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缘起缘灭 一颗冰凉的泪落入颈间,月清泠抬起头来,看见月琴手中依然揣着那把鎏金白玉梳,她正低着头,小声地抽噎着。 月清泠撇过视线对着面前的铜镜,镜中人有一张清丽脱俗却异常惨白的脸。她努力扯动着嘴角,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抹不算太难看的笑容。 “月琴,怎么总没个记性,你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若是耽搁了我梳妆,看我今日不好好整治你。”月清泠佯装颠怒,月琴抬起她哭红的双眼,愣愣地看着镜中的女子。 “小姐……”月琴的声音低哑,她望着眼前的人欲言又止,最终哀哀地叹一声,才又重新抬起手中的鎏金白玉梳。 梳子梳过月清泠满头的青丝,带着一种奇异的触感。就在几个月前,它曾经还被揣在另一个人的手里,那时候她以为,那个人会为她一直梳到地老天荒。 月清泠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若银月,眉若远黛,靥笑春桃,唇锭樱颗。如果不是脸色过于苍白,这该是个极好的妆容。她用手指轻轻点着胭脂盒里的丹朱,那丝丝点点的红晕渐次在她的面颊上化开,苍白的面容上总算带上了血色。 “扶我起来。”月琴依然在小声抽噎着,她的手指冰凉,在触到月清泠的手臂时,月琴惊呼一声拉着月清泠的手:“小姐,你身上这么烫,你病得很严重……” “不碍事。”月清泠转手拍了怕月琴的手,领着月琴走到床边。 没走几步,月清泠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仿佛踩在云端,眼前的景色也变得不清晰起来。她赶忙扶住身旁的桌子,猛地深呼吸一口气。 “小姐……”月琴想要上来扶住月清泠,她却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将床边一个桃纹木盒取出。 盒子里是月清泠的嫁妆,最上面还端放着一个有些瑕疵的芙蓉玉手镯,粉色的玉、水色的花,晕成一片绵密的色彩,轻灵而美丽。她的手顿了顿,将芙蓉玉镯收入怀中,再将剩下的所有饰品递给月琴:“拿着,一会儿你出去分给其他下人们,今日,你们便走吧。” “小姐,月琴不走!”月琴死死拽着月清泠发烫的手,硕大的泪水从她眼中一颗又一颗地滚落下来。 月琴的泪水如此滚烫,而指尖的温度却冰凉冰凉,交叠的温度顿时让月清泠一阵心酸,她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细细看着她的眼睛:“月琴,虽然你是我的丫鬟,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向来把你当做我的好姐妹。今日你若不走,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安心。” “不!小姐,月琴不走!月琴要和小姐一起走。”月琴嘤嘤哭泣着,月清泠却在心中哀叹一声,她慢慢从床边站起来,周围的景色在眼底晃了晃,月清泠脚步不稳,一下跪在了地上。她脸上挂着坚毅而冷漠的神情:“月琴,我命令你马上离开这里!你若不走,我便一直长跪不起。”说完,她便再也不顾月琴脸上的惊讶、悲伤和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一个个在月清泠的面前出现了又消失,耳边掠过无数道声音,直到月亮挂上树梢,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围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夜,静得悄无声息;月,清冷而黯淡。 她依然跪在地上动也未动,双膝已经由一开始的疼痛到如今的毫无知觉。直到最后,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怀中揣着的芙蓉玉镯也跟着跌了出来。 有冰凉的液体滑过月清泠的面颊,朦胧间,她似乎又看见了他。 面若冠玉,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虽然月清泠贵为相国府的大小姐,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子。 犹记得初见时,他玉指纤长,斜倚栏干,手中的折扇在细腻的光线里晃出一种令人迷醉的弧度。连头顶的朝阳都黯然失色,又怎能不荡起她心中的微澜? 也许是太执着了吧。倘若她从未因那一眼对他情根深种;倘若从未向父亲祈求嫁给他;又倘若她早磨了那份年少骄横,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泪水溅在芙蓉玉镯上,月光最后一点惨淡的白光印入她的眼中,原来它的颜色如此冰冷,从未带过一丝温度。 如果…… 芙蓉玉镯从她手中跌落,与地面碰撞着,发出清冷的声响,原来它的声音也冷得像冰,让人心痛。 如果…… 原来那人曾经温柔的笑容,从不是因为她而绽放;原来曾经如水的目光,从不是为她而停留。 如果…… 如果从未认识他就好了。 第一卷 请君入瓮 马车的颠簸将月清泠从昏迷中唤醒,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手指尖忽然而来的温暖触感惊得她猛地睁开眼睛。 马车外熹微的日光从晃动的车帘外流进来,原来,已经天亮了。 月琴哭花的脸印入月清泠的眼底,她闭着眼睛无奈一叹:“你这又是何苦。” “小姐,老爷没了,月府没了,云国可能也要没了。小姐贵为相国千金,姑爷还有那些风国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月琴说到这里,猛地一震。 月清泠的心也是跟着一痛。 是啊,如今,她的国家没有了,而她的夫君,那个月琴口中的姑爷,正派人追杀她。 一颗泪从月清泠的眼角滑落,“我,逃不掉的。” 两人相互依靠着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月清泠和月琴双双栽倒在地上。月清泠的额头被撞得一阵疼痛,但是更痛的却是小腹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感。 “小姐,你怎么一直在冒冷汗,你没事吧?”月琴的声音又开始哽咽了,月清泠摇了摇头,这丫头从来都学不会坚强,从小就那么爱哭。她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咬着牙,拉住月琴的衣袖嘱咐她:“去……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了。”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忽然摔进了车帘里。 穿着深灰色布衫的车夫瞪大眼睛仰面倒进马车里,一只箭正射中他的眉心。 “啊!”还不待月琴的尖叫声出口,便被月清泠一把捂住,她感到月琴正死命抱着她的腰,身体正不停地颤抖着,她只能用眼神示意月琴不要害怕。 车外安静了片刻,忽然传来一道高亢的男声:“敢问车中可是云国相府千金,月清泠月小姐?在下云国祝将军麾下将领司徒辉求见月小姐一面。” 马车里的两人对望了一眼,月琴死命拉着月清泠的手拼命摇着头。月清泠则安抚般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用低得只有她可以听见的声音附在月琴耳畔嘱咐:“听着,月琴,你已经失信于我,这次你切记,一定要谨记我说的话,如若你再失信于我,我便再也不是你的小姐。” “不,小姐……”月琴瞪大的眼睛里不停地掉落滚烫的泪水。 “一会儿我下车后,会将司徒辉引开,你放心,虽然祝庭钰负我在先,但我们毕竟已经是结发夫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你记住,千万别在马车里发出一点声音,等我们走远,你弃车向西走。刚刚来时的路上,我已经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西边树林密集,那里有一条小河,你淌水向对岸游,然后再一路东行。月琴,你要记住,为了我,你一定要逃出去!”月清泠紧紧地盯着月琴的眼睛,终于看见她努力点了点头。 “月小姐怎的还不出来相见,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之前高亢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耐烦,接着就是众人的哄笑声。 月清泠最后看了一眼月琴苍白的脸,一边用身体挡住月琴的身影,一边挑开车帘下了车。 车窗外的阳光一下射进了她的眼里,待双眼终于适应了阳光,她发现马车周围都围满了人。为首的一个人骑在棕色大马上,穿着银色盔甲,满脸胡子的男人正对着她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月清泠的嘴角努力划开一丝微笑,顺着大马上的人影看过去,不紧不慢地问道:“阁下可是司徒辉将军?小女子月清泠,不知将军拦住小女子的去路,有何指教?” “啧啧,原来你就是月清泠?容貌还不及我小师妹的十分之一。看来这两年里,真是委屈了咱六弟啊!”从司徒辉身后,忽然又走出一个瘦削的男人,男人面容清俊,说出的话却无比刻薄。 要是在之前,月清泠倘若听见别人对她的容貌评头论足,肯定是要动怒的。但是现如今,不但没觉得生气,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笑。她抱拳看向清俊的男子:“据说祝庭钰手下有一名军师,姓钟名怯生,人送雅号玉面神机,今日一见,果然与那天天打鸣的鸡有些不同,但毕竟都是同类,这审美估计还是差不多的。” 司徒辉率先笑了出来,然后是周围拼命忍笑的士兵。只有钟怯生清俊的面容变得僵硬起来,指着月清泠“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可知你现如今是何处境?”钟怯生终于淡定了下来,冷笑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月清泠说。 “自然是知道。”月清泠在身后捏紧了拳头,腹部忽然而来的头疼让她眼睛一花。她用指甲掐着手心,终于,疼痛的感觉让她的脑袋恢复了清明。 “小女子已是亡国之臣,不要说是阁下,想必那祝庭钰也不打算念及我与他的夫妻之情。如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又被将军和手下们团团包围,恐怕月清泠今天定是凶多吉少了。” “听你的口气,你倒是不怕?又或许心里害怕得要死,却强装镇定?其实大可不必,小女子便是小女子,装什么男子汉?”钟怯生言语刻薄,那样子就像生来便看月清泠不爽,处处与她较劲。月清泠此时已经没有精力与他唇枪舌战,便幽幽一笑,向前迈进一步。 阳光晕在头顶,一种眩晕的感觉让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她强装镇定,继续说:“小女子自然是非常害怕。想我赤炎大陆,原本云国、风国、宁国三国鼎立。怎知风国出了个昏君风缯书,他不思朝政,导致朝野一片乌烟瘴气,奸臣当道。我云帝野心勃勃,借此机会想将风国一举拿下。风缯书误国误民,软弱无能,连派十三个使者求和。最后,虽然风国一息善存,却沦丧为我云国的附属国,年年进贡。风缯书也在同年病逝,并传位于年仅十二岁的六皇子风离熙。这十年来,风离熙软弱无能,剩下的皇子们也各个昏庸无道,连疆域少数名族都能欺到头上,就因为这样,云国竟失去了对你风国的警惕之心。不曾想风国三皇子风离澈装疯卖傻,却非池中之物,不但精心布局、招兵买马,更是用短短的十年时间将眼线遍布我大云国的各个角落,这能力着实让人害怕不已。现如今,三皇子的大军连夺我云国十六个城池,眼看就要逼近皇城,不得不叫人感叹天道如斯,因果循环。小女子身为云国相国千金,无论是云国还是风国都非我的容身之地,即使我想逃到宁国,想必宁国边境也有风国的守卫守株待兔,我怎么逃,都逃不出你们的手心。” “月小姐倒挺有自知之明。”司徒辉爽快一笑,“既然如此,月小姐便跟我们回风国吧!据说云帝对月小姐情有独钟,月相国的党羽又没有除尽,如今抓了你,拿做要挟便也是好的。” 月清泠摇手又前进一步:“将军莫急,将军可曾想过,小女子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何还要来到此地?司徒将军,钟军师不觉得疑惑?”她说完,无视一脸惊讶的司徒辉,转脸看向若有所思的钟怯生。 脸上挂上运筹帷幄的笑容,她迎上钟怯生不解的神色:“我贵为云国相国千金,父亲月成焕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连云帝都要忌他三分,何故?”她边说边观察众人神色,见众人都望着她等待下文,便又继续说道:“司徒将军,钟军师可知二十年前,云国第一神将宁无欢?宁将军之所以被奉为神,是因为他在战场上从未战败过。二十年前,宁将军和宁国军队在长北作战,长北之战的第三天,宁将军和其手下的月骑营全部失踪了。当时云国有人传宁将军和宁国军队遭遇百年难遇的自然灾害,导致全军覆没,还有人传宁将军无意中在长北找到云国开国帝君的地下皇陵,发现了一张价值连城的藏宝图。宁将因为屡建战功,颇得人心,云帝忌他功高盖主,已经开始暗中对付他,宁无欢为了摆脱云帝的势力范围,不再受他钳制,正好借藏宝图的力量带着手下隐居起来。司徒将军,钟军师又知不知道,自从宁将军失踪后,宁国就出现了新的权贵——如今云国的相国大人月成焕?”话音落,月清泠果然看见司徒辉和钟怯生都露出了惊讶以及兴奋的笑容。 她在心里释然一笑,宁将军在十年前失踪以及云国的传闻都是真的,至于她的父亲月成焕在之后独掌朝政,除了先后顺序以外,跟宁将军的事情没有半点因果关系。 “难道……月成焕得到了那张藏宝图?”钟怯生已经替月清泠下了结论,不得不说,聪明人都有个共同的毛病——喜欢乱想。 月清泠笑而不语,默默承认了这个事实。 “你来此地便是为了寻找藏宝图?”钟怯生又继续下结论。 月清泠点了点头,继续说:“如今三皇子若想要同时收复风国,又降服云国,军饷方面可是个大大的难题。如果我愿意将藏宝图交出,大人们可否放我一命?”她期待地问。 人群中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就在这时,一个长相冷毅的士兵忽然上前对钟怯生耳语了几句,然后士兵骑马归队。月清泠默默在心里冷笑一声,好个气势比主子还好的士兵啊!据说风国三皇子风离澈生来气势惊人,不知这位和传言中正坐镇风国的三皇子是不是双生兄弟。 不及她多想,钟怯生打马向前,先前那刻薄样已经没有了,他对着月清泠的方向拱了拱手,抱拳一笑:“还请小姐带路,如若藏宝图是真的,天南和海北,定放小姐自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一卷 相见时难别亦难 因为军队出行并无马车,而月清泠又不会骑马,便被安排与钟怯生同骑。别看钟怯生看起来挺斯文的,骑起马来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月清泠忍着腹部的疼痛,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后的马车。 