每一寸都是那么仔细,好像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我呆滞地看着他。此时,我没有感受到一丝的轻佻,只有浓浓的真情包裹着我。从脚心传进心里。足部的经络果然通向内脏!感觉脸上一片冰凉,我才惊觉自己已然泪流满面了。
“我弄疼你了吗?”他心疼地问。
我轻摇着头,投向他的怀抱。半天,我才说出一句话:“谢谢……”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什么是幸福?
其实我是一个很知足的人,并不期望能过出什么绚烂的人生,只求一辈子能过得云淡风轻。闲散自在是我的生活信条。没想到来到了大清,混迹于一帮皇子、阿哥之间,注定了我的人生不会再归于平静。有时候我在想,到底是命运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命运?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总是在得失中徘徊。离开四爷时,我心如缟素,一片死灰。如今依偎在九爷的怀中,我又有了重生的喜悦。
“绣心。”九爷轻柔地唤着我,漆黑如子夜的眼眸深情地注视着我。
“嗯。”我的声音轻柔如丝,一抹笑意悄然在唇边漾开。
“昨儿你什么也没吃。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东西好吗?”他微笑着说。
“好!”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温柔优雅的时候。
他单膝跪在我身前,拿起粉红色的绣花鞋,轻柔地为我穿上。我呆愣地看着他,胸臆间充斥着满满的暖流。我想起了小时候我最爱的那个童话故事,想起了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王子。九爷是我的王子吗?曾经年少时,无数次幻想自己是等待王子解救的灰姑娘,可是现代没有王子,我也不是灰姑娘。难道注定我的王子在大清吗?
“九爷,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好不好?”我轻声问他。
“你呀!时而温婉典雅,时而刁钻古怪。今天怎么又想起给我说故事了?不会又是蚂蚁怀了大象的孩子吧?”他朗声大笑。原来他也可以如此阳光!
我们在一起这些日子,他变了好多。本就潇洒倜傥的俊颜,越发的让人惊艳了。说一个男人美丽,不算是一种赞美吧!可是他的笑容真的好美,笑起来犹如早上初升的太阳,那样绚烂,让人不由得感染他的笑容。
“你应该多笑。”我由衷地说。他的笑,其实好温暖,好温馨!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可以笑给你看。”他轻笑着说,“对你的故事,我很期待哟!今天又是一个什么故事呀?”
“这是一个关于‘水晶鞋’的故事。”于是,我给他讲了关于灰姑娘的故事。故事中有美丽、纯真的灰姑娘,英俊、潇洒的王子。大树变成的美丽舞衣,南瓜变成的马车、老鼠变成的侍从,还有十二点后消失的魔法。他听得很认真,不时地提着问题。
当我讲到最后,王子凭着水晶鞋寻找灰姑娘,前两次都被灰姑娘的姐姐冒认了以后,他的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他坚定地对我说:“如果是我,绝不会认错你的,即使没有‘水晶鞋’,即使你的装束、容颜再怎么改变,在茫茫人海中,我依然可以认出你来。”
“胤鶬。”我激动地叫着他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抛却身份、地位叫他的名字。第一次撤下心中的藩篱,真心接纳他。从此不再喊他九爷,我要叫他的名字,他在我心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他之于我,只是一个爱我的男人。
“绣心,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你真心接纳我了,对吗?”他热切地说,满脸的雀跃之色。
“胤鶬,你是属于我的王子对吗?”我眼含着热泪轻问他。
他用热烈的拥抱给我做了回答。
那天夜里,我们相拥到天明。我靠在他怀里,为他轻声吟唱着《灰姑娘》。
水晶鞋配上雪白的衣裳
银色的发夹
隐约透着神秘的光
就在今夜不要紧张
我就是你的灰姑娘
与你共舞到天亮
推开窗让整个世界起床
初夏的太阳
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原来只是梦一场
未来的路依然漫长
该不该胡思乱想
为爱情插上梦的翅膀
古老的童话就会与现实越来越像
快让我疯狂
为天使找个落脚的地方
守护着你我那份爱情不会再受伤
地久天长
LOVEMEWELL
(《灰姑娘》来源于孙悦的专辑《多情》)
才不过一夜,凤儿的花容月貌已然憔悴不堪。云鬓散乱,衣衫褶皱而凌乱,脸上的浓妆被泪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即使这样,她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看她的衣食用度,想来曾经很受胤鶬的宠爱。
胤鶬爱女人的方式向来就很大手笔。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一会送价值上百两银子一瓶的解酒露,一会又送一如花似玉的美婢。后来,眼都不眨一下,又要把京城那间醉月轩明输暗送地给我。还有那只价值连城的夜光杯,至今都还被我珍藏着。
凤儿跪在那里,颤抖不已。
“你快起来吧。”我有些不忍地说。
她并没有理我,投向胤鶬的眼神凄楚而哀怨。转眼看向我时,换上了一副恨之入骨的表情。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真的很恨我吧!我的出现,夺走了胤鶬对她的宠爱。也许还有很多女人会暗暗恨我吧!
“爷,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好不好?哪怕让奴婢跟着您做一个粗使丫头也行,求求你不要赶奴婢走!”凤儿泣不成声地恳求着。
胤鶬铁青着脸,冷声厉斥:“这么大的别庄住着,你不谨守本分,还冒着爷的名义,在镇上开了一间和爷京城一模一样的酒楼。你以为你是谁?”
“奴婢是想您啊!开一间和京城一般的酒楼,是想爷来了,就像回到京城一样。奴婢看着这一切,就觉着爷就在奴婢身边一般。”凤儿悲鸣地诉说着她对胤鶬的思念之情。
我不禁为之动容。
虽说看别的女人在我面前说如何想念胤鶬,我心里的确不是滋味。但凤儿的痴情却让我感动。
“九爷。”我软声轻叫,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其实我才是一个第三者吧!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凤儿依旧可以怀着希望等候在这别庄里。总有一天,胤鶬路经此地会想起她,会一解她的相思之苦。而如今,她的希望都被我捏碎了。这一切算不算我对她的亏欠呢?
“酒楼的事,爷可以不追究。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手打了绣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拖出去重打二十打板。”胤鶬冷魅的声音,犹如地狱的使者。
“九爷,不要!”我惊叫,他想让我愧疚至死吗?
“谢九爷!”凤儿磕头谢恩。
没想到她也是如此性情刚烈的女子。我为自己曾经的错看而汗颜。她一定是深爱胤鶬的吧!
“九爷,请您饶过凤儿。”我跪下恳求,明明是我欠她的,怎么还能让她为我挨打呢!
“绣心,你这是干吗?”胤鶬慌乱地上前扶我。
“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他无奈地说。
“你先出去,我想跟凤儿单独谈谈。”我得寸进尺地要求着。有些事,两个女人之间必须要谈清楚。
“这……”他有些犹豫,我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极度不甘愿地出去了。
“凤儿,你起来吧。”我轻声叫着,人与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我们喜欢着同一个男人,更应该是平等的。
“不用你假惺惺,我这样挺好。”凤儿愤恨地说,“你故意设计让我打了你,现在又来充当好人。你省省吧!老娘不吃你这一套。”
我被她的话惊得退了一大步。我是这样恶毒的人吗?我痛苦地问自己。在酒楼里和胤鶬只是赌气,并没有考虑到凤儿的感受,凤儿打我虽在我意料之外,又何尝不在情理之中?难道潜意识里面,我的人格真的这么卑劣吗?
“对不起……”我轻声低喃着。满心的愧疚,没想到自己在爱情面前也是个如此俗不可耐的女子。
“我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吗?”我羞愧地问。
“补偿?”她冷然看着我,朱唇轻启,“那就把爷还给我!”
正文 第八章 木兰围场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感情不是施舍,不是我有心相让就能解决的问题。我扪心自问,我是否真的伤害了她?如果有,也绝不是有意而为,我并没有她说的那般无耻!
“你下去吧。”我心力疲惫地吩咐她。我想化干戈为玉帛,看来是不成了。既然多言是废话,我又何必解释那么多呢!
“我不可能把九爷让给你,他是一个有感情、有思维的人,不是一件物品。不是我相让,就会是你得的东西。”我沉声言道。言尽于此,听或不听是她的事。我也懒得多说。
“我会尽量保住你的富贵。”我微叹一口气,还是对她做了承诺。
不管是她真心爱胤鶬也好,还是爱他的钱也罢。锦衣玉食惯了的女人,像久关笼中的小鸟,放出去根本不能生存,甚至忘记了该怎么飞。她深切地看了我一眼,欲语还休,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我蹙眉沉思,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思考着要怎样才能妥善地解决凤儿的问题。胤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从身后环住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颈间。
“对不起……”他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他带来的温暖,“好好安排凤儿,这是你欠她的。”我轻声对他说。
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拥着我。
“酒楼真的要关了吗?”我颇具深意地问,其实在看到酒楼之初,我就有一个想法,只不过还来不及仔细琢磨,就凭空冒出来个凤儿。刚才我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可行的。
“你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胤鶬笑问。跟我相处久了,他也能跟得上我跳跃型的思维了。
“是啊!”我盈然笑问,“你支持吗?”
“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他宠溺地吻向我的唇。
我机灵地闪躲开了,语带酸意地说:“你这张唇,不知道吻过多少女人了!不许你吻我。”
他也确实招女人爱,阴柔俊美的脸,配上一副漠然的表情,真是酷毙了!难怪凤儿舍不得他呢!
