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北风呼啸,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有了停歇的苗头,不过许是因为这突然刮起的北风,仿佛更冷了些。
  
  寂静的室内,女子的咳嗽声不停,丫鬟模样儿的姑娘见了,连忙吩咐将地龙燃的更热几分。
  
  女子并不抬眼,依旧在书桌前写写算算。
  
  这女子便是楚将军府三房的五小姐,闺名唤做和铃,年二十有五。而此时,和铃脸色苍白,并无一丝血色,整个人更是消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地不起。再看她的容颜,许是因着身体不好,憔悴的格外厉害。若说三十有余,也是有人信的。
  
  院中传来脚步声,丫鬟巧月连忙迎了出去,这雪下了扫,扫了下,也不利索,踩起来咯咯作响。很容易便是知晓有人到来。
  
  她迎到门口,连忙福了下去,“太太。”
  
  来人便是三夫人兰氏,也是和铃的母亲,兰氏年逾四旬,因着保养得宜,面容精致,连一丝皱纹都并不见,那略微丰腴的身段更显得风韵犹存。跟在兰氏身后的,是兰氏的儿媳,和铃弟弟致宁的娘子赵氏,赵氏机灵人儿,便是不说话,也是带着笑面儿。
  
  兰氏见和铃又在书写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不过很快的又一脸笑面儿,她责备道:“让你好好养着身子,你又不听。”
  
  和铃这才将笔放下,含笑言道,“我这几日身子不是很好,想着再想想这几日的事儿,别是有什么遗漏。咳咳!”
  
  不待说完,便是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掩嘴,之后悄然的将染红的帕子捏在了掌心。
  
  兰氏并未察觉她的小动作,关切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朝堂之事自有你爹和你弟弟他们来做,你这又是何苦。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个儿。”言罢,摆了摆手,身后的丫鬟连忙将端着的小盅儿呈了上来。
  
  赵氏连忙开口,“家姐,娘亲说最近天气不好,你这身子怕是又要难受,昨晚便是命小厨房用千年人参炖上了乌鸡,大夫说这样最是大补,您喝点汤对身子骨也好。”
  
  和铃点头,接过了小盅儿俏皮的笑,“多谢娘亲,还是娘亲最疼我。”
  
  兰氏一顿,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开口,“你身子骨太弱了,自己也不爱惜。娘如若都不疼你,还有谁疼你呢!”
  
  和铃吐了吐舌头,她揭开小盅,千年人参炖乌鸡,甫一打开便是香气四溢。这十几年来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也习惯了补品汤药,不想耽搁,一口悉数饮下。
  
  看和铃一口饮下,兰氏面色变了几分,她犹豫的嗫嚅了一下嘴角,最终咬住了唇,
  “吃,吃几口肉。娘亲熬的极好。”话音一落,兰氏竟是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
  
  和铃知道自己的病让兰氏心焦了许多年,以为她又想起前尘,乖巧的吃了一口,“唔!”
  
  不知怎的,和铃突然觉得腹中疼痛难忍,小盅一下子掉落在地,和铃也倒了下来,她惊讶的望向了兰氏,瞪大了双眼,几乎不可置信。
  
  “娘,娘亲……?”
  
  和铃就这样倒了下去,兰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不敢上前,就这样哭着言道:“我的儿啊,我的和铃,你,你去吧。你去了,也解脱了!”
  
  和铃痛苦的看着兰氏,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娘,为什么要杀我?”
  
  纵然她使劲咬住唇想要忍住,可是还是留下了泪,止也止不住。
  
  看和铃这样痛苦,兰氏就要上前,赵氏慌忙的拉住了婆婆,看着和铃言道:“家姐,你不要怪我们。要怪,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家姐,我们斗不过丞相府的,你这样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一直和丞相府做对。害的只会是我们将军府。你死了……你死了致宁就能平步青云了。家姐,你不要怪我们,你真的不要怪我们……反正,反正你已经病入膏肓了,用你的死换致宁的前程,家姐,你是愿意的对吗?你是愿意的吧?”
  
  温柔的人说出狠心的话,更是伤人一千分。
  
  “咳咳!”和铃不断的咳嗽,咳出的血就这样沾染在衣上,月白的儒裙沾染鲜血,更是触目惊心。
  
  “丞相府……丞相府许了你们什么!你们,你们出卖了我!”和铃咳得不能自持,可是纵使如此,还是凄厉的控诉,“我是,我是你们的,你们的亲人啊!我,我处处为你们着想,我……结果是这样,结果是这样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你们,你们对得起我吗?”
  
  “谢公子不要你,你用将军府的前程来换自己的痛快,真正拎不清的是你!”赵氏拉住兰氏,“娘,我们没有做错,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府好,也是为了致宁好。我们没错,我们没错的……”
  
  婆媳两个靠在一起,仿佛互相打气,几个丫鬟也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俱是不敢动弹。
  
  “我爹,我爹和致宁知道么?”和铃又吐了一口血,使出全身的力气问道,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光芒,那即将油尽灯枯的感觉便是没有亲眼见人咽气的兰氏都能感觉出来。
  
  这到底是她的女儿,她终于甩开赵氏,跪在了和铃身边,胡乱的抓住和铃的手,淌着泪,“你怨,你就怨我好了。如若有下一辈子,娘愿意为你做牛做马。和铃,这一世,你就为了我们死吧!”
  
  和铃已经全然没有力气抽出被她握紧的手,她细若游丝,“我爹,我爹和致宁知道吗?”她执着的要知道,要知道是不是全家都放弃了她。
  
  赵氏抢答道:“自然知道。”
  
  “知道,呵呵,知道……”和铃靠在了地上,凄厉的笑,笑够了,恍惚低喃:“一己之私。你们会知道的……你们会知道的……楚家,完了……呵呵,真好,楚家,都死吧,你们都来陪葬吧……”
  
  兰氏变了脸色:“和铃,你怎么能这么歹毒,你怎么可以这样咒楚家,你……和铃,和铃……”
  
  丫鬟斗胆上前一探,吓得退后了几步,“启禀夫人,五小姐,断气了……”
   正文 第 2 章   五月多雨,老话儿说的一点都不假,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到了傍晚愈发的大。雨水打在窗棂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古色古香的屋内,老老少少坐了一屋子人,但是却静静的无人说话。
  
  香炉里燃着的檀香并不能让人平心静气。众人均是有些浮躁不安。坐在做上首位置上的,正是楚将军府的老夫人。她十六岁便是嫁给楚将军,那时楚将军不过是个平民,两人也算走过了风风雨雨,纵然楚将军飞黄腾达之后又有了几房妾室,对这个正妻,他依旧是十分尊敬。也正是因为楚将军的态度,老夫人过的极为优越,这些年也越发的雍容。而此时,她却有些心绪不宁,“王婆子,去门口看看老爷子回来没有?”
  
  王婆子领命而去。
  
  而与此同时,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之人年逾五十,面容坚毅,两鬓斑白,一身盔甲更是显得他英武不凡,待到楚将军府门前,他翻身下马,门房立刻迎了上去。虽然雨势渐大,但是老将军并未用斗笠,只任由雨水划过他坚毅的脸庞,不做任何停留,老将军三步并作两步,疾步来到了后院,此时后院已然灯火通明,他毫不犹豫的就奔向了三房。
  
  王婆子刚禀了老将军回来,就见他已经赶到。
  
  老夫人连忙张罗人为老将军换衣擦拭,这般全是雨水,可是容易伤寒。
  
  “五丫头怎么样了?”老将军蹙眉望向妻子。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大夫还在。”
  
  那便是说明,她也不知五丫头身体究竟如何。一时间,场面再次静了下来,楚老将军并不过多询问,只静静的坐了下来,等待大夫,一炷香……又一炷香……就在大家越发的焦躁之时,大夫总算是掀开帘子出门。五小姐的母亲,三房的兰氏哭着上前:“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老夫人咳嗽一声,三夫人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默默的退到了后面,楚将军虽然出身平民,但是这些年鼎盛之下,倒是越发的注重起规矩。老夫人亦如是。
  
  看大夫面有难色,楚将军当机立断:“你来书房与我详谈。”又望一眼其他人,交代道:“大家都散了吧。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五丫头什么。”
  
  楚将军说一不二,旁人自然不敢多言,只低眉顺眼的出门,兰氏迟疑的望了一眼内室的女儿,想说出留下陪她的话,可是最终在老夫人的视线里没有开口,她小意的跟在三爷身边,出了门。
  
  原本还热闹的小院一下子就寂静下来。窗外的雨声似乎又大了几分。室内的安静衬的外面响声极大。
  
  “巧音,你说咱们小姐能好么?”丫鬟巧月不知所措的问道。看容貌便知,巧音年长巧月几岁。
  
  “小姐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我们都是做奴婢的。在哪儿都是做奴婢。”巧音的声音很冷静,相比而言,巧月就不那么冷静了,她咬唇,“你不要这样说,小姐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巧音看了巧月一眼,言道:“咱们出去侯着吧,让小姐安静的睡会儿。”
  
  巧月听了,点头称是。
  
  两个丫鬟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从外面关好了门。待到门合上的那一瞬间,躺在床上的孱弱少女却睁开了眼睛。
  
  她就这样睁着大大的眼睛,出神的看着床幔,水粉色薄纱床幔清新别致,看的她目不转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偏了偏头,少女的居室简单明快,处处透漏着粉红的气息,室内侧角的榄架上,搭着洁白的披风,不说旁的,看着就是清雅高洁。
  
  如若说有什么不妥,那大概便是着室内的气味儿了,纵然室内燃着重重的香料,却也掩盖不住室内浓重的血腥气。
  
  少女缓慢的从被子里伸出了手,小小的,细嫩又白皙,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想些什么。
  
  终于看够那那双白嫩的小手儿,少女艰难的坐了起来,她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散落在肩上,也不顾现在身子还是虚弱,少女掀开幔帐下了地,扶着柜子,磨蹭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待到坐定,少女喘息了几声,她条件反射就要掏怀中的帕子,只是手已然摸到衣襟,却就这样停了下来。
  
  是呀,现在她已经不会咳血了,哪里还有什么帕子呢?
  
