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修） 楔子 偌大的欧风广场，浮动着人潮的气息，中央的露天舞台被一副巨大的横幅所侵占，一个女子的剪影占去了画面的半壁江山，棱角分明的侧面，有着优雅的弧度，脸庞不加修饰却很干净；右上角——“苏堇陌新书发布会”几个醒目的黑体字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熠熠生辉，衬着青色帷幕黯然失色。 秋意渐浓，广场被深重的秋天氛围笼罩，恰逢周末，更是人头攒动，喧哗热闹。闻讯而来的签售人群如潮般涌来，顷刻就把舞台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有着神采奕奕期待追寻目光的，大多都是明眸皓齿的年轻人，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如同那明媚的阳光。 络绎不绝的行人，侧目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主角，让众人翘首以盼的苏堇陌信步走来，带着淡淡的有些不自然的微笑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行人来去匆匆，令人稍稍惊讶的是，作者竟然是一个年轻又不施粉黛的女子——简单的牛仔裤搭配着一件黑紫的格子衬衫，穿着洁白的帆布鞋，全身并没有过多的修饰，素面朝天的样子，脸上戴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睛，隐去了大半的忧郁表情，眼神干净澄澈。 在主持人一段冗长的解说词后，便是她的发言，她微微低头，对着话筒，良久的沉默，然后扫视台下众望所归的眼神，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是苏堇陌，谢谢大家支持我的处女作《你是我爱情的模样》。”然后便是冗长的沉寂，直到主持人打了圆场，台下才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是例行公事的记者提问时间，一个个大型机器的镁光灯瞬间聚焦到了她的身上，记者们用审视的眼光和锐利的问题窥视着这位年轻并且迅速蹿红的女作家。 “这本书据说你写了三年，中途遇到的最大阻碍是什么呢？” “你自己怎么评价这本书呢？” “面对销售突破三万的成绩你有什么要对读者说吗？” “……” 连珠炮的问题，却让苏堇陌感到孤军奋战的孱弱和无力，她快速看了一眼两边的出版社代表，脑子高速地运转着，像海绵挤水般把提前准备的答案组织一番，竭力应付着那些犀利却让人无法回避的问题。 那些言不由衷却标准的回答可以把内心的波澜起伏掩饰的那样好。而心中的那些暗潮汹涌，只适合放在内心的某个角落。 “为什么这本书会写了三年。” “因为这本书藏着我深爱人的影子，每次思如泉涌的时候，他就会把我拉回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让我沦陷，不能自拔。” “为什么会选择写书这条路呢？” “因为我记得有人说过，写字的人总是不幸福的，幸福的人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心思去写字的，而我觉得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幸福的人。” “苏作家觉得爱情的模样是怎样的呢？” “只要是和他经历的所有，就是爱情。爱情从来没有具体的形状，其实不过是心中那个坚定的信仰，让我们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其实这些才是心中真正的答案。 斡旋的提问终于结束了，最后的环节便是签售。面对那么多热切的眼神以及膜拜的神情，她竟然不自觉地动容，想起了五年前的自己，也是那样忐忑兴奋地站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在人群中期盼自己最爱作家七的出现。 那时的她，和面前那些令人动容的笑颜有着同样的热情和期盼，那时的她，身边还有他大大的臂膀为她挡开拥挤的人潮，护她周全。而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现在，她坐在了让人敬仰膜拜的位置，而他，已经离开她三年了。 顾景西，失去了你，即使我赢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堇，很喜欢你的作品，希望你继续努力，有更好的创作。” “堇，你笔下的爱情一波三折，令人寻味，真的好感人。” “堇，你写的爱情真让我动容。” “……” 面对扑面而来的赞美，她只有不住地说谢谢，然后机械式地签着自己的名字。一对对的情侣匆匆而过，那些明眸皓齿的笑颜，突然让苏堇陌悲怆地想要嚎啕大哭。 顾景西，我说过我会站在这个位置，而你，却没有陪在我身边。 大凡爱情皆是如此，千帆过尽，最终还是独自一个人，以爱之名，为爱祭奠。而心中，那个最初的模样，才是爱情的模样。 顾景西，只有你，才是我爱情的模样。 正文 第一章 重逢的梦，做久成真（修） 第一章·重逢的梦，做久成真 五年来，我们之间隔了着遥遥的大洋彼岸；而五年后的今天，顾景西，我们明明近在咫尺，为什么我依然觉得自己无法抓住你。 晨曦微薄，苏堇陌是在一阵络绎不绝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朦胧地惊醒，阳光透着单薄的窗布斜射进来。她惺忪的眼眸皆是苍白，白色的床单，雪白的墙，单调的颜色终于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躺在某某医院的某个病房。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似曾相识的梦，不变的主角，早已在过去的每个夜晚，重复上演了无数遍，而唯独现在，她感到一切都仿佛变得异常的真实，他拂过头发修长的手指，他握着她手时指尖的温度，以及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你醒了。”磁性的男声骤然响在耳畔，带着疲惫的沙哑，熟悉而陌生。苏堇陌惴惴不安地望向近在咫尺的声源。一张俊朗清瘦的脸在她朦胧的眼眸若隐若现，渐渐清晰，隔了大片空白的时光，却和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影像那么真切地吻合在一起。 有些梦做得久了就会产生幻觉。而眼前这个身着白大褂的男子，带着几分肃严和深重的气息，眉宇带着独有的清高和冷漠，若即若离的气息逼近苏堇陌清醒的意识，他是货真价实的顾景西。 穿着白大褂的他依然风度翩翩，俊朗带着几分肃严。他的人生，从来就一丝不苟、有条不紊，他也一直都沿着自己的理想顺利地走着，成为一名优秀的医者。 窗外络绎不绝的鞭炮声，而病房内是寂静的沉默。良久的对视，如同一幕无声的哑剧，望眼欲穿，蒙上了时光的尘埃，近在咫尺，却望不透彼此的心。 “堇陌，过了那么多年，你依然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他望着她那因为生病略显苍白的消瘦脸庞，孱弱没有生气，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声音带着略微的颤抖和掠过的心疼。 有些巧合和缘分不谋而合。急性阑尾炎，苏堇陌是昨晚被连夜送进来的急症病患，而他，恰好是当晚值班的主治医生。烟花焚城的大年三十，爆竹声震耳欲聋，而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隔绝了一切的喧嚣，宛如出生的幼婴。 顾景西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再次相遇。人生何处不相逢，绝处逢生后，却不是爱情的柳暗花明。昔日的爱人，因着当时的不欢而散以及五年的隔膜，这样的相逢，她掩饰不了脆弱狼狈，他却是那般措不及防。 “堇陌，你真不会照顾自己。”久违的话，让苏堇陌酸胀地想要嚎啕大哭。所有想要说的话被悲怆堵在胸口，难以成言。那些被岁月剪碎涣散在时光长河中的记忆，浮光掠影地在心中若隐若现。 大学时，每次苏堇陌生病，顾景西总是严肃地吐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便无怨无悔地带她去医院。那时的苏堇陌，好像总是和医院有着不解之缘。流感、发烧、胃痛……每次都是在难受到死去活来的时候，被顾景西强行带去就医。最严重的一次，她天晕目眩，呕吐不止，输完液，被他背回寝室的时候，还把他干净的衬衫吐得污秽不堪。 