“绣心!”他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霸道蛮横地把我扯进怀里,眼中浮起痛苦之色。生性孤傲的他,深沉而精锐,风姿独特,在我面前却如此、这般模样。
我不禁有些心疼,戏谑地对他笑道:“你不许吻我,我可以吻你呀!”说完,主动印上了他唇形优美的薄唇……
“说说看你有什么好主意?”他牵着我的手漫步在院中。
“凤儿把酒楼和你京城的酒楼弄得一模一样,这让我很受启发。”我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其实这样很好,很有个人特色。我们可以把你分布在在全国各地的酒楼,都取名醉月轩,像乌沙镇这里一样,统一装修成一个模样,统一管理,统一着装,统一经营把它做成一个全国连锁的大酒楼。”
胤鶬静静地听我讲着,眼睛里熠熠发亮,他是个天生的商人,对于经营有超乎寻常的兴趣,否则他也不会是皇子、阿哥中最富裕的一个了。这其中除了倚仗他皇子、阿哥的身份外,自身的商业天分也是不可小觑的。
“连锁酒楼比一般的酒楼有什么优势吗?”他兴致勃勃地问。
不愧是胤鶬,我以为他可能会问什么叫连锁酒楼呢,没想到他直接问我连锁酒楼比一般的酒楼有什么优势。
我只有尽量把我所知的简明扼要地告诉他。不过没想到知识就是知识,走到哪里都是有用处的,连锁在现代并不是个什么新鲜名词,在大清可能就闻所未闻了。胤鶬居然能泰然面对,我不得不佩服他!
最后,他欣喜地叫道:“绣心,没想到你还是个商业天才!”
我狂汗不止……
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生在皇族,胤鶬永远都有无法抛弃的使命,这样的局势也不是我能掌握的。
黄昏的时候,八爷传来信息,说是明日皇上便要前往木兰狩猎,所有的成年阿哥必须到场。我噘起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和胤鶬坐上了回承德的马车。快马加鞭地连夜赶向。
从胤鶬那我知道了,原来是康熙二十年的时候,由蒙古各部落的王公把自己的牧地进献给康熙爷,供其围猎的。康熙爷很重视每次的围猎活动,认为是绥服蒙古诸部,锻炼八旗子弟的好机会。当然也是这些对皇位感兴趣的皇子们表现的好机会。
感情对于女人来说,几乎是人生的全部。但对于男人来说,却只能是生命的一部分。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胤鶬,所以我也懒得多费唇舌。回去的马车上我一直没有说话,他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在外面我们都可以放纵自己,回去以后呢?我们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出去的时候,总觉得路好漫长,回来却是弹指一挥间。原以为还能多相处一会儿,没想到,深夜我们即回到了随驾大营。
“你放心,等围猎一结束,我就去求皇阿玛指婚。”胤鶬在我耳边对我说。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嘴含冷笑地说。我想,内心里我其实是怨他的吧!甚至有些怀疑他对我的爱到底有几分真?我可以奢望自己可以和那个高不可攀的皇位相比吗?
“为什么?”我有些呜咽地问,伪装的坚强不堪一击。
“绣心!”他低吼着我的名字,满脸痛苦之色。这算是给我的答案吗?
“谢九爷相送!”我冷然说道,转身欲下马车。
他猛地把我扯入怀中,“绣心!你一定要这么尖锐吗?”他激动地问。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事关己身,我也看不清方向了。回到承德,回到这个权力斗争的中心,我们之间的事情变得如此的不确定。
叫我怎么回答他呢?微笑着告诉他我理解吗?我能做得到吗?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去迎合爱情吗?到底是我们爱得不够深,还是我根本就未爱过他?有一瞬间,我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蒙了。如果不爱他,那么,我究竟爱的谁呢?难道……不可能!我绝不走回头的路。我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
“格格,你回来了吗?”
车下传来红儿兴奋的欢呼。永远都有一个红儿在等着我吗?我满心温暖,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胤鶬轻吻了一下我的嘴角,放开了我,“去吧!”他有些不舍地说。
在来福的搀扶下,我下了马车,回身看向车内的他。昏黄的车内,明明就有灯烛,为什么我还是看不清他呢?我闭上眼,滚滚泪珠如雨下,原来是泪水迷梦了我的眼睛。
欢乐总是太短吗?
在红儿和喜鹊的簇拥下,我回到了属于我的帐篷,听说还是皇上特许的,否则我只能和其他王府的格格挤在一起了。
一切到底是结束,还是只是一个开始?
一大早,便被红儿从被窝里挖了起来,说是今天是首猎,全部随驾的人都必须盛装出席。我的天!我昨夜是什么时候才上的床?上床以后又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现在却又必须起身了。不用看,我已然成了熊猫了吧!
红儿和喜鹊几乎是用架把我架出被窝的。两个人分工合作,红儿为我穿衣,喜鹊为我梳头,不一会儿就把我装扮妥当。
“格格,还是上点粉吧?您的脸色不太好。”红儿有些担忧地说。
喜鹊赶紧递上了温热的洗脸帕,我胡乱擦了一下,总算清醒了些。我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浅粉色的宫装,亭亭玉立,看起来优雅高贵。头上顶着规整的旗头,俏丽端庄。喜鹊梳头的技术真是一流,如此普通的一个发型,她都可以梳得格外精巧别致。如果不看脸的话,我也是个宫装小美女。
我的脸色何止是不太好,而是非常难看,难怪红儿会担忧。
“格格,我们今天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其他王府的格格都比下去。”喜鹊有些兴奋地说。
“比下去干吗?”我懒懒地问。
“这样可以迷倒一大片的满、蒙的小王爷,小世子啊!格格就可以挑一个好额驸啊!”喜鹊咋咋呼呼地说。
“我们格格才不稀罕呢!”红儿嗤之以鼻。
“为什么?”喜鹊八卦地问。
“格格有九爷啊。”红儿骄傲地说,“只有九爷那么俊美的阿哥才配得上我们格格。”
“不对,不对!”喜鹊有些激动地说,“只有四爷才配得上格格,我们四爷也是清俊出尘,无人能比。”
小丫头一脸梦幻,看来中四爷的情毒不浅。那么喜欢四爷又跟着我跑出来干吗?
我不禁摇了摇头,我的脑子已经够混乱了,一大清早又来受这两个小丫头的荼毒。看来我身边这两个小丫头已然分成九爷派和四爷派了。
“别吵了!格格我就非得在他们两个中挑一个吗?”我嬉笑着问。看她俩吵嘴还挺有意思,让我压抑的心情有所放松。
“红儿给我擦点粉吧。”倒不是想比倒谁,只是今天人一定很多,我不想面对那些探询的目光。
不大一会儿,喜鹊为我化好了妆。喜鹊人看起来呆呆的,手倒是挺巧。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感觉有些惊艳。我有这么漂亮吗?喜鹊把我装扮得娇艳欲滴,而且很好地体现了我柔弱纤美的气质。美目盼兮,惹人怜爱。实在是超乎我的预料,本来我是想看起来不要太憔悴就好。如今这般美丽,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格格今天好漂亮!”红儿喜悦地赞美道,“真的好像一个仙女下凡哟!”
喜鹊也骄傲地扬起了嘴角,得意地说:“你不看看是谁打扮的?”
“难道本格格平时就不漂亮了吗?”我佯装生气地问。
红儿和喜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我不由哈哈大笑,两个小丫头方才发现被我耍了,不由得扬起一阵娇嗔。
“呜、呜……”帐外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
“格格,首猎仪式就要开始了,我们赶紧去吧。”红儿焦急地催促我。
我带上红儿和喜鹊急急地朝亮兵台冲去。该死!这莲花盆底鞋真不是人穿的,这鞋穿上还怎么走路啊?还有身上这身宫装,根本迈不开腿嘛!更可恨的是头上盘这旗头,到底有几百斤啊?压得我头皮都发麻了。刚才只顾着臭美去了,还不觉得怎么着,现在才觉得糟糕透顶!没办法,如今也只有做个温婉典雅的淑女了。
我在红儿和喜鹊的搀扶下,莲步轻摇地向亮兵台走去……
一派草原风光,水草丰美,森林茂密,林海绿波随处可见。真是风光秀丽,景色迷人。
此时的围场,旌旗飘扬,军伍浩荡,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兵丁士卒都是一派庄严肃穆。这哪是什么打猎啊!我看活脱脱就是一场扬我军威、震慑周边的军事演习。
皇上高坐在亮兵台上,下首端坐了一名身穿明黄色朝服的年轻男子。不用想,此人便是当今的太子爷。他和康熙爷的模样并不太像,眉宇间一派温文。看他也不是一副倒霉相嘛!怎么后来会被两立两废呢?
台下十几位皇子、阿哥端坐骏马之上。
胤鶬也在其中,他身穿银白色的盔甲,甲边滚着大红色的边,看起来英气十足。
没想到的是,八爷那种看似文弱的书生型男子也是个骑射好手,气定神闲地安坐马上,倒是别有一番气韵。
四爷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脸上还是一片淡然之色,只是清减了许多。
十三一骑白马,风流潇洒,帅气英武。
看来,皇子们都是铆足劲,要在康熙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就连体形沉笨的十爷看起来都是豪情满怀,一副英姿勃勃的样子。
十四也老成多了,全然没有往日的戏谑之色。
还有些阿哥我并未见过,所以也不知谁是谁。谁是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康熙爷在台上宣讲了半天,无非就是些勉励之词,听得我昏昏欲睡。
我环眼四周,周围都是各府的格格们,看见帅哥都兴奋不已,各有自己暗自仰慕的对象。我仔细听了一下,原来最受欢迎的是十三。十三风姿卓绝,难怪受女孩们的青睐。四爷的淡然,胤鶬的漠然都让女孩们有些望而却步。八爷又是畏妻出了名的,让人实在不敢有妄想的空间。十四身上还是一番青涩,男孩离男人总还是要差一步的。十爷那般身形,我以为让女人喜欢很难,毕竟小姑娘都是爱帅哥的,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自己的亲卫队!
“呜……呜……”
又是一阵嘹亮的号角声,行围狩猎开始了。管围大臣带着千余兵丁,分成左右两路人马,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那气势,那阵仗,看了让人热血沸腾,我只恨自己不是一个男儿身,否则就能披挂上阵,纵横驰骋。
管围大臣出列,恭请皇上和皇太子首射。康熙爷翻身上马,引弓射猎,一射中的,箭无虚发。四周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声势之浩大,几乎响彻云霄。康熙爷宝刀未老,虽然五旬了,还身形矫健,身手利落。皇上射毕,皇太子出列,跨马盘弓,一气呵成,也是一派英姿颯爽。周遭又是一阵欢声雷动。首射仪式方才算完毕。
接着,众皇子、阿哥一拥而上,然后是满、蒙各府的小王爷,小世子紧跟而上。最后各部落的射手也齐出营盘。顿时,围场中百骑并发,弓箭齐鸣,鼓号宣天,杀声一片。看得我和周围的格格们惊叫连连。围猎中,一切事宜俱有章程,军纪异常严明。乱中有序,盛况空前。康熙爷实在太英伟了!