月琴,今日一别,不知道有没有相见之日,你一定要平安逃出去,一定要! 一行人在月清泠的带领下一路骑至位于云国边境的玉翠峰,她被钟怯生抱下马,腹中的疼痛因为马上的颠簸,此时已经翻江倒海地袭来,脚下无力,差点跌坐在地上。 幸好钟怯生及时扶住了她,他被月清泠手上的温度和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月小姐,身体可有不适?” 说实话,月清泠还是比较习惯这个人刻薄的样子,真的挺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她有些娇羞地看着钟怯生,恶作剧般地说:“我……我晕马。” 钟怯生担忧的脸色立马因为月清泠的话而扭曲了。 月清泠将众人带至玉翠涯边,俯身将埋在玉翠石底下的木盒取了出来。 在见到她手中的东西后,所有人都震惊了一下,只有那个气势惊人的“士兵”没什么表情,眼中却熠熠闪着摄取的光。 月清泠心里已经肯定,如果她没有猜错,风国现在的三皇子一定是假的,这个士兵才是本尊吧。她不动声色地取出盒子里的一张泛黄的纸张,说来讽刺,这纸张上记录的不是藏宝图,而是一首写得歪七扭八的诗句。 犹记得那年她十五岁,仅仅一眼便爱上祝庭钰。 那天,月清泠带着月琴从府邸偷偷溜出来,老天竟然又让她遇见他。璀璨的花灯下,他白色的身影就立于灯火阑珊处,静穆又美好。 月清泠的心在这一刻快速跳动起来,她怂恿月琴和她一起跟着他。他嘴角含笑,轻摇羽扇,走得不紧不慢。就这样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在他要发现她们的时候,月清泠连忙侧身拿着一旁小摊上摆着的玉佩假装在研究。再抬头时,他早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月清泠唉声叹气地就要拿手中的玉佩出气,刚抬起手,却发现玉佩上刻着的诗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和他多么的相似。 那时她年少烂漫,听人说玉翠涯边曾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只要将心愿写下埋在崖边的玉翠石下,便可美梦成真。至今,月清泠竟依然记得将诗句抄写在纸张上的雀跃心情。 现在想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多么讽刺。从一开始的相遇,便是他的一场阴谋吧?而她却那么天真,那么傻。 月清泠捏紧手中的纸张后退一步,嘴角扯开一抹凄然的笑容:“现在藏宝图在我的手上,我能否再请求司徒将军和钟军师一个要求?请让祝庭钰来见我。” “月小姐,你知道的,六弟不会来见你,何必勉强。”钟怯生不满地皱紧了眉头。 “勉强?小女子觉得奇怪,我已嫁给祝庭钰一年,各位既然是他的拜把兄弟,为何总叫我月小姐,难道不应该尊称一句嫂子或者弟妹吗?” “月清泠,你休要得寸进尺!”忽然,一阵马蹄声向他们的方向传来,一个红衣女子正策马而来,对着月清泠怒目而视。 女子红衣飒爽,一张俏脸映着头顶的骄阳,身上的环佩叮当作响,乍一看,便犹如那九天玄女,美丽得让人一阵炫目。 月清泠想,她就是众人口中的小师妹吧,是祝庭钰的心里真正爱着的女子。 “小师妹,你怎么跑来了?“司徒辉有些头大地看着红衣女子,女子却不理他,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素衣的女子,对着她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月清泠,我六哥根本就从未喜欢过你,娶你只是为了接近月成焕的权宜之计,你休要自作多情。” 月清泠一愣,不怒反笑,心里闷闷的疼痛却从未停歇般地往上涌动着,还有腹中的疼痛如同翻江倒海般向她袭来。她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让祝庭钰来见我,只要他来了,我手中的藏宝图便是你们的了。” “别听她的,这女人向来诡计多端,大家千万别被她骗了!月清泠,六哥早就和我说了,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小师妹大喊一声,说完,手中的长鞭便猛地向月清泠的方向挥过来。她不及躲闪,脚步忽然一阵虚浮,踉跄了一下便向翠玉石的方向栽倒。 痛,从未有过的疼痛从腹中传来。 不远处的人声时远时近。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难道她怀孕了,是……” 冷汗从月清泠的额头冒了出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再没有半点奢望,她想,自己终是没能保住她的孩子。 “不要过来!”月清泠使了最后一点力气站了起来,一边后退一边对着想向她靠近的人大声呼喊。 她想她脸上的笑容一定凄惨无比,因为所有人都面色苍白,包括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小师妹。 月清泠从怀中取出芙蓉玉镯,那是祝庭钰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将玉镯用“藏宝图”包好,月清泠举着手中的东西看着众人。 “清泠生在云国相国府邸,锦衣玉食,过着奢华的生活。从小爹爹疼我,母亲爱我,我向来不知何谓人间疾苦。十四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去世,那是我曾以为自己所经历的最大的痛苦。那段时间,爹爹日夜陪着我渡过难关,就算每日公务再繁忙,他都不会忘记和我一起吃饭,怕我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我这才发现,即使母亲不在了,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我长到十五岁,王亲贵族踏破相府的门槛向我求亲,各个夸我聪明可爱,甜美懂事。但是十五岁的清泠不想嫁人,于是老天又让我遇见祝庭钰。我喜欢他,正巧他又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他可以陪着我到永远,却不想我错得离谱。清泠十七年的岁月里都过得太幸福了,所以老天想要来惩罚我,原来他就是来惩罚我的!”月清泠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水,人已经退至崖边,“今天刚好是我与他相识的第二年,我和他的孩子没了。这样也好,祝庭钰与我再没什么牵连,他的东西,我全部还给他。”她举起包起的玉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向众人掷去。 “月清泠就在今天一无所有了。我可以不恨祝庭钰,但是如果有来世,清泠甘愿前十七年受尽苦难,只求再也不会遇见他!” 说完,她转身跃入玉翠涯下,耳边呼啸着冷风,慢慢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朦胧,竟然隐约听见了祝庭钰的喊叫声。 是错觉吧?月清泠缓缓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茫,这样也好,临死的前一刻,没有他。 骄阳悬在头顶,绿荫寂寂无声,而她,一直在飞翔。 第一卷 第1章 没天良的,连傻子都骗! 宁国的都城叫做花都,花都之所以叫花都,并不是因为这里花团锦簇,处处可见花花草草,而是位于花都的南街,知名度遍及赤炎大陆的风月之地,俗称青楼。 每到夜幕时分,城南的每条大街小巷都散在各色花灯晕染成的夜色之中,流光溢彩,绚烂夺目。粉色的荷花、微黄的烛光、点点的星光、色彩斑斓的花灯,还有姑娘们的裙角,都随着夜风轻轻荡漾着人心,漾成一片醉生梦死之地,叫那达官贵人、风流雅士、文人骚客各个都迷醉在这片温柔乡里,引无数“英雄豪杰”尽折腰”。 而在这南街最著名的青楼便叫做云雀楼,相传在云雀楼初建之时,一群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云雀绕着云雀楼上空几天几夜都徘徊不去。正值黄昏,天空一半都是艳红的火烧云,那头顶的云雀仿佛有了灵性,一眨眼便纷纷落入云雀楼里,仿若婀娜多姿的仙子误入凡间,引人遐想,云雀楼也因此而得名。这之后,只要来过云雀楼的人,各个都夸云雀楼的姑娘灵动美丽,才艺双绝,我见犹怜,尤其是那曼妙的歌声,空灵而婉转,飘飘然仿若浮上云端,又似沉入湖底,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莫说是来自赤炎大陆各国的达官贵人,就连那宁帝身边如今的大红人——尚书大人容谈的小儿子容鹤轩也曾邀云雀楼的艺妓们前往尚书府表演献艺。据说表演的当天,天上的鸟儿全部聚集到了尚书府,徘徊不去,一片祥瑞之兆,形成一幕叹为观止的奇观,直到现在都是花都的市民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以上传闻吸引各国游客无数,更有来宁国必去云雀楼的说法,为云雀楼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经济效益,但据简悠筠所知,除了容鹤轩请艺妓们前往尚书府表演,差点被他老子容谈赶出尚书府以外,其他纯属虚构,而虚构这些的人就是坐在简悠筠对面,自称云雀楼对外宣传大使,此时正翘着兰花指捻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的阿帅。 阿帅一边捻着桂花糕往嘴里送,一边千娇百媚地对简悠筠抛了个媚眼,眉眼间尽是小女人的娇态,说实话,这个媚眼真的非常人所能承受,幸亏她简悠筠并非常人,所以对阿帅抛来的媚眼自动产生了免疫力,依然波澜不惊地维持着她惯有的表情——傻笑。 阿帅颠怪地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习惯了她的不懂风情,他摆起兰花指摸了摸鼻子下方的两撇八字胡,娇里娇气地对简悠筠说:“傻子,为什么你是一个傻子呢?” 于是简悠筠又笑了,倒不是因为她真的是个傻子,而是你很难在一个娘里娘气,举止间都是妩媚之姿,却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面前淡定,幸好简悠筠是个爱笑的傻子,倘若她是个面无表情的傻子,此时保准破功。 “笑!你就知道笑!哎,我最近可烦着呢!听说今晚容鹤轩要再次光临咱云雀楼,我正想着怎么抓着这一商机再次炒作呢!人家就有种预感,今晚咱云雀楼肯定会更加火,哦吼吼,那人家就要赚翻啦!”阿帅花痴地笑了起来,说着,那双白得跟女人一样翘着兰花指的魔爪又伸向了简悠筠的娘亲——简花花为她宝贝女儿简悠筠特意准备的桂花糕上。 这家伙绝对是借机来吃桂花糕的!简悠筠在心里默默腹诽道,她恶作剧般地将面前的桂花糕全部打翻在了桌子上,然后笑得一脸天真无害地拍手道:“哦哦哦,撞翻咯!” 阿帅对简悠筠翻了个白眼:“你个傻子,是赚翻不是撞翻,算了,跟你讲也是白讲,桂花糕都被你这个傻子弄脏了!你个大傻子!真没想到那简花花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然生出了你这么个傻不拉几的闺女,啧啧!”说完,阿帅起身一拂袖,推开门气呼呼地走掉了。 简悠筠耸耸肩,忍住笑意起身将门重新关好,并将刚刚被她翻倒在桌上的桂花糕放好,然后捻起一块送进嘴里,享受桂花糕的美味,丝丝的甜意沁入味蕾,舌尖似乎也要雀跃地跳起舞来,生活简直太美好了! 这人一吃饱就想睡觉,等简悠筠消灭完满盘的桂花糕后,一阵倦意扑面而来,她起身一下奔向了她那张可爱的大床。哈哈,人生在世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怎一个惬意了得。躺在床上的简悠筠迷迷糊糊地看着床帘边悬着的浅绿色落缨,莫名想起以前的事情,她究竟是怎么变成一个傻子的? 那大概是在两年前,当简悠筠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一个脸上抹了一层厚厚脂粉,浑身都带着浓厚脂粉味的半老徐娘一下冲到了她的面前,还不等她开口说两句话,女人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对着简悠筠哭诉起来,鼻涕和眼泪混合着她脸上的脂粉,看起来非常可怕:“悠筠啊!我的好悠筠啊!都是娘的错啊!是娘没看好你才叫你被人贩子拐了去,娘对不起你啊!现在娘终于找到你了,娘不会再让任何人去伤害你了!” 在女人的哀嚎声中,简悠筠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大概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叫做简悠筠,而这个女人是她的娘亲,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娘亲的失误,导致她被人贩子拐了去,不久后就被带到了云国,卖到云国一家有名的青楼里。青楼的老鸨逼着简悠筠和几个同样被卖来的姐妹接客,简悠筠抵死不从,便逮到机会趁夜偷跑出来,被一个好心的农夫张平救下。为了感激张平,简悠筠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他做妻子,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还算太平,夫妻间一直相敬如宾。哪知道一年后,两人被之前那家青楼派出的打手找到,逼迫简悠筠就范,简悠筠自然不肯,但是寡不敌众,她和张平被逼至玉翠涯边。张平为了救妻子与恶棍拼命,最后惨死刀下,而简悠筠也因此伤心欲绝随着张平跳下了玉翠涯。不过庆幸的是,简悠筠的命太硬了,在坠崖的过程中,被几棵参天古树的枝叶缓冲了力道,随后落入玉翠涯下的河水之中,河水很深,让简悠筠保住了一条小命。后来她又被河水冲到了下游被正好经过的渔夫所救,这之后才被一直搜寻女儿下落的简花花找到,带回了云雀楼。 说实话,这是一个很悲催的故事,如果这当真是简悠筠的过往,她的确算是生世坎坷,但此时的简悠筠除了心底涌现出的一丝隐隐的痛楚以外,丝毫想不起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别说那个为了她拼命的丈夫。于是简悠筠深信心底那无以名状的痛苦便是因为丈夫的死而产生的悲痛感。 虽然一点也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但简悠筠却能明显感受到这个自称是自己老娘的人对她的愧疚之心,她的心里一软,正打算狠狠地抱住简花花,简花花却先一步狠狠地抱紧了她,那双手就那么好巧不巧地蹭着了简悠筠的腋下,于是,在这么感人肺腑的时刻,简悠筠因为腋下的瘙痒——笑了。 简花花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笑得开怀的简悠筠,问了好几声你怎么了,但是由于她的手在简悠筠的腋下迟迟不肯收回,所以笑点很低的简悠筠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这之后,简花花给简悠筠安上了一个傻子的头衔,她在心中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女儿是一个傻子,而且还是一个因为头部受过重创失忆的傻子。