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是非终有清 开新文啦~~~~   萧安最看不上她姐景王妃的地方,就在于这厮太像个读书人家里的贞静姑娘,不似军权世家里的俏娇娘子上得马背拿的长/枪,有一身从不输给男儿的英雄气概。
  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萧静才当上了景王妃,而不是像萧安这样,已年过十四却因在京中的名声颇为凶悍而无人敢上门为子求娶。
  不过对此萧安也并不在乎,她自幼被外祖一家抱去培养,所在乎的事情无非一二,而母亲与姐姐便占其一,至于婚姻之事从不在她所关注的范围之内。
  别人家不愿意娶,她还不愿意嫁呢,况有她阿姐这桩十分不美满的婚事之后,让她对婚事更加淡然。
  
  想景王自五年前得皇帝赐婚萧静为妻……萧安嘴角微微一撇,露出十分嘲讽的神态来,只微微低着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屈膝行礼的景王府齐姨娘。
  齐姨娘是在宫中自幼与景王一道长大的宫女,后随着景王封王出宫建府就被景王之母淑妃赐予景王为大丫鬟,后被收入后院为妾,说是妾却因自卖身入宫为奴,身份低微,就是想提一提分位都难,除非哪一日景王登顶为皇了或是生育有功。
  只是身份再低微的人,要能入主子的眼,也有说不得的好处,谁让这世道就是男子当权,就是一个小家,就算妻子在名义上与丈夫平齐,男人要真宠着谁,当妻子的为了贤良名声也无可奈何。
  
  景王倒也没明着宠妾灭妻,这纯属自找麻烦,更怕朝臣们寻他麻烦坏他名声,但恶心人的事儿就做了一件。
  齐姨娘已经被景王收入后院,按规矩自然就不能再与别的下人一般出门迎送客,毕竟是一王府邸,不差那么一个下人。
  可偏偏这人就还是这般模样,穿戴行事一如既往,还当自己是景王身边的大丫鬟,说着王妃不管事不爱见人,王府里来了女眷,总要出来恶一恶心人。
  关键是,外人也不知景王已经将人收用了,只恶心到了景王妃萧静一人,好似景王妃就是那般容不得小妾的捻酸妇人,外人还道景王敬爱王妃,不溺女色,沉稳持重当得大任。
  
  也是自家姐姐竟是不计较,让这女人每日在王府里弄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毕竟王爷身边看重的大丫鬟,在主母不管事之下,跟一个分位都没有的妾相比,旁人却要高看管事的大丫鬟一眼,能动作的地方就多了。
  萧安自来脾气都不好,见不得齐姨娘这幅假装卑躬屈膝的模样,又心存了为姐姐出气的心思,就道:“齐姨娘这般,我还当王府连个姨娘都养不起了,还得当个接引丫鬟赚那一月二两银子。姐夫也真是的,也不懂点怜香惜玉,可没见这么作践人的。”
  
  骂女人不算本事,萧安要骂就往景王头上骂,要不是景王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又何必让自己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下人的事情。
  也亏得她阿姐心大,从来没把这人放在心上,要换了她,大不了闹出来好让外人看看景王是多荒唐的人,就算是自己名声有损已经是王妃了又怕个甚。
  就景王那爱面的秉性,换她非撕了他的脸才叫好看。
  
  齐姨娘自幼被卖入深宫当宫女,宫里的主子们各自有各自的依仗,就是宫女也分个三六九等,从最低级爬到王爷身边当了大丫鬟的,何种苦没吃过,心机自也不低,对萧安这般的轻视也并未放在心上。
  萧安对她恶言恶语,无非是为王妃出气,连动手都没有半分,更不到生死之际,这一言半语的忍了也不会如何,因此并不打算回话,只低头示弱任尔横行便是。
  就算是骂景王两句穷酸,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景王穷不穷一眼便知,齐姨娘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之人。
  那般不知轻重的人,早死在深宫里了。
  
  萧安也不至于真跟齐姨娘这般的女人计较跌了自己身份,心里痛快了便熟门熟路的往王妃的院子而去,并未要齐姨娘带路责辱于人。
  景王做下的恶心事,然而齐姨娘到底也是景王的后院之人,对自己这个姐夫,因带着天家血脉,还是得给两分颜面,更多得是为自家姐姐作想,免得景王以为是自家阿姐真是那般不容人的妇人,还心思阴毒怂恿自己胞妹去对付一个小小上不得台面的齐姨娘。
  再者自己好歹是公侯嫡出,焉有真跟一介小妾闹气的道理。
  