“听说晚间要在此举行庆功宴呢!”喜鹊兴奋地说。
这丫头着实八卦,一一向我禀报着探来的小道消息。喜鹊可惜错生在古代了,要是在现代可是做狗仔队的上佳人才,新闻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真是人不可貌相。
红儿虽生得一副聪慧灵巧的模样,这方面比起喜鹊来实在是差太远了!
此时我心中忧虑的却是胤鶬臀部的伤。虽说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行走并无大碍。可是经过今天这番折腾,怕是……
黄昏的时候,一天的围猎基本结束,想当然,众人都是满载而归。康熙爷龙心大悦,下令在营地上点起熊熊篝火,所有官兵席地而坐,烤炙猎物,同进野餐。此时的围场欢歌笑语,一派其乐融融。我漫步在围场边沿,并不敢贸进。毕竟小命还是比较重要嘛!
康熙爷还真是眼光独到,选了这块南拱京师,北控漠北,山川险峻,里程适中的承德建立围场。既可锻炼八旗军队,提高战斗能力,又可以借满、蒙的联合围猎活动,联络彼此之间的感情,从而达到团结蒙古,安定边塞的作用。一代圣君果然不同凡响啊!
“绣心!”刚听见声音就被一双大手拖进了茂密的丛林中。
“啊……”我一声尖锐的惊叫。他赶紧捂住了我的嘴。
“是我。”胤鶬低声对我说。
我内心狂喜不已,脸上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可不想让他认为我很在乎他。
“九爷找奴婢有何贵干?”我冷然地问,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他受伤的部位瞟去。
“你呀!就是太好强了。关心我为什么不直说呢?”胤鶬轻拥着我说,“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可惜今天让老十三拔得头筹,你等着,下回,爷一定给你争个第一回来。”他颇为自负地说。
男人就是功名利禄心太强烈了,他们根本不明白女人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并不在乎他在围猎比赛中,到底逮了几只兔子,捕了几匹狼,还是猎了几头鹿,只要他一切平安就好。但是,看他讲得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
“你今天好美!”他轻抚上我的脸颊,星眸里闪着璀璨的光华,脸上浮起一抹极端魅惑的笑意,我不觉深陷其中,被他趁机吮上红唇恣意妄为,心甘情愿地做了爱情的俘虏。
远处,号角声响,今晚的庆功宴就要正式开始了。
“你先回去吧。”我柔声对他说。他是阿哥,万岁爷办的庆功宴如果去迟了,怕是也不好交代。我一个无名小卒,去或不去都不会有人在意的。还是不去凑那份热闹了吧!
我蹲下身子在树边坐了下来。傍晚的森林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美丽。黄的桦,青的松,红的枫,构成了一幅多彩多姿的山川图画。我懒靠树干,静心观赏,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中。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森林的夜空不时传来虫吟鸟叫,在深夜听来,格外阴森恐怖。我努力回想回去的路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会钻出个什么老虎、恶狼什么的来吧?我也没那么倒霉吧?不过也说不一定,我在自己家随便睡个觉都能睡到大清来了。也就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怎么办?我在心里问自己。思忖着这个地方离营地应该不是太远,我和胤鶬进了林子后,没走几步就到了这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地等他来找我。如果有人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想到这个地方的。我环抱住自己,想给自己一点温暖,才发觉自己颤抖得厉害。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趴在自己的膝上轻声抽泣着,为什么没人来找我?为什么没人来救我?难道全世界的人都把我遗忘了吗?胤鶬你究竟在哪里?
“绣心!是你吗?”一个声音激动地唤着我。
我神思恍惚,是谁?难道是天使的呼唤吗?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来救我了!谢天谢地!我疯了一般,朝向举着火把的人影冲了过去……
“绣心,我终于找到你了。”四爷长吁一口气,单手搂住了冲向他的我。
“为什么?”我呜咽着问。为什么找到我的是他呢?生生地我偏就要和他纠缠不休吗?我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心里面不免有些恼恨胤鶬。他上哪去了?来找我的为什么不是他呢?
“围猎结束的时候,我去找你了。”他淡然地轻声说道,“瞧见了老九。”声音虽然平淡,但搂住我的手却加重了力道,看来内心也不是如表面这般平静。
“您怎么知道我没回去呢?”我探询地问,心里有个疑问,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喜鹊,是我派去跟着你的。”他神情自然地说着,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果然不出我所料,像喜鹊那般迷恋四爷,怎么会在我临走的时候,选择悄悄地跟着我走呢!
“为什么?”我有些愤怒地问,他是想派人监视我吗?
“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此轻易地走出我的生命吗?”他终于卸下了淡然,眼睛里燃烧着激烈的火焰。我以为他从来都淡然得近乎冰冷,任何时候都是一派波澜不惊。“我只是给你一点时间想清楚罢了。”他深沉地说。眼眸凝视着我,用目光吞噬着我的灵魂。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脱去老僧入定的外衣,亦如胤鶬一般可以燃烧吗?我感觉有些昏眩,越加的迷惑了。我晃了晃身子,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支持不住了……
“绣心!”他将火把插在地上,握紧我的双肩摇晃着我,“我不允许,不允许你现在昏倒。”他霸道地说。
我傻傻地看着他,从未见过他如此霸气的一面。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四爷吗?是那个为我芙蓉鬓上插金菊,观雨亭中诉衷情的那个四爷吗?那曾经深深打动我心的温柔上哪儿休假去了?
“你欺负人!”我蹲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在这个时代我还是小女孩,当然有撒娇、耍赖的权利。假哭?我问自己。冥思暗忖,其实自己也不全然是为掩盖惊慌而假哭。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待了大半宿,寒冷、饥饿、孤单和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恐惧,早让我想大哭一场了。如果不是怕招来野兽,我只怕早就哭得花儿开了。
看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心中暗爽不已。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独对他如此残忍,他对我的在乎,却又让我内心深处有种雀跃。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是一个如此复杂的人。他或是胤鶬,都让我有一种无法自拔的感觉。难道我同时喜欢着两个人吗?
我头痛不已。泪水流得更是淅沥哗啦了。因为我终于自我总结出:我是个坏女人!
老天?你安排我穿越到大清来,究竟是干什么来的?是来使坏、捣蛋,经历历史,还是来寻找我命定的情人?究竟谁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人啊?
“好点了吗?”他终于恢复了我习惯的温柔,让我怀疑起初的一幕不过是我在做梦而已,“可以走了吗?”他轻声问我,好像怕声音一大,就把我碰碎了。
我赖坐在地上,浑身竟没有丝毫力气。我有些羞涩地说:“我腿软,走不动。”不知是被黑夜的森林,还是刚才的他吓坏了?
“上来吧。”他弓下身子,把背借给了我。他清瘦的身形下居然有这样一个宽阔而结实的背。
他背着我一步、一步地迈出黑暗中的森林。我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前进的路,却照不亮我晦暗的心。
呜,我是坏女人……
“格格!您终于回来了。”红儿略带哭腔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去弄点热水和吃的东西来。”四爷放下背上的我,轻声对红儿吩咐着。
现在的我,的确最需要的就是梳洗和食物。四爷的从容和淡定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男性魅力,凡事都有条不紊的,让人不由得感到安心。
“爷,我就知道您一定可以找到格格的。”喜鹊无比骄傲地说。在她心里,四爷一定是宛如神癨吧!
四爷淡然地瞟了她一眼,好像在责怪她的多嘴。喜鹊立刻闭了嘴。
能让这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闭嘴,真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爷只是一个若有似无的眼神就做到了。这让我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四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越是接触,越觉得自己越发的不了解他?喜鹊究竟是喜欢他还是怕他?
红儿为我端来热水后,又出去为我张罗吃的去了。喜鹊揪了热帕子上前来为我洗脸。
“我来。”四爷接过帕子轻柔地擦拭着我的脸。
我很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是我的演技还是太拙劣了,实在无法掩饰我的动容。四爷倒是一脸无辜,小心翼翼地解开我的发髻,仔细地取下了每一根发卡和每一支饰品。我如黑色丝缎般的长发一泻而下,他拿起木梳轻柔地为我梳着。我实在无法视若无睹,不由得面红耳赤。
如此暧昧不清的气氛,让我感觉有些难以承受。这份眷宠我可以据为己有吗?心里隐隐的烦躁,炽烈地烧灼着我的心。
不由得近乎粗鲁地抢过梳子,“不敢劳四爷的驾!”我气急败坏地说。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是一个如此不近人情的人吗?这么快就忘记别人的救命之恩了吗?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差劲透顶,禁不住懊恼不已!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发什么脾气?怎么能因为自己不安分的心,而迁怒别人呢?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他怜惜地说,难以掩饰的深情撩人心肺,让我心颤不已。
胤鶬,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
我有些心不在焉,缄默不语。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实在也是无话可说。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四爷的声音轻柔而沙哑,没等我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我伤了他吗?突然感觉好累!我柔若无骨地倒向床铺,沮丧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九爷呢?”我冷声询问红儿。
如果今天找到我的是胤鶬,而不是四爷,我也不会如此负疚!在现代我老爸就曾经说过,欠别人再多的钱都不可怕,最怕的就是欠别人的情。钱终有还清的一天,情却让人永世不能心安!四爷不顾自身的安危,亲自去林子中救我。他是一个皇子、阿哥,甚至还是大清未来的皇帝。我欠他的也不是普通的情,而是大如天的救命之恩,这让我何以为报呢?
红儿佯装忙碌,半天没有回我的话。红儿是个老实人,她并不善于掩饰什么,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由得火冒三丈,“红儿!”我的声音近乎咆哮。第一次对红儿发了火。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受伤的刺猬,逮谁扎谁,不分青红皂白。
红儿红着眼眶,死咬着下唇,眼泪随时都有可能一泻而出。她看着我眼中的坚持,终于告诉了我胤鶬的去向。我却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再追问她。
“九爷回乌沙镇看凤儿姑娘去了。”红儿怯怯地说。
人,有时候是不是也要装装傻才好?