那时候，她觉得，最浪漫的不是镜花水月，海枯石烂；而是两个人一起闻着医院的药水，他的手一直与你十指紧扣。 景西，我从来就肆意挥霍生命的本钱，而在有你的日子里更加有恃无恐，我曾经以为你可以照顾我一辈子，所以我已经渐渐丧失那些能力——好好爱自己，找一个人好好去爱。我所有爱的力气，都已耗尽在五年前那场无疾而终里。 如果说重逢是人生一场大戏。那么为什么我的脚本永远是狼狈的角色，而你总是以无比光芒万丈的光辉形象拯救我的不堪。 “顾医师，办公室有你的紧急电话。”护士有些仓皇推门而入的时候，苏堇陌最终还是没有抬手去触及他修长的手指上，右手的食指，是尾戒留下的白皙的痕迹，清晰可见，暧昧不清。 “恩。我知道了，这个病人已经醒了，可以适当进食，另外注射XX药剂……。”顾景西带着几丝惊诧起身，不忘嘱托年轻的护士，然后大步离开。 顾景西没有再回头看苏堇陌，只是决然地掩门而去，高瘦的背影顷刻消失在她的视线。从头到尾，她都还没来得及问他一句，是什么时候回的国，他就已经匆匆离去。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抹与众不同的白色，悄然退出周围深重的布景，默然叹息。一切恍然如梦，他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住院的日子单调而又无聊，输液，检查，睡觉，发呆。除了外面不时震响的鞭炮象征着节日特殊气氛外，苏堇陌没有沾染到任何的喜气。而每天，她都会惴惴不安地空徊在医院狭长的走廊，诚惶诚恐地期待看到他的身影，然而却连一次擦肩都没有。 “护士小姐，我可以见一下顾景西医生吗？”在一次次失落徘徊后，苏堇陌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为她输液的年轻护士。 “顾医师调休了，不在医院。”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做完例行公事的检查后，匆匆离开。 调休？苏堇陌如同被打入冰窖般得冷，他没有对自己交代，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其实，他又凭什么要告诉她，自己的行踪呢，从他对她说了分开，然后毅然出国的那一刻起，他们谁都不再是谁的谁了。 苏堇陌，你以为你还是他的谁。 ************************************************************************************ 次日，阳光明媚，苏堇陌慵懒地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反复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门外毫无预兆地有了一阵骚动，一个熟悉的倩影闯了进来。 “苏堇陌，你个死丫头，敢在姐姐眼皮底下玩失踪，竟然跑到医院过年来了。”随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穿着鲜红大衣的一个靓丽女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宛瑜，你怎么来了？”苏堇陌看着来势汹汹的密友，诧异而又欣喜。 “还问我怎么来了，你知道吗，阿古那个家伙满世界找你呢，快把我的电话都打破了。我老娘更是念叨着你，你要是真出什么事，我老娘肯定会伤心死的，白捡的这么乖的闺女就这么没了。”乔宛瑜继续心疼地喋喋不休道。 “安啦，我没事的。”堇陌轻声安抚好友。 “这还没事，都急性阑尾炎了，要不是邻居大妈突然来敲门，看到你晕倒了把你及时送医院，你这会估计早挂了，死丫头，又滚到医院来了，还大过年的。回头阿古看到你这副样子，还不向我兴师问罪。”乔宛瑜边说，心中边踌躇着是不是该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古翊晖。 “我真的没事，宛瑜，不要担心啦，还有不要告诉阿古我在医院，就说我最近在家挺好的。”苏堇陌想了一会，淡淡地说。 “哦……诶，你看看你，目光呆滞，精神恍惚，一副憔悴的样子，还真心疼死我了。看姐姐对你多好，给你带了一堆营养品，你要给我全部喝下去，这样才不枉费我老妈的心意。”乔宛瑜一面说着，一面把带来的一大袋子汤汤水水取了出来，盯着苏堇陌一一喝下去。 “宛瑜，你知道吗？我见到……顾景西了。”抿着滋补汤，苏堇陌突然抬头，五味杂陈地对乔宛瑜说道。 “什么？！苏堇陌，我没听错吧，顾景西。你们这是缘分不浅还是冤家路窄啊，全中国13多亿人，怎么偏偏你们俩总是能不期而遇地撞到一起，连在医院这种地方都可以凑一块？”乔宛瑜不禁大惊失色，诧异地惊呼。 “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回国了，而且是为我动手术的主治医生。”听到这，乔宛瑜惊讶的嘴巴完全可以吞下一颗鸡蛋。 “堇陌，他怎么总能救你于水火呢，大学时那次是如此，现在又重蹈覆辙，难怪你总是对他死心塌地，矢志不渝，真是孽缘啊。” 在乔宛瑜的叹息中，苏堇陌的脑子很快沦陷在大学那年那场突如其来的拯救中。冰冷的泳池，不慎落水却完全不谙水性的她艰难地在水中挣扎，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至今都那般记忆犹新，她以为她的生命会结束于那场毫无预兆的意外，但就是那个坚实的臂膀，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出来。 那时他坚定地把她带上岸，他沉默地把她送往医务室，那逼近的好闻气息，在她模糊的意识里刻骨铭心，他救她的每一个细节，直到现在都依然让她那样魂牵梦萦。 顾景西，也许我们未来的日子越来越短，而我们曾经的回忆却随着日积月累变得越来越长，长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正文 第二章 相识陌路，相交不知（修） 第二章·相识陌路，相交不知 苏堇陌出院的那天，日光明媚，隆冬的天气反常地温暖，灿烂的阳光如粉尘般倾落，洋洋洒洒，暖风熏得人陶醉。而她，在住院的那几天里，却没有再见过久别重逢的顾景西，那个一直活在她心中的男子，如梦一般地出现，然后又销声匿迹。 当苏堇陌在乔宛瑜的陪同下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暮气沉沉医院的时候，除了感受到耀眼的大片阳光以外，两人竟意外地发现了一辆停在医院门口的锃光发亮的紫色保时捷，在光芒的衬托下，熠熠生辉。更让人瞩目的是身旁伫立的男子——干净利落的稀松头发，俊秀的五官，颀长的身躯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围着古琦的暗色格子围巾，优雅美好，如同画中走出的王子一般。 “陌陌，我来接你出院。”原本应该在某个海滨小岛陪着家人一起过年的古翊晖，此时此刻就这样赫然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带着迷人而成熟的微笑。 “阿古，你怎么会在这儿？”看到突然出现的古翊晖，堇陌先是诧异，然后立刻想到了是身边好友宛瑜的“泄密”，内心闪过几丝不自然。 “陌陌，生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呢……嗯……你知不知道我打你的电话都快打疯了。”古翊晖疼惜地看着消瘦的苏堇陌，不自觉温柔地伸手抚上她柔顺的长发。 苏堇陌迎上他凝视的目光，他的瞳仁，热切而炙热。尤其是他的笑容，融化在阳光中，璀璨夺目。太过热情的神情，让她不自觉地想要躲闪。 “哎呦，两位不要含情脉脉了，人家还以为我们演言情剧呢，快点上车啦，阿古，快去发动啦。”乔宛瑜敏感地发现了苏堇陌不自然的神情，立刻上前替两人转移话题，打了圆场。 “是啊，陌陌，你才病愈，应该少吹风，来，我们上车吧。”古翊晖心领神会，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宛瑜的台阶下。 于是，在他的引导下，苏堇陌被乔宛瑜快速地拉进了豪华的车厢内。 车厢内充斥着醉人的古龙香水味，和古翊晖身上的味道不谋而合，让苏堇陌感到有些昏沉。坐过古翊晖的车很多次，她却依然没有习惯这种味道，就好像她也一直没有习惯他无孔不入地在她的生活中无微不至，事无巨细地为她做那么多的事。 “阿古，XX岛风景怎么样？好玩不？我可听说那儿是度假胜地啊。”乔宛瑜聒噪着带动气氛。 “恩，是很美的，下次有空带你们一起去玩。”阿古附和地说道，眼神若有似无盯着前面的反光镜，窥探正安静望着车窗外的苏堇陌。 “得了吧，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就不去掺和你和堇陌难得的二人世界了。”乔宛瑜的目光也移到了苏堇陌身上。 此时，他们讨论到的主角苏堇陌却异常得安静，眼神游离在窗外，若有似无地发呆，脸色依旧是没有完全恢复的苍白。 “堇陌，发什么呆啊，你该不会还在想顾景西吧，那种一声不吭就消失的男人，哪里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乔宛瑜看着失落的她，一不留心，冲动地开口，话从口出，她才很快意识到了古翊晖的存在，立刻悻悻地闭了嘴。 “嗯，什么。”苏堇陌像是灵魂出窍般淡淡地应和。 “啊……呵呵，没事，你继续。”乔宛瑜尴尬地答了一句，然后也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车内顿时陷入了静默，只有音质很好的车载音响，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旋律。 古翊晖透过前视镜看着后座的堇陌又重新转向窗外，眼神飘忽，似有若无。他的手不自然地握紧方向盘，眼神掠过心疼而又万般的无奈。 顾景西，如梦寐一般的名字，和她纠缠不清。顾景西是她的劫，亦是他的。 五年前的那个雨天，淋湿了古翊晖的回忆。 “景西，景西……景西…”窗外大雨滂沱，而躺在病床上高烧不退的苏堇陌只是一个劲梦呓般地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景西。 “陌陌，陌陌……”古翊晖握住她微颤冰冷的手，低低地回应。 “景西，是你吗？……不要离开我……景西，我等你……”堇陌意识不清地抓紧他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我是阿古，我是阿古，苏堇陌，你看清楚啊，我是古翊晖，不是顾景西。古翊晖无力地在心中回应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心力憔悴苍白脆弱的苏堇陌，不安地蜷缩着身躯，终究还是不忍心把手松开。 他一直陪着她，从白昼到黑夜，从黑夜到凌晨，直到她在混沌中醒来，他把肩膀借给她，让虚弱的她感到依靠和温暖。 从始至终，嘘寒问暖，端茶倒水，不离不弃的，一直都是古翊晖。而那个她一直念念不忘的顾景西，没有出现，也根本不可能出现。 陌陌，我从来没有不自量力想要把他驱逐出你的心，我知道，我不可能，即使我比他早认识你；即使我明明先他进入你的生命；即使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但你的心，从来没有放下他。 没关系，陌陌，他可以一直住在你的心里，哪怕是一辈子，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在你心中完全属于我的角落，让我可以守护你。我只希望不管以后你在哪里，或者受了伤，都要让我知道，这样至少在想起你的时候，我还有可以有个远望的方向。 ****************************************************************************** 浓郁的春节气息在时光的推移下渐渐散去，节日气氛逐渐被街道上重返岗位的上班族吹散，生活渐渐恢复忙碌，整个城市也回到了正轨。 清晨，古翊晖的紫色保时捷平稳地停在了一幢锥形的大厦前，苏堇陌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然后偕同乔宛瑜下了车。 “宛瑜，你要帮我好好照顾陌陌哦，记得让她按时吃药……还有她是不能吃油炸食品的，不能喝咖啡……更重要的是，让她工作不要太累，多注意休息……”古翊晖趁着短暂分别前的几十秒钟，还不忘拜托宛瑜好好照顾堇陌。 “好了，阿古，你怎么这么罗里吧嗦，婆婆妈妈的，你放心，我保证我会好好照顾堇陌的，你可以安心地远离我们的视线了。”乔宛瑜看着古翊晖那紧张的样子，一副无语的表情。 “好，那祝你们工作顺利，陌陌，工作不要太累，好好的……”临走前对着苏堇陌一通关照后，古翊晖才带着灿烂的笑容疾驰而去。 自从堇陌出院以后，古翊晖的照顾可谓是铺天盖地：堆积如山的营养品；时时刻刻的嘘寒问暖；更甚的是，连保姆都直接送上门来……令一旁看在眼里的乔宛瑜不禁唏嘘不已。可即使是这样的殷勤，在苏堇陌安静养病期间，她挂念最多的，却依然还是顾景西，那个从来在她生命里再也不能抹去的男子。她为他，神思游离、魂不守舍。 “诶，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堇陌，你说为什么安逸的日子总是消逝得那么快呢。一想到即将要活在‘灭绝师太’的白色恐怖下，我就不寒而栗啊。”乔宛瑜看着熟悉的写字楼，冲着若有所思的堇陌发牢骚。 “宛瑜，打起精神吧，工作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让自己忙碌起来。”堇陌淡淡回答，心中无端涌现顾景西的身影。 “诶，好吧，我亲爱的工作，姐姐来拥抱你了。”在乔宛瑜的一阵惊呼中，两人一同走进了大厦，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向电梯。 不到一分钟，苏堇陌和乔宛瑜便乘坐电梯到达了22层——“丝悦”杂志社的办公室。“丝悦”是一家时尚年轻的新杂志社，以张扬的个性和独特的审美定位在国内迅速崛起，经过十几年的基奠，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 她们习惯性地在楼梯口分道扬镳，宛瑜走向左边的广告部，而堇陌则走向右边的文字部办公室。苏堇陌默然走进熟悉的办公室，礼节地冲同事打了招呼，然后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大家各就各位，主编来了。”堇陌还未坐定，便听到被誉为文字部“小喇叭”的小薇的大嗓门，于是迅速把包随手一放，忙乱地开始整理桌面，文字部的其他人也严阵以待，等着这位人称“灭绝师太”的总编Kitty的到来。 “今天我们杂志社来了一个新成员，大家认识一下。”随着一阵有条不紊的高跟鞋声，Kitty主编雷厉风行地走进了文字部，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边的一个高大的男子身上——黑色棉布休闲裤，黑白格子衬衫配褐色皮夹克，深蓝色的帆布鞋，蓬松的栗色头发，带着一副大大的黑色镜框，五官端正，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电力四射，尤为迷人。 “大家好，初来乍到，我是Kimi，新来的图片总监，很高兴与大家一起共事，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多指教。”简洁的开场白，磁性的嗓音，立刻赢得了在场大多数女人的青睐。 高大洒脱Kimi的到来，无疑是阴盛阳衰文字部的一剂强心剂，待到主编走后，女同事中的好几个便蠢蠢欲动，蜂窝般热络地走上去和他搭讪。 堇陌看着被蜂拥的新同事，微微摇了摇头，平静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个沉寂了一个春节的精美相框上的照片就赫然映入了她的眼帘，照片中的男子——沉稳严肃，带着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笑意，而女子，则紧紧怀着男子的腰，笑靥如花，背景，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是苏堇陌和顾景西在一起之后拍的第一张合照，在某个明媚的下午，绿草坪，温暖的阳光，附和一切美好的意境。如果有什么能够抗衡永远，恐怕也只有这些定格的瞬间，不随着时间或者空间的变幻转移，不会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第一次，带有讽刺的纪念性。正如同那么多人都说，初恋总是最难忘的。因为先入为主，所以刻骨铭心，念念不忘。遗忘是孱弱的羔羊，而她最终还是在回忆的大海中沉浮，垂死挣扎，不得其所。 正文 第三章 命运安排，不期而遇（修） 第三章·命运安排，不期而遇 阳光斜斜地透过落地玻璃窗如粉尘般倾洒下来，苏堇陌捧着星巴克的马克杯，站在这个她最喜欢的地方，怔怔地发呆。底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抬头便是满目的高楼大厦，整饬而林立，带着时代特有的个性和张扬。 “苏堇陌，果然是你，你不记得我了吗？”这个声音，陌生而又熟悉，她愣愣地回头，只见新来的那个万人迷般的男人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并一步步靠近她。 “忘了说我的中文名字了，我是徐少蔚，好久不见。”在堇陌迟疑的那瞬间，那个叫Kimi的男子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徐少蔚，徐少蔚……”广袤的记忆容量中，她的思绪在一番沉浮和挣扎后，终于缓缓停留在了那段年少的时光。是的，苏堇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名字，她一直都记得这个烙印般的名字，那个初中时曾经在白纸上写过无数遍的名字。 只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成熟、魅力四射的男子，被时光模糊了的面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如风的干净少年，明眸皓齿。 彼时，堇陌带着青春的萌动和年少的轻狂，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滂沱气势，情窦初开，透着朦胧遥望着幸福的彼端。 葱茏岁月，带着对缘分模糊不清的认识，苏堇陌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这个叫徐少蔚的少年，为他写过大段大段的日记；为他折一只又一只的纸鹤……像所有芳心暗许的小女生一样，为他做很多傻事，却从来没让他知道过自己的心意。 “在我们每一个人的的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人，每次想起他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点点心痛，但我们依然愿意把他留在心底。就算今天，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做些什么，但至少知道，是他让我了解，什么是初恋这件小事。” 《初恋这件小事》里小水的那段对白，至今还让堇陌刻骨铭心，那是他们在同一个空间看过的唯一的一部电影。黑色的布景，大屏幕突兀地映衬，那个在蓝光下镌刻的侧脸，在斑斓的岁月中，成为永恒。 有人说暗恋是有毒的罂粟，而苏堇陌，在初中的大好韶光，就因为徐少蔚，一中这种毒，就是三年，感情越单向，毒就越攻心。 那时的徐少蔚——成绩优秀，外表俊秀，家世良好，是校园风靡的篮球队队长，拥有很多女生的青睐和崇拜。他如同漫画中的王子，高高在上，耀眼夺目，可望而不可即。而苏堇陌，因着强烈的自卑和鲜明的天壤之别，始终没有靠近过他，她只是一次次看着他和不同的女生出双入对，甜蜜恩爱，心中涌现无比的心酸。 那时的苏堇陌，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爱着一切美好的事物，对着爱情懵懂的向往和憧憬，因为一个不经意的摩擦，把它当作爱情的样子，顶礼膜拜。 “同学，你书掉了。”徐少蔚弯下高大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捡起书，轻轻地递给苏堇陌。 他的微笑，灿烂夺目，全身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然后便是迅速地擦身而过，高大的背影，让她欣喜而又落寞。 俗套的桥段，校园稀松平常的一个偶遇，却让她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宿命安排了这场无疾而终的闹剧，而你只是在缘分的影子下抽身离去，留下我拙劣地完成未来时。我们终究还是擦身而过，淹没在这场无疾而终。” 毕业的那年，堇陌固执地通过同学的同学，兜兜转转拿到了他的同学录，所有的情绪四溢，最终还是踌躇地转化为这段话，饱含深情的两句话，以及那个不起眼的署名“苏堇陌”。 徐少蔚，隔了那么冗长的岁月，斑驳了青春的韶光年华，原来你还记得，那个一直低头走路从来未曾正视过你的女孩。那些笑颜，在时光中被清晰辨认。 每个女孩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不是陪在身边的这个，亦不是陪你到最后的那个，更不是跟你携手到老的一个。只是你生命中一个特别的过客，难以忘记，教会你一些成长。 当过往在时光中面目全非，堇陌依然还是时时想起徐少蔚那时的模样，干净透明的记忆，宛若出生。 正文 第四章 往事如针，触目惊心（修） 第四章·往事如针，触目惊心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漆黑的暮色中似是有了喧嚣的沸点，霓虹闪耀，照亮了整个城市的上空。位于中心的“奇锐”酒吧无疑是城市中最闪耀的夜间“东方明珠”，耀眼五彩的灯光更替流转，映衬着城市的浮华与骚动，酒吧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大家不要客气哦，今晚可以尽情地畅饮，我来买单。以后工作上还要多蒙大家的关照。”灯光下，Kimi热情地邀请“丝悦”杂志的同仁喝酒，磁性的声音一如既往，妖魅的笑靥在炫动的五光十色下更加充满魅力，迷倒众生。 “哇，Kimi，你真好啊，还请我们喝酒，爱死你了。” “是啊是啊，Kimi，你可比某些‘铁公鸡’好多了，大方好爽，帅呆了。” “那是啦，我们家Kimi的风度无人能及。” “……” 尖利矫情的嗓音此起彼伏，杂志社一群年纪不小的女人极尽夸张之能事，众星捧月般地对Kimi极尽溢美之词。而他只是一如既往地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默不作声地接受所有的赞誉，嘴角那迷人的弧度，令人魂牵梦萦。 苏堇陌靠在吧台角落的位置，淡漠地旁观着这场热络暧昧的“请客盛宴”，把自己彻底当作旁观者。无意间对上被簇拥的Kimi的眼神，躲闪不及，他的眼眸流转在炫动的灯光下，异常诡异，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老成世故，带着暧昧的挑逗注视着她。 那个岁月中干净清爽的风中少年终究还是在时光中变得面目全非。堇陌不自觉地把眼神移开，回避了他的殷勤目光。 “风度……切，全他妈狗屁。”突然，独自在一旁喝酒的乔宛瑜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粗口，眼神凌厉，似乎是蓄谋已久的一种宣泄。 堇陌这才从发呆的状态中恍然惊觉乔宛瑜的存在，从进酒吧到现在，她都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沉默地喝酒，大口大口地把酒往嘴里灌。 令堇陌感到万分诧异的是，进酒吧前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宛瑜，在顷刻间就变得黯然神伤，借酒消愁，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而这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她终于见到了“丝悦”杂志广为流传的新进帅哥的庐山真面目。 “宛瑜，你还好吧，不要再喝了，今晚你已经喝很多了。”苏堇陌看着她痛苦到有些扭曲的脸，心疼地劝阻。 “没事，我没事，堇陌，姐姐好着呢，来，再陪我喝几杯。”她依然我行我素，拿着酒瓶猛然灌酒。 “宛瑜，你别喝了，你醉了。”堇陌强行伸手想抓过她的酒瓶。 “我没醉，我说了我……没……”她的下半个“醉”字还没说完，突然就感到强烈的恶心涌动上来。 堇陌小心翼翼地扶着喝了太多酒想要呕吐的宛瑜走向洗手间，在进门的时候，和一对男女正好迅速擦肩。惊鸿一瞥的瞬间，那个男子高瘦的身影就猝不及防地闪进她的眼帘。因着熟悉的气息以及恍然而过的萌动，她难以置信地回头，而那个男子，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她，只是搀着身旁瘦小的女子慢慢离开。 “景西……”堇陌终究还是没喊出声来，当看到他身边的她时，她顿时感到有种硬物埂在喉咙，发不出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她身边走过，然后渐行渐远地离开她的视线，那个背影，高瘦挺立，让她落寞。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和五年前的不谋而合。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苏堇陌陪着经期不正常的乔宛瑜去看妇科。两人还没到妇科的就诊室，便看到走廊散落的人群，纷乱四散，络绎不绝。 “堇陌，这是什么情况啊，丫的看妇科的人比买彩票的人还多，一个个意外中奖的几率还真够大的。”看着这副颇为壮观的气势，乔宛瑜不禁唏嘘不已。 “那我们只好耐心等候了。”堇陌拉着宛瑜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乔宛瑜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俄罗斯方块，边玩边喋喋不休，口中还念念有词。 堇陌安静地坐定，左右顾盼，小心地窥视着等待就诊的女子。 她们大多都很年轻，明媚不施粉黛，稚气的脸庞有着不相称的故作成熟和坚强。如花般的脸庞却因为此刻尴尬不已的处境惴惴不安，面色苍白。有些幸运的，身旁毫无例外地站着一个男子，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或者抱着她。看着手术室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那些留下的女子，反而越显彷徨和失措。 “谁是楚小怜的家人，过来一下。”手术室的门被再次打开，护士扶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出来，面色苍白得如同发白的纸，虚弱不堪，如同摇摇欲坠的纤细柳树，摇曳得随时会倒下。 “我是。”一个高瘦的身影从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默默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病人很虚弱，刚才差点就出事了……她需要好好休养，要给她买点营养品补补……都怎么做男朋友的，快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啊……”中年妇女模样的主治医生喋喋不休、苦口婆心地对他嘱咐，不时还带着严厉的神情向正在等待流产的男男女女扫视。 男子只是沉默地点头，没有辩解也没有多说什么，然后扶着虚弱的她慢慢地离开了手术室。 整个小插曲，堇陌被宛瑜拉过去看她俄罗斯方块高分的胜利果实，所以她错过了这一幕。一个男子因陪着一个女子流产差点出了意外而被医生训斥的全过程。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他们正好从她身边轻轻掠过。 微微地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带着特有的气息，从她的身边漠然走过。原来，她错过的，不仅是那样平常的一幕，她错过的，是那个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男人。 顾景西。 堇陌一直在想，如果她当时只是一如既往地低头，如果她不是因为好奇或是一些其他隐隐约约的心理而微微抬头，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顾景西，为什么当时的那个男人会是你；为什么你陪着另一个女人流产，然后漠视地从自己女朋友身边旁若无人地走过；为什么后来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有所隐瞒。 往事触目惊心，不堪回首，却像倒钩的刺，在心中根深蒂固，拔不出来，也无法消失。 正文 第五章 时过境迁，好久不见（上）（修） 第五章·时过境迁，好久不见（上） 混沌初开的清晨，晨曦微薄，旭日从云层中穿透出来，昭示着灿烂的张力。光芒透过浅蓝色的纱质窗帘透射进来，有些晃动得耀眼。 阳光渐渐蔓延到了舒适的单人床，苏堇陌看着安然睡在床上的乔宛瑜，如同初生的婴儿，静谧安详，和昨晚烂醉如泥、拼命耍酒疯的她判若两人。 堇陌从来没有见过乔宛瑜那般的失态，在堇陌的认知里，她一向都是率性洒脱，从来没有什么放不开的事，也从来没有放纵自己醉成这般。 堇陌永远也忘不了昨晚，她拼命地在厕所呕吐，把五脏六腑都要掏空一般，然后毫无生气地被她搀扶出来，惨白而绝望的神情让她感到那样的震撼和深刻。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宛瑜，如此决绝的失望，如此没有血色的脸。 苏堇陌知道昨晚的震撼一定对宛瑜有着巨大的冲击，而跟她有千丝万缕的男人，可能就是那个Kimi——徐少蔚。她并没有惊动沉沉入睡的乔宛瑜，昨晚的折腾着实把她累得透支，她只是轻轻地阖上房间的门，拿了包独自去了公司。 “丝悦”杂志一如既往地运行，虽然广告总监对乔宛瑜的病假颇有微词，但少了她的杂志社依旧还是有条不紊地运行，波澜不惊。 “嗨，美女，今天来得有点晚哦，我帮你冲得咖啡都快凉了。”Kimi又习惯般地走到苏堇陌办公桌边，有意地搭讪。自从他来到这儿，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惹来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堇陌百思不得其解，上学时期本就毫无交集的两人，不知为何，他现在对自己莫名地殷勤和熟络。 “谢谢你，下次不用了，要喝咖啡我会自己冲泡，有劳了。”堇陌刻意躲开了他有些炙热的视线，盯着那杯醇香的雀巢咖啡，尚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余热未散，暧昧不清。 “堇堇，你不要跟我客气啦，好歹我们也是老同学。其实我……” 苏堇陌的手机铃声就在这一刻巧合地响了起来，她借着接电话的缘由避开了他后面的话。对于他现在这般暧昧不清的态度以及昨晚宛瑜的反应，她总有种隐隐约约的顾虑和不安。 “喂，你好，苏堇陌，请问哪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苏堇陌习惯性地接起。 “喂，小陌，是我。”磁性的声音悠远沉静，仿佛久违了几世纪那么远的声音通过电波再次回旋在她耳旁。 顾景西。 只有他，才能让此刻苏堇陌的心这样起伏不定，也只有他一人，会称呼她“小陌”。他对她独一无二的昵称。 “景……西。”苏堇陌感到自己的声音不自然地颤抖。 “嗯……是我。很抱歉你住院的那几天，我调休了。”一如既往淡漠的语气，凭着隔空的电波通讯，苏堇陌并没有看到此时顾景西紧锁的眉头。 “没关系。你的手术很成功，我也调养得很好。”苏堇陌语气柔和，努力镇定地回应。 然后便是几秒钟语焉的空白沉默，沉静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 “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 “嗯……你先说吧。”堇陌尴尬地轻声说道。其实刚才她犹豫着想问他因为什么调休。 “嗯……我想问……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有点东西要给你。”顾景西踌躇许久，终于还是发出了邀约。她的号码，他前一天就从病例信息中知道了，而整整经过了一天的挣扎，他才有所顾虑地打给了她。 “好。”苏堇陌的心中疙瘩了一下，闪过莫大的惊喜和疑虑，但还是下意识地就答应了，所有在住院期间没有见到他的失落仿佛在一瞬间就被填补。 “那……晚上六点，XX牛排店，可以吗。” “好。”这个“好”字却带上了莫名的惆怅，只因她又突然想到了昨晚“奇锐”酒吧的不期而遇。 “晚上见。” “嗯。” “拜拜。” “拜拜。” 挂线的那一刻，苏堇陌依然无法从一种悲喜交加的情绪中出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时隔五年，笼罩了那么陌生的空间和时间的隔阂，曾经可以对着顾景西的电话滔滔不绝讲上三四个小时的她，竟然在五年后，对着他的电话语焉不详，只有低低地答应，不自然的语气掩饰沉默的尴尬。 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变了，曾经许诺不要输给世情和时间，而一些感觉却在时间和空间中变得面目全非，热情散去，转而是尴尬的漠然和虚弱的言语苍白。 正文 第六章 时过境迁，好久不见（下）（修） 第六章·时过境迁，好久不见（下） 日近黄昏，当苏堇陌婉拒了古翊晖的接送，径自来到XX牛排店的时候，那儿已经坐满了不少的顾客。她抬腕看了下表，5:40，离赴约的时间尚早。扫视周围后，没有看到顾景西的身影，她习惯性地在靠窗的位置落座。 偌大的透明玻璃，因着寒冷浮上氤氲的水汽，窗外的人匆匆而过，留下模糊的影子，然后消失不见。堇陌的目光流连忘返，不时停留在携手走过的一对对情侣身上。他们神态各异，谈笑风生地经过，脸上洋溢着唯一相同的神情，那就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这种感觉，苏堇陌和顾景西也曾感同身受过。 “久等了，堇陌。”带着好听的男声，有点姗姗来迟的顾景西首先抱歉道。他穿着黑色的低领毛衣，围着灰色围巾，优雅地走到堇陌对面的位置，拉开椅子，缓缓地坐下。 “没有，我刚来不久。”堇陌静静地回应，没有丝毫的不满和抱怨。眼神专注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悄然落座。 在结束一系列的点餐之后，服务员便离开了，留下只有苏堇陌和顾景西独处的空间。氛围瞬时便陷入了沉默，他们并没有试图开口说话。彼此的眼神有了短暂灼热的交汇，然后同时尴尬地收回。 苏堇陌打量着此时若有所思望着窗外的顾景西，他的侧脸依然那样好看，棱角分明，有着淡漠的气质，让她着迷。记得以前，她也是那般喜欢他的侧面优美的弧线。 明明昨晚才不经意地见过他，而今在明晃的灯光衬托下，苏堇陌却感觉恍若隔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便是此景。 似乎觉察到她肆无忌惮窥视的目光，他终于转过头来，眼神坚定地望向她，深若幽潭的眼眸，再次摄住她的心，让她难以逃开。沉默的对视，他们认真地端详着彼此。 昨晚昏暗的视线环境中，他一闪而过，她并没有仔细看清楚他。而眼前的他，难掩些许疲惫和憔悴，但丝毫未减的气质，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从来就是她心中想念的样子。 她好像是更瘦了些，但依然不施粉黛，干净简单，眼神清澈，一如当初的她。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之后，其实不变才是对某些人某些事最大的坚持，就好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因为心中有了爱的执着而变得不可动摇。 记得顾景西出国前两人的最后一次约会，他们亦是这样对视，然后告别。那天，他告诉她拿到了外国保研的资格，几天后飞往美国，却不知归期，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去，一定会是数年。 在巨大的未知分别面前，即使心中万分不舍，她依然还是由衷地为他高兴，她知道他从来就是优秀的男子，会有更广袤的天空和前途，而她，永远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他，她会等他回来。 等待是她对他最一心一意盛大的专情。不管是他们在一起前，她对他遥遥的执妄；还是他们在一起时，他总是比她更忙些，总是她等他的时间多些；或是现在他们即将分隔两地，她都甘之如饴地选择守望，选择等待。 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命运的猝不及防，后来的后来，那纠缠不清的无解和阴差阳错，逼着彼此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往事不堪回首。别回忆，因为回不去。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们是不是不会这样错过。然而人生终究没有重来。 冗长的对视，他们仿佛都陷入了一些沉思的回忆，那些各自的回忆有着彼此的交集，而空白的五年，让很多情绪变得隐忍而难以薄发。 彼此沉默，不如让岁月静默。 “小陌，其实我是想把这些药给你。”顾景西率先从往事中挣脱出来，摸索着从背着的皮包里拿出一个装得满满的白色塑料袋，“这些是我为你准备的药，这个是阑尾炎手术后恢复的；这个是预防感冒的……”他不厌其烦细心地一一为她说明。 苏堇陌看着眼前满满一堆平时让它深恶痛绝的药盒，此刻却因为顾景西万分的有心，而变得异常的可爱和令人欣然。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有节奏地晃动，让她的思绪异常的飞扬，这双漂亮的手，曾经为她拎过热水瓶，为她倒过水，为她披过衣服……为她做过许许多多的大事小事，想到此，她的心愈加动容。 几分钟后，香味四溢的牛排被穿着精致制服的服务生端上来，还冒着兹兹的热气。待到牛排放在他们面前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切着牛排，木然地把肉往自己嘴里送。然后就是死寂一般的静默，他们都在试图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回的国？”终于，堇陌终于找了最安全的突破口，打破了又沉寂下来的氛围。 “两个多月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哦……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她很想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而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的颤动。 久别重聚的场面，在苏堇陌的脑海已经臆测过无数次，她想过歇斯里地像言情剧般矫情地扑到他的怀里，想过从昨晚那场不期而遇切入，来一次彻头彻尾的质询；她亦想要问他，五年前为何就那般剪断情丝，决然离开。 然而都没有，此情此景，千言万语，竟不过化为一句“过得好吗？” 看着那张经历岁月变迁依旧波澜不惊的脸，她那么想知道在他们彼此空缺的五年时光里，他是不是习惯了一个人好好的，抑或是早已找了另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我挺好的。”顾景西抬头注视着苏堇陌，只见此时的她，正低着头不自然地使着刀叉。他言简意赅地讲他的研究生生涯，一些莫名其妙的医学专业学术用语；然后讲美国的气候，美国的建筑，美国的风土人情。 他总是有聪明的脑袋和睿智的思维可以毫不费力精确地具象概述那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而她想要听到的一些感性的东西，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那你呢？”他顿顿地开口。 “我也挺好的。”她也淡淡虚应，只是心中却掀起了千层浪。 景西，除了没有习惯你不在身边；除了每天都会发疯地想你；除了做梦都会梦到你；除了你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无法根除……其他的，我都很好。 暮色渐渐暗下来，霓虹闪烁，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光怪陆离，绽放着夜色中特有的流光溢彩。 在无关风月的断续聊天中，顾景西和苏堇陌面前的盘子渐剩残骸。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 再长的电影，也终究会落幕。他们就像是阔别已久的老朋友，然后很平常地一起共进晚餐，只是此情此景，却无关风月，更多的，是客套的寒暄，尴尬的沉默。 这样漫不经心竭力维系的表面和谐，竟然比擦肩而过更让堇陌难受。她终于盼来了梦寐以求的重逢，只是，她却无力向他诉说，五年来所有冗长的情思。她只是心慌意乱、口是心非地陪着他，演完了一场虚与委蛇的客气生疏的戏。 顾景西结了帐，两人同时起身，不约而同伸手去抓白色的塑料袋，她纤细的手指触到他修长的指，迅速触及，很快触电般地放开。 “我来拿吧。” “恩。” 两人并排地离开，顾景西特有的气息在她的周身如此靠近，让她完全沉醉，魂牵梦萦。一想到刚才的碰撞，脸有点不自然的潮红。 原来，怦然心动从来与时间无关，而只与眼前的那个人有关。有些人，即使每日朝夕相对，也没有激情；而有些人，隔了千重万水，依然还是可以让你闻到恋爱的味道。 “我的车拿去修理了，我帮你打车。”顾景西绅士般地上前一步，正欲拦一辆出租车。 “陪我走一段，好吗？”苏堇陌轻声地请求，说出自己酝酿许久的要求。 “好。”顾景西看向眼前转瞬低头的女子，心生萌动，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沉默不语地走到了左边，更靠向川流不止的车辆，即使过了那么久，他还是会让她呆在他的右边，显示一种保护的姿态，也许就是一种习惯使然吧。 习惯，有时候还真是根深蒂固得可怕，尤其是对曾经的恋人。就像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影子，融进了你的生命里。 广袤的黑色天空，繁星散落，布下天罗地网。顾景西和苏堇陌就那样并肩走着，穿过车水马龙的喧嚣，在五彩流动的霓虹透射下，从繁华走到僻静，没有语言，只有沉默的气息静谧地流淌。 