  少女缓缓抬头,看着镜中的脸,这脸蛋儿,当真是艳丽无双,白皙的鹅蛋儿脸,水汪汪的大眼,一张樱桃小口因着虚弱,唇色淡淡,可就是这样,却又平添了几分娇俏。
  
  若说艳丽,那艳丽中透漏中少女的可爱娇憨;若说娇憨,又觉得这样的词儿用在这般惊艳绝色的女子身上,实不妥当。
  
  少女静静的看着这张脸,手指轻轻滑过脸蛋儿,仿佛不可置信的呢喃:“十二岁!原来,我也这么好看过!”言罢,缓缓的露出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竟是止不住一般。
  
  听到内室传来声音,两个丫鬟连忙入内,可原本该在床上睡着的小姐现在竟是坐在镜子前边笑的不能自持,仿佛是有什么值得大笑的事儿一般。两人吃了一惊,不过还是连忙将她扶到了床上。
  
  少女坐在床边,仍是止不住的笑:“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脆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
  
  巧音巧月忧心忡忡,少女突然看向了她们,那视线里,冷冰冰的刺骨,“我想一个人。”
  
  这样的视线,简直让人发冷,可是巧音巧月再看,又觉得小姐还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凌厉是她们的错觉。
  
  想了一下,巧音言道:“小姐,奴婢两人就在外屋,如若小姐有事儿,叫喊奴婢便是。”
  
  少女嗯了一声,甜甜的笑。
  
  两个丫鬟再次出门,少女摆弄自己的发,编成了散散的辫子,笑嘻嘻的坐在床边晃荡腿儿。
  
  人人都道世事难料,她原还不以为然,可谁又能想到,被自己母亲亲手毒死的她,能够重新活过来呢,活在如花朵一般灿烂的十二岁,在她最好的年纪。
  
  十二岁,她中了毒,十三年后,二十五岁,她又中了毒。在身死的那一瞬间,她曾想,会不会,会不会在十二岁那年被毒死就是最好的结局?只是还没有什么答案,她就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再看,原来真的不是!
  
  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刻,和铃突然就明白过来,最好的结局不是被毒死,而是……楚和铃摇着辫子咯咯笑,最好的结局是,看着别人生不如死……
  
  那么多害过她的人,这一世,她不会再对任何人手软了。一个个清算,从哪个开始呢?
  
  哦,对!第一个该死的,和铃仰躺在床上,掰着手指,第一个该死的,就是那个现在还在她的祖父楚将军面前胡说八道的所谓大夫。
  
  永安人人皆知,楚将军府的五小姐因为十二岁那年中毒,耗尽了心血活不过十年,同时,她身体孱弱再也不能生育……可是又有谁人知晓,她确实中毒,但是却没有那么严重,正是所谓治疗的药物,成了她的下一道催命符……
   正文 第 3 章   哭哭啼啼的声音在和铃耳边响起,模模糊糊的,仿佛是夜里的女鬼一般,和铃厌烦的挥手,转了个身。却不想,那哭声更大了几分。她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好端端的睡个午觉,偏是有人来打扰,和铃不想也知那人是谁。
  
  她翻身揉着眉心,缓缓睁开眼睛:“母亲……”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和铃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其实,她并没有想这样早面对她的,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亲自毒死自己的人。
  
  和铃就要爬起来,兰氏连忙拦住她:“怎的起了?好生睡会儿,你身子骨还是弱的。”
  
  和铃听了直想发笑,既然知道她需要好生休息,又作甚来她这边哭哭啼啼呢!如此委实言不由衷。
  
  “应该的。”和铃软软糯糯的回道,兰氏抬眼,巧月懂事儿的连忙将枕头垫到和铃身后,让和铃能够舒舒服服的倚着,和铃天真无邪的问道:“娘亲,大夫怎么说呢?我身体如何了?不知怎的,我乏力的紧呢!”
  
  兰氏面上的忧心一晃而过,随即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安慰她:“你自然是没事儿的。大夫会给你治好的。你好生吃药便是。”
  
  和铃狐疑:“如若没事儿,娘亲刚才哭什么呢!娘亲哭的那样的惨。”和铃变了脸色,苍白着一张小脸儿颤抖唇,“是,是我要死了吗?”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本就是好颜色,如此当真是梨花带雨。
  
  兰氏连忙将她揽到怀中,“别哭,我的乖囡囡别哭。你没事儿的,娘亲怎么会骗你呢,只要你按时吃药就会好的。娘亲只是心疼你才十二岁便是吃了这么多苦。你说你着孩子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娘亲是愿意代替你来受这个罪的啊!”
  
  这样的慈爱!
  
  和铃单薄的小肩膀因为哭泣一抖一抖,可是她楚和铃却不知道,她母亲是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在演戏,还是后来才变成那般心狠,心狠到亲自毒杀她这个女儿。
  
  和铃拉开兰氏,抹掉了泪,“娘亲不要说这样的话。如果我没有喝那碗粥,最后中毒的就会是父亲,如果能够代替父亲受这个苦,我是愿意的。做女儿的,理应如此。”
  
  是了,这就是她中毒的原因,十二岁那年,她误食了厨房做给她父亲的甜粥,结果导致中毒。虽然有心瞒着,但是不知因何原因,她中毒导致身体衰败以及不能生育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永安,从此,她楚和铃就注定了孤家寡人的路。
  
  兰氏抹掉泪:“你是要心疼死我。”
  
  和铃垂下了眼睑,不过很快便是重新抬头,她甜美的撒娇言道:“娘亲,我想做新衣服。”
  
  兰氏诧异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做新衣服了呢?往日里做新衣也不见你特别欢喜。”
  
  言罢便是观察和铃的反应,不年不节的突然提出要做新衣服,倒是让她觉得有几分奇怪了呢!毕竟和铃并不是一个喜好打扮自己的小姑娘。说起来,这丫头就是与旁人不同,别的姑娘喜欢胭脂水粉,喜欢华衣美服,她倒是好,最喜欢书书写写的,跟男孩子一般。
  
  “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呀,我突然就幡然醒悟了。”和铃似真似假的言道:“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享受过任何东西,觉得自己太亏了。既然能够好好的坐在这里,我自然是要把所有我没有享受过的,统统都享受一次,这样就算以后有什么,我也不后悔。”
  
  兰氏不喜,“莫要这样咒自己,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儿。”说完,小心翼翼的看和铃,“囡囡你不是有什么事情吧?如若有,当真要告诉娘亲的,你还是个孩子,凡事儿自己可处理不好,知道么?”
  
  兰氏总觉得今日的和铃有几分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奇怪,她又是说不出,只能这样告诫和铃。
  
  和铃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我想做衣服,娘亲,好不好?”
  
  兰氏微笑:“好好好,你要做衣服,那就做便是了,明个儿我唤丝衣坊过来。从我私房里走,你做几身都可以的,不用担心太多。说起来,娘亲也是欢喜你这般的,小姑娘家,就该打扮的水灵灵。”
  
  和铃的发散落在肩上,小巧精致的脸蛋儿带着笑意,还真是美极,“一切都听娘亲的。”
  
  兰氏欣慰点头:“行了,看你精神头还不错,母亲也放心许多,娘亲那边还有事情要忙,你再好生的休息休息。”
  
  和铃适时的打了个小哈欠,“我知道了。”
  
  兰氏满意的出门,和铃就这样看她背影,说起来,兰氏保养的当真不错,她现在的容颜,和十三年后差别并不大,只是年纪渐长,给人感觉不同了。虽有几分年龄的痕迹,但是对比同龄人,也是好的。是呀,前一世,事事都有她冲在前边,她娘亲又有什么值得操心的呢!不操心耗费心血,哪里会老。
  
  “小姐,夫人待您真好!”巧月温柔的伺候和铃躺下,羡慕言道。
  
  和铃抬头看她,眨眨眼,不解道:“做娘亲的待女儿好,很奇怪么?你这话有点奇怪。”
  
  巧月笑嘻嘻:“哎呀,小姐,人家只是实话实说啊!”
  
  巧音和巧月都是从小就跟着和铃的丫鬟,说话自然不像旁的丫鬟那样守规矩。巧月当作玩笑一般言道,说完又收拾起旁的。
  
  和铃微微眯眼,笑:“哦,原来,你的实话实说就是没有分寸。”轻描淡写的。
  
  巧月听出话中不对,正要解释,猛然间看到小姐眼中的冷意,吓了一跳,立刻跪下,“是奴婢逾矩了,小姐恕罪。”
  
  和铃也不看巧月,只伸手看自己葱葱的手指,懒洋洋的言道:“我听说,自己活不过十年并且不能生育呢。”
  
  巧月刷的白了脸色,“小姐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咒自己。”
  
  “听说你婶子和徐大夫的娘子关系不错!”
  
  巧月不解。
  
  “徐家娘子会和你婶子说什么吧?嗯,寻常妇人都是喜欢说三道四,应该……也会告诉别人的吧?”
  
  巧月虽然并不是十分的伶俐,也不解小姐为何如此,但是怎么都是大丫鬟,也是在大宅院里生活了许久,马上明白几分,“奴婢这就去办。”
  
  和铃笑盈盈的摆了摆手,巧月连忙退下,就在巧月走到门口之际,和铃突然开口:“院子里的玉兰开的真好。”
  
  巧月几乎摔倒,她不可置信的颤抖,随即坚定:“奴婢会办好!”
  
  巧月离开,和铃“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别人如若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样,可是她想,自己应该算是比较特别的吧,她重生回到了十三年前,也就是她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她全然没有一丝的惊诧,几乎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接着就是无尽的欢喜,以及……想要作死的心情!
  