泪如雨下……
正文 第九章 激情
翌日的早晨,我起了一个大早。也许我根本就不曾睡过。心中的怨愤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无法摆脱。红儿和喜鹊侍候我梳洗完毕后,我让她们给我化了一个分外艳丽的浓妆。我不要别人看出我的软弱和悲哀。水红色的宫装,花开富贵鬓,满头的金饰珠钗。我和其他王府的格格一样,把自己装扮成一棵会走路的圣诞树。
今天是秋围的第二日,打猎继续,只是不再是集体行动,各凭兴趣,或游戏,或驰马,或载歌载舞、喝酒谈笑,一切只要快乐就好。这是草原上难得的盛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我在人群中穿梭着,心却纠得死紧。神思恍惚。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似乎都幻化成对我无言的嘲讽,刺眼得让我心虚。我为什么会在这?我凝神思忖半晌,才想起原来我是害怕一个人孤寂。
明明是早已精疲力尽,却丝毫不敢闭上眼睛。眼前总是闪现着凤儿艳若桃李的脸庞,曼妙动人的身子,和那烟视媚行的笑意。躲不开,逃不掉,挥之不去。男人终究逃不过感官的诱惑!
没想到逃进人群中也是孤寂。人群中的孤寂更可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悲凉!压抑得人无法喘息。
“绣心!你在呢?!”八阿哥和十阿哥骑在高头大马上,微笑着问我。那声音里分明有着惊喜。
还有人欢喜我的存在吗?我抬眼望去,八阿哥正温柔儒雅地瞧着我,十阿哥也是一脸笑意。
“绣心给八爷和十爷请安了。”我躬身行礼。我已然是个真正的大清子民了吗?逢人请安竟成了我的习惯。我的嘴角牵起一抹嘲讽。
“想骑马吗?”八阿哥笑问,向我伸出了手。
我恍惚地摇了摇头,转身便向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去。赛马、什榜、相扑、摔跤,我一路走去,跟着大家一起笑,跟着众人一起闹。我以为我是快乐的,却无意间发现别人诧异的目光。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掩饰得不够好吗?上下打量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呀。突然惊觉脸上一片冰凉,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泪痕满布。我哭了吗?什么时候?
感觉自己濒临崩溃,我逃出了人群。环抱着围场边上的大树使劲喘息着。心痛得无法呼吸了,我揪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去。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我笑……
那一刻,分明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格格,您醒啦?”红儿呜咽着说,喜鹊也是一脸担忧之色。
“我怎么了?”我轻问,“病了吗?”我闻到了一室熟悉的药味。心里面一片空白,不明白怎么回到了帐篷。
“格格您受了风寒,昏倒在围场边上,是八爷送您回来的。”到底是红儿,知道我想知道什么,“王爷和福晋守了您一整天,刚回去休息。奴婢这就去禀报,说您醒了。”
“不要去!”我虚弱地说。我已害他们担心了,怎么还能去打扰他们休息呢?
“四爷、八爷他们来看过您几次了。”红儿捂好被子,轻声对我说道。
“九爷还没回来呢!”喜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喜鹊。”红儿厉声叫着喜鹊的名字,冲她直使眼色,阻止她往下说去。喜鹊一阵心不甘情不愿的嘀咕后,终于走了出去。
“格格,九爷一定是有急事要办才没回来的,您且放宽心。”红儿善解人意地说。
我翻转身子,背对着红儿。现在我不想面对任何人,“我没事,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沉声吩咐道。
“是。”红儿随即轻巧地退了出去,我这才如释重负。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有没有事,我自己知道,我只是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
有时候,有些滋味必须一个人品尝,有些后果,必须一个人承担……
所谓爱情,不过只是一个可笑的童话故事。大清没有灰姑娘,也没有救赎我灵魂的王子。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回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胤鶬的?品味过程,好像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之处。
那个清冷的月夜里,从四爷的狮子园出来。伪装的坚强,戳指可破。月光下,他适时的深情打动了我。如果不是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那样的我,我们之间也许就只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是,那时,我遇见了他!
那一夜的我,只是一片刚离枝的枯叶,前途茫茫,命运未卜。风起叶飞,风停叶落。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随风飞舞的命运!不是我选择了他,而是命运的风把我吹进了他的怀中。没有人明白,沧海里的一叶孤舟,是多么需要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时空中一抹孤独的游魂,是多么需要一个温暖的寄托。
也或许是更早,被他不经意偷走初吻的时候,已然有了最初的心动。从来我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懒得主动去争取什么。而他的强势,就那样明目张胆地摆在我面前,好像除了接受,我别无选择。倔强的我,面对骄傲的他,无所适从,也无法接受。不主动,却不代表我喜欢被动。
遇见四爷的时候,他的淡然和温柔打动了我。女人总是喜欢温情和包容的。四爷的眷宠,四爷的关爱,让我有种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感觉。如果没有万岁爷的适时点拨,没有惊见那一屋子的娇妻、美妾,恐怕我已然爱上了四爷。他像清冷的月光,可以淡淡地沐浴着我。否则又怎会有今天这般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偏偏一切都只是如果。
再遇见胤鶬,他却意外地放低了姿态,时时处处关心着我。月光下黯然的神伤,冷风中灼灼燃烧的深邃,都像烙印一样篆刻在我心间。当我唱着心酸的歌,看见马车边等待多时的他时,他说:“格格,真是好兴致啊!”虽是揶揄,在寒夜里却是分外温暖。飞蛾就是那样扑入火中的。
后来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平淡而温馨。相处的点点滴滴就那么悄然地沁入我的心扉。让人猝不及防!永远记得他对我说:“绣心,以后再也没有别人了,只有你!”
“只有你”看似简单,做起来难。我却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信任的代价,是他在吻别了我以后,却悄然地回了乌沙镇。也许没有新人,他却还有无数的旧人……
也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早点看清楚总比永生永世的痛苦来得好。蓦然回首,才发现,回头根本就没有岸。前面是苦海,后面是悬崖,中间我的立锥之地,还遥遥可及。没有我回头的岸,没有我回去的路。往前,掉入苦海随波逐流;向后,坠下悬崖万劫不复。我只有伫立原处,羽化成石。
以为可以轻易管住自己的心。即使心碎,还能保有残破的自己。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悄然深入我的骨髓,和我融合在一起。只要我活着,就必须爱着他。爱得如此悲哀,爱到如此地步,竟然连我仅存的尊严也不剩了……
“格格,九爷回来了!”红儿冲进帐内,激动地说。
他回来了吗?
胤鶬终于回来了吗?他舍得下凤儿的软玉温香吗?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我无法说服自己表现出喜悦或者是悲伤。我甚至不敢让红儿瞧出我是醒着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尖深深地陷进肉里,痛吗?我已然麻木。
“格格。”红儿轻声低唤我。如今,她怎么也不明白我的处境,我该怎样面对胤鶬?
若无其事?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当一只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让我们所谓的爱情,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那么我的尊严又何在呢?
冷嘲热讽?用尖锐、辛辣的语言去讥笑讽刺他,让他知难而退,从此天悬地隔老死不相往来?让我的生命永远残缺?
还是卑微地去乞求他?求她放弃凤儿或是别的什么人。那样,还是我吗?为了一份施舍的爱,死皮赖脸地摇尾乞怜,我又如何还有脸面苟活于世?
脑子里一片紊乱,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思绪是剪不断,理还乱。我知道假装熟睡很怯懦,可是我实在不能面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所以,我就只好选择不去面对。
“格格!”红儿居然摇晃起我来了。不知道我眼目下是病人吗?病人需要休息,严禁打扰。她倒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来也不知道她还有如此执着。
既然缩头乌龟当不成,该面对的终究都要面对,“什么事?”我一脸不耐烦地问。
“九爷回来了,他不方便深夜进女眷大营。说是在老地方等你。”红儿怯怯地说。
什么时候她变成胤鶬的传声筒了?
老地方?那个差点让我命丧九泉的地方如今居然变成我跟他的老地方了?!我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冷笑。
“更衣。”我冷然吩咐着。
所有理智都快消失殆尽,邪恶在心里蠢蠢欲动。此刻,怨愤的心显然占了上风。好!如他所愿,我去见他。全身因怒气而不住地颤抖,冷至骨中的寒意,让我的眼神冷洌而犀利。
结束了日间的鼎沸喧闹,夜间的围场静谧而安详。避开夜间巡逻的兵丁,我悄然来到围场边上。我暗自为自己打着气,然后敛去一脸黯然,扯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如果这是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那么,首先我在气势上就绝不能输!
“绣心!你没事吧?接到来福的飞鸽传书,我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他抱住我,说得哀伤欲绝。我闷声不吭,看他怎样不知羞耻地自圆其说。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林子里呢?你没有怎样吧?”他满脸的悔恨,上下打量着我。
“如果等你来救我,只怕我早就尸骨无存了。”原本想好了要沉住气,可还是忍无可忍地说了尖酸刻薄的话。我实在无法一直在那里看他惺惺作态的表演。装什么大情圣?
“绣心!你怎么了?”