此时声胜有声，也许因了对那些空白时光的不可揣度，彼此缄默。 正文 第七章 若如初见，只爱良夜（修） 第七章·若如初见，只爱良夜 路灯投射的狭窄灯光下，拉长顾景西和苏堇陌的影子，他们不约而同地停在了林立的一幢公寓楼下。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因着身高的差距，堇陌抬着头看顾景西，对上他深邃的瞳仁。 “不客气，你……上去吧，早点休息，晚安。”他习惯略微低头凝视她，却发现她已经再次悄悄低头。 “晚安。”轻轻的声音湮没在莫大的黑暗中，如同一记无尽悠扬的叹息，意犹未尽。 堇陌迅速跑离他的视线，执拗地不再回头，只给他一个落寞的背影，在大门轰然的淹没声中销声匿迹。 这个背影，牵动了多少他们的回忆，顾景西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个背影，夜不能寐。他唯一清楚的是，拥有这个背影的女子，竟会让他丝丝心疼。那些潜藏在记忆深处不忍目睹的深刻，牵一发而动全身。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彼时，因为种种巧合和不忍心，顾景西救了溺水中的苏堇陌。顾景西从来没有想过，不过是一次举手之劳亦或无心之施，竟然成了苏堇陌念念不忘无法割舍的巨大福泽。 那时，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瘦削虚弱女孩的名字，而她，竟通过无数次的辗转反侧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各种资料：顾景西，医学院的资优生，高她一个年级，外形出众，却生性冷淡，即使如此，仍然引得无数女生的青睐。 顾景西没想到的是，她也会成为迷恋他的其中之一，并且日后的每一天，她就开始频频闯入他的世界，无孔不入。大大小小的选修课必修课，只要是有他出现的地方，总可以看到她的身影。甚至是最令女生望而生畏的解剖课，她也毫不犹豫地参与进来，本来就是男性生物聚集的医学系，她的恐惧和害怕突兀而明显，引人注目。 苏堇陌总是那样精确地闯入有他的场合，只为了让他能稍微注意到她。而他，明明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存在，却因为与生俱来的冷感和不喜近人，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态度，依然心高气傲，我行我素。 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对一个人的喜欢周而复始，渐渐成为永远不可能抹去的习惯，习惯在他的楼下等他，等他不经意地回头，可以看到她。 “诶，你们看，那个女的又在楼下了。” “谁啊，谁啊，让我看看。不会又是那个昨天在解剖课吓得面色苍白的女的吧。” “可不是哦，又是她啊。” “我知道我知道，她叫苏堇陌，人家可是总托我的高中好友乔宛瑜向我打听我们顾大帅哥的一切喜好呢，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顾景西是也。” “切，这还用你说啊，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 “那是，顾大帅哥一出马，引无数女生竞折腰啊。” “又一个迷恋者，却不知我们的顾大帅哥从来就是不为所动的嘛，诶，可惜啊。” “可是我觉得这个不太一样哦，她已经将坚持不懈进行到极致了，每天上课都可以看到她，执着之心，天地可鉴啊。” “那我们来打赌，看她能不能成功虏获‘冷酷无情’顾大帅哥的心。” “好好，我也来赌。” “……” 在室友的一片夸张的唏嘘和无聊的八卦中，顾景西终于默默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一眼就瞥见了那个单薄的黑色倩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顾景西略微地皱眉，在室友的起哄中离开寝室，走下楼，坚定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是——苏堇陌。” “是。”磁性的声音瞬间就让苏堇陌的心颤抖起来，她迅速地回头，见到了那张让她心驰神往的俊秀脸庞。 “为什么要每天站在这儿？”他面无表情地问她。 “为了见到你。”她的声音，颤抖摇曳。 “为什么要见到我？” “因为……我喜欢你。”可以这般不计后果义无反顾不畏寒冷地站在冬天的刺骨寒风中，遗世独立，除了喜欢，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顾景西……我很喜欢你。”她颤抖的声音摇曳在冬天的寒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破碎，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执着。脱口而出的表白,因着大喜过望的顺其自然而变得义无反顾、毫无顾虑。 “对不起……你还是回去吧。” 因着家庭肆无忌惮蔓延的破碎阴影，他从来就不懂得爱，也不相信爱。他一直都知道，唯一能信的其实是自己。而二十多年来，他也一直以一种隔绝的方式阻隔任何人进入他的生命，而她，不会成为他的例外。 一句抱歉，就把所有惴惴不安的期待打入死牢，他没有看她，他只感到她的身体有些摇晃得站不稳，如风中孱弱的稻草，脆弱无助。 “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她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凄绝地竭力维持笑意，低低地回答道。然后决然地回头，转身离开。一瞬间，眼泪就难以抑制地大片潸然而下。即使她不是男生众星捧月的对象，这样决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仍然还是人生的第一次。 原来，她之前为他做的许多许多，从来未曾让他放在眼里。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太过刻意的自作多情。 顾景西永远记得苏堇陌当时的那个背影，凄绝而又颤抖，摇摇晃晃地曲线往前，只要被撞一下就会因为没有支撑而立刻倒下。从落寞到荒芜，荒芜到凄绝，直到今天，都让他震撼和刻骨铭心。再也没有一个女子如她这般深入人心。 暮色星星点点的剪影，割断了时空的裂缝，直到今天都依然深刻。也许是那个故作坚强的转身，终究成为他不能忘却的深刻。 正文 第八章 往事如烟，心如刀割 第八章·往事如烟，心如刀割 室内昏黄的灯光下，那细长的身影被无限拉长，终究，苏堇陌看着它一点点湮没在无尽的黑色中。 “堇陌。”身后突然传来乔宛瑜的声音，堇陌仓促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睡裙，神色憔悴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宛瑜，你醒了。感觉还好吗，头痛吗？”堇陌关切地询问整整躺了一天的乔宛瑜。 “我没事的，堇陌。”她有气无力的回答。” “饿了吧，我帮你熬了点粥，趁热去吃吧。” “谢谢你，堇陌。”宛瑜突然轻轻地张开双臂，抱了她。 “傻瓜，跟我都说谢谢，一点都不像你乔宛瑜的风格哦。”堇陌回抱了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堇陌，我喝过那么多次酒，也醉过不少次，而这一次却是最痛彻心扉的。”乔宛瑜幽幽的开口，带着几丝难以置信的绝望。 “我懂，宛瑜，那种感觉，很痛，深入骨髓。” 苏堇陌能感同身受那种感觉，因着深入骨髓的某个人，把自己灌醉，深切地沉溺于那张沉醉不醒的记忆中，自己给自己的天罗地网，精疲力竭，无力挣脱，醒不来，那个人却愈加清晰，刻骨铭心。 堇陌唯一的一次深醉，是她此生无比透彻清晰的一段记忆。 那天是同学聚会，距离顾景西拒绝苏堇陌，正好144天。144，真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让她憋屈地想要宣泄。 这144天，好像是炼狱般煎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她只是每天神游般地去上课，然后灵魂出窍地游离在网络，不说话，吃很少的饭，把自己像鸵鸟般埋在沙子里。