  既然不管怎么活都注定了只有这一次机会,那么,她要活得快活,别人憋不憋屈,不在她的考虑范围,想想,真是有点兴奋!
  
  徐大夫,这次,我主动帮你散布谣言,我是不是一个好姑娘呢!只是,你要用你的性命来感谢我哦!
   正文 第 4 章   清晨,和铃一大早就起身,她也不唤丫鬟进门,只披了外衣便是将窗户拉开,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和铃张开双臂,迎着晨曦扬头闭上眼睛。
  
  巧音进门见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仿佛,小姐就要羽化成仙一般。
  
  察觉有人进门,和铃并不意外,她放下胳膊,回身笑,“伺候我梳洗更衣。”
  
  巧音连忙动作,在巧音的伺候下打理妥当,和铃望着镜中的女子,含笑:“我们走吧!”她的祖母王氏居住的院落唤做安德院,取自平安康德,但是就和铃来看,倒是并不很好。如若真的平安康德,楚家为何越发的衰败?想到前尘的种种,和铃委实觉得找这样的心里安慰全是无用功。
  
  和铃起的并不早,虽然言称即便是生病也要有规矩,可是和铃却也没有强迫自己早起。待到她来安德院,却也有些晚了。安德院坐满了人,和铃的盈盈一拜,“孙女儿给祖母请安,祖母万安!”
  
  “起来吧,身体可是好了?”老夫人视线微微眯起,打量起和铃,和铃一身碧色的罗裙,面色有些苍白,但许是为了掩饰,她扑了淡淡的粉,乍一看红润实则给人赢弱苍白的感觉。
  
  和铃浅浅的笑,乖巧道:“早上吃过药了,多谢祖母挂心。”并不直接回答好与不好。
  
  老夫人精明的很,也不多言其他,只交代:“好生吃药身体才能尽快好起来。快坐到你娘亲身边吧。”
  
  和铃听话,老夫人颔首满意。
  
  和铃刚坐定,就听坐在她对面四房的和雪低低的笑了起来,和雪今年十岁,比和铃还要小上两岁,她天真无邪道:“往日里五姐姐总是第一个过来,我可是怎么都比不上,这次总算是有机会看五姐姐落在最后了。”说完调皮的眨眼睛。虽然话有些不懂事儿,但是却也引得大家一笑。
  
  和铃也跟着笑,打趣道:“五姐姐也想第一个来呀,但是身体不允许呢。倒是没想,阴差阳错让妹妹高兴了,我可是个好姐姐,为了博妹妹一笑,以后我都要最后一个到。只求啊,祖母和各位伯母婶婶不要笑话和铃才是。”
  
  和铃说的可是认真极了。和雪咬了一下唇,随即言道,“姐姐莫不是想偷懒才最后一个到?”
  
  和铃诧异的看她,依旧是那般甜甜的笑容:“可是你刚才也说了,往日里我都是第一个过来。都已经那么多年了,想偷懒我早就偷懒了啊。妹妹这样可不好,不知道的人听妹妹这样说,还以为妹妹是不喜欢我,存心针对呢!”
  
  和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唇,正要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母亲田氏握住了手,田氏是几个夫人之中最温柔的,她柔声言道:“雪姐儿还是年小,说话也口无遮拦些。她自然是喜欢铃姐儿的,铃姐儿可不能误解你妹妹。她呀,私下里整日的念叨,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呢,这见了面,倒是斗起嘴来,这些孩子啊,可不比我们那个时候了。”
  
  田氏轻描淡写的就将话题绕到了别的,也淡化了和雪说话的不适宜。和铃看着田氏的眼,笑眯眯:“我自然是知道的啊,不过是闹着玩罢了。祖母是知道的吧?”和铃转身,俏皮的笑。
  
  老夫人王氏没想和铃突然这样说,不过她也并非寻常人,并不表现的讶异,只点头:“几个姑娘,都是好的。”言罢,话锋一转,“只是你们在家这般闹着玩儿互相挤兑也就罢了,出门可莫要如此,外人不知,以为我们楚府的几房小姐不合。若说传出这样的话,可就是贻笑大方了。”
  
  和铃微微垂下眼,随即抬头,笑容灿烂,“自然是啊!六妹妹这样好看,我爱护她还来不及呢!对吧?”
  
  和雪这时也明白过来,勉强撑出笑容,已经不复之前故作的天真无邪,“姐姐说得对。”
  
  “这就对了!”老夫人讚许的视线飘向了和雪,和雪感受到微微挺胸,甚是得意的瞅了和铃一眼。
  
  和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依旧是那般乖巧又无懈可击的笑容。虽面上如此,和铃内心却在冷笑,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罢了,有胸么,就挺,当真是贻笑大方!
  
  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到底是年纪大了,老夫人很快觉得有几分乏累,便是遣了众人离开。
  
  兰氏与和铃一同出门,看她额头有微微的汗珠儿,掏出帕子为她擦净,交代身边的巧音,“小姐身体弱,凡事留意些。”
  
  巧音应了。
  
  “五妹妹,昨日我们就想过去看你,只是你那时身体虚弱,想着也不能让你分神招呼我们,便没有过去。今日看你这般,似乎好了许多,不如大家一起坐坐吧?”清脆的女声响起。
  
  和铃望了过去,开口的是二房的和真,她行四,因着年龄相近,一度与自己关系极好。如若不是后来谢悠然的事情,她几乎要以为,这个妹妹是真心待她。只是后来的种种让她明了,这个四姐姐,是多么下作,也是多么的憎恶她。而现在,她的演技倒是不错。
  
  她甜甜的笑:“可是,我接下来还有事儿啊!”
  
  和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倒是没想和铃会拒绝的这样干脆。
  
  兰氏打圆场,“铃姐儿衣服太素净了。我唤了丝衣坊过来,给她添置几件新的衣衫。想来裁缝一会儿就会过来,她怕是不能招呼你们了。”
  
  和真缓了一下心情,状似好奇问道:“可是现在不是做衣服的日子啊!”
  
  二夫人方氏阿谀的笑:“自然没到做衣服的日子,想来你三伯母是用了自己的体己。你三伯母啊,最疼铃姐儿了。”
  
  和真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不过很快的,她明了,“那铃姐儿,你选完衣服好好休息,你现在的身体,该是养着才是呢。”
  
  和铃垂头摇着自己的辫子,点头。
  
  几房都悉数离开,兰氏上下打量和铃,问道:“你四姐姐怎么你了?今个儿,你有点奇怪啊!”
  
  和铃扬头,不解:“没怎么啊!往日里我应酬她们,现在不想应酬了,就是这样罢了。”也不说其他,和铃率先往前走。兰氏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丝衣坊是永安城中最有名的铺子,一般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不少都是她家的客人,只是亲自登门总有许多的不便,因此大多差人唤了她们上门。
  
  民间有俗语,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到江南不知道钱少。说的便是这京中官员极多,更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处,便是大将军,在京中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不到江南不知道钱少,便是说明了江南的富庶。三房兰氏,正是江南富商之女。虽然商人社会地位总是低了几分,但是兰氏的父亲是楚老将军的救命恩人,而兰氏成亲之时,嫁妆又多的摆了半条街,因此永安许多人都知道,将军府的三房,是出手阔绰的。
  
  丝衣坊一早便是差了最妥帖的梁婆子过来,见太太小姐到了,赶忙上前,眉眼是笑,“三夫人五小姐好。今一早儿就听见喜鹊在屋檐叫,我还琢磨有什么喜事儿,原是要见三夫人和五小姐呢。见这样的玉人儿,可不就是大喜事儿么!”
  
  三夫人含笑,“喜鹊在喜庆也没有你这张巧嘴喜庆。”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听她口气便可知她心情不错,“天气暖了,五小姐要做几身衣裙,现下京中流行什么颜色款式,你且与她说一说。”
  
  梁婆子本就是生意人,自然人精儿一般,她笑的花儿一般:“每次见到五小姐,我都觉得啊,自己大概是见到了天仙儿一般的人物。咱们将军府的姑娘,真是个顶个的出色。来,五小姐,您看看我带过来的料子。五小姐原本只喜欢淡雅的颜色,我淡色多带了几款。不过太太交代过,说是小姐想要喜庆些。我也选了一些其他的色泽。”
  
  梁婆子将和铃引到桌边,虽然她言道自己带的不算多的,但是和铃看过去,足有二三十种。
  
  “今年似乎更流行一些显眼的颜色,绿色系的青葱,柳绿,翡翠色;黄色系的杏黄,鹅黄,橙草色;再便是红色系,红色系到底是艳了些,大家选择的也多是橘红,洋红。小姐您看。”梁婆子继续:“这几款都是不错的,如若您更偏爱清雅,那么倒是可以选这些鲜艳的颜色来做夹袄。这样既好看,又自有一番清丽雅致。当然,小姐这样美,不管穿什么,那都是极为体面的人儿。”
  
  和铃微笑:“你不用介绍了,我只选择红色。”
  
  梁婆子愣了一下,立刻笑:“红色自然也是好的。您看……”
  
  不等说完,和铃纤纤玉指点了过去:“大红品红石榴红给我一样做一件披风。”
  
  梁婆子又愣了一下,连忙回道:“哎!”
  
  和铃食指轻轻的划过布料,微微扬着下巴,模样儿娇俏:“这些,都给我做成成衣。流行什么款式做什么,不用与我细讲款式了。”
  
  梁婆子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选的,她看着那些颜色,基本都是红色系,忍不住言道:“五小姐选的都是红色,可是要……”
  
  不待说完,和铃笑了起来:“难道,我说的不清楚么?”天真的笑脸。
  
  梁婆子笑容尴尬:“清楚,自然是清楚的。”
  
  和铃歪头,“那就是了。”她认真:“全都要红色,只要红色。”
   正文 第 5 章   说起来,梁婆子真是觉得有点怪,一般人家的小姐即便是喜欢红色,也不会这样做一身身大红衣裙。如若说有,那也是新娘子,可是这位小姐,似乎也没有什么成亲的传言。而且,她说话的语气突然间就让她冷飕飕的。梁婆子几乎想要揉自己的胳膊。
  
  不光是梁婆子,就算是兰氏也觉得有几分怪,她含笑言道:“铃姐儿,你怎的全都做红色呢,其他颜色不好么?”
  