还在那儿装腔作势地问?他应该心知肚明。
怎么了?他问我怎么了?在我孤单无助的时候他在哪儿?千里迢迢地跑去看他的老情人去了。当我劫后余生需要他倾心安抚的时候他又在哪儿?恐怕正抱着凤儿风流快活吧!既然那么舍不得凤儿,又何苦在乌沙镇做出那副嘴脸?说什么今后只有我。他生命中的女人太多了,何止会只有一个我。
我对他怆然一笑,眉眼中有无尽的凄凉。我不能自欺欺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能纡尊降贵,委曲求全。也许今生不再有快乐,也许今生不再有希望,我依然要和他断然决裂。
“九爷,您还是陪您的凤儿去吧!奴婢不用您操心。”我神色冷漠地说。
我不相信什么分手还是朋友那套鬼话。我的世界只有黑白,没有灰。只有对错,没有模棱两可。
“绣心!你以为我找凤儿干吗去了?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他狂野地大笑,完全不顾深夜里他的笑声是多么诡异。
笑得我心惊胆战,好像在控诉我的不信任。可是叫我怎么相信他呢?我隐隐有些惴惴不安,却又不愿低头认输。
他的脸上浮起一抹不屑,阴邪地看着我说:“我赶去乌沙镇,是因为凤儿自缢了。”
我闻之大惊失色,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凤儿自缢了?我呆滞地看着胤鶬,眼里有无法相信的震惊。那样鲜活的一条生命,风华绝代的美貌,亦如残花般凋零枯萎了吗?胤鶬袖手旁观地看着我,神色如我初见他时那般邪肆。眼中的陌生让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没有背叛我,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爱情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和信任。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情人的眼睛里容不下一个沙粒。凤儿在我眼里又何止只是一个沙粒?
在爱情面前,我也变得如此狭隘了吗?我的偏执和狭隘,把我的爱情终于推向了死亡的深渊。我们的爱情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胤鶬冷漠的脸,让我觉得不知所措,举手投足间都狼狈不堪。
“死了吗?”我低声呓语,不知道是在问凤儿还是我与胤鶬的爱情。
“你不用愧疚,即使要下地狱,也轮不着你。”胤鶬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嘲讽,让我无言以对,越发的无地自容。
我瑟缩地将头埋进膝里。我又把一切都搞砸了吗?凤儿,你真是好样的!知道我不可能不介意,知道我不能够心安理得地幸福快乐。你爱胤鶬爱到这种地步吗?竟然以死相争。得不到他,也存心不让我好过吗?我若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呢?你的死又有何价值?就为了在胤鶬的心里占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位子?
四周静悄悄的,我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手脚早已麻木,胤鶬怕是早已离开了吧。也许骨子里,我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想了一宿,除了惋惜凤儿冶艳的美丽和年轻的生命,我居然对她更多的是埋怨!她死了,我和胤鶬之间的感情也完蛋了。我攥紧拳头悲哀着。我们还能怎样?总不能在她殷红的鲜血下,血淋淋地幸福!那我们又与刽子手何异?
天色渐亮,我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回去吧!不能让阿玛和额娘操心了。生命太多无常,我不能再留遗憾了。在林中坐了一晚,却没有那夜的恐惧。人,只要经历过,就不会害怕了。
我起身想回去,白天我不会找不到路了吧!有些路要靠自己走,别人救得了你一次,却救不了你一生。我就是依赖心太重了,从此一定要学会坚强!安逸的生活,让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有着比身子更成熟的灵魂。
身子麻痹得无法动弹,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一双健臂搂住了我。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他。他的气息,我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他没有走吗?留在这里陪了我一宿吗?不是一副恩断情绝的模样,这又是何苦?要断就彻底一点吧!藕断丝连,只有让彼此更加痛苦。
“谢谢!”我神色尴尬地低喃,“我还以为你早走了。”
他扶好我,一声不吭地走在了前面,我安静地尾随着他出了林子。从此生命再无交集了吗?相交后的两条线,原来是分离得更远!
“是我带你进来的,我就会带你出去。”他没有回头,只是冰冷地对我说。
他的话,我不置可否。
他真的从此当我是陌生人了吗?
咫尺温暖,心已然各奔天涯了吗?这样也好!
“她还没有死。”胤鶬抛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
什么?我怒不可遏……
这个该死的男人,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我的不信任吗?话说一半,什么凤儿自缢了。让我心中愧疚得无以复加。害我拖着尚未康复的病体,以赎罪的心情,在这秋夜的寒风中颤栗了一夜。现在倒好,他只是如此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她还没有死”,就想若无其事地一走了之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天下本无事,而我这个庸人在这儿自扰之!他以为我是谁?我是那种逆来顺受,坐以待毙的人吗?
“爱新觉罗·胤鶬,你给我站住!”我怒火中烧,完全不顾往日温婉优雅的形象,对他大声地咆哮着。小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绞在手中的帕子恨不能撕成两半。
他居然丝毫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仿若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一个人径直走了。我怒火高炽,蹲下身子在地上捡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顺手就朝他扔去。还真准!“砰”的一下,就砸中了他的后脑勺。耶!“哎哟。”他轻呼一声。
不理我是吗?这就是代价!我暗爽不已。他终于转回身子,脸色铁青,眼中有着蓄势待发的怒火。
“你吃定我了是吗?”他漠然地说。眼眸中闪烁着恶狼般的光芒,仿佛要一口将我吃掉一般。
“奴婢不敢!”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脸上还不知死活地浮起了一抹挑衅。天!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一定要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钮钴禄·绣心!”他咬牙切齿地高喊我的名字,声音阴得让人毛骨悚然。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爱新觉罗·胤鶬!”我很勇敢,敢于捻虎须,所以也不怕死地吼了回去。输人不输阵。如果这是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至少在气势上我不能被比下去!
“你!该死!你这个女人……”他被堵得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摆出一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的模样,转身欲走。
“站住!”我大声呵斥他。也不管他是什么皇子、阿哥了。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有些问题我必须要知道答案。而有些事情,人根本逃不掉,不管你接受也好,回避也罢。该来的总要来的。
“你舍不得爷走吗?”他兴味盎然地换上一副邪魅的表情。眼睛里挑逗意味十足。
他以为他在翻书吗?变得这么快,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来绣心格格是想本阿哥了吧?”他挑起我的下颌,轻浮地说。
我扭头挣开。
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青楼艳妓,还是路边的野花?我怒不可遏。说什么格格,阿哥,拿身份来压我吗?他一定要和我撇得这么清吗?好!我成全他。从此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阿哥,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了。近在眼前的两个人,如今心却已然天各一方。
“奴婢不敢!奴婢告退。”我敛住心神,下巴抬得高高的,背打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瞄都没瞄他一眼,就那样从他身前若无其事地走过。转身后,泪如泉涌……
我以为我不能没有爱情,原来自尊终究要比爱情重要!想起了关汉卿的一句诗:“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骄傲的他,倔强的我,终究无缘。重叠生命的轨迹已然越来越远了。
爱情原来真的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一个局面。那天分手后,我再未见过九爷了。因为我将自己软禁在了帐篷里。以生病为由,谁也不见。而我自己也再未踏出帐篷半步。我想静一静,找回自己的平和,寻回自己最初恬淡的心境。而我在这样的日子里,似乎也学会遗忘了。即使是红儿和喜鹊,我也淡漠以待。我本就是这红尘中的一抹孤魂,并不指望和谁患难与共。
九爷也再未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四爷、八爷等几位阿哥都曾多次来看过我。虽没见着面,却还是留下了礼物和问候。他甚至一次都未来过。他一定后悔曾经和我在一起了吧!也对,有了凤儿那样美艳的侍妾,他又怎么会惦记我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呢!过去的一切,对他来说,也许只是闲暇时的小娱乐,搞不好,现在他还在心中暗自窃喜呢。
“格格,你已经很久未出过帐篷了。”红儿一边给我递着茶水,一边对我说,“今天出去走走吧。”
我懒懒地看着她,依然缄默不语。最近我很少说话,也许是懒得说吧。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我究竟是怎样来到大清的?也许灵台观会是一个关键。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去那儿看看,最好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格格。”红儿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怎么啦?”我端着茶杯轻问。其实知道她对我忠心耿耿,我只不过对周遭的人或事物有一些莫名的迁怒。
“刚才八爷差人来说,在他的大帐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邀请你去参加……”红儿有些怯怯地说。
难道我最近已然面目可憎了吗?连红儿对我说话都如此小心翼翼了。我突然有些怀念以前被她管着的日子。格格被小丫鬟管得死紧,想来可笑,却无比温馨。那段日子也许是我到大清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多么的单纯而可贵!
“那为我更衣吧!去让喜鹊进来为我梳头。”我若有所思地说。
是该出去走走了。总要有面对现实的一天。能不能回现代还不一定,那么,我在这总要生活的啊。就是能回去,也要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格格!我这就去叫喜鹊。”红儿声音里有着无比的喜悦,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唉!我放逐自己真的太久了。
在红儿和喜鹊的巧手装扮下,我被打扮得清雅妩媚。月白色的对襟简易旗装,把我的身形衬得袅娜多姿,纤柔出尘。朱唇轻点一抹嫣红,更是娇美俏丽了。装扮美丽后,我看着自己,感觉心情舒畅多了。我对自己笑了笑,放下心中的藩篱,我要去的是宴会,不是战场。我只要让自己美丽即可,不用满身盔甲地武装自己。
“格格,您穿什么颜色的绣鞋?”红儿提起一双水红色和一双粉红色的绣鞋问我。
“不要水红的,太艳了,和今天的衣裙不太搭。”我微笑着说。但是看见那双粉红色的绣鞋时,我感觉自己的眼眶突然湿润了。难道我还忘不了吗?这是他为我穿过的那双鞋,“穿莲花盆底鞋吧。”我长吁一口气,释放着心间的郁气。
“格格,您不是不爱穿这个莲花盆底鞋吗?今天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可以不用穿。”喜鹊又开始八卦了,这小丫头倒是不怕事,不管我脸色怎么难看,她都在那叽叽喳喳的。若说她不醒目,怎么四爷瞟她一眼她就收敛了?我看她多半是在那装疯卖傻。
“现在,格格我喜欢了。”说完轻声娇笑着。人总要改变的嘛,今天喜欢的,明天不一定喜欢,今天在乎的,明天兴许就忘记了。
“走吧!”我轻声吩咐着。带着她两向八爷的大帐走去。八爷到底庆祝什么啊?还这么郑重其事地搞宴会。
阿哥住的大帐到底是跟我们住的不一样啊!我站在帐前惊叹着,这得有我住的那间帐篷三四间那么大吧。
“绣心,你怎么不进去啊?”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向他,原来是十四。好久没见过这小子了,上次首射仪式的时候远远地瞧了他一眼。
“十四,听说你当阿玛了,恭喜你啊!”我一脸调侃之色。刚才在路上听喜鹊讲了有关他的八卦,没想到一来,就第一个碰见了他。
他一脸讪讪之色,白皙的面颊上露出了一抹红潮。
“进去吧。”他牵了我的手,带着我走进了八爷的大帐。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进大帐就看见了九爷。该来的躲都躲不掉。他一个人拿着一壶酒在那儿自斟自饮。宴会还没开始就喝那么多酒,不会喝醉吗?他瞟了一眼十四拉着我的手,黑下了脸,假装没看见我们,继续喝着他的酒。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阴鸷,就像两块寒冰一样,看得人浑身发凉。
“绣心,你身子大安了吗?”四爷笑问。声音虽然淡然,眼里却有浓浓的关心。
“谢四爷关心。”我福了福身子,并没有行什么大礼。对四爷我始终都有一份负疚,明白他也不在乎什么虚礼。
“绣心,你终于挪窝了?”十爷豪爽地笑着。
“什么挪窝?十爷,您不说话,没人把您当哑巴。”我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这个笨蛋真不太会说话。不过还挺可爱,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肠子。不像某人,我偷瞄了一下九爷,不巧眼光却和他撞了个正着。不由得面红若赤霞,容颜却更加娇艳欲滴了。
“绣心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身子还没有完全好啊?”十爷一脸关心地问,弄得我尴尬不已。
“八爷呢?一屋子客人,主人却不在。”我赶紧转移话题,我可不想被其他人瞧出端倪。
帐帘掀开,又是几个阿哥走了进来。其实都已见过,四爷还是礼貌地为我一一做了介绍。又是一番鞠躬行礼。总算告已段落。八爷怎么还不来?众人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我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让诸位久等了。今天你们一定不会白等的。”八爷走了进来,自信满满地说。跟各位阿哥打了招呼后,走到我面前,笑问,“很久没看见你哥哥了吧?”