于是,她逢人就说她的女儿傻了,自己愧对女儿,搞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云雀楼老鸨简花花的女儿是个傻子。 这到底是什么悲催的命运啊!失忆前生世坎坷也就罢了,这失忆后还被人误认傻子,简悠筠忍不住对天哀叹三声。说实话,一开始她是想过向简花花解释自己不是个傻子的事实,但简花花那远近闻名的三寸不烂之舌灿若金花,搞得每个人听完她的解释就说:“嘿,傻子怎么会承认自己是个傻子呢?那喝醉酒的人还总说自己没醉呢!” 于是简悠筠无语凝噎,自此她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一天三顿又少不了吃喝,傻人有傻福,她反倒还乐得清闲。再说了,曾经她丈夫这么爱她,现在她娘又把她当个宝贝,她还有什么好愁的呢!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开心就好,当傻子就当傻子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自己是傻子嘛! 简悠筠猜做傻子做成她这么乐观的世间上数不出几个,她乐滋滋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傻子会周公去也。 不知道睡了多久,简悠筠就被阿帅聒噪的声音给吵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眼便看见阿帅那张放大的脸凑在她眼前,那眼里闪烁着诡异又带着兴奋的光,简悠筠翻了个白眼,她避开阿帅的视线沉吟片刻,这家伙找她包准没有好事! “悠筠,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阿帅抓住简悠筠的手兴奋地说。 其实简悠筠一点都没兴趣,但她只能强颜欢笑地装作很兴奋的样子拍了拍手:“哦哦,悠筠要听好消息,阿帅帅要告诉悠筠好消息咯。” 阿帅满意地摸了摸他那八字胡,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面前高兴的小人儿:“刚刚得到可靠消息,今日容鹤轩要光临我们云雀楼,而且不仅他一人前来,他还要带着另一个贵人!”阿帅边说边侧头看着身边的人,瞧见简悠筠那张万年高兴的脸,他满意地继续说,“容鹤轩还要把尚书府的大少爷容少濂偷偷带来!容少濂你知不知道?就是传说中尚书府尚书大人的疯儿子啊!他是尚书大人那过世的大老婆俞琉所生的儿子,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由于母亲俞琉过世了,容少濂忽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见人就问他娘上哪儿去了,找不到就又哭又闹的,任谁的话都不听。尚书大人顾及脸面就将容少濂送去了乡下交给一户人家看管,上个月才把病情好转的容少濂接回府上。” 简悠筠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忍不住想要抽搐,容鹤轩带个疯子来云雀楼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嘿,这可是将咱云雀楼再次炒红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想想啊,容少濂是个疯子,而悠筠你又是个傻子,这要是,嘿嘿嘿嘿……”阿帅眼中散发出摄取的光,看着简悠筠的眼神就像看着一棵摇钱树,这家伙“嘿”得如此有深度,不知道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借疯子和傻子炒作?真亏他想得出来。 “悠筠!”阿帅“深情”地看着简悠筠,“你是知道的,最近云雀楼的生意有点下滑了,你娘看我那眼神就好像如果我再不搞出什么业绩就随时要把我请回家种地,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岁小儿,还有贫困叔伯等着我去接济,如果我失业了,谁来照顾我那些可怜的家人?”说罢,阿帅假模假样地哭了几声,接着说道:“悠筠,再不想点炒作计划博得老板娘的欢心,我就真得卷铺盖走人了,以后可就没人陪你看星星看月亮,找你唠嗑了。你一定要帮我。”阿帅又拿出他惯有的伎俩向简悠筠哭诉道,丝毫忘记刚刚骂了她N句傻子还偷吃了她桂花糕的是谁。 “悠筠!你难道不记得了吗?这两年整个云雀楼除了老板娘是谁对你最好!夜里你饿了,我为了你从厨房偷来了烧鸡。”看着简悠筠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阿帅又加大了火候。 那明明是你自己饿了才去厨房偷来烧鸡,最后被人发现了还嫁祸给她好不好。 “夏天你热了,是谁叫人为你扇凉。” 那明明是你自己热了,借着她的名义狐假虎威好不好。 “冬天你冷了,又是谁叫人天天煮你最爱喝的红枣莲子羹。” 提到这个简悠筠就来气,明知道她最讨厌吃的就是莲子了,每次她不吃留给阿帅,他都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可是明明最爱吃这东西的人就是他好不好。 “秋天你……” “悠筠一定要帮对我最好的阿帅帅!”简悠筠忍不住打断了阿帅的“凄惨”诉说,笑着对阿帅说。她怕阿帅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想要上去揍他。 阿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感激地看着简悠筠:“你可真是我的好悠筠,那晚上听我的安排。”说完,阿帅兴奋地奔了出去。 看着阿帅离开的身影,简悠筠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她右手托着下巴,手指欢快地点着脸颊。 阿帅啊阿帅,你对悠筠这么好,悠筠肯定会“好好”地祝你一臂之力的。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便挂上了一抹恶作剧的笑容,今晚可有好戏看咯。 第一卷 第2章 阿帅的“惊心”布局 傍晚时分,简悠筠被阿帅安排在一间看起来十分雅致的厢房,一进去便闻到弥漫的淡淡花香,房间四壁皆是精致的白色石砖雕砌而成,白色石砖上若隐若现的飞天仙女金色暗纹引人遐想,四处白色的纱帘随风荡漾,镂空的雕花窗外透着星星点点细碎的光,整体布置既有青楼暧昧的氛围又不失端庄典雅。阿帅指了指隐在纱幔后若隐若现的棕色古琴,然后用充满期待地眼神上下打量了不远处的简悠筠片刻:“傻子,加油!我的前途就指着你了!”说完,他又环顾了房间两遍,在确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之后,才放心退了出去。 简悠筠起身走到木几上摆置着的古琴边,随手轻轻拨动了两根琴弦,一阵难听的噪音从她的指尖处散发出来,与此同时,阿帅再次推开门而入,不高兴地对着简悠筠的方向咆哮起来:“简悠筠小祖宗,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你丫的白听了是不是?你不准碰那个琴!到时候你坐在纱幔之后,自然有人替你弹琴!” 简悠筠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非常认真,眼神异常坚定,阿帅打量了她片刻,确定真的不会再出什么差错这才安心地离开房间下楼去了。 独自留在厢房内的简悠筠不禁抽了抽嘴角,回想起阿帅的“惊心”布局,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悠筠啊,人家可想到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点子!你听着啊,到时候我会为你准备一间雅致的厢房,然后再假装无意地把容少濂带到你的面前。你呢,就只要一直坐在我安排的纱幔后面,那里会摆放一个棕色古琴,但你可千万别碰那个古琴啊!到时候会有我事先安排好的专业琴师在你的不远处替你弹奏,如果容少濂掀开帘子来看你,记住,你什么都别说,就只要对着他展现你招牌式的傻笑就好了,明白不?” “不要!悠筠才不要坐在帘子后面!帘子后面好无聊!”简悠筠向阿帅挥了挥生气的拳头,嘴也嘟成了可爱的团子。 “嘿,我告诉你啊,你坐在帘子后面可好着呢!有吃有喝有玩,那后面有桂花糕,有杨枝甘露,还有小曲听,美得你!”阿帅露出一抹奸诈的笑,拉着简悠筠的手循循善诱,估计他认为对于一个傻子而言这已经是天大的诱惑了,所以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阿帅丝毫没有注意到简悠筠嘴角一抹不和谐的弧度, “这到了第二天……”阿帅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咱们云雀楼就会爆出更加劲爆的消息,疯子少爷误入傻子少女厢房,从未学过琴技的傻子竟然破天荒地为疯子弹奏了一首曲子!当疯子掀开遮住傻子倩影的纱幔后,两人相视一笑,相见恨晚。那么问题来了,啊!平时笨得要死的傻子为什么会忽然弹曲了?莫非是天上的云雀仙子恋上疯子,于是破戒下凡化作凡人向爱人抒发情谊?啊!那平时疯疯癫癫的疯子怎么又会听曲了呢?莫非是因为云雀仙子所奏之曲,慢慢的唤醒了疯子潜藏的意识……啊!” “啊啊啊啊……阿嚏!”最后,是简悠筠的喷嚏声打破了阿帅美好的幻想,才阻止了阿帅那没玩没了的脑洞。 此时此刻,简悠筠正坐在阿帅安排的浅白色纱幔之后,不过,后面除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古琴以外连个点心渣都没看见,简悠筠不禁抽了抽嘴角,不带这么欺骗傻子的。 说好的桂花糕呢?说好的杨枝甘露呢?阿帅又欺骗了她的感情,这个杀千刀的。 简悠筠愤愤地起身,脚还没迈开,就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简悠筠的身体顿了顿,容少濂这么快就来了?她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坐回原地。 “这就是宁国远近闻名的云雀楼?我看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一个文绉绉的略带刻薄的声音传入简悠筠的耳中。 难道这就是阿帅口中的疯子少爷?这年头,连疯子都这么有文化了?简悠筠略略震惊了一下,没一会儿功夫,耳边又传来另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温温淡淡,像三月的溪流,清浅而温柔,温润如暖阳。不知为何,就是这样一道如此动听的声音,每一声都撞击着简悠筠的心,似曾相识却又异常陌生,让她感觉全身都不舒服,心里甚至泛起了一丝隐隐的疼痛。 “五哥有所不知,这云雀楼里的女子各个相貌出众,才艺惊世,此行路上,庭钰便听闻云雀楼有一特色的春雨小调,可使人平心静气,放松心身,甚至还有疗伤的功效,不知是真是假。” “哈哈,真的有这般神奇是小调?那一定要带回咱军中,也好解开老二这两年来积聚的郁气!” “庭钰正有此意。”说完两人便爽朗地大笑起来。 听着外面两人的谈笑风生,简悠筠托着腮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到底是这两人走错了房间还是阿帅一时兴奋过头把她带错了地儿?就凭这外面两人逻辑清楚的交流的水平,明显不是疯子聊天的节奏嘛! 第一卷 第3章 “傻子”与“疯子”的初遇 一时间,躲在纱幔后的简悠筠简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走吧,人肯定怀疑她是偷窥狂。这不走吧,等人发现了她,还得怀疑她是个偷窥狂!遇到个好说话的估计把她打个半死,不好说话的直接让她死半天再被人发现,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啊!简悠筠在心里呐喊,她到底上辈子跟阿帅结下了什么血海深仇,这辈子阿帅非得这么折磨她! 简悠筠坐在原地无比抓狂无比纠结,这人一激动就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比如说现在,她本想把身子挪挪,让自己隐藏得更好一点,却不料一不小心把桌上摆放着的紫檀香炉挥倒在了地上。 “砰!”得一声,声音虽然不算轻也不算响,但足以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瞬间,简悠筠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片刻后,先开口的是那道温淡的声音,带着点浅浅的笑意:“不知姑娘可否是云雀楼安排的琴师,能否为在下弹奏一曲?” 还不等简悠筠开口,那道刻薄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言语间也听不出被人窥探的恼怒:“老六,自我们进屋起,这位琴师姑娘便一直躲在这纱幔之后,半天都没声响,不知姑娘是不是在思索为我们弹奏什么曲子?不过曲子虽多,也不至于考虑这么久吧,连香炉都被打翻了!现在倒可以弹奏了吧?” 简悠筠惊讶地张了张嘴,原来这两人打从一进来就知道她一直躲在帘子后面了,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故意让她出丑!真是可恶透顶!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纱幔看了良久,确定可视度欠佳,眼神再好都看不出里面有个大活人,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精是怎么看出她是个女的的。 为了不让人以为她是个喜欢偷窥的傻子,为了不毁了她娘简花花云雀楼的金字招牌,简悠筠只有顺水推舟,硬着头皮,自我催眠自己就是个琴师,而且是个曲艺惊人的琴师,她幽幽地将魔抓伸向了面前的古琴。 她的手指在古琴上胡乱的游走,随即一阵杂乱的魔音直灌入耳,她仍不闻不问,任噪音充斥整个屋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简悠筠的手指都麻了,但她堪称“完美”的琴技不但让帘外两人彻底消音,也成功吸引了阿帅的到来。 “我滴个亲娘二舅老爷啊!你个傻子,我我我我……两位爷啊,不好意思啊!这里面的人是我朋友,她是个傻子,你们知道的,傻子脑袋经常不做主,您俩千万别生气啊!”阿帅的身影在帘子后就像一个暴跳如雷的狮子,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简悠筠都能感受到阿帅身上的怒火,但面对客人时,又瞬间化为一只温顺的小猫,“您看,二位爷,刚刚领你们过来的那丫头片子是新来的,到现在还摸不清路,尽给我瞎带,竟然将二位爷带到了梅雨阁,二位爷的房间应该是竹傲阁才对,那里更符合二位爷的身份!嘿!一会儿我定会好好收拾收拾那丫头片子!