  和铃浅笑,奇怪的问道:“红色不好么?我倒是觉得喜庆呢!说不定,穿红色冲冲喜,我就好了。而且,血红血红,我觉得红色才刺激。”
  
  兰氏一下子就坐立不安起来,她尴尬的勉强撑出一抹笑容,“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自然会好的。”
  
  “我当然会好的。”和铃微微扬了扬下巴,微微一福,“娘亲,和铃有些疲累,先行告退了。”
  
  兰氏蹙眉:“照顾五小姐回去好生休息。”
  
  巧音连忙回是。
  
  看着和铃单薄的背影,兰氏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她甚至怀疑,和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徐大夫应该不会随便胡言乱语的啊!想到此,她再次望向和铃离开的方向,与梁婆子交代:“都按铃姐儿说的做吧。”
  
  梁婆子尴尬的笑,应了是,血红血红……这五小姐说话,怎么就给人后脖颈子发凉的感觉呢。也不在这边耽搁,她连忙告了退。
  
  这厢兰氏觉得怪异,那厢和铃倒是觉得心情不错,她勾着唇浅笑,哼着小曲儿。巧音并不多言,只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待回了院子,就见巧月已经回来,她连忙福下,“奴婢见过小姐。”一脸的诚惶诚恐。
  
  和铃笑盈盈,弯腰抬起巧月的脸蛋儿,她无辜的挑眉:“瞅瞅你这一脸的怕。巧月,你不用这样的。”
  
  松开巧月的下巴,望向了巧音,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巧音刷的跪了下来。
  
  “看你们怕的。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怕的。”顿了一下,和铃玩着辫子,“我不指望你们多么忠心,但是我希望你们知道,如若让我不高兴,那么我能做的,绝对比你们想的多。”狠戾的说完,她笑嘻嘻,“行了,都起来吧,你看看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样跪了一地,都吓到我了。”
  
  巧月和巧音苍白着脸起身,和铃漫不经心:“说吧!”
  
  巧月抿了抿嘴,认真:“奴婢已经都办好了。我想,这几日就应该人尽皆知了。”
  
  和铃满意微笑,“我就知道你们绝对比我想的更有办事儿能力。”
  
  巧月:“多谢小姐夸奖,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和铃坐在椅上,晃荡腿,“应不应该做,是我说了算。”她摆弄手指,“感觉我的手有点粗糙,听说玉兰花瓣泡手极好,巧月,你去给我采一些吧。”
  
  巧月错愕,不过随即便是浓浓的感激,她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和铃微笑,交代巧音为自己按摩肩膀,她微微眯着眼睛趴在床上,也不说话。
  
  按照常理,两三日后,她误食下给她父亲的药导致命悬一线并且只有十来年寿命且不能怀孕的事情就会传的沸沸扬扬,那个时候,梁婆子必然联想到今日做衣服的事情,梁婆子虽然手艺好,但是却是个出名的长舌妇,她的举动,一定会让自己十分满意,想到此,和铃勾起嘴角,倒是不枉费她这般心思了。
  
  虽然这一次她可以改变这个结果,但是她却偏偏不怎么想,与其嫁人,倒是不如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恣意畅快呢!至于说成为老姑娘……谁敢这样说她呢,她可是“代替”自己父亲服下了这致命的“药物”!
  
  想来,这些人还真是“疼”她,很疼她!她知道徐大夫说的是假的,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而这些人,她的祖父祖母,她的父亲,他们竟是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想必在他们心里,她一点都不重要吧!
  
  “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和铃摆手,巧音连忙迎到门口,来人是六小姐和雪,和雪冷哼:“你们小姐呢?”
  
  巧音并未让开,恭敬道:“六小姐还请稍等片刻,我家小姐正在休息,我这就……”不待巧音说完,和雪一把推开巧音,“你走开,我自己进去和她说。”
  
  和雪虽然年纪小,但是因着四房只这么一个女儿,张扬跋扈的紧,她四下打量一番,大踏步就要进内室,巧音连忙拦住,“六小姐还请稍等片刻。”
  
  “啪!”和雪一个耳光便是打到了巧音脸上,她一脸不善,狠狠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挡在我的前边,你们三房就是这样管束自己丫鬟的?让你们小姐出来。”
  
  她略带得意的望着珠帘儿,她声音不低,里面自然听得见,这样打和铃的脸,她觉得心里爽快。
  
  “你出门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带着一点你的脑袋?总是放在屋里不用,该生锈了。”和铃懒洋洋的掀开帘子,倚在门边儿看她,“有话就说,没话说就滚!谁给你的权利在我这里打人?”
  
  和雪一怔。往日里和铃也并不是任人欺负,但是这样直接的责骂倒是没有的。没占到便宜,她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你说什么!我就打怎么了?你的丫鬟没有规矩,我做小姐的还不能教育一下?而且,若说不守规矩,你们三房才是不守规矩,府里做衣服的日子都过了,你们凭什么唤了丝衣坊过来?府里的银钱可不是你们三房自己的。”
  
  和铃突然就笑了起来,她上下打量和雪,这个时候的和雪虽然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可是已经很讨厌了。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你娘亲生的。”和铃语气淡淡的,“你娘温柔,心机都放在心里,如若你有她的十分之一,也不至于让人家当成枪过来找茬儿。如果我是你,就回去直接给那个撺掇你的人一个大耳刮子,好好问问她,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和铃笑的厉害,但是眼中却满满都是嫌弃。
  
  和雪气红了眼,“你!”
  
  “我什么我?”和铃来到和雪身边,挑起她的下巴:“如若我是你,以后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就先去问问自己的娘亲。人蠢,就不要出门好了。”言罢,和铃冷飕飕的靠近她的耳边:“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次只给你一个小教训好了。”
  
  和雪气极,一把推开了和铃,和铃重重的摔到地上,“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和雪,你在干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夹带着隐隐的怒气。
  
  和雪回头,顿时变了脸色……
  
   正文 第 6 章   和雪虽然鲁莽,但是也不傻,她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是着了和铃的圈套,恨恨的瞪了和铃一眼,她委屈的言道:“爹,是和铃欺负我!”
  
  来人正是三老爷楚其与四老爷楚风,也正是和铃与和雪的父亲,适才开口的,便是楚风。楚风怒气冲冲的看着和雪,压制火气沉着道:“玲姐儿欺负你?你这丫头,如今竟是睁眼说瞎话,你以为我没看见么?你推倒了铃姐儿,铃姐儿身子骨弱,大病未痊愈,你就如此狠心。你当真是让为父失望。”
  
  此时和铃已经被巧音扶了起来,她喘息着坐到椅上,静静的看着几人,楚其扫了和铃一眼,和铃明了,他是希望自己将话茬儿接过来原谅和雪的。原本她一直都觉得父亲是个善良的人,也愿意听从父亲的话,可是现在却不然,现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任何人可以让她有所动摇。
  
  “四叔。”和铃小小声的开口。
  
  楚风:“铃姐儿觉得怎么样,需不需要找大夫?”
  
  和铃点头,她的喘息似乎特别急促,“大、大夫……”话未说完,直接昏了过去……
  
  和铃昏了过去,和雪却是傻了眼,她万万想不到,仅仅是这样一推,和铃就出了岔子,将军府也不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她急切,“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是她先挑衅我的。爹,你相信我!”
  
  这时大家也顾不上和雪,立时便是唤了大夫,徐大夫是将军府的大夫,出事自然都是由他诊治。徐大夫行色匆匆,只感慨这个貌若天仙的五小姐命不好,是啊,长得美又有什么用呢,正是长得美,才会让她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敛去眼中的寒意,徐大夫加紧脚步。
  
  此时的和铃躺在床上,发丝微微凌乱,精致的小脸儿苍白的不像话,脸颊不见一丝血色,汗珠儿一滴一滴滑落,当真是我见犹怜。
  
  徐大夫搭脉诊治,半响,蹙眉言道:“五小姐怕是有伤着了。我之前便是说过,五小姐身体虚弱,毒素未全部清除,万不能有一点伤。想来这一下,又要养个十天半个月了。”
  
  有了徐大夫的诊断,楚风又是狠狠的瞪了和雪一眼。
  
  “我来开些药,配合原来的药,早晚煎服。”徐大夫叮嘱。后期赶来的兰氏连忙应了是。
  
  徐大夫并未久留,诊断之后便是离开。楚风愧疚言道:“三哥,都是和雪不懂事儿,才致使和铃今日这般,要打要罚,都听三哥的。”
  
  楚其心中也是恼火,不过还是言道:“和雪年纪小,不当事儿的。”
  
  “六小姐就是故意的。”巧音突然哭着开口,“我都说了小姐不舒服正在休息,她根本不听,甩了我耳光便是冲了进来。还指责我家小姐私自做衣衫,我家小姐说是有人故意挑拨,她不仅不信,还和我们小姐动手,六小姐明明知道我家小姐身体不好还要故意发狠的推人,她就是故意的。”巧音哭着语无伦次,扑通一声跪下,“老爷,求您为小姐做主。小姐现在昏迷,真是任凭六小姐自说自话了,我做奴婢的必须给我们家小姐伸张。就算您要处罚我,我也一定要说出来。”
  
  巧音哭的厉害,场面尴尬不已,和雪气的哆嗦直骂“贱婢”。
  
  楚风面上难看,他平日里也是娇惯和雪的,但是娇惯归娇惯,这样丢人的时候还不惩罚,那么当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了。虽然父亲母亲并未过来,但是他也知晓,这事儿必然是躲不过他们的。他原想着将这件事儿交给三哥处理,三哥碍于面子自然不会惩罚和雪,可是现今倒是不能了。如若还坚持要让三哥做主,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故意。
  
  “扶六小姐回去,就说我说的,六小姐禁足半个月。铃姐儿好起来,她才准出来。”
  
  和雪一下子哭了出来:“我不,我才不要,都是和铃的错,凭什么关我。”她望向床铺,就见和铃睁开眼睛笑眯眯看着她,她顿时大喊,“她是装的,她是装的啊!你们看!她醒着!”
  