他不说我倒是忘了,自从离开王府我就没见过哥哥呢,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难道今天的事跟哥哥有什么关系?
“让八爷和各位阿哥久等了。”哥哥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身风尘仆仆,好像才从远方赶回来。
“哥哥。”我忍不住轻叫。
哥哥一脸正色,只是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了屋子中间早已准备好的空桌上。到底什么东西?弄得这么慎重。
打开锦盒后,众阿哥都好奇地围了上去。我悄然退后了一步。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虽然好奇,也不至于非看不可。等他们看够了,我再瞧吧。
突然,一只手悄然地握住我的,是他?不用看我也感觉得到。
他到底要干什么呀?一屋子的人,我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暗自使劲,没想到他却像给我加了把锁一样,把我扣得死紧。我环视周围,似乎都被哥哥带来的东西吸引了,没人注意我。趁着大家不注意,他把我拉进了一个帘子后面。帘后整齐地挂了些衣衫。看样子这是八爷平时换衣服的地方。
“干什么?”我用眼神质问他。什么意思啊?那天怎么对我的,难道就忘了吗?我可是记忆犹新。好不容易我才恢复了平静,他现在又要来招惹我吗?我难道是他的玩具吗?
他霸道地圈住我,嘴中呼出浓浓的酒气,火烫的舌就那样直接地探入我的口中,蛮横地吮吸着我的红唇。强烈如火的,让我脑子停止了思考,任凭他的予取予求,毫无招架之力。
天!我们都疯了吧。
羞死人了!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跟他在这儿,几乎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还吻得如此忘我。就隔了一层布帘,如果被人发现了,今后我还有脸见人吗?
这是我吗?腮红若火烧,嫩唇微肿,吐气如兰,媚眼如丝,我看向穿衣镜中映照的女子。这般模样,怎么出去面对满屋的客人呢?我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不像是责怪,倒像是撒娇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熠熠发光,眼神紧紧地缠住我。看我娇嗔他,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坏笑。该死的男人,没事长得这么帅干吗?不是存心引人犯罪吗?笑什么?我有说过原谅他了吗?想轻易过关,可没那么容易。
“一会儿,老地方见!”他在我耳畔低沉地说。
温热的气息,撩在我的颈间,让我心头一颤。差点有些站不住了。他轻扶好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自以为是的表情,实在很碍眼,让我有些恼羞成怒。凭什么他想走便走,要留就留?让我去,我就得去吗?我是一只猫,还是一只狗啊?任凭他招之即来,挥之则去。一时间,我的小性子又上来了,用坚决地眼神告诉他:我不去。
正文 第十章 幸福
他握着我的手,深深地凝视我,眼里有着无言的祈求。骄傲如他,也能如此放下身段吗?我不禁有些心软,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毅然决然的神色。谁叫他害我如此伤心?我封闭自己时,他一次也没来看我就且不说了,居然连问都没问过一声。如果今天我轻易地原谅他了,难保不会有下次。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没有人珍惜的。人若做错事,都必须要付出代价,受到惩罚。原谅他抑或是和好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要按我的方式。我要让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懂得尊重女人,尊重我。
我倒是不要求他如何,如何将我如神癨般地供奉,再或者什么都要听从我的。我不需要。我不是个大女人,也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我要的亦不多,不过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我可不想在未来,动则不动他就以他阿哥的身份来压我。你是阿哥,好啊!天下女人多得很,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大有人在。我的容颜尚可,也只能算是清秀,以我蒲柳之姿又怎敢高攀你的位高权重?那就恕不奉陪了!你的权力也许可以得到很多女人的心,但是我的心,绝不廉价奉送。要,可以!拿你的来换。
爱情是很重要,没有它心就若一潭死水。但如果只是为了迎合爱情,就把尊严、人格都抛得一干二净,那作为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呢?
“不见不散!”他塞了一张纸条给我,俯身在我唇瓣轻点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我们在这里待得已经够久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们的失踪。我握着他塞给我的纸条,居然有一丝小时候第一次收到情书时那种既羞且恼的兴奋。到底写的什么?我很好奇,却又有点不敢看。是情书吗?
我把纸条小心地藏入怀中,心却跳得越加剧烈了。好半晌我才平抚好自己的情绪,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和容颜。瞅了半晌,确定没有人注意我,这才悄悄地溜回了厅内。
还好,还好!好像没有人发现嘛。也是,我一个无名小卒,怎么能跟八爷的宝贝相比呢?众人的眼光和注意力都被那东西吸引了。连胤鶬都已然若无其事地在那欣赏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不禁也勾起了一丝好奇心。
迎面对上四爷的眼光,他脸色有些发白,看向我的眼睛里溢满了痛苦。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难道他什么都看见了吗?
我……
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的感受,心中五味杂陈。真不知现在该如何面对四爷。我对他扯开一抹僵硬的淡笑,欲盖弥彰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淡然地移开了目光,我不禁长吁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真是个好玩意儿啊!”十阿哥在那摇头晃脑的。
到底什么好东西啊?我凑上前去。
“绣心,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怎么没见你的人呢?”十阿哥恍眼看见我,热情地打着招呼。
“十爷尽想着看宝贝去了,眼中哪儿有奴婢的影子呢?”我语带调侃地戏笑着说,“我可是一直在您身后呢!”
“哎哟!”他扬手拍了一下自己油光锃亮的大脑门。拍得还真够大力,因为声音够响亮,“那对不住了。”他一脸诚恳地说。十阿哥就是这点好,直肠子,想哪说哪。
“奴婢不敢。”我嬉笑着说。老实人就是可爱,逗他还真好玩!
“绣心,快过来看看啊!”十四大声地唤着我,弄得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我。
这小子,该不是故意的吧?人小鬼大,心眼多着呢!我悻然地白了他一眼,扭头假装没听见。
十阿哥侧身让我站在了前面,我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东西。噢!原来是一樽殷商后期的青铜酒。只是具体什么年份还要仔细研究了。就历史年代和艺术价值来说,此物的确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至宝了。难怪连八爷平常那么谦逊谨慎的人,今天都笑得如此春风得意。只是不知他打哪儿弄来的。只怕也来之不易,否则也不会这般郑重其事的。
“绣心,你瞧过这东西了吗?”八阿哥一派气定神闲地问。
到底是温文儒雅的八爷,看起来就是潇洒内敛,不像某人,平时一副漠然的样子,可是一说话、做事就咄咄逼人了。
“恭喜八爷,得到一件好宝贝。”我微笑着向他祝贺。以前只是在书本上见过此物的照片,亲眼看到实物还是第一次呢!这还要感谢八爷,都是托了他的福。
眼前的这个酒圆形、敛口、广肩、丰腹、圈足,器身饰满了蕉叶纹,做工十分精致华美,“八爷,这个酒究竟是什么年份的?”我禁不住好奇地问。
“这东西的名字叫‘’吗?不是叫‘瓿’吗?”八阿哥一脸诧异之色。
大家的目光都盯向了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难道是我弄错了吗?我明明记得“瓿”和“”虽然都是古时盛酒的器具,但是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眼前这个分明就是“”嘛。
“八爷,‘瓿’和‘’虽都是盛酒的酒具。但比较而言‘’还较为珍贵些,因为‘’的工艺较为复杂,多是珍贵的青铜所铸。而且‘’的下腹有穿鼻,而‘瓿’却没有。这算是它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了。”我一边说,一边上前指给他看。
“绣心,你这是打哪儿知道的啊?”十四惊讶地问,众人脸上亦是一片疑惑之色。
真是枪打出头鸟,我多什么嘴啊!这下可好,我倒是怎样自圆其说啊?总不能说我是在几百年后的书上看见的吧!看书?这个理由好像还不错耶。
“看书啊!”这是我临时想到的最好的说辞了。天下的书何其多,知识再渊博的人,也不会全都看过了吧。我不禁有点洋洋得意,能这么快找好台阶下,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什么书啊?叫什么名字?赶明儿我也找来看看。”十四兴奋地跑到我面前追问。
“忘了。在我阿玛的书房里随便找的。”我拼命地搪塞他。这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说话不行啊?又没人把他当哑巴,再问的话,我就胡诌不下去了。难怪别人说,人是不能说谎的,一个谎言可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天启,你这个妹子可不得了啊!”和我不太熟的三阿哥对哥哥说,脸上写满了惊叹。
“三爷,谬赞了。”哥哥谦逊地说。
妈呀!我太得意忘形了吧?竟然忘了哥哥在这。王府里有哪些什么书他会不知道吗?他既是八阿哥的伴读,想来书也是不会少读的。
狂汗中……
我有些怯怯地看向哥哥,没办法,做贼心虚嘛!哥哥递给我一个你放心的眼色,我这才安下心来。还是自家哥哥好啊!明知我瞎掰的,也不拆穿我。
八爷准备了丰盛的筵席宴请大家。几位阿哥都借故做了推辞,就只剩下了八、九、十、十四这几位八爷党的阿哥。我也躬身行礼,准备告退。但八阿哥他们几个坚持请我留下,我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上回在围场边上晕倒了,多亏八阿哥把我送了回去,前几天我病了,他们几个又经常来嘘寒问暖的。还没好好谢谢他们呢!