二位爷,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您先在这儿稍等片刻,我马上让最好的姑娘们来伺候爷,还有那傻子,我一会儿就揪着她出来给二位爷赔礼道歉,磕头认错。”说完,阿帅就气势汹汹地朝简悠筠的方向狂奔而来。 “且慢。”又是那道温淡的声音,“既然是我们走错了房间,那就是我们有错在先,与这帘后姑娘无关,你且带我们就去竹傲阁吧。”男子说罢又朝简悠筠的方向看来,“那便不叨扰姑娘的雅兴了。”话音落,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 嗨,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挺温润儒雅的,举止也似谦谦君子,怎么这话说着说着就这么让人心里不爽呢!就她简悠筠这琴技,还能有雅兴吗? “简悠筠!你果然是个大傻子!”送走贵客后,阿帅一下掀开遮住简悠筠的帘子,冲到简悠筠的面前,那表情就像刚刚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憋屈,“我就不该喊你这个傻子来助我一臂之力,刚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叫你别碰这琴,千叮呤万嘱咐,你丫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啊?幸好老板娘出门办事了,幸好这两位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幸好容少濂还没来!要是没这么多幸好,你丫今天怎么给我个交代!云雀楼今天就差点毁在你这个小祖宗手里了。” “不给,不给,就不给,烧焦的海带不好吃!”简悠筠拖着下巴含糊其辞。 阿帅彻底被简悠筠气疯了,他的手指颤抖地指了简悠筠半天,随后绕着她边走边打量,那小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衡量利弊,思忖什么对策。最后他索性挂着扭曲的表情将香炉捡起重新放好,指着简悠筠大声说道:“简悠筠,我再给你次机会。一会儿,不管是谁进来了,你都搁这儿坐着,就坐着,什么都别管成不?” “成交!”简悠筠嬉笑着拍了拍阿帅的肩膀,他嫌弃地挪了挪肩膀,躲开了简悠筠的手,看都不看简悠筠一眼便径直离开了房间。瞧瞧!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简悠筠无聊地托着下巴,时不时瞟一眼门口的方向,就这样重复着机械的运动,小半柱香后,阿帅果然领着一个人停在了厢房门口。 “容大公子,小的为您精心准备了一间厢房,包您满意,您且这边请。”阿帅狗腿的声音传人耳内,简悠筠忍不住“啧啧”了两声,看看,这就是差距。 随后,厢房的门被人推开,简悠筠一眼便看见了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轮廓正立在不远处,良久后,就在简悠筠以为那人可能是个雕像的时候,那身影才有了些迟缓地动了动,在一张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与此同时,一阵声响打破了厢房内的宁静,藏在简悠筠身后的琴师开始演奏曲子,曲子婉转动听,似三月春雨,淅淅沥沥,静静流泻在厢房的每一个角落,流入人的心里。 看来阿帅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人应该是云雀楼琴艺最好的姑娘蓝玫,平日想听她一曲的客人即使踏破了云雀楼的大门也未必能有幸一闻,今日她简悠筠倒是好福气。简悠筠边想边将事先揣在身上的桂花糕取了出来,这里面可添加了她精心准备的“作料”,阿帅啊阿帅,可别说我对你不好啊!想到这里简悠筠的嘴角拉开一抹恶作剧的笑容。 简悠筠再次将魔抓伸向了面前的古琴,手指随意地拨动着琴弦,一阵难听嘈杂的琴音夹杂在舒缓婉转的曲调之中,异常的不和谐,瞬间将外面刚离开的阿帅又引进了厢房。 “简、悠、筠!”阿帅一字一顿地对着简悠筠的方向大喊道,声音明显带着愠怒。 话音一落,他便一下子冲到简悠筠面前,一把掀开了她面前的帘子,努力压住心中的怒火,凑到简悠筠耳边低声道:“简悠筠,你……你……” “悠筠不是故意的,悠筠给阿帅吃桂花糕道歉!阿帅帅不要责怪悠筠!”简悠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眼神真是我见犹怜,任谁都不忍心再责备于她,阿帅脸上愤怒的表情收敛了几分,他狐疑的眼神停在简悠筠的脸上片刻,这才一把抽走她手中的桂花糕,小声地再次警告她:“傻子,你只要在这坐着,懂不懂?我可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悠筠知道了!”简悠筠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帅向门口的容少濂作了两下揖以示歉意,又不忘用眼神再次警告了简悠筠一遍,这才安心退了出去。 等阿帅离开后,躲在帘后的简悠筠,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向上天保证,自己真的只是很好心的想要阿帅更加满意桂花糕的味道,在里面加了一点点泻药调味而已。 “咚!”就在简悠筠沉浸在恶作剧得逞的喜悦里不能自拔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她心里一惊,循声往帘外看去,这才发现容少濂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朦朦胧胧间,简悠筠觉得那疯少爷似乎正看向她的方向探究着什么。 简悠筠突然来了兴趣,她这辈子见过的人多着去了,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傻的、蠢的,就是没见过疯的。 手指触到帘子正准备掀开来,哪知道那疯子此时也正打算将帘子掀开,两只手指触碰到一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蔓延开来,她的手温暖而柔软,而他的手冰凉而坚硬。几乎是指尖刚刚触碰到一起的下一刻,那疯子便像触摸到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狠狠甩开了简悠筠的手。 简悠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她机械地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人,那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简悠筠,他镌刻般的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气质清癯,身姿非凡,但就是这样一张明净俊朗的脸庞,竟然隐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和一股生人勿近的狠戾。 简悠筠猜测眼前的人就是阿帅口中的疯子,她转了转眼珠,心道:虽然这人是个疯子,但她简悠筠还是打算发挥下自己与生俱来的优良品德,教育一下他什么叫做礼貌,什么叫做尊重广大劳动妇女,而无礼地甩开别人的手就是罪大恶极的不礼貌不尊重女子的行为。 “容少爷,你知不知道……”话说到一半,忽然从窗口处窜进两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就在简悠筠的喊声差点破喉而出之际,脖颈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天旋地转,眼前不停地出现闪呀闪的星星,最后眼前一黑,她便晕了过去。 第一卷 第4章 容少濂的恩将仇报 马车的颠簸加上全身的酸痛感让简悠筠猛地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她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一道强烈的太阳光便直直地射入她的眼中,简悠筠又重新闭了闭眼,待双眼终于适应了窗口射入的强烈阳光,她才动了动胳膊,舒展一下酸痛不已的身体,但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她的手便触到了身旁一个软绵绵冷冰冰的东西。 简悠筠一惊,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她猛然发现此时此刻睡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疯少爷容少濂!而自己刚刚触到的软绵绵冷冰冰的东西就是这个疯少爷的手。 简悠筠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记忆迅速回到她的脑中,她想起自己本来想好好教育一下那个疯少爷的,谁知被两个忽然闯进厢房的黑衣人给打晕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底是谁打晕她的?这年头的人还有没有一丁点的道德观?竟然连傻子和疯子都要绑架!此时的简悠筠无比纠结,她仔细回忆了自己近两年在云雀楼接触的每一个人,最终确定以及肯定自己一直安分守己地过着,除了经常戏耍阿帅以外从来没干过什么缺德事,那事情很明显了,肯定是疯子引来的仇家,简悠筠内心一阵唏嘘,疯子有仇家一点都不奇怪,就他那冷漠的态度估计得罪了不少人。 简悠筠愤恨地低着头打量身边还在沉睡中的容少濂,睡着的他似乎将之前的冷漠狠厉尽数卸去,像一个温柔无害的少年。 “老铁,里头那两个人没醒吧?”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沙哑的询问声,简悠筠立马趴在容少濂身边,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没有醒过来。 马车的灰色布帘突然被人掀起,一束强光照进车厢,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将头探了进去。男人似乎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安心将车帘重新放了下来,外面再次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嘿,两个人都睡得跟猪似的,你瞎操什么心啊,我那一棍子下去,还不让这两人睡个三天三夜都醒不过来。你说,这次我们顺利把这容鹤轩给绑过来了,那容家的二公子容烨颐不知要给咱们兄弟多少银两作为打赏?” “嘿,你这老铁脑子里除了钱就是钱,那容家可是花都的大户,钱嘛,肯定少不了你的!干完这票,咱哥俩可得好好吃它一顿去。” 说完,两人大笑了几声,便不再有人说话。 简悠筠无语地趴在马车里,向天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这疯少爷连累了她,这容家少爷窝里斗他们的,关她什么事情啊!喂喂,你们抓人也抓准点啊,抓她干嘛!老天对她简直太没同情心了!她如果能逃回去一定要多烧几柱高香去去霉运! 就在简悠筠郁闷的时候,马车忽然颠了几下,然后便停了下来。简悠筠猜想他们肯定是到达目的地了,于是赶紧识相地在容少濂身边趴好假寐,果然没过多久,车帘再次被人掀开,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悬空,被人粗暴地甩在了肩上,不久后又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铺满干草的地面上。 耳边响起了房门落锁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远去,等确定身边已经没有人了,简悠筠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扭了扭酸痛不已无法动弹的身子,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一条粗壮的麻绳捆得扎扎实实,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简悠筠向天一声长叹,感慨之后,这才开始环顾四周的状况,这里地方逼仄狭小,阴暗潮湿,只有屋顶那扇小天窗勉强可以摄取点阳光进来,地上铺满了枯黄的干草,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离她不远处堆放着布满灰尘的几箱杂物,看上去很像一个废弃的杂物间。 简悠筠抬起头来,一束微光直入她的眼睛,她微眯着眼打量着头顶的天窗,这小天窗真是小的可怜,以她这体型,就算爬上去估计只能探出个头,指望从天窗逃出去估计不太可能了。 简悠筠哀叹一声,算了,逃跑再另作他法,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开绑住她的绳子!于是,她用脚踢了踢依然昏迷不醒的疯少爷容少濂,哪知道这容少濂此时依然在昏迷之中,怎么踢都踢不醒。 “喂喂,容少爷,快醒醒!” 轻轻踢了一脚,没反应。 “容少爷,再不醒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加重了脚上的力度,依然没反应。 “容少爷,真的会死的,您疯了这么久,该发挥点对社会的贡献啦!” 狠狠踹了上去,还是没反应。 简悠筠决定放弃了,如果不是看见容少濂规律起伏的胸腔,她会以为他早已招人毒手了。简悠筠哀叹一声,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果然娇贵,同样是挨了一下,她早早就醒了,而他却还睡得跟猪似的。如果她的手没有被绑住,她要做的第一个动作一定是狠狠地捏一下容少濂那张看起来无害又柔顺,丝毫不知危机感的脸。 简悠筠认命地闭了闭眼,难道今日天要亡我?再睁开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墙角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她定睛看了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奋力地蹭着地面以扭曲的姿势向那样东西蠕动过去。 看来老天还没有打算亡她简悠筠啊! 墙角那块亮晶晶的东西是一块不大的玻璃碎片。 简悠筠赶紧将碎片紧握在手中,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质大门,在确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之后,才开始用玻璃碎片在绑住自己的绳索上不停摩挲。没过多久,身后的绳子就被她割断了,她摆脱了绳子的束缚,又很好心地帮容少濂割断了绑住他的绳子,只是天知道,为什么这容少濂还不醒过来!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她一个女人都要脆弱? 