  楚家兄弟望了过去,哪里是什么装的,和铃沉默的躺在那里,秀气的眉头紧蹙,仿佛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楚风怒:“你还要狡辩。当真是不可教也!”楚风抱拳,“三哥,实在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这个丫头,往日里真是被我们惯坏了。”
  
  楚非摇头:“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楚风带着和雪离开,院中传来和雪的尖叫哭声。屋内便只余三房之人,楚非面色不善,“你好生的管好院子。内宅的事儿,莫要总是牵扯大。”瞪了兰氏,楚非一甩袖子径自离开。
  
  “老爷,老爷……”兰氏这时也顾不得女儿,立刻追了上去,听着外面软柔的解释声,和铃讥讽的睁开了双眼。她静静的坐起身子,屈膝抱住双腿。
  
  巧音并没有一丝意外,她低低言道:“小姐身子骨可还受得住?”
  
  和铃歪头微笑:“你做的很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前世她病的太久了,以至于她已经知晓该是如何才能让人觉得她更痛苦。而今日,不过是给和雪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至于说巧音和徐大夫,巧音是看懂了她的授意,徐大夫则是被她算准了。徐大夫为了逐渐害死她,一定会将她的病情说重,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想想,原本前世她忽略的许多点现在都让她更通透了,前世她看得清楚旁人但是看不清楚自己的父母,这一世,她看的明白,其实在他们心里,她都是可以被放弃的。前世,她知道的太晚了,才会让自己那般的痛苦,这一世,她不会了。不会为他们任何一个人活。
  
  想到此,和铃笑了起来,她伸伸胳膊,吩咐道:“今晚我想吃桂花糕,你让厨房做。”
  
  巧音迟疑了一下言道:“小姐,现今并不是桂花盛开的时节,厨房想来是没有的。”
  
  和铃盯着她:“你只需要去吩咐,我叫你做了么?你倒是为他们着想。”声音又冷了起来。
  
  巧音连忙应是,虽然小姐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但是却越发的让人怕了起来。而且性情也不似从前,想来也是的,小小的姑娘从鬼门关走过,如若是她,大抵也会觉得这世道不公。有人给三爷下毒,小姐误食造成了生死徘徊,身体潺弱。可便是这般,府中竟是也全然不调查究竟是何人所为,怎能不让人心寒。
  
  “巧音,你是我的大丫鬟,你要传达的,只是我的命令,他们做不做得到,怎么做,全然不消你来多管。谁有意见,可以去找祖母告状的。”和铃笑盈盈,“我想祖母是很乐意管的。让祖母来斥责我啊!”
  
  巧音囧了一下,认真回道:“奴婢晓得了。”
  
  就如同巧音所料想的那般,如今哪里是桂花盛开的季节,他们自然做不出什么桂花糕,巧音平静的言道,她只负责通知,其他并不管。厨房自然是不可能真的找老夫人告状,如若真是那般,吃瓜落的只会是做奴婢的。
  
  好在,办法总是人能想出来的,他们没有,别的地方未必没有。
  
  晚饭之时,和铃吃着甜丝丝的桂花糕,笑眯眯的言道:“所以说,总是有的吧?”会闹的孩子有奶吃,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还是小姐英明。”
  
  “对了,和雪被关起来没?”吃到一半儿,和铃抹掉嘴角的桂花糕,天真地问。
  
  巧音禀道:“被四爷关起来了,不过说是关起来,也只是拘于自己的房中。除了不能出门,其他都照常。”
  
  和铃胃口小,没吃多少就饱了,她倚在贵妃椅上,打饱嗝,“希望四叔不会让我失望才是。”
  
  巧音巧月都是不解,然并不询问更多,只规矩的收拾吃食。
  
  和铃晃着腿,心满意足,喏,好和雪,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出色表现,我又有半个月不用请安了。只是你那个跳脱的性子,被关起来感觉可好!
  
  “小姐,药熬好了。”厨房将和铃的药送了过来,巧音小心翼翼的递给小姐。和铃冷笑一声,直接倒入近处的盆栽,甚至不避讳巧音巧月,两人更不解,巧音咬唇,跪下言道:“小姐,您身子弱,如若不吃药,怕是于身子不好的。您怎样都没关系,但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和铃冷笑:“我若是吃了,才是真的不好!”她将药碗扔到桌上,交代:“伺候我沐浴。”
  
  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巧音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碗,没忍住:“小姐不需要告诉老爷夫人么?”
  
  和铃奇怪的看她,随即笑了起来,“告诉他们,你又怎么知道,下药的不是他们?”
  
   正文 第 7 章   “你们又怎么知道,下毒的不是他们?”和铃说完,张开胳膊,巧月连忙为她更衣。只是此时两人的内心却已然惊涛骇浪。
  
  “我既然当着你们的面儿将药倒掉。就说明我是相信你们的。”和铃长发披散下来,“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才是。”还没等巧月巧音回话,她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不过失望也没什么关系。我的信任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如若你们背弃我,我捏死你们,就跟捏死一个蚂蚁一样。”精致带笑的小脸儿说出狠戾的话,竟然还无违和感,仿佛,她就该是这样一个样子。
  
  巧音巧月跪下:“奴婢永远不会背叛小姐。”眼神坚定。
  
  和铃挑眉笑:“最起码现在,我信任你们超过任何人。”不说其他,她坐到镜子前,巧月忙是起身为她将首饰卸下来。晃晃脖子,和铃觉得有点疲乏,巧月贴心的为她揉捏。
  
  巧音将巧月采回来的花瓣撒入水中,准备妥当,禀道:“小姐,可以了。”
  
  和铃点头,她脱掉衣衫埋入水中,水温正正好好,掬起花瓣嗅了一下,皱皱小鼻子,“好像没有花露更香呢!”
  
  巧音在一旁笑言:“这是自然的,花露大抵是经过了提纯这一步的。花瓣总是差上几分。”
  
  和铃掬水玩儿,笑眯眯的交代:“我喜欢玫瑰的味道,这花啊,就是好看。其实真洗澡,味道倒是怎么都不及花露的,我最喜欢玫瑰露,往后给我用那个。”
  
  巧音回了是。
  
  将军府如今是大夫人掌家,大夫人是翰林幼女,大户人家出身,气度见识都是不凡。虽然不是嫡长女身份高贵,可是也是占了一个嫡出,自然不同。她嫁过来没多久,这后宅的事项便是悉数交予了大夫人。大夫人也是有见识的,后宅处理的井井有条,对几房的小姐照顾的也是妥贴。
  
  吃穿用度上,更是讲究一个精细,她选的,都是极为上乘之品。饶是重生归来见识更多,和铃也是十分认可这一点的。
  
  天气仍是有几分凉意的,和铃很快便是洗完,裹在厚厚的袍子里,她坐在椅上任巧月为她绞干长发。
  
  和铃原并不怎么用香脂胭脂,原有的种类也多是母亲兰氏为她添置,和铃翻翻捡捡之后摇头:“我不喜欢,口脂的颜色太淡,香脂的味道不喜欢,胭脂……胭脂倒是还可以。”
  
  小姑娘皱眉,挑剔的紧。
  
  巧月和巧音看了,觉得十分好笑。这个时候的小姐又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全然不是先前的样子。
  
  “赶明儿小姐身体好了,去胭脂铺选自己喜欢的颜色。”巧音安抚道。
  
  和铃点头,赞同的紧,“这颜色不试用,真是不知道哪个好看的。”倒是与丫鬟们闲话起来,“不过我觉得,还是艳丽点好看。人呀,活的寡淡素净没意思。就要走到极致才爽快。行了,我看差不多了,我要休息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可得紧着点我的身子。”
  
  巧音心疼言道,“虽然今个儿小姐是故意的,可是也是重重的摔了一下,往后小姐可不能这样对自己了。您这身子骨,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巧音嘴上甚少在外人面前言道小姐是如何的好,便是有时巧月与她说道起来,她也是冷冷淡淡,但是比小姐虚长两岁,在内心深处,她是偷偷将小姐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的。这样的话说出去让人诟病,但是巧音却永远记得,只有几岁的小姐救了她,将她买回来的场景,如若不是小姐买了她,她就要被歹毒的后母卖到那烟花之地。今时今日不知过着怎样迎来送往的日子。虽然现在也是成了奴婢,可是在她看来,好太多了。也正是如此,今个儿小姐摔了,她十分心疼。
  
  和铃裹得严严实实的窝在床上,微笑言道:“我根本就没怎么摔到。就她那脑子还和我玩儿?你们放心好了,我可得好好活着,不好好活着,我怎么让该死的人去死。至于说他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不过来找茬儿,我就放他们一马。如若来捣乱,我会让他们知道人是怎么蠢死的!”
  