用宛瑜的话说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苏堇陌把自己放逐在网络，听煽情至死的伤感治愈情歌，任惆怅情绪随着旋律泛滥；她每天不停地写字，听着键盘击打的声音，心碎一般；她把那些暗无天日的滥觞挥霍在了大片的空白上，也镌刻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依然还是每天会给他发短信，或关心，或煽情，即使这些短信就像尘没到海里的石子，杳无音讯，但她却固执地从不间断。但她却不敢再出现在有他的地方，她怕他厌倦她，她亦怕面对死寂般的尴尬，即使她很想见他，却只会偷偷地打听他，或者对着几张弥足珍贵他的照片发呆。 这144日，她就是以一种这种无望的方式暗自执着，孤注一掷地喜欢，一如既往地爱。即使他们依旧像是平行线，没有可能。 关在寝室许久的苏堇陌终于还是在乔宛瑜的倡议下，去参加了那张肆无忌惮疯狂的班级聚会。 KTV的灯光晃动得刺眼，酒瓶颓废地散落一地，男男女女齐聚一堂，满屋的喧嚣。一群人的狂欢，不过是苏堇陌一个人的孤单，她只是默默地躲在角落，独自饮酒，大口大口。“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在所有人激情四溢，欢歌笑语的欢快中，在他们惊呼的笑声中，她艰难地被宛瑜搀扶着去厕所呕吐，直到把五脏六腑都吐干净。然后接着喝酒，就像是一次肆无忌惮地发泄，形影相吊，只有酒和她相伴，无论宛瑜万般劝阻都不管。 苏堇陌只觉得胃都在不停抗议地抽搐，她却渐渐失去意识，隐约听到宛瑜讲电话的破碎声音。 “顾景西……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她为你喝成这样，你真的忍心……如果你还有点人性，就过来……104包厢……” 堇陌隐隐听到了“顾景西”三个字，然后他就真的出现了，是真的，不是一场虚空。因为她感到了他宽阔的肩膀，闻到了他的独特气息，然后她沉沉睡死过去。 就这样，因为一场不知名的烂醉，她真实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恍惚地感到她驻进了他的心。 原来不过是梦一场，她醒来的时候，除了自己满身的酒气，根本感受不到他任何残留的气息，就像他从未曾出现过一样。 “堇陌，你知道吗，今天一天我都在做梦，我多么希望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他依然还在我身边。”宛瑜神情黯然，伤感地说。“哼，但我知道他不会出现，从我让他滚出我的世界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进来过。”她继而冷笑着继续说。 “堇陌，其实你是幸福的，虽然你为了顾景西，赔上了一生的情动。但我从来没有把握那天他会真的出现，但他至少还是来了，背着你回到了寝室。”宛瑜的眼睛一下子就润湿了。 “堇陌，如果后来的他只要再回头看我一眼，只要给我一个拥抱，哪怕只有一秒钟，我就会原谅他，继续义无反顾地和他继续下去。” “堇陌，我从来不想要离开，即使他那么决然的背叛。”说到此，一贯大大咧咧，笑颜如花的乔宛瑜竟然泣不成声。 “宛瑜，别这样。也许爱情是一道明媚的暗伤，注定我们会活在暗无天日的滥觞中。会好的，宛瑜，就像你当初告诉我的一样，一切都会好起来。”堇陌抱着宛瑜，任由她把眼泪哭湿了她的衣衫。 “堇陌，我恨徐少蔚，但在这么多年重新见到他的时候，我依然觉得那样震撼和强烈的深刻，让我法自拔。即使在离开他之后我和很多男子在一起过，却从来没有人可以取代他让我那样痛心疾首。也许我还是没有彻底忘记过他，忘掉过那些爱。” 爱和恨从来就不是想当然的对立，不是此消彼长，而是共同进退。爱得深，恨越深。 当“徐少蔚”的名字终于从失态的宛瑜口中迸出来的时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苏堇陌看着泣不成声的宛瑜，想着脑海中记忆最初的那张明媚的脸，只觉得阵阵寒意逼近。 “堇陌，我以为我们说了再见之后，我们就终年不遇了，而偏偏命运讽刺的让我再看到徐少蔚。”乔宛瑜顿时哽咽，结束了破碎的絮语。 有些伤，虽然随着时间的愈合慢慢结疤，却永远在心中留下了丑陋的印记，在某个未知的时间，被赫然揭示出来的时候，依然还是很痛，深入骨髓的痛。徐少蔚，曾经是宛瑜高中的恋人，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着深爱和后来的伤害，而成为她心中明媚的伤。 人生是一场不期而遇的笑话，却让人笑着流泪。 在宛瑜混沌的陈述中，苏堇陌知道了他和她的来龙去脉，震惊不言而喻。宛瑜口中的徐少蔚，被冠上花心、背叛等不堪的字眼而变得那般陌生和不忍目睹。那个追风一般的干净少年，原来不过是一场被记忆篡改了的美好幻想，美丽易碎。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但堇陌没有预料到的是，曾经那样让她一见倾心的美好少年，在时间莫名的塑造中竟然变得这样面目全非。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却道故人心易变。 正文 第九章 陷入爱里，不够聪明（上） 第六章·陷入爱里，不够聪明（上） 悲伤的黑夜终究还是会过去，在清晨透射进来的丝丝曙光中，斜躺在沙发中睡去的苏堇陌和乔宛瑜在手机清脆的闹铃中猛然惊心，两人机械性地刷牙洗漱，换衣化妆，以最快的速度搭车赶往杂志社。 “啊，完蛋了，堇陌，我的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啊。讨厌，我都擦了粉了还那么明显，郁闷死了。”乔宛瑜透过电梯看到了自己不佳的脸色，愤愤地抱怨道。 “宛瑜，这就是我们昨晚彻夜长谈的后遗症。你的心情还好吧？”苏堇陌看着眼前努力补粉的女子，和昨晚的颓废判若两人，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安啦，堇陌，姐姐只是失意一下下而已，我可没像你那么夸张，为了一个顾景西，缓了几年了都还出不来。堇陌，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点都不值得。”现在的乔宛瑜似乎又回到生龙活虎的姿态，还不忘揶揄一下堇陌。 苏堇陌还欲说些什么，此时电梯准确地停在了13层。 “好啦，堇陌，你别为我担心了。我没事啦，我得赶紧向总监请罪，为昨晚的无故旷工，先闪了。拜。”乔宛瑜还没等她开口，就拎着包夺门而出，似乎是为了避免和某人的正面接触。 苏堇陌无奈地摇着头慢慢踱到办公室。而那天，苏堇陌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没有看到熟悉的蓝山咖啡萦绕的香味，原来，不知何时，她竟然习惯了徐少蔚每天清晨的咖啡。 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东西，除了顾景西，苏堇陌从来不想习惯任何男人，即使是如影随形无微不至的古翊晖。 “诶，今天我们帅气的Kimi怎么没来啊。” “你还不知道啊，今天他请假了。” “请假，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他的贴身随从，貌似是家里有点事吧。” “哇哇，好无趣啊，没有帅锅，工作会没有动力的啦。” “安啦你，快点把稿子赶出来，你想被‘灭绝师太’训啊。” “……” 无意间听到办公室女同事之间的谈话。原来，徐少蔚请假了，巧合地请假，宛瑜也就没有任何和他交集的机会和场合，堇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还好，他们重逢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苏堇陌默默地放下提着的有些沉重的包，打开拉链，一大袋药赫然可见，原来今早她习惯地就把顾景西给她准备的药塞进了包里。堇陌把药一盒盒地取出来，心不在焉地端详。 “这盒是治胃病的……这种药对预防感冒很好，最近天气很冷，要注意预防……还有这个……”他熟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清晰可见。 直到把药从袋子中一一掏出后，空荡的纸袋下竟还遗留了一件金属材质的物件——是一串钥匙，钥匙环上的挂件是一件熟悉的旧物——水晶制的双鱼，是她送他的礼物，因为她是双鱼座，这样就好像他把她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如影随形。 挂件的水晶因为时间的磨蚀，已经渐渐失去了晶莹的光泽，黯淡失色。任何的物件都不可能经久不衰，那么爱情，是不是也像这般水晶，容易磨蚀甚至消失殆尽。 但至少，它还是如影随形地呆在他的钥匙圈上，就像她一直陪着他一样。苏堇陌紧紧握着这个挂件，心中明媚地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