简悠筠无语地抓抓头,她看了看那扇小得可怜的天窗,又看了看面前唯一一扇可以逃出去的大门,又转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玻璃碎片,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还在沉睡中的容少濂身上。算了,看来这个疯子是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想办法,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灵感的弧光就这么划过简悠筠的脑际,有主意了! 作为一个“傻子”,简悠筠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云雀楼做出一些正常人能理解的傻事。比如拿着一块玻璃碎片对着太阳照啊照,结果不知为何点燃了火苗差点烧了自己的裙子。这件事情过后,简悠筠陷入了深深的好奇与不解的情绪之中,为了探寻真相,她很不厚道的趁着阿帅熟睡的时候,拿着他做了个小小的实验。哪知道无论她怎么对着太阳照玻璃碎片,都无法将阿帅的衣服烧着!这对简悠筠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她简悠筠的时间是用来干嘛的?除了吃饭睡觉逗阿帅,最重要的就是用来了解这世界上她所不了解的任何事情!于是,抱着不找出真相誓不罢休精神的简悠筠发奋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她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情的奥妙所在,原因就在于,那天她被烧焦的裙子是黑色的!于是乎,得到确切结论的简悠筠很不厚道地在阿帅穿上一身黑衣的那天又下了手,结果可想而知,简悠筠成功地毁了阿帅一件新做的袍子,这件事之后阿帅足足有三个月没和简悠筠说过一句话。 当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早就淹没在简悠筠做过的无数“傻事”的汪洋之中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点用场。 简悠筠晃动着手中的玻璃碎片,又瞥了瞥容少濂的一身黑色华服,心虚地咽了口口水,容大少爷这可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策啊,你醒了可别怪我啊。 她上前推了容少濂两下,确定他依然在昏迷之中,嘴角便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来,随即抬手用力撕扯下容少濂袖口的一块布料。 简悠筠走到天窗下的一小簇阳光下,将黑色衣角对准了阳光,阳光随即透过碎玻璃照射在黑色的衣角上,事情并不像想象一般顺利,过了好一会儿黑色的衣服才燃起一簇火苗,简悠筠差点以为这招哪里出错了,急出了一身冷汗,好在火苗最终还是点燃了,她将火苗扔至潮了水的稻草上,不一会儿,狭小的地下室里便弥漫起一阵呛人的浓烟。简悠筠赶忙跑到门边开始猛地敲门,声音急促而紧张:“不好了,失火了,失火了!救命啊!快开门啊!” 很快,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刚刚在马车上的两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两人一边捂住口鼻一边骂骂咧咧。 “见鬼,怎么忽然失火了?老铁,快救人!容烨颐要活的,死了的话我俩这票就白干了!”说完,两人便冲进浓烟里,搜寻容少濂和简悠筠的身影,简悠筠趁机躲开两人的视线,从门后窜了出来,向开着的大门跑了出去。 原来他们被关起来的地方是一间不大的农舍,四下一片荒芜,寥无人烟,一眼就能看清周围的情况,好在屋外并没有这两名绑匪的其他同伙,一匹棕灰色的马被拴在屋子边上的木桩上。简悠筠回望了一眼农舍,想到还在沉睡中的容少濂,内心略略挣扎了一下。 她和容少濂一点都不熟,甚至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而且这次还是这家伙连累了她被抓,再说听那些人的口气应该也不会伤害于他,不救他的话应该算不了什么吧……想到这里,简悠筠的内心稍微舒服了一点,她看了看眼前的棕色大马,在云雀楼的这两年内她从未骑过马,也不知道自己在失忆前到底会不会骑马,管他呢,逃命要紧,她狠了狠心将马绳解开,艰难地爬上马背,用力拉了一下马绳,便朝着不远处的小路上奔去。 一路颠簸,虽然驾马技术不够利落,但勉强还算是骑了下来,直到路过一间茶社,简悠筠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松的大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容少濂没事吧?她造的那把火应该烧不起来,嗯,没事的!那两个绑匪不是也进去救他了吗,想到这里,简悠筠舒了一口气,让店家给她上了一壶茶水,但上来的茶水竟然又让她联想到容少濂。 他只是一天没喝水而已,就算点了一把火也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了,她和容少濂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不!连萍水相逢都不算!她甚至都快忘记那人的长相了好不好!而且才见面时这人对她的态度又那么恶劣!而且她在与不在,容少濂都会被绑架!没错,那只是他们容家自己的事情,而把她绑了去完全只是一个乌龙,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想到这里,简悠筠挺了挺胸以表示自己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她端起面前的茶水猛地灌了一口,因为喝得太快一口水呛入喉咙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简悠筠咳得面红耳赤,脑中再次产生了不和谐的联想。 哎!只是不小心被呛到而已,纯属意外,这世上哪有什么因果报应啊!和抛弃容少濂独自逃跑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简悠筠确定地“嗯”了一声,在自己的胸脯上拍了两下,又肯定似得对自己点了两下头。 “小二,结账!”简悠筠大喊了一声,店小二立马跑到简悠筠面前,麻利地收下银两,笑着问简悠筠道:“姑娘,您这一个人是准备去哪儿啊?” “准备去乡下看望家人。”简悠筠边说边起身拉马缰,一跃上马,这次明显比之前上马利落多了,还没走远就又听见店小二在她身后热心地提醒她:“姑娘你可要小心了,我听说这山里最近多了很多土匪,都是从云国难民营里逃难出来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有好几个过路客都被他们杀了,死得可惨了,有的甚至还身首异处,死无全尸,你一个姑娘家……”话没说完,便被简悠筠打断:“小二哥,你说的我有些害怕,我一个女子独自出门的确不太安全,能否给我些什么能让人拉肚或者昏迷的药,我也好防身。” 小二想了想,两手一拍道:“得,我这儿有些巴豆,你便拿去吧!” 简悠筠取了巴豆,向店小二道了谢后便再次跃上了马背,她踌躇了半天,在心里狠狠地痛骂了自己一遍,最终选择向来时的路折返了回去。 “容少濂,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马儿一声长啸,便奋力向之前的农舍奔跑而去。 简悠筠来时的路上已经琢磨好了对策,一会儿在路上捡些树枝,将它们扎成人形绑在马儿上,放马儿奔向土匪以引开那两个土匪的注意,之后在他们探查之际,将巴豆放进土匪的茶水之中,待两人回来喝了茶水自然会拉得死去活来,这时便偷偷将容少濂救出来。 简悠筠躲在树丛里良久,为了混淆视听,天黑行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她等到天渐渐黑了下来,这才将扎得有些怪异的树枝绑在了马背上。 “马儿啊马儿,我是好人,你那两主人才是真正的坏蛋,你今儿个可要帮我这个忙啊!有机会我自会好好报答你。”说完,简悠筠用了全身的力气抽打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吃痛地长啸一声,便撒足向农舍的方向奔去。 简悠筠等着两个土匪听见动静出来,哪知道等了许久,连半个土匪的影子都没看见,那农舍依然沉寂异常,没有半丝动静。 有些不对劲。 简悠筠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安,她深呼了一口气,咬咬牙便弓着背蹑手蹑脚地朝农舍的方向行去。等人走到了屋檐下,她透过木门间的缝隙,朝着里面张望起来。 隐隐约约的,一个模糊的轮廓负手正立于屋子的中间,简悠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人的轮廓不像两个土匪般粗犷壮实,倒有些像容少濂挺拔瘦削的身姿。不,绝对不可能!容少濂明明还在昏迷之中,难道是容少濂的弟弟容烨颐来了? 简悠筠刚想撤走再另作他法,突然一抹艳红的血便溅到木门上,一股猛烈的血腥味瞬间刺入她的鼻端。 是血。 简悠筠惊恐地张了张嘴,身子不听使唤地颤抖了起来,她的双脚像被人钉在了地上般,丝毫动弹不得,想逃,却身不由己。 木门从里面被人缓慢地打开,简悠筠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深邃而冷酷的眼眸。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眼睛的主人冷笑了一声,那声音低沉、冰冷,带着简悠筠从未听过的一丝戾气和绝情。 而眼睛的主人之前还昏睡在地上,看起来柔顺又无害。 “容……容少濂,你……你原来不是疯子。”简悠筠好不容易才从打颤的牙缝里颤颤巍巍地挤出这几个字。 “我不是疯子,你又何尝是个傻子?不过,我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我都不希望别人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有死人的口才是最严实的。”容少濂嘴角的笑容慢慢放大,只不过那笑容冰冷绝情,没有半丝温度落入眼中,他将冰冷的手触到简悠筠的脖颈,突如其来的温度使简悠筠吓得打了个哆嗦,容少濂嘴角的笑容则又放大了几分,似乎对简悠筠恐惧的表情很是满意。他慢慢张开手来,下一秒就紧紧勒住了简悠筠的脖子。 “其实我给过你机会,你以为那种地方为什么会有玻璃碎片?但是你太笨了,竟然还跑来送死。”容少濂边说,边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 一阵从未有过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简悠筠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没想到临近死亡的一刻不是害怕,而是头脑越来越清晰,她努力让嘴角拉起一抹不算难看的笑容,这笑让容少濂一愣,手上的力道竟也松了几分。 “容少爷,您故意装疯卖傻这么多年,将容家疯少爷的头衔坐实,如今去个青楼都随身携带玻璃碎片这些危险品,被人绑架了还有心情来试探我,心思何等缜密,您这么忍辱负重地活着,想必是有什么目的吧……咳咳……”容少濂的眼神暗了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只不过是青楼里微不足道的小丫头,被卷入你们容家的纷争纯属意外,我完全不懂你们有钱人家的世界,但是您看在我明明成功逃出去了还冒死回来救您的面儿上,能不能听我一言……” 容少濂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他收回掐住简悠筠脖子的手,抱臂审视着她。 简悠筠深吸了一口气,扭了扭僵硬的脖颈,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两步:“容少爷,虽然我出生烟花之地,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事情利弊拿捏得也算清楚。想必无人不知,云雀楼是花都最大的青楼,来往恩客无数,上至达官贵人,下到乡野村夫都愿来此逍遥,可谓鱼龙混杂,是最好的掩人耳目之地,又是可以得到各类消息的最佳地方,要是容大少爷今天能放了悠筠一马,我以我的人头保证不会说出关于你的任何事情,以后容少爷若有需要悠筠帮助的地方,我也一定会鼎力相助,不负容大少爷的信任。” 容少濂并未开口,他上下打量了简悠筠一番,似乎在揣度她所说虚实,随即嘴角忽然扯开一抹笑容,然后那笑容越来越大,刚刚暴戾的气息一扫而光,与之前形成强烈的反差,这样看来倒像极了与世无争,悠然自得的翩翩佳公子。 简悠筠脸色变了变,不由地在心中腹诽道:这个容少濂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真善变!变态!史上最无耻最不知道知恩图报的大魔王! 就在她在心里默默咒骂着容少濂时,一颗冰凉的东西忽然被塞入她的口中,又这么好巧不巧的,被她不小心咽了下去。她猛地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人畜无害的人,脸色难看地指着他质问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容少濂不知何时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雅致的折扇,他打开扇子轻轻摇了摇,嘴边的笑容不减,说出的话却恶毒无比:“你且不用担心,只是断筋挫骨散而已,发作时会让人觉得全身疼痛难忍,痛不欲生,犹如抽筋罢了。不过,你以后只要每月月初到我这里取解药,这东西对你来说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你……你……”简悠筠气愤地指着眼前的恶魔说不出半句话来。 容少濂悠然地用扇子将简悠筠的手拨到一边,“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说要为我收集情报的,今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记住,若是你把今日的事情泄露半分,不用我来取你性命,那断筋挫骨散也能叫你身不如死。” 第一卷 第5章 容少濂的“梦中情人” 回去的路上,除了一路上对容少濂的咒骂外,简悠筠还一直在考虑怎么向阿帅解释她和容少濂忽然失踪的事情,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让阿帅那个大嘴巴知晓半分。