  和铃重生之前并不爱笑,纵然高兴,也是浅浅的微笑。可是现在不然,或大笑,或微笑,或浅笑,当真是个甜姐儿,只是如若细看便是可知,她眼里,哪有一丝的笑意呢。
  
  “行了,你们无须担心我,下去吧。我早早睡养养精神。”不养足了精神,怎么继续表演呢!和铃伸个懒腰,安静的躺下。
  
  巧音巧月检查了门窗,将大的蜡烛熄了,换上小烛,悄然将房门关好。
  
  和铃怕黑,小时便是如此,她睡觉之时向来习惯燃着一盏小蜡烛,幽幽暗暗,但是又有一些光亮,十分妥当。
  
  和铃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那烛光,竟是失眠起来,其实准确的说是,她好像终于有几分平静了,发觉自己重新回到了十二岁,她有的只是无尽的欢喜和想要作死的心情。那种亢奋久久不能平复。现今,她好像终于缓和了几分。
  
  捏死谁从来都不是说说,她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做到这一切。其实看起来,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优势。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有钱的是她娘,也不是她。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多活那些年。而这个,也是她能利用的最好的利箭。
  
  现在一切都重新开始,这一次,她不为别人。只看自己心情,又不知,她能否活得比前世还长久呢?和铃勾起了嘴角,低声笑了起来,想那么多作甚呢,这一世活的每一天,都是她赚来的,她何须……笑声嘎然而止,和铃仿佛一下子掉入了冰窖,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何时,她的屋内竟然有一个黑衣人,和铃警惕心特别强,可是,她全然没有发现此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黑衣人坐在床边儿,捂住了和铃的嘴,双眼紧紧的盯着和铃,和铃心中惊诧,随即连忙闭上了眼睛。黑衣人看她慌张可怜,睫毛忽闪,唇瓣轻抖的害怕模样儿,又想刚才那般,竟是产生了一股子错觉,他不知自己见到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他也马上就辨别出来,她是装的!
  
  她是装的,装作害怕!装作可怜!
  
  楚将军府三房的小可怜,阴差阳错食用了下毒的粥,结果导致命不久矣,终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虽然外边还并未大肆宣扬,可是他已经收到了一些消息。
  
  这样一个小可怜,却能够很快的审时度势装作害怕!他皱了皱眉,缓缓低头,和铃察觉到他更加接近的气息,抖得越发厉害,这次,她根本无需装,她是真的有点怕了。不是精神上的怕,而是身体,这是她身体的本能反应。被捂住嘴,连求饶都是不能!他、他要做什么?亲……亲她吗?
  
  黑衣人几乎已经将唇贴上了和铃的脸颊,终于停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很近很近的靠着她,和铃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感觉,这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她一点都不想感受。
  
  和铃抖得如同筛子,可是却逐渐神智清明下来,这个人捂住她嘴的手有薄薄的茧子,想来该是习武之人,可是这人出身一定极好,习武,有茧子,可是手掌的肌肤却并不粗糙,这十分难得。
  
  和铃正琢磨,突然又冷了起来,他的手指,滑上了她的唇……
  
  死变态!如若让我知道你是谁,让你落入我的手中,我定然要将你千刀万剐,然后扔到蛇窟,让你感受一下被蛇盯上的冰冷感觉!混蛋!混蛋!
  
  和铃心里痛骂,但是却不敢正眼多看一下,不看他,就多了一层保障,她是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样可怕的境地的。
  
  不管怎么做,首先,她要活着。
  
  而这时,他的另一手慢慢的滑上了她的颈项,稍微收紧手力,和铃捏住了被子。
  
  和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突然就觉得,眼睛越来越沉,神智越来越不清楚,她是、她是要死了,还是要睡了?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看到那个黑影松开了手,他静静的站在床边,就那样审视的看着她,仿佛是琢磨,杀了她还是放了她……
  
  “别、别杀我,呜呜,别杀我,哑巴……”
   正文 第 8 章   “不要杀我!”和铃惊醒坐起,巧音巧月立刻来到她的身边,“小姐,您做噩梦了吧?”
  
  和铃惊诧的四下张望寻找,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此时天气已经大亮,她抚着自己的脖子,连忙道:“把镜子拿给我。”
  
  镜中的她依旧是白皙如常,甚至连一个手印都没有,仿佛昨夜的那一切都是她的噩梦,小手儿捏成了拳头,和铃将镜中一甩手扔了出去。
  
  镜子“啪嗒”一声落地,碎了。
  
  “和铃,你这是干什么!”恰好赶上兰氏来看她,掀开帘子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皱眉,责备道。
  
  和铃缓和心神,委屈的看着兰氏道:“娘,你说,我究竟会不会好。”
  
  兰氏吃了一惊,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和铃,“你、你胡说什么?”
  
  和铃光脚下地,小小的脸蛋儿扬的高高的,“我都知道了。”虽然很努力想要忍住,但是眼泪在眼眶里转呀转,到底是落了下来。
  
  兰氏捏着手中的帕子,神情惊疑不定,她昨日便是觉得和铃有几分怪异,但是却又觉得并不可能,可是现在看她的表情,分明是知道了一切。兰氏努力装作没有任何事情:“你胡说什么!知道什么?”
  
  和铃垂下了头,她的泪水落下,滴在白皙的脚上,“我知道我中毒很深,我不会好了。我活不过十年,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一切,我都知道。”
  
  和铃说出一切,抱膝蹲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瞒住我,为什么?”小姑娘哭的惨兮兮。
  
  兰氏连忙也跟着蹲下,将和铃抱在怀中,兰氏落泪安抚:“铃姐儿,你听谁胡说的,哪有这样的事儿,你好好的呢!只要好好吃药,好好休养,就会没事儿的。”
  
  “你骗我!”和铃激烈的抬头:“这话是徐大夫的夫人说的,难道还有假?”
  
  兰是不可置信:“徐大夫?”
  
  和铃激动:“巧月回家的时候都听说了,我看,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吧?我……”和铃直接昏了过去。
  
  ……
  
  将军府真是一团乱,五小姐又晕倒了,这一次,楚非并没有找徐大夫,而是请了其他人,老大夫把脉之后竟然诊出截然不同的观点。确实中毒了,但是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重。而真正有毒的,竟然是所谓治疗的药。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楚老将军命人控制了徐大夫夫妻,并且再次托人寻了太医帮忙,竟然结果一样。可见,徐大夫是骗了他们,楚老将军气极。
  
  徐大夫在楚家已经十来年,也正是如此才受到楚老将军的信任,可是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哗然。而更加麻烦的是,虽然旁的大夫言称活不过十年和不能生育是假。外界却仍是不信,大家都是将这当成将军府的遮掩。其实想想也是,如若别人家有这样的事儿,他们大抵也是如此作想。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而始作俑者,三房的和铃却喝着燕窝粥,吩咐巧音:“去给我打听打听,昨晚有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例如,有谁家被杀或者谁家进贼。”昨晚那个黑衣人一直都让她耿耿于怀,她坚信,自己根本不是做梦,她又不是傻了,才会弄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
  
  昨晚不是梦,他也不是什么哑巴,他不说话,完全是因为他担心暴漏自己的声音,而自己之所以喊他哑巴,只是给他一个心理错觉。
  
  巧音领命离开,巧月低语,“小姐,我偷看到,三爷将徐大夫夫妻关在了后院。想来,三爷是不会放过徐大夫的。”
  
  和铃挑眉:“既然有胆子害人,就该有有胆子承担后果。你不用看了,徐大夫活不过今晚的,最起码,祖父不会让他活。”
  
  巧月不解,“老爷难道不想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吗?”她越想越气愤,“下毒毒害您,总不会是他自己做的吧?这事儿必然有个幕后主事之人。不找出那个心肠歹毒的小人,以后如若他再使坏怎么办呢!而且,而且这事儿的开始是因为那碗有毒的粥,就算不在乎您,为了三爷也要查清楚啊!”
  
  和铃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你不懂,下去吧。”
  
  巧月哪里知晓,那碗粥,从来都不是为她爹准备的,其实一直针对的,都是她!她爹不喜甜食,就算是送了,他也未必会喝,可是自己就不同了。自己打小就喜欢甜粥,而且那个时辰去书房,也是能够被算计到的。她爹不喜欢的甜粥会给她,这点几乎没有什么可怀疑。所以,其实开始要针对的人,就是她,她中了毒,才会有接下来真正的下毒。
  
  而且和铃想,不一下子毒死除了是担心事情闹得更大之外。徐大夫也是希望借由“医治”她,来获取她娘的更多银钱,府里归府里,他是想一箭双雕。只可惜,有时候人太自信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前一世,她并不知道这次下毒的主使人是谁,事情在两年之后曝光,甫一曝光,她的祖父便是杀了徐大夫,他对外的说法是,徐大夫为了获得更多的银钱,这件事儿都是徐大夫自己的主意。
  
  这点,和铃是怎么都不可能相信的。那时她就明白,那个要杀她的人,一定在这个府里。重来一次,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和铃小口的吃着燕窝,甜甜的笑了起来。
  
  前世她顾全大局最终没有调查,可是这一世,不同了!
  
  “巧月!”
  
  “小姐有什么吩咐?”
  
  和铃抬头,“你去见崔总管,告诉他,我要知道徐大夫那件事儿幕后黑手是谁。”
  
  巧月惊讶,崔总管是老爷的心腹,年轻之时便是跟在老爷身边,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帮助他们的啊!
  
  和铃:“听说,正德十五年,永安郊外的红枫开的极好。”
  
  巧月越发的觉得自己不了解他们小姐,但是想到小姐之前曾经与她说过的话,咬了咬唇,立刻出门。小姐可以知道她的秘密,一样可以知道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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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诚侯府。
  
  肃诚侯府坐落在永安城中最显赫繁华的地段,门厅肃穆,想当年皇上还未登基之时这里便是四王府,后来皇上登基,这里便是空闲了下来。人人都道,这里当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可是也就是这样一个风水宝地,皇上竟然在正德八年直接赐予了荣华长公主。
  
  之后,驸马竟然也破格被封为肃诚候,人人都道这是从未有过的。
  
  不过细想之下,竟是一点都不违和,谁人不知晓,皇上最小便是最疼爱这个女儿。而当年,也正是由于荣华长公主这个女儿,皇上才能顺利登基。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而荣华长公主只一个儿子,那便是名满京城的寒沐公子陆寒。陆寒,字寒沐。
  
  此时,高志新匆匆穿过青葱的竹林,肃诚候为人豁达雅致,最是喜欢花草树木,肃诚侯府虽外表看着庄严,但是内在却是鸟语花香,庭院错落却又透漏一股子清雅的气息。
  
  “你们公子呢!”他停下脚步。
  
  话音刚落,倒是也不需回答了,就见不远之处,陆寒正在全神贯注的修剪花枝,专注异常。
  
  他疾步上前,憨笑:“表哥剪得这枝叶,还真是不凡。”
  
  陆寒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言道:“调查的如何了。”
  
  高志新“啧”了一声,言道:“楚和铃,三房楚非所出,五小姐。貌美如花,性格聪慧,对姐妹温顺忍让,人不错。最近因为误食甜品中毒。性格有些变化,不过总的来说,算是单纯惹人心怜的一个小姑娘。”禀告完,他有些迟疑,“您怎么想起调查她了?”
  