“绣心,谢过八爷、十爷、十四爷的关心。”我福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绣心,都是自己人,你干吗那么客气啊?”八阿哥微笑着说,一边上前来扶起了我。
什么时候我变成他的自己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哥哥,你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我兴奋地扑向他的怀中,噘起小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前几天我病了你也不来看我。”
哥哥刚毅的脸涨得通红,手脚紧张得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绣、绣心……”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趣!我就喜欢看他脸红的模样。他的脸上总有一层保护色,任何人都很难走进他的心里。他的境地让人感觉很心疼。我一直都在努力让他打开心扉,真正接纳别人。
“绣心,你别怪你哥哥,是我让他替我办事去了。”八阿哥笑着为哥哥解了围。
我本就没有要责怪哥哥的意思,只是想逗逗他,增进一下我们两兄妹之间的感情而已。
“八哥,你这玩意儿到底打哪儿来的?”一直没说过话的九爷,终于开了尊口。
其实他问的也是我想我的,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问出口罢了。
八爷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停止了追问。两个人的默契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在这的,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外人吧。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八爷才不方便说?我心里隐隐有些惴惴不安。事情是由哥哥去办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哥哥可能也很难置身事外。我不由得蹙紧了眉。
“绣心,你上回在‘狮子园’讲的那个笑话太有意思了,不如今天再给我们讲一个吧?”十阿哥兴高采烈地对我说。
十阿哥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只有哥哥上次没听见我讲的故事,他似乎有点不相信我会讲笑话,此刻正一脸讶然地盯着我瞧呢。
“那好吧!我就给你们讲一个,就当自娱娱人好了。”既然是众望所归,我就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让大家都开开心。
大家都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神色。于是我开始给他们讲故事。
“有一个人明明胸无点墨,偏偏还要装出一副自己很有文化的样子。有一天,他的一班朋友聚会。其间说到三国,大家都在谈论自己的见解。他连忙对大家说:‘《三国演义》这本书很好看。我看过,什么都好,就是吕布的字太长了。’众人都很诧异,就问他为什么?”我停了下来,看了看大家的脸色。看到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偏就不往下说了。
讲故事嘛,就不能平铺直叙,总要吊吊大家的胃口。一下讲完了的话,讲的人不能讲出故事的神韵,听的人也不容易听出精彩,总要给他们点咀嚼故事的时间啊。
“到底为什么啊?”十四焦急地问。
毛孩子就是沉不住气。看他几个哥哥,明明也很想知道结果,就是不问出口。
“他一本正经地说:‘书上说,吕布,字奉先者也。你们说他的字还不长吗?’众人听了都哗然大笑。”我的故事讲完了,就等他们意会过来后的笑声了。
十阿哥微皱了一下眉对我说:“绣心,你这个故事没上回那个有意思。”
“为什么?”我有些不认可地问。明明就很好笑嘛,这可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大家都把目光移向了十阿哥,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高论。
“吕布的那个字‘奉先者也’本来就挺长啊,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嘛?”十阿哥一脸正色地说。
他话音未落,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他还一脸的莫名其妙地问:“难道吕布的那个字不算长?还有更长的吗?”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我的天!难怪人家说戏上有的世上有。怎么随便一说,就能遇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草包呢?
十阿哥诧异地看着大家,到现在还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呢!他真是康熙爷的儿子吗?康熙爷圣明一世,怎么生得出十阿哥这样的儿子呢!好歹也是个皇子嘛,五六岁就要进南书房学习了,他到底都学到哪去了啊?
“以后十爷不如就改名叫吕布好了。”我大笑着说,实在很难保持女孩子的矜持。
十四果然不是只好鸟,明显“不怀好意”,居然附在十阿哥的耳边跟他说了原委。
“绣心,你个死丫头,竟敢调侃你十爷!”他杀气腾腾地向我扑来。
妈呀!我一声惊叫,左躲右闪到处寻求庇护……
从八爷的大帐回来后,我遣退了红儿和喜鹊。待只剩我一个人待在帐中后,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九阿哥给我的纸条。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不就是一张疑似情书的破纸条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用得着这么心急火燎的吗?
到底写的是什么?我蹙眉思忖。纸条紧紧攥在我手心里,却迟迟不敢打开。也许是有些近情情怯吧!到底要不要去见他呢?
“不见不散!”他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那温热的气息,似乎还在颈间悠然地撩拨着我。没来由地就让我浑身轻颤着。
心似长了翅膀一般,扑哧乱飞。我轻抚胸口,按捺不住的又何止是心呢!
理智和情感在做着搏斗。其实谁胜谁负,是早见分晓。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被人攻城掠地,且半点没有招架之力呢?
我定下心,展开已然被自己捏得折皱的纸条。上无抬头,下无落款。龙飞凤舞地写着一阕词:对景还消瘦。被茴人、把人调戏,我也心儿有。忆我又唤我,见我又嗔我,天甚教人怎生受。
看承幸厮勾,又是尊前眉峰皱。是人惊怪,冤我忒稠就。品拼了又舍了,定是这回休了,及至相逢又依旧。
原来是黄庭坚的《归田乐引》。亏他能想到这首词呢!词中那种怨你又恋你,恨你又惜你的矛盾,不正是我们的写照吗?原以为他会写点缠绵悱恻的东西,诸如“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害我半天不敢看,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方才敢打开。可是他却选了这首充满谐趣的词。
我一直不太明白,以他阅美无数的经历,何以会看上如此青涩的我?难道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想尝一下清粥小菜的滋味吗?因为疑惑,所以无理。既想听他说爱我,又怕他只是在骗我。
矛盾如刺,疑心生暗鬼。所以,在听到他去乌沙镇看凤儿,我且不问什么原委,直接在心底就否定他了。如果他不是那么出色,如果我不是那么爱他,再或者他不是那般爱我,我们之间也就不会有那么沉烈的痛苦了。
他是在借这首词,向我表达他的心,和他心中对我的爱。原来他眼中的我是那样的逗人喜爱,又是那样的惹人气恼;是那样的玲珑剔透,天真无邪,又是那样的情性乖张,不可捉摸。他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我从来不知道他是那样的温存醇厚,又是那样的负气绝情,拼休拼舍。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苦闷,也充满了欢笑;充满了矛盾,也充满了。往往在天清气朗中,出现迅雷疾风;在甜情蜜意中,又渗进辣味醋劲。
这就是我们,行动上越是荒诞,我们的内心就越是淳朴;表面上越是矛盾,我们的爱情就越是真谛。因为我们都爱得太真了,真到不去做任何掩饰。伤害难免,心却坦然。
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美的情书。不需要千言万语,一切了然于心。我从来没有如此时这般渴望见到他。我抓紧纸条,风一般地冲了出去。只听见红儿在身后急呼:“格格,你怎么了?上哪儿去啊?”
“不许跟来!”我呵斥声中有着浓浓的喜悦。现在谁也不能阻止我,谁也不能跟着我,我的,我做主!
我提着裙摆,飞快地跑着。脚下的旗鞋实在碍事,我甩开鞋子的束缚,赤足奔向林中。我知道,他一定早就等在那里了吧!
因为他对我说过:“不见不散!”
一阵轻风吹过,吹落了无数的黄叶,金黄色的叶子随风翩然起舞,然后又颤悠悠地落到地上。晃眼看去,就像一场缤纷美丽的黄金雨。缀满落叶的林间小路,是一条通往之门的黄金大道。
我努力奔跑着,轻快而喜悦的脚步踩得树叶沙沙作响,仿若是一首歌颂快乐的交响曲。其实一直有一首甜美的歌在我心头回荡,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述,心潮澎湃,心跳快得无以复加,这条路怎么如此漫长?
夕阳的余晖把天映照得分外美丽,不远处,他背对着我,缚手站在那里。我停下了脚步,亭亭地伫立在那里,等着他回头,等待他发现我时的喜悦。
“胤鶬!”我轻轻地唤他,声音轻柔而沙哑。原来我如此心急,已然难以承受等待他发现我的时间。爱便是爱了,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不能等待,也不需要矜持。
听见我的呼唤,他猛地转回了身。是他吗?我仿若千百年都未曾见过他一般,贪婪的目光紧锁着他。晚霞中的他神采俊朗,傲气逼人,浑身散发着诱人的魅惑。这是我的胤鶬吗?如此卓尔不凡,如此尊贵优雅。他竟爱着如此卑微渺小的我吗?我的心里泛起一丝犹豫,只能怯怯地凝望着他,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绣心!”他深切激动地喊着我的名字。眼中的喜悦,一览无遗。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一双灿若子夜星光的眸子里闪烁着怒火。
怒火?我没搞错吧?刚才明明看他很高兴嘛,怎么刹那就又换了另一副颜色。男人的心怎么也如海底的针,让人实在捉摸不定?