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多了,刚踏入云雀楼的大门,她就发现阿帅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丝毫没有问她失踪了的去向,也不知道容少濂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简悠筠确定以及肯定,容少濂绝对是从古至今第一坏的腹黑大魔王,而她这只可怜的小白兔注定要被他玩弄于手掌中。 当天晚上,简悠筠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眠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多时,都无法入睡,甚至连简花花特地为她准备的美食都无心品尝。她哀戚地捂着肚子抬头四十五度仰角望天,一副明媚而忧伤的模样,那样子倒像极了怀胎三月的闺中怨妇。 “悠筠……难道……你……你有了?”恰巧路过简悠筠房间的阿帅看到她的模样,惊恐地看着她,简悠筠本想朝他的方向翻个白眼,但又想到傻子这种生物应该是不知道翻白眼是什么的,她眼珠一转,不紧不慢地嘿嘿笑道:“是阿帅帅的!” 没曾想到,这话好巧不巧地给正准备过来给简悠筠送点心的简花花听见了,简花花的脸瞬间来了个三百八十度大转变,阴沉下来的脸色任谁看了都要避让三分,她将手上的东西一扔,对着阿帅一声怒吼,吓得阿帅一声不吭地窜回了自己的屋里。 待阿帅走后,简花花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把桃花蒲扇,以扇掩唇,媚态横生,那柔媚的眼神一下扫过简悠筠,状似无意,却吓得简悠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悠筠,你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虽然你是娘的女儿,跟我一起出身青楼,出身卑微,但是娘为了你,从小就教育你……” “娘亲!”简悠筠知道简花花又要为她将来一定要嫁个好人家的事情发表一大串人生感言了,她这一开始说,估摸着说个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于是非常识相地打断了她,“悠筠要睡觉觉了……” 简花花听简悠筠这么说,犹豫了片刻,终于心软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内疚一丝心疼:“哎,睡吧,睡吧,是娘对不住你,才害得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说话语无伦次,这么大的人还说什么睡觉觉,哎!”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简悠筠佯装睡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不久后,安静的屋里传来了简花花离开的脚步声,待声音渐渐消失,简悠筠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可以,她的人生中真的不想再听见“睡觉觉”三个字了,怎奈这三个字似乎是简悠筠小时候最爱说的话,几乎成为了堵住简花花口的救命符,简花花每次听她这么说都会心软。 简悠筠在心里唏嘘了半天,她这个娘亲外表看似泼辣,实则内心柔软。 简悠筠在床边坐了一会,觉得有些渴了,便起身准备倒杯茶水,没曾想到她这刚一起身,就感到一阵急风迅速扫过耳畔,与此同时,一把飞刀不偏不倚地插在她刚刚坐着的地方。 简悠筠惊恐地张了张嘴,随即才反应过来,她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飞刀拔了出来,取下上面的纸条。 “闻京中校尉陆河兆经常光临云雀楼,你为我查探一下陆河兆身上可否有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查到后立即用之前我教你的方式通知我。看完后烧毁纸条。容。” 简悠筠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纸条上落款的这个“容”指的是容少濂!她飞速跑到窗边查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袭黑色衣角消失在不远处的房顶上。 悲剧啊!从今日起她就被迫成为容少濂安插在云雀楼的小卧底了!她在心里哀叹一声,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竟然会碰上容少濂这个大魔头?想到这里,她泄气般地一下躺倒在床上,自暴自弃地对着天花板捶胸顿足。 第二日,简悠筠便将一张画得雌雄难辨,歪七扭八的画像摊在阿帅的面前,她清晰地看见阿帅嘴角那一丝隐忍的笑意。 简悠筠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忍住想要撕扯阿帅嘴角的冲动,脸上展现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阿帅帅,我觉得这人好好看哦,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下次什么时候会来云雀楼?” 阿帅习惯性地摸了摸嘴上的两撇小胡子,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简悠筠:“哟!没想到傻子也会春心荡漾啊,你这个傻子的口味倒是挺独特的嘛,不过你画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人类还是妖怪?” 简悠筠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她已经尽力了,至少画出了个人形,他看着阿帅那一脸心灾乐祸的模样,心中很是不爽,如果可以,简悠筠真想把阿帅脸上那两簇得意的小胡子拔个精光,但为了小命着想,她忍住了。 “才不是妖怪呢,是好看的人,是悠筠喜欢的人!”她傻里傻气地强调了一遍,“他还有名字的,叫什么来着,赵赵?啊!不对,是叫鹿鹿,还是不对,叫赵赵和!” “你说的该不是叫陆河兆吧!哎哟喂,我说傻子啊,要不是我天生聪明绝顶,谁能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啊!”阿帅边说边得意地挑挑眉,头抬得都能看见鼻孔了,“不过呢,这陆河兆虽然贵为京中校尉,但那长相,实在是……啧啧。没想到你这傻子居然好这口。”他摇了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悠筠,似乎要把她看穿,简悠筠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没办法,为了小命着想,她只能忍辱负重。 “哈哈哈哈!傻子果然是傻子,眼光也这么与众不同啊!你既然这么诚心诚意地来求我帮忙,我自然不能拂了你的意,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我来安排你见一见心上人,但你千万别告诉你老娘啊,知道不?” 简悠筠立马如同拨浪鼓般地点了点头,告诉她老娘她不是自找麻烦嘛。 阿帅的行动力果然很强,没过多久,他便派人前来通知简悠筠,陆河兆再次光临云雀楼,让简悠筠过去找他。 待简悠筠站到阿帅面前,他那不信任的眼神扫了简悠筠好几遍,似乎之前简悠筠的种种恶行还历历在目,他再三叮嘱简悠筠只能在厢房门口看一眼陆河兆,不得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 简悠筠无比严肃地点了点头,阿帅这才放心离开。 等到阿帅走远后,简悠筠松了一口气,她远远地朝着阿帅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好了,要做正经事了,简悠筠摆了个给自己打气的姿势,她决定借机行事,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下手。 不知道在厢房门前溜达了多久,简悠筠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她瞅瞅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偷偷溜进了眼前的厢房里。 据阿帅所说,今日陆河兆点了云雀楼的软心姑娘服侍,这间落木轩便是软心姑娘服侍客人的专属房间,过一会儿那陆河兆肯定会被软心带到这里春宵一刻的。想到这里,简悠筠的脸竟然有些发烫,她摇了摇头,挥去了不和谐的画面,这才将事先准备好的迷药倒入房里红木雕花圆桌上摆着的酒壶里,然后便跐溜一下躲在了不远处的屏风后面,这面屏风隐蔽性好又方便她查看厢房内的动向。想着一会儿可能看见的画面,简悠筠的脸又可耻地红了两分。直到屋门“吱啦”一下被人从外推开,她才从不和谐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哎哟,陆爷,您慢点,别心急嘛!”门口处,传来了软心酥软魅惑的声音,然后便是衣料摩擦撕扯的窸窣声。 “小美人,你别跑啊!今天就让爷好好享受享受。”这次又传来一个略显轻浮的男人声音,带着些朦胧的醉意。 “陆爷,你来抓我嘛!抓住了我就应了你。”软心的话刚说完,简悠筠就听见一阵追逐的脚步声以及女子娇媚的笑闹声,她心里腹诽道:这两人还真有兴致,竟然玩起了捉迷藏!这得让她在这屏风后面躲多久啊,之前她明明从云雀楼的其他姑娘那里打听到,软心有个习惯,进房间后一定会先让客人陪她喝一会儿酒的,这次怎么就玩起了捉迷藏!老天是故意要为难她吗? “咚”得一声,隐藏简悠筠身影的屏风突然动了动,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一道黑影一下紧贴在了屏风上面。 完了,她该不会要被发现了吧?简悠筠怔愣了一下,大脑瞬间短路,她一时想不出被发现后的对策,但还不待她恢复思路,简悠筠便听见屏风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无语地发现紧贴屏风的两道黑影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说好的进房第一件事就是喝酒呢?敢情看她是个傻子故意逗她的吧?此时的简悠筠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只能愤恨地咬牙切齿,这一刻,她脑中浮现的全是容少濂的脸,要不是那个恶魔,她此时此刻估计在屋里睡大觉,过得无比惬意自在,怎么会在这里受这种折磨!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简悠筠的腹诽声,可怜她是个“傻子”,没过多久,她惊讶的发现那两道身影离开了屏风边,她解放了。 先前糜醉轻浮的男音忽然变得异常严厉起来:“软心,我说过多少遍了,不想死的话就别动这样东西!它很珍贵,不是你能碰得起的!” 软心原本柔媚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透着一丝害怕和惶恐,她哆哆嗦嗦地连着后退了两步,随即猛地跪在陆河兆的脚边,抓着他的袍角恳求道:“陆爷,软心不是故意的,求你饶了软心吧!”说完竟然害怕地嘤嘤哭泣起来。 屋里瞬间的沉默,荡漾着紧张的气氛,似乎过了很久,屋里才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陆河兆已经坐在了桌边,软心赶紧讨好地走到他的旁边,为他斟满了一杯酒,原先紧张的氛围舒缓了不少。不消片刻,简悠筠便听见屋内两人倒地的声音,瞬间屋里静得就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了。 简悠筠从屏风后探出半个脑袋,在确定陆河兆和软心已经晕倒后,便活动了下筋骨,放心大胆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刚刚她听了陆河兆和软心的对话,已经十分肯定陆河兆身上的确有一样容少濂口中说的非常珍贵的东西。她笑嘻嘻地走到陆河兆身边,踢了踢他的身体,确定没反应后便在他的身上摸索起来,终于被她发现了一块素白的手绢,被贴身藏于陆河兆的胸口。 简悠筠有些奇怪地展开手绢,那手绢看似与寻常手绢无异,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面上绣着一个素雅的美人儿着实精致细腻,巧夺天工。 她歪着头琢磨了半天,不由得猜测道:这条手绢本身不值什么钱,珍贵的肯定是这美人像,容少濂急于知道这手绢的下落,难道这绢上的美人是容少濂的梦中情人? 想到这里简悠筠又忽然想到容少濂那张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嘴脸以及表里不一的邪恶性格,脑补了他与这美人两相对望,眉目传情的画面,顿时为这位可怜的“梦中情人”捏了一把冷汗,全身都打了个哆嗦。 收起了胡思乱想,简悠筠将手帕放回陆河兆的身上,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又花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陆河兆和软心弄到床上,为两人盖好被子,确定万无一失后,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简悠筠回房后便拿了纸笔,准备给容少濂写字条,她斟酌了半天才提笔: 经我查证,陆河兆身上的确有一珍贵物品,乃一条素帕,上绣一位女子。虽然我们不熟,但我不得不好心地提醒你,虽然素帕上的女子美矣,但八成为陆河兆的心头之人,想你虽贵为容府少爷,但世人皆知你乃不得势的疯子,势必给不了此女幸福,还是放下执念,别和别人争的好。简。 写完,简悠筠便拿起字条吹干了墨迹,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二日,她按照与容少濂事先商量好的联系方式,将字条交给了门外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然后安心地回屋睡觉去了。 然而,好日子还没过几日,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被人从窗外投了进来,正巧落在简悠筠的耳边,害得她当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怒气冲冲地跑到了窗边,一眼便看见容少濂站在河对岸的房檐之上,他着一袭白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修长挺拔的身姿冷傲孤清却又盛气凌人,此时的他正抱着臂对着简悠筠露出一抹看起来异常邪恶的笑容,没待简悠筠开口,容少濂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简悠筠。 简悠筠怒气无处发泄,只能气呼呼地将字条打开: 你可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傻子,如若不是你的性子,今日便不会落在我手上。奉劝你别整日自作聪明,不聪明便多看点书弥补,成天想着你们风月之地想着的那些东西成何体统。