  陆寒放下剪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高志新,高志新只想喊一声乖乖,就算是表兄弟,他也觉得自己与表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丰姿如仪,仿若谪仙,说的便是这种人。
  
  “温顺?忍让?单纯?”陆寒微微眯起了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我记得,我说过,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高志新纳闷:“可是她真的特别让人怜惜的一个小姑娘啊!我都觉得她太可怜了。就像是这次,也不知道小姑娘以后该怎么办!”
  
  陆寒没有言道其他,他想到昨夜那个阴森冷笑的小姑娘,蹙眉。
  
  “昨晚你是夜探将军府吧?以后有这样的事儿,让我去办就成,你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舅母还不扒了我的皮。”高志新碎碎念。
  
  陆寒眸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的呢喃:“你去?你去这事儿就糟了。还是不要吓到你好了。”大半夜的阴森冷笑,当真还不是人人都能消受!
  
  高志新挠头不解:“你啥意思啊!你知道,我是粗人,别和我绕弯子啊!”
  
  陆寒摇头,“且走且看吧!不过,当真是有点意思。”
  
  ……
   正文 第 9 章   巧音打听下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和铃越发的觉得奇怪,只是她并未将此事言道出来,反而是藏在了内心深处。
  
  果不其然,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楚老将军没有放过徐大夫,得知徐大夫的死讯,和铃十分的平静。倒是父亲楚非过来看了她,言语间的安抚,和铃几乎一瞬间就懂了。
  
  她的父亲并不希望事情闹大,前世她总觉得父亲也是为难,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他处在中间,理所当然被关注的最少。因此也更注重和谐,那时她明白这点,可是现在看来,倒是觉得不能忍受了。
  
  亏待自己的女儿来讨好其他人实在是太过无能。前世她以为父亲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但是今世细看,她父亲未必就没有猜到最终的目标本就是她。既然不是针对自己,也就理所当然没有那么在乎这次的毒杀了!
  
  虽然内心厌恶,可表面上,和铃还是单纯乖巧的。
  
  “小姐,崔总管过来了。”
  
  和铃披上披风,一派孱弱的样子,来到外室,就见崔总管立在那里,他消瘦异常,脸颊一丝肉也无,仿佛刀削一般,头发花白。但是却一丝不苟。
  
  “奴才见过五小姐。”
  
  和铃矜持的坐到椅上,咳嗽了几声,眨着大眼:“我想,崔总管您一定是来和我说好消息的。”
  
  笑盈盈又单纯的样子。崔总管望向了巧月巧音,和铃小天真一般:“你说吧,没事儿呢!”
  
  崔总管讥讽一笑,“五小姐倒是信任这两个丫头。”
  
  和铃不解的望他,“如果不喜欢,那就弄死好了啊!又有什么关系!”
  
  崔总管呆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算起来,他是看着五小姐长大的,可是现在如若说这个人是五小姐,他竟然觉得,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她。他一直跟随老爷,府中的人,他都心中有数儿,可是现在,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天还挺冷的呢,我不怎么想在外室。我也没有什么心思听你跟我闲话家常。如果有好消息,你就说,没有,就滚!只是,我这人有点小心眼,又有点聒噪,知道什么就想出去说说呢!哦对,我忘了告诉你了,因为这次的事儿,我这脾气变得有点喜怒无常神经病。指不定我会做什么的。”和铃真是认真又真诚。
  
  崔总管抿了抿嘴:“徐大夫交代,是二夫人做的。”
  
  和铃突然就笑了起来,“二夫人!你上坟烧废纸,糊弄鬼呢!”
  
  崔总管:“我只负责说出他交代的,我并不能判断这些的真假。”
  
  “哦,是吗?”和铃站起身子,她径自来到崔总管身边,死死盯住他:“是祖父说的吧?这是他最希望的答案,对不对?也是实在难以协调之下最合适的答案,对不对?”嘲讽的笑,和铃继续言道:“我要的,是徐大夫的答案,而不是所谓最合适的答案。既然你不想说,走就好了。”一甩袖子,和铃径自离开。
  
  崔总管忍不住追问:“你怎么会知道那年的事儿?”
  
  和铃回头,笑的天真无邪,“你慢慢等着好了,等着枫娘的儿子……”停顿一下,和铃继续:“你的儿子,回来找你报仇!”她一字一句说完,甜甜一笑,“想来,那样也是极为有趣的一件事儿。”
  
  “崔玉没死?”崔总管此时已经惊涛骇浪。
  
  “他当然不会死,因为,要死的是你!”
  
  “四夫人。幕后黑手是四夫人!”崔总管几乎没有一丝迟疑,“崔玉,我要知道崔玉的下落。”崔总管扑通一声跪下,“我只求知道崔玉的下落。他要杀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求见他一面。”
  
  和铃笑:“这样才对啊!想要别人的答案,就要看自己能拿出多少。”终于不再微笑,“崔玉被原来神机营的赵宁收养了,他被改名为赵琪。现在在边塞。”
  
  崔总管呢喃:“赵宁,是了,当时赵宁确实是有机会带走他的,确实是有的。”他抬头,十分认真:“多谢五小姐告知。”
  
  和铃摇头:“谢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我这人最讨厌客气,我们有来有往。你帮我,我自然帮你。第一次,合作愉快!”
  
  崔总管敏锐,“五小姐难不成还有第二次!”
  
  和铃:“山不转水转,谁能看到以后呢!行了,我也累了,你知道的,我这身子骨弱,可得好好休息。”
  
  崔总管离开,和铃想到了上一世,上一世,崔玉来杀崔总管,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崔总管是有一个儿子的,他们一直都以为他一直没有娶妻,孑然一身,但是却不知,他曾经有过一个爱人枫娘,并且有个儿子,只是万没想到,那个女人是敌国的探子。而他,亲自杀了枫娘。
  
  “四婶!”和铃摸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脸上的冷意更显。
  
  “倒是万万想不到,四夫人竟然是那个幕后黑手,只是小姐,徐大夫已经死了,崔总管说的,可以相信么?平日里看四夫人温温柔柔的,也不似那样的人。”巧音迟疑一下,开口言道。
  
  和铃唇边带着浅笑,什么也没说,施施然的进了内室。
  
  巧月和巧音不解的对视,他们是越发的看不懂小姐,只是,其实也无需看懂,只要好生跟着小姐便可。
  
  近来将军府真是多事,而这些事儿,大多也都是因着下毒的事儿发生,如今徐大夫死了,一切似乎也都烟消云散了。
  
  十来日的功夫,和铃似乎“好了”起来,与此同时,和雪也解禁了。这段时间和铃身子不好,也并不接待那些小姐妹,待到好起重新请安,算起来也半个月未见。和铃脸蛋儿因着这些日子的休养多了点肉,看起来更好看。
  
  “大姐也回来了。”和铃亲亲热热的靠了过去。
  
  和枚是大房的女儿,前年嫁于了王尚书的长孙,去年诞下一子,如今也算是琴瑟和鸣。
  
  大夫人周氏笑的满意,“过些日子父亲生辰,枚姐儿记得,说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六十大寿,可马虎不得。她虽然嫁了,也是做孙女儿的,自然要尽一份力。”
  
  这话说的熨帖,老夫人满意的微笑,“枚姐儿有心了。不过,府里这么多人,哪里需要枚姐儿过来。有这个心我们就满意了。”
  
  和枚矜持的笑,她温婉的笑:“都是孙女儿该做的。”
  
  “大姐姐!”和雪进门,迅速的扑到和枚的怀中,“大姐,你回来了。雪儿想死你了。”说起来也怪,和雪与其他几个姐妹都不怎么对付,但是却独独喜欢这个大姐。
  
  和铃坐在和枚身边,被和雪一撞,险些摔倒,她掸了掸和雪碰过的地方,虽然面上挂着笑,但是那个嫌弃却是明显的。和雪并未察觉,但是其他人哪能看不见呢!
  
  四夫人尴尬的紧,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就继续恢复了笑容。除却四夫人,其他人也觉得尴尬,可是和铃浑然不觉的样子,依旧是那般单单纯纯的样子。
  
  二夫人方氏见了,唯恐天下不乱,挑拨道:“哎呀,铃姐儿,你这身子骨正是弱呢,没事儿吧?”
  
  老夫人嫌弃的瞪了方氏一眼,方氏小声嘀咕:“我这也是关心铃姐儿,那样冲过去,好好的孩子给撞坏了。”
  
  和铃一脸感动,“还是二伯母关心我。”
  
  “你什么意思!”和雪连装都不愿意装了。因着最小,和雪向来是任性一些,也只在祖母王氏面前会装一装,只是被关了半个月,她已经对和铃积蓄了很多火气。一时倒是也忘了母亲的叮嘱,直接呛声和铃。
  
  和铃理都不理她,歪头与身边的和真和庆言道:“这些日子我身体不好,都没和你们一起坐坐。不如今天一起坐坐吧?”
  
  和真挤出一抹笑,“好呀!”
  
  和雪气的牙疼,“楚和铃,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和铃无辜的问她:“你和我说话么?我不知道呀!”
  