看他来势汹汹的模样,我不禁有了逃跑的冲动。刚一抬脚,就听见他阴冷邪魅的声音。
“你敢跑?我发誓会让你后悔的!”他气急败坏地说。
当场我就乖乖地定住了脚。恶人无胆!腿沉如千斤,想跑也无力气了。只好呆滞地站在那里坐以待毙了。天!我究竟又怎么惹恼了这位大老爷了?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站在那里。眼下还是小命重要。先声明不是怕他啊!只不过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多数的时候,我还是比较识时务的。
许是我的示弱,让他男子汉的自尊,得到了应有尽有的宣泄。可不!他近前来,虽狠狠地搂住我,眼里却是深情款款。突然想起我老妈的经典名言:“鱼儿靠捧,男人靠哄。”现在想来,老妈的话可是字字珠玑。以前怎么就觉得她太嗦了呢?早知道多听两句,还不得受益匪浅啊!人就是这样,失去了才觉得倍加珍贵。
“绣心!”他的下巴抵上我的额头,双手紧紧地圈住我,“不许你犹豫!你听见了吗?我绝不允许你再犹豫了。”他霸道地说。眼睛、嘴角都是深深的爱恋。
这就是被人爱着的感觉吗?他的霸道我甘之如饴!
聪明如胤鶬,即使我短暂的犹豫,对他都是莫大的伤害。他看出我的那一丝犹豫,所以怒火冲天。不会了。我已然明白自己的心,爱他!是我灵魂深处的声音。除了灵魂,我还有什么呢?
“我不会再犹豫了!”我坚决而笃定地说。从此天南地北也好,天涯海角也好,还是天翻地覆也好,上天入地,有我相随。
我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柔情似水地挽上他的脖子。美丽的眸子微微轻眯,主动献上我娇柔美丽的脸庞和红润甜蜜的嫩唇。爱到极致,就是全然的奉献,且恨不能倾尽所有。
他低吼一声:“你这个小妖精!”夹着炽烈的气息急风骤雨般印上我的红唇。
天旋地转,抵死缠绵……
只要有爱哪里都是天堂!高楼广厦也好,茅屋草舍也罢,即便是眼前的林间树下,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美妙无比的天堂。
月光如水,透过稀疏的树叶,映照着依偎在树下的我们。胤鶬背靠着树干,我温润柔软的身子,柔若无骨地偎在他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天堂在哪里?天堂离我们只有咫尺距离。
天色已晚,我应该回去了。也许额娘会担心,也许红儿会着急。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一点要走的自觉也没有。
“绣心!”胤鶬热切地唤着我。声音低沉而沙哑,却仍是性感得要命。月光下,他竟帅得如此天怒人怨。
“嗯?”我懒懒地回应他。水眸中漾起妩媚的柔波,夜风中的我越发的娇慵柔美了。
“怎么叫了别人又不说话啊?”我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佯装恼怒地问。
“绣心,绣心……”他在我的耳畔低声呢喃,“我的绣心!”
一声声地呼唤着我,声声深情,字字动听。没有华美的辞藻,却是更能牵动我的心。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再没有任何语言比他更加温存甜美了。
“胤鶬,你也是我的吗?”我柔声轻问。眼泪伴着他的应承,夺眶而出,缓缓落下。刹那间,如雨后带泪的梨花般格外惹人怜爱。
其实我是满心雀跃的,至于为什么会流泪,我也实在搞不明白。难道快乐到极致就是流泪,欢喜到极致就是喜极而泣吗?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为我轻拭去腮边的泪珠,优雅温柔得让人难以自拔。
“怎么了?别哭呀!”他的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心疼。
我的眼泪却流得越发的厉害了,他慌乱地把我拥得更紧,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静静地安抚着我。感觉到他温柔的呵护,我感动得无以复加。
看着流泪不止的我,他有些无可奈何。擦不尽的泪珠,越来越多。他干脆俯身轻吻掉我脸颊上的泪珠。
吻罢,他轻笑着,然后漫不经心地对我说:“你以后一定要吃淡点。”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人不明所以。不知什么时候,我停止了流泪,傻傻地望向他,一脸疑惑。
他的脸上浮起一抹坏笑,揶揄地对我说:“你的泪快把我咸死了。”说完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不浪漫。明明温馨、浪漫得要命,被他这么一说,气氛全然破坏光了。
让我多感动一下会死啊?郁闷中……
我愤愤地在心中数落他。恼羞成怒!气嘟嘟地噘起红唇,扭头不理会他。
“小嘴噘那么高,是在邀请我吗?”他勾起一抹邪笑,款款地深凝着我。
邀请?什么邀请?我有做过什么邀请吗?他冷不防倾身吮上我微启的樱唇,湿热软滑的舌,挑开我的牙关,就那样探入我甜美的口中深深挑弄。肆无忌惮地采撷我的甜美。终于知道自己在邀请他什么了。我欲迎还拒,浑身因激情而颤抖着。好半晌,他才欣然放开我。
我神思恍惚,气喘吁吁,伸出软舌轻舔着自己的唇角。不知道是在回味还是在适应他离开后的空虚。浑然不觉,他变得更为深沉的深邃。
“是不是有些意犹未尽啊?”他得意地看着我,浑身洋溢着邪魅而危险的气息。
“是啊!”我很老实地回答了他。惨!怎么把心声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了?我懊恼不已。面色赧红,羞涩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他挑起我的下颌全神贯注地凝住我,眼中有着深深的爱恋。
“绣心!你怎么能如此可爱呢?”他捧起我的脸怜惜地说,“怎么能时而娇弱柔媚,时而又狡黠刁钻;时而才气纵横,时而又大胆热情呢?到底哪一个才是你?到底你还有多少风情是我未曾见过的?”他柔情眷宠地对我说。
“无论是哪一个我,都是你的我。无论哪一种风情,都是为你而展现的风情。”我目光如水般澄澈,微笑着对他说。
有爱的地方,就是天堂!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格格,”红儿从外边急匆匆地跑进来,“九爷派人传话来说,让你赶紧去小树林边一趟。”红儿气喘吁吁地说。
“有什么急事吗?”我放下手中的书。一定又是胤鶬想见我,随便找的什么破借口,在糊弄红儿。瞧着红儿老实,好欺负啊?我暗自抿嘴轻笑。
“九爷倒没说什么事,只是说很紧急。”红儿有些焦急地说,“说是让你一定赶紧儿,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马车?要上哪儿去吗?”我有些疑惑。
红儿摇了摇头,看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嘛。
经过一番梳洗整理后,我穿上了胤鶬最喜欢的那件月白色的对襟绣花罗裙,简单地梳了一条辫子。左右看了看自己,还不错!朴素而高贵,优雅而清新,瞧着格外楚楚动人。我满意地微笑着,女人总是为爱情而美丽。
“走吧!”我有种按捺不住的喜悦萦绕在心头。他要带我出去玩吗?会上哪儿呢?我暗自思忖着,灵光一闪,不会是带我去看承德最美的镜湖吧?我有些急不可待。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老远,胤鶬一看见我,就冲了过来。我暗自甜蜜。嘴上却口是心非地说:“不是昨天才见过吗,今儿怎么这么着急呢?”明显带着撒娇的意味。
“快上车吧!”他直接打横把我抱上了车。
“啊!”我一声惊呼,“干什么呀?有这么急吗?”我恼羞地问,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虽不介意他抱我,但大庭广众之下的,还是不太好啊!
“格格。”红儿急切地唤我。这小丫头大概也是想出去玩吧。
“胤鶬。”我软声轻喊,“红儿可以去吗?”我哀求地看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呀!我们又不是出去玩。”他长吁一口气,“那好吧!红儿也赶紧上车。”他还是做了让步。
“耶!”我跟红儿都发出了喜悦的惊叫。
他看着我们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等等!他刚才好像说不是出去玩,那到底会上哪儿去呢?我满肚子疑惑。
“胤鶬,我们到底去哪儿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乌沙镇。”他沉脸说道。
“什么?”我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去那儿干吗?要去看凤儿吗?那带着我干吗啊?我委屈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地控制着极力想外涌的泪珠。和胤鶬重归于好后,我们一直在尽力在回避凤儿这个问题,实在是不想破坏彼此间好不容易才有的甜蜜。原来问题终究都是问题。即使你不去碰触它,它也依然存在,有一天总会跳出来困扰你。我低头不语。
“你又瞎想了吧?”他挑起我的下颌,温柔地抚上我的唇,“别咬伤自己了。”
眼泪就那么不受管束地流了出来,他的温柔让我无法控制。
“你是水做的吗?”他心疼地搂紧了我,“还是不相信我吗?”他有些悲切地问。
我不知道面对爱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爱情于我并不陌生,在现代我也有过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期间,我冷静得让自己哑然。平心淡意地面对着爱情,我以为自己本就是一个冷情的人。不是特别爱谁,只是不想一个人在人群中孤单。怎么到了古代,不过是换了一具躯壳罢了,灵魂依旧,心境竟也变了吗?
“就是不想让你误会,要不,我带着你干吗?”胤鶬激动地说着,眼眸中有着些许的伤害。
我伤了他吗?我的不信任又再次伤了他吗?我不禁有些自责,看他满脸阴郁,我手足无措。怎么办?他不会又不理我了吧?百炼钢要怎样才能变成揉指柔呢?冥神苦思中……
我柔柔地,怯怯地主动吮上他的薄唇。看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只得悻然作罢。唉!这招不管用,看来只得另想他法了。我缩回了自己的身子。
“你道歉的诚意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吗?”他低吼一声,扯过我,毫不客气地吻上我的唇,霸道地发泄着他的怒气。
其实,我是很愿意被他这般惩罚着的。
我酥软如一摊春水,坐在胤鶬怀中。恍然想起红儿也在车上,那么大一个活人,我竟没看见?!天!被她看见我主动吻胤鶬了吗?
我……
怎么得了啊?还不得被她取笑死了。
我睁眼偷瞄,并没有红儿的身影,“红儿呢?”我低声轻问。
“和来福坐到车外去了。”胤鶬抚摸着我的脸颊,不时地偷啄着我。
“她没有看见吧?”我害羞地说,真有些无地自容了。
“看见什么?”胤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就是、就是我们……”我羞于启齿,被别人看见了,倒还没什么,虽然也不好意思,过了也就罢了。被红儿看见了,还这么近距离免费参观,想想都……
“你说呢?”胤鶬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坏笑。
这是什么破答案?
难道?天?你真的要亡我吗?
马车内传出胤鶬愉悦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