如果你还想保住小命,便为我取到陆河兆身上的手帕吧。容。 简悠筠连续看了纸条三遍,她确定以及肯定容少濂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讽刺与挖苦,他刚刚将飞刀直接飞到她的枕边,差点要了她的小命,绝对是赤裸裸的报复行为!原来这人不但善变、恶毒、表里不一,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简悠筠不爽地躺回床上,看着枕头上红色的绸缎被小刀扎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小洞,除了气愤以外,还一阵阵的心颤和不甘,常言道最毒美男心,古人诚不欺我也! 虽然简悠筠对容少濂充满了怨愤,但为保住小命,她还是得按照容少濂的命令行事,这几天,简悠筠一直在思考如何从陆河兆身上取得手帕,肯定不能在云雀楼下手,那样绝对会连累云雀楼里的人。她拖着下巴瞧着窗外陷入了沉思,直到朝阳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头顶,阳光在河里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一时之间,简悠筠的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第一卷 第6章 简悠筠的小伎俩 傍晚时分,陆河兆向同僚告别之后,便坐着轿子朝前方行去。大概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轿子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不久后,轿子便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陆河兆挑开轿帘,眉宇间尽是不满的神色。只见其中一个轿夫唯唯诺诺地跪倒在他的脚边,有些胆怯地回答道:“大人,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轿子好像突然出了点问题,怕是您再坐下去会伤了大人的。” 陆河兆的脸色沉了沉,随后挑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一出轿子便开始大声斥责下人们不会做事,最后,还狠狠地踹了一脚最靠近他的轿夫,发泄后,陆河兆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路,发现这里离他要去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你们四个,回去之后便去管家那里领了罚吧。”陆河兆说完,便一甩袖朝着前方大步行去,空旷的大路上,身后轿夫们的阵阵求饶声显得格外刺耳。 没走几步,忽然一个乞丐拦住了陆河兆的去路,此时的陆河兆余怒未消,他本想不予理会,谁知这个乞丐死缠烂打地跟着他,他只得不耐烦地将一锭银子丢到乞丐的碗里,希望这种肮脏的东西赶紧离自己远一点。哪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心,引来了周围的一群乞丐,他们将陆河兆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伸手向陆河兆要银子,推推嚷嚷间,他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放肆!你们这群刁民好大的胆子!”陆河兆愤怒地大喊一声,乞丐们闻言,吓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跐溜一下四处逃窜起来,一瞬间便跑得无影无踪了,陆河兆嫌弃地挥了挥手,乞丐身上的酸臭味还留于鼻尖,他抬眼望向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被这群乞丐推嚷着来到了河边,要不是他及时遏止,说不定会被这群乞丐逼得滑落河中。 他生气地挡了挡身上的灰尘,怒火难耐,今天出门怎么没看看黄历?肯定写着不宜出门。过了一会,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陆河兆抬步刚打算离开,谁知从黑暗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猫,猛地朝着他的脸扑了过来。陆河兆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哪知道这一退,整个人就由于重心不稳,“咚”地一声掉进了河里。 幸亏陆河兆会游泳,他挣扎着好不容易从河里爬上了岸,看了看自己一副浑身湿透的惨样,他的心沉了沉,今日他即将要见一位大人物,这幅德行岂不是失了面子?于是便找了最近的客栈,通知下人送来供他更换的衣服。 陆河兆的心情很不好,今日当真是事事不顺,他狠狠地将湿掉的衣服丢在地上,拿着新衣转身进了屏风后面。 就在此时,一个纤瘦的身影从黑暗里窜了出来,简悠筠一眼便看见从那湿了的衣服里掉出的一方白色手帕,她嘿嘿笑了两声,真是天助我也,她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没问题后,便将手帕拾了去飞速揣入了怀中。又赶在陆河兆出来前,一个闪身,重新隐藏在了黑暗里。 虽然过程稍微有一点点复杂,但所幸她还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没过多久,陆河兆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快步朝门口走去。简悠筠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按理说这手帕应该是陆河兆非常珍贵的东西,之前软心稍微碰了一下都被他大声训斥了一番,怎么今日他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东西丢了?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块手绢? 简悠筠望着陆河兆匆匆离开的身影,心中疑惑更胜,他这么焦急的样子是要去哪里?简悠筠行动要比脑中的想法更快,一个箭步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这个陆河兆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陆河兆在前,简悠筠在后,她紧紧盯着前方匆忙前行的身影,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跟丢了,她想起容少濂之前给她的字条以及他嘴角的那抹嘲讽的笑容,心里一阵不爽,跟踪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容大魔王,今天倒要叫你看看我是多么聪明伶俐,精明能干,叫你对姐姐我刮目相看!想到这里,简悠筠在心里窃笑了两声,嘿嘿,最好别让我知道陆河兆有什么更大的秘密,要是真让我知道点什么,嘿嘿,看我不好好整治你。 陆河兆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府上,反而去了一间不怎么起眼的客栈。简悠筠悄悄地跟着他上了楼,等看见他进了一间客房,便弓着腰偷偷躲在了窗下偷听。 “陆大人,你可来迟了。”屋内,一道听似温和却透着森森冷意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那温淡的声音让简悠筠觉得一丝奇怪的耳熟,心里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还请大人莫怪,路上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陆河兆礼貌地弯腰作偮,之前骄横跋扈的样子在这个人的面前似乎尽数收敛了起来,语气谄媚甚至还透着一丝卑谦。 屋里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陆河兆如此卑躬屈膝?简悠筠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大人,之前在下提出的意见你可考虑好了?”又是那道温淡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大人,这些天来,陆某一直在思考大人的提议,思来想去,觉得大人的提议甚好。想陆某多年来为宁国出生入死,甚至连两个侄儿也都为宁国接连战死沙场,而那宁帝却只赏我几个没有用的头衔和几块无用的荒地,想想实在是心寒啊!陆某在宁国从未被重视过,就连那容谈老儿也处处打压于我,如若大人真的应允我在风国会有大好的前途,我定当赴汤蹈火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听到这里,简悠筠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如果这样都听不出来这两人在说什么,那她真是彻底的傻子了,这陆河兆竟然试图勾结风国的人里应外合出卖宁国!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她简悠筠区区一个青楼老鸨的女儿,这种事情可不是她能掺和的。 简悠筠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好好的干嘛去跟踪陆河兆啊,拿到东西走人不就好了,就为了满足她要向容少濂证明自己其实很聪明的私心,这下倒好了,如果里面的人发现她在门外偷听,估计十个简悠筠都不够人杀的好不好! 想到自己的下场有可能会无比凄惨,简悠筠全身一个哆嗦,赶忙动了动身体,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对!保命要紧,怎么来的就怎么消失。 简悠筠蹑手蹑脚地往前一步一步地挪动着身体,哪知道这脚还没挪到楼梯口,一阵冷风便“刷”得一下扫过她的耳畔,随后一柄冰凉的短刀便抵在了她的脖颈处。简悠筠心下一凉,心想完了,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她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之中,唯独留出一双透着阴冷的眼睛,此时正冷冷地注视着她。简悠筠刚准备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但话还没到嗓子眼,就觉得一股力量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后颈上,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全身酸痛无力,筋骨都似被人打断了般,一股彻骨的冷意从脚底遍及全身,身体也像被什么束缚住,动弹不得。简悠筠痛苦地皱了皱眉,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简悠筠环顾了下四周,大脑一片空白,神情也有些迷惘,这里昏暗潮湿,透着诡异的阴冷之气,黑暗中只有不远处一簇明明暗暗的火光发出微弱的光芒,诡异地在风中摇曳。 简悠筠挣扎了一下身体,此时,她的四肢正被铁链反绑在身后的石柱之上,森森寒意透过冰凉的石柱传递全身,除此之外,她的双脚还被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这一切就像置身在恐怖的噩梦之中。简悠筠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场噩梦,她真的被人关在了一间水牢里,脚下冰冷的水淹过她的脚踝,冷意一点一滴地浸透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简悠筠扭动着身体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她这才发现不知是不是被关在这水牢里太久受了凉,声音沙哑而破碎。 “喂,有人在吗?”她无力地大喊了一声,本来不抱有太大希望,但话音刚落,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黑影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定睛一看,想起这个人就是之前打晕她的人。 面前的黑衣人并未开口,黑暗中又多出一道声音质问道:“你是何人?”简悠筠这才发现前方明明暗暗的火光边还坐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 “误会,真的是误会!你们抓错人了。”简悠筠赶紧为自己辩解。 那人影呵呵笑了起来:“误会?疾风,看来这位姑娘尚且不知人间疾苦,你替我问问她什么叫误会。”说完,简悠筠身边的黑衣人眼光忽然一暗,下一秒,就执起一根长鞭狠狠地向简悠筠的身上抽去。 “啪”得一声响,是皮开肉绽的声音,简悠筠感觉整个身体都快撕裂开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让她只想放声大叫,她咬咬牙,最终忍住了。 简悠筠的内心一阵翻江倒海的委屈感瞬间袭来,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顶!她的出生虽不算高贵,但好歹也是娘亲手上的明珠,即使是个“傻子”,也是云雀楼人人捧着的小祖宗,虽然两年前的记忆已经全部忘记了,她不知道以前自己有没有受过什么苦,但看这身体如此的娇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想必除了跳崖殉情外应该没有受过什么大罪,想必那位被她遗忘的丈夫也是极力宠着的。在回到云雀楼的这两年里,简花花为了补偿她,更是对她千依百顺,别说干重活了,端个茶倒杯水都怕她伤着,恨不得天天把她供在那里。她那日子过得就跟个千金小姐似的,衣食无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而这一切悲剧的开始,皆是因为她认识了容少濂那个大魔王! 第一卷 第7章 简悠筠获救 “大人,这真的是误会啊!”简悠筠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 可是身边的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只听见茶盏和茶杯碰撞的声音。末了,那人影似乎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疾风,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吗?那姑娘怎的还不知道误会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简悠筠再次开口,那长鞭便又狠狠得抽打在她的身上。