  老夫人盯着和雪,“规矩呢?女儿家大呼小叫,冲动鲁莽,你这是作甚。家中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和雪委屈的跺脚,“祖母,都是和铃的错,都是她……”
  
  四夫人严厉:“和雪,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四夫人开口,和雪立刻安静下来,只是委屈的开始掉泪。
  
  和铃坐在一旁,闲闲道:“和雪真听四婶的话呢!”别的也不多说,但是这话却怎么听着都是不对味儿。老夫人斥责和雪她还要辩驳,四夫人一开口,她就乖乖的不再说,这点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二夫人立刻:“可不,真是听话呢!娘,我不是说她不听你的哈!”她还和老夫人来了一句,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还真是让人“欣喜”。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老夫人盯着二夫人,一字一句。
  
  二夫人被老夫人嫌弃,瑟缩了一下,扁嘴儿不言语了。
  
  和铃也不说什么,转着手上的玉镯,察觉到老夫人探究的目光,和铃抬头迎上,莞尔一笑。
   正文 第 10 章   屋内的氛围十分诡异,和枚打着圆场,“许久没见,几个妹妹真是越发的好看了,真是衬得我这个姐姐都老了。”
  
  “哎呀枚姐儿,既然好看,你可得多帮衬帮衬你妹妹们。有什么好的人家,可要给我们留意着。”二夫人当真是俗气。和枚也是知道二夫人是什么人,只浅浅的笑,并不应声。二房的和真红了红脸,有几分羞愧的样子。
  
  和铃余光扫到和真,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其实,真是论起出身气度,他们家最差的并不是她娘亲兰氏,而是二伯母。大夫人翰林之女,一嫁过来就接连生了两儿两女,致信致安和枚和玉,实实在在的站稳了脚跟,上天眷顾一般。而四夫人是礼部官家小姐,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和雪,但是颇有手段,与四叔琴瑟和鸣,也是不差。她娘出身商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颇为着老夫人不喜;只是也没多久,这样的日子就有了不同,这更不着调,便是她二伯母。
  
  她原本的二伯母身家极好,官家女子,甫一进门就生了一儿一女,也就是致远和庆。也颇得老夫人喜欢,可是有时候人的命运总是难说,一场重病,她几乎没什么预兆就去了。现在这位二伯母,其实是二伯父的续弦。有名的豆腐西施,如若不是貌美且对男人有些手段,也不会嫁进来。要知道,她进门的时候已经有孕三个月有余。正是因此,她是将军府最让人嫌弃的存在,只是二夫人自己并不觉警儿,整日美滋滋的。
  
  照和铃来看,二伯母可不是看起来那么胸大无脑,真没有脑子,断然嫁不进来。只能说,她的精明和他们所理解的精明,还是有些差别,但是对二老爷这种男人,够用就好。虽然她不是那么精明,十分的市侩愚蠢,但是家中有这样一个人,说话不过脑子,有时候也是不错。
  
  “行了,这屋子里,就听见你的声音。哪儿都能插上话。”老夫人嫌弃。
  
  二夫人真是委屈死了,她扭着帕子坐在那里。
  
  “近来府中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后日是十五,我想着去寺庙里拜一拜,为府中祈福。你们几房与我一同去吧.。”视线扫过老夫人有一分迟疑,“和铃身子骨弱,可能同行?”
  
  和铃浅笑回道,“自然是可以的,不当事儿的。”
  
  老夫人点头,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吩咐下去,好生准备。”
  
  许是因着和枚回来,老夫人格外的高兴。虽然其中有些小插曲,但是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等大伙儿散了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和庆和真自然没有去和铃那里,不过也是巧,丝衣坊的梁嬷嬷倒是到了。
  
  梁嬷嬷从上次见过这五小姐就觉得阴森森的,今日看着,阳光之下,倒是也有人影儿的,不仅有人影儿,那甜甜的笑容就连她这一把年纪的老太太看了都觉得酥酥的呢!要说这个五小姐当真是楚家最好看的姑娘了。别看楚老将军长得不咋地,这孙女儿,真是一个更胜一个!
  
  “哎呦,三夫人五小姐,来来,上次五小姐的衣衫,我们已经连夜赶出来了,您快看看。”她笑着迎出门。
  
  兰氏含笑,“铃姐儿看看喜不喜欢。”
  
  和铃进门,见整齐摆好的红衫,点头,“不错,就这样吧!”
  
  呃?就这样?不试试?梁嬷嬷不解。
  
  她抬头,眉眼弯弯,“难不成,我还要穿给你看?”打趣道。
  
  梁嬷嬷连忙陪着小意的笑,“小姐可真是折杀我了。说起来,婆子我对自己的手艺也是有信心的,您放心,定然好看的不得了。”
  
  那一溜儿的红色衣衫,怎么看都像是新娘子的准备,只是就算是新近成亲的小媳妇儿,也没这么穿衣服的啊。不过这话,梁嬷嬷可不多说,人家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儿已经很惨了,她如若还要说,真是够缺德得了。作为女人,不能生孩子,这哪里还嫁的出去呢!这般一想,竟是也觉得她现在做这一身身红,好像也能理解了。
  
  和铃并没有和梁嬷嬷多言语,只是吩咐了巧音将衣衫俱是带走。回房换衣,和铃站在镜前,天气还有些凉,她一身大红的夹袄,细长的襦裙,衬得更是好姿色。
  
  巧月由衷言道:“小姐真适合这个颜色。”
  
  和铃本就是不是那种清灵寡淡的长相,如若说,想来大概更会觉得,她是一朵人间富贵花。这一身大红,灿烂似火,但是却又绚烂夺人眼球。
  
  翌日,和铃就是这样一身红前来请安,老夫人自然也听说了和铃做了一身红,但是具体什么样子倒是并未见到,这样的小事儿,她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只是见了和铃,竟是一下子呆了。她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来。
  
  和铃微微一福,“和铃见过祖母。”
  
  老夫人颔首,和铃来的最晚,其他几个姐妹都已然到了,见她这般,心里也是惊讶,她这样真是美,可是这大红,又有几人敢这样穿着呢!
  
  和雪被四夫人叮咛过了,并不挑事儿,老实的坐在她身边,睨了和铃一眼,厌恶又嫉妒的白她。
  
  二夫人啧啧道:“铃姐儿这一身,比新娘子还好看呐!”
  
  一身红衣,红披风,华贵的金步摇。寻常女子这样打扮,怕是俗气就要俗气到极点了,但是她偏偏没有,不仅没有,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二伯母,你喜欢的话,等过几日府里做夏装,你也选一身吧,多喜庆啊!”和铃笑吟吟言道。
  
  二夫人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大红我穿可不好看。这样灿烂,也就是你们小姑娘穿吧!”二夫人心道,别说是我,就算是小姑娘,也不能穿这个色啊!你这样一穿,旁人再是学你,姿色又不如你,可不是就落了下乘?倒是不如穿些全然相反的才好呢!想到这儿,她暗自琢磨,可不能让和庆和真选什么红色,一对比,自己家姑娘不就差了么!
  
  和铃哪里不知道二夫人的小心思,她垂首浅笑,柔柔的。本身红色凌厉艳丽感,因着她温柔的笑意竟是化解的无影无踪。
  
  “启禀老夫人,大少爷过来了。”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进门禀告,老夫人听了,眉眼都是笑容,“致信回来了?”
  
  “祖母!”男音响起,和铃望过去,正是她的大堂哥致信。楚致信掀开帘子进门,拜道,“致信见过祖母。”
  
  本朝注重科举,重文轻武,太平盛世,惯是如此。男子不管家境多么优越,但凡是通过科举出仕,总是能够让人高看三分,也正是如此,男子只要适龄,都会入学堂,楚家几个孙子都是住在学堂,这样也更利于读书。
  
  老夫人全然不似平日的严肃,眉眼都是笑意,“快过来坐,你怎地回来了?可是有事儿?”
  
  致信连忙安抚道:“祖母莫要担心,并无他事。这次下山,是陪同我的同窗谢公子。”
  
  老夫人更是开怀,“可是谢相之子谨之公子?”
  
  致信颔首,“正是。”
  
  谢相长子,谢悠云,字谨之,九岁便是荣中金榜探花,百十年来,独这么一份儿。高雅俊美,玉树芝兰。是京中所有女儿家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同时,也是京中男子争相结交的尊贵人儿。
  
  永安有句俗语,南寒沐北谨之。这南指的是肃诚侯与长公主的独子陆寒沐,而北则是指谢丞相的长子谢谨之。这两人分居永安一南一北,因此才有了这样的传言。陆寒沐皇亲国戚,身份尊贵,为人又高冷难接触,做事从来不留情面,甚为不好相与。如此一来,虽然冷淡,但是谢谨之公子倒是显得好亲近许多,除此之外,他才华横溢,能够成为他的友人,对自己的学业,也是甚有帮助的。
  
  “能与谢公子相交,也足以说明致信的优秀。这学堂走到一起的情谊最是珍贵,你也要好生的珍惜。”老夫人满意言道。
  
  致信:“孙儿知道。”
  
  “赶明儿有空啊,大哥儿可得给那谨之公子请到家中做客。咱们楚将军府的姑娘都是不凡,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好事儿,等你的好友变成了你的妹夫,这不更是锦上添花么!“二夫人叨叨,阿谀的笑。
  
  “竟是胡说!”老夫人笑着斥道,可虽然如此,但是内心却未必不是没这么想,二夫人这话,其实也是说出了其他几人的心思,大家都面色柔和,场面一派和谐。
  
  和铃垂首冷笑一声,难掩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撕碎了手中的帕子。
  
  谢公子,好一个谢公子!
  
  这里的人哪里想得到,他们仰望的谢公子,前一世差点娶了她楚和铃。而成亲当天悔婚的,也正是这样一个人人口中都称道的谦谦君子,呵呵,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