她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冷汗湿透了全身,喉咙里突然弥漫出一股腥甜,随即一口血吐了出来。 简悠筠决定保持沉默,她说错一言都有可能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先不管那黑暗里的人影是哪位大人物,今儿个那人是非得逼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了,可是这真的只是误会啊,她既不是什么奸细也不是什么恶人好不好!她只是私心作祟,想要从陆河兆的身上探知点秘密情报威胁容少濂就范而已!哪知道会……哎!她深切的感受到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做人啊,有点私心就要遭罪。 就在她感叹自己是如何命途多舛以缓解全身疼痛的时候,长鞭再次狠狠地抽打在了她的身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简悠筠真的很想骂人,她痛苦地大叫了一声,随即咬牙切齿地盯住了黑暗里的人,这辈子最好不要让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她一定要替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好好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呵呵,姑娘莫不是被打成哑巴了吧,疾风!”黑暗中的那人云淡风轻地一笑,话音刚落,那个被唤作疾风的男子便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长鞭,但这一次那道长鞭还没来得及打在简悠筠身上,她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悠筠感到有人用力摇了摇她的肩膀,随即一盆冰凉的水迎面泼了过来,被鞭子抽打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她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长相普通,面无表情的脸。刚才那个叫作疾风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坐在不远处烛火旁的人影也似乎消失了踪影。 “吃饭!”面前的人不耐烦地吼道,看起来像是这座水牢的看守,他看简悠筠半天没反应,又粗暴地推了她几下,这才将饭菜丢在了她的脚边,还没等简悠筠开口,这人便大步走出了牢房。 “喂……”简悠筠一个喂字才刚喊出口,那人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看了看地上的饭菜,再看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狼狈样,顿觉无语凝噎,十分不淡定地骂了句粗口:“妈的,我被绑成这样怎么吃啊,你们是准备让老娘用脚指吃饭吗!”可惜无论她如何叫喊,回答她的只有安静的空气以及她脚边那碗似乎正对着她咧嘴笑着的冷饭。 “咕咚”一声,简悠筠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说实话,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而复生的她发现人生其实是很美好的,就算被抓到这个鬼地方来,她依然相信奇迹会出现,自己肯定会被人救出去,外面还有很多人需要她。 于是,她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使劲全力扭动着身体,终于让身后的锁链上下动了起来,她将身体和锁链一起向下慢慢挪动,过了好一会,人和锁链都移到了柱子下方,她也顺势坐在了地上,过程中牵扯到了简悠筠身上的伤口,但为了吃到饭她咬咬牙忍住了,好不容易坐下来的简悠筠喘了口气,然后将腿往外伸直,用脚将饭菜够到了自己面前,随即俯下身子将脸拼命凑近了碗口。 原本她就要大功告成了,可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牢房外忽然传来几声焦急凄惨的大叫:“失火啦!大人的房间失火啦!”这一叫倒好,吓得简悠筠一惊,她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送到嘴边的饭碗一歪,泼洒在了地上。 简悠筠的眼眶湿润了,刚才被鞭子抽打的疼痛都不及此时的心痛,她半张着嘴,觉得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在你最饿的时候有一碗饭在你面前,而你却吃不到,而最最悲惨的事情就是那碗饭明明已经到嘴边了,却被自己亲手打翻了。 她心痛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食物,自动屏蔽了外面仍在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内心做着剧烈的心里挣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用力过度,简悠筠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真的要疼出血来了,像千万根针扎在心尖上,又像被万虫啃咬,简直痛不欲生。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简悠筠冒了一头冷汗,她弯曲着身体,试图缓解一下疼痛感,可哪知那疼痛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慢慢扩大,抽搐般的疼痛感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瞬间抵达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着。慢慢的,这种疼痛持续了多久简悠筠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视物模糊,已经无法辨认眼前的景物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手忽然拂过她的额头,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那手的主人,模糊间只见那人着一身白衣,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深邃无比又带着无尽冷意的眼睛。 很快,简悠筠感觉有一颗药丸被塞进她的口中,随即,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放心吧,你还死不了。”冰冷而无情的声音,但在此时的简悠筠听来却犹如天籁,来人原来是容少濂。 想到这里,简悠筠渐渐放松下来,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不一会她便昏睡了过去。 身体的疼痛感似乎消失了,一丝清凉的感觉落入简悠筠口中,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缓缓睁开了眼睛。 容少濂停止手上的动作,随手将沾了水的荷叶扔到一边,有些冰冷的视线扫过简悠筠的脸庞,声音依旧无情而冷漠:“你倒是命大。” 简悠筠迷迷糊糊地从干草上坐直了身子,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像是一间废弃的破庙。此时的她头脑还有些不清醒,所以看着容少濂的眼神也显得特别呆滞又特别无辜:“这是哪啊?” “地府。” “地府?我难道就这么死了!”简悠筠吓得大叫起来,身体也随着她激动的情绪瞬间弹了起来,这不动还好,一动原先的伤口又疼得她撕心裂肺。 容少濂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眼睛里难得沾染了一丝笑意,他抱臂看着眼前明明疼得咬牙切齿却还有心情四处张望的简悠筠,不确定地想为什么自己会找了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合伙人。 “哦不对!”简悠筠恼火地看着容少濂嘴角边那抹类似于嘲笑的笑容,一下子脑袋就清醒了:“你少骗我了,只有你这样的大魔头死了才进地府,我跟你不是一路的,想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死后肯定是直接到天上位列仙班的。”说完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此言很有道理,却瞥见容少濂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恢复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得识相地噤声了。 容少濂起身走到了破庙门口,倚门而立,一道微薄的阳光穿过门前古树的缝隙零零散散地洒在他冰冷的侧颜上,朦胧间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清俊而瘦削,他的身材挺拔修长,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宽大的衣袍下隐藏着一副有些羸弱的身体,茕茕而立的身影透着一丝凄凉与落寞,他就这么往门前一站,仿佛周围一切都失了颜色。不得不说,这个容少濂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就像一个从画中走出的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简悠筠愣了愣,她猛地甩了甩头,将脑中一丝莫名地悸动甩了出去,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被容少濂看似无害的外表迷惑住了,她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刚刚心底升起的奇怪感觉:“容少濂,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座水牢的?还有我刚刚身上的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容少濂转过身,嘴边依然挂着他那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冷漠笑容,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模样,简悠筠心里一片唏嘘,看看,这才是容少濂的本来面目,刚刚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才会被他迷惑住。 “之前我去寻你,发现你失踪了,便根据你留下的蛛丝马迹寻到了这里,但我无法确定你具体被关在哪里,于是便放了一把火将关押你的人吸引到外面去,之后再通过母蛊逐一寻找你的具体位置。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身上的断筋挫骨散是由边境少数名族的巫蛊制作而成,你体内的乃子蛊,我手中的乃母蛊,只要你身上的毒发作,我总能找到你。所以,”容少濂嘴边冷漠的笑意放大,几乎是有些恶毒地看着简悠筠,“所以,你最好不要妄图逃出我的手掌心。” 听完容少濂的话,简悠筠的心里升起一丝凉意,这个容少濂绝对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从古至今第一大魔头!亏她刚刚还有一点被容少濂的外表迷惑,原来,一切只是这个人表现出的假象罢了。 容少濂并不在意简悠筠脸上表现出的害怕神情,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个素雅的美人儿,这不正是陆河兆视为珍宝的东西吗?本以为容少濂要夸赞她几句,没曾想到他像扔垃圾般随手将手帕扔在了简悠筠面前,随即抬眼盯住了简悠筠。 简悠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两步,此时的容少濂嘴角的冷笑更大了,似乎有些愠怒。 “这条手帕根本不是我要找的珍贵物件。不过我倒是顺便查了下这手帕上的女子,说来有趣,她是和陆河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人,御史台汪大人的女儿汪诗慧。陆河兆和汪诗慧本有婚约在身,但几个月前,汪诗慧却因病突然去世,在此之后陆河兆便将这块绣有汪诗慧画像的手帕一直收于怀中。” “哟,看不出来,陆河兆这样的人还是个痴情种。”简悠筠有些唏嘘。 “你有所不知,这汪诗慧是出了名的美人,她及笄那年前去汪大人府上说媒的人无数,不知多少王孙贵族都被她的美貌吸引,但其中值得一提的当属为宁国刚刚打了胜战归来的田将军。田将军在得知汪诗慧病逝之后非常伤心,认为是陆河兆将她害死,于是便到陆河兆府上找他算账,在纠缠过程中无意间发现陆河兆随身携带绣着汪诗慧画像的手帕,他便认为陆河兆对汪诗慧一片深情,是他错怪了陆河兆,不日便向皇帝请求驻守边疆去了。” 想到那日如此顺利地将手帕偷到手,简悠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那个陆河兆那么喜欢汪诗慧,发现手帕丢了应当很焦急才是,可是那天,我用计将手帕偷走,他既然一直都未发现,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容少濂冷笑一声,低下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简悠筠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你可知那汪诗慧为何会病重?正是因为不小心撞见陆河兆在外面搞女人才气病的,陆河兆也算精明,算准了田将军会来找他算账,便提前做了块手帕藏于怀中,否则那田将军真会杀了他。” 简悠筠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口,这故事的反转真的比听说书都精彩,她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但还不等她开口,便看见容少濂抬步向庙门外走去,那身影看起来比平日还要孤寂了几分,他突然停住脚步,站在背光的阴影里,简悠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淡中带着些嘲笑的声音:“这世上哪有什么生死契阔的爱情,一切不过是世人美好的幻想罢了。”说完,他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