  齐姨娘看着萧安朝着王妃的院子里而去,随后与身边的丫鬟道:“走吧。”
  虽两人穿着同等的一等丫鬟服饰,然而齐姨娘一转身间,很明显看得出跟着的另外一个丫鬟对她的恭敬。
  “魏家被抄家灭族,萧侯爷在边关早有爱宠,还生得独子,如今她们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姨娘又何必忍她。”那丫鬟跟着跟着就忍不住道。
  齐姨娘不是受气的人,也曾经有人想要算计她,然而都被她狠狠反击了回去还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因此见到齐姨娘对萧安的容忍,丫鬟十分不解。
  萧安姐妹如今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自家主子虽面上只是个宫女出身,然而有勇有谋不说还得王爷看重常常歇在房中,跟面上光且还有个叛国罪名外家的王妃相比,谁优谁劣脑子清楚的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在丫鬟眼里,要王妃是个脑子清楚的,知晓自己目下的局势就该管好自己的胞妹,好好跟自家主子打好关系,而不是次次让萧安来欺负自家主子。
  
  齐姨娘在花园里慢吞吞的走着,听见丫鬟这话并未出口说逾越,只轻声道:“如此便好。”
  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她的王府里的地位,不是没想过先筹谋出宫后再谋划其他的身份嫁入王府,然而她是景王身边一道长大的丫鬟,到底也瞒不过众人,最终还是继续当着宫女,且借着淑妃的手赐给景王让王妃不敢轻易动她才算是最安全的法子。
  如今王妃外家出事,在娘家又借不得势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她比谁都盼着王妃能够稳稳当当的坐在她头上面,也好过景王生母淑妃嫌弃王妃想要换一个娘家强横对景王有利却能轻易对付她来的强。
  她是妾,连个名分都没的妾,然而王妃自三年前礼佛更不管事,连外人也少见,说句张狂的话,如今王府内院就是她一个人说了算,除了王妃身边的人动不了之外,其他人谁见自己不得弯下腰来。
  只等着日后景王能登大宝,若是能得王府长子,就是皇后之位她也是有机会争一争的,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
  齐姨娘自认是个聪慧的,从来都将自己的野心藏得极深,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然而野心这种东西,也从来瞒不过真正的聪明人。
  
  萧安进了王妃的院子,只一摆手,自己带来的人几息之间便控制了整个院落。
  景王妃萧静十分淡然地看着萧安的举动,回头进了屋子让人将女儿抱在了侧室才道:“妹妹今日怎的有时间来玩?”
  其实不用问,只看萧安那脸色还尤有些难看,萧静便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又为了王府里的那个小妾替自己闷气了。
  为此萧静倒也劝过两次,然而萧安素来都是这般的脾气,见不得自己吃亏,到底也是为了她好,她也不再多说。
  萧安再无状也无非是讥讽齐姨娘两句,并没跟外面小儿郎比武斗殴那般行事,比起齐姨娘的野心勃勃算不得事。
  
  说起来自三年前外祖一家被判通敌卖国,景王与自己的耐心就越来越差,后来一次争执后将齐姨娘纳入后院想要膈应她,倒是让她无意中看出了齐姨娘的野心来,倒也不是一桩坏事。
  要她说,齐姨娘这蹦跶出来却是正好,一个明面上对主母俯视耽耽的人,总比一个藏在暗处的强,这寂寞的后院总得要看些戏才好打发日子。
  至于齐姨娘那点子野心,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乐子,就好似戏台子上排演的戏。
  
  不过萧安边关长大,素来不懂后院中事,对于里面的弯弯绕绕从来不知,此回来见自家阿姐,也并非是无事闲谈,与她排郁解闷出出气甚的。
  “阿姐可知父亲要回来了?”
  萧安坐下后与自己倒了一杯清茶,随后才随口道。
  与萧安不同,萧静对自己父亲南阳侯是有感情在的,她是南阳侯第一个孩子,在幼时也被南阳侯真心疼爱过,听闻此事难免有些动容,“果真?”
  萧安却见不得自家阿姐这般模样,好似那男人是个好父亲一般,嘲讽道:“阿姐以为父亲回来是为何?”
  
  萧静自然知晓萧安的话中之意,只垂下了嘴角,又是一副寡淡模样,倒是寻不到说辞来驳了萧安的话。
  萧安也不跟萧静含糊,直言道:“林姨娘,不,林夫人在边关又立了一功,父亲在战报上为林夫人请了功勋,此回回京述职也带上了边关那一对儿女。”
  她们的父亲南阳侯在十四年前在边疆小城里认识了一个姑娘,那位姑娘素有急智,后被她们父亲纳为姨娘,一直在边关伺候,生有一子,如今已十岁了。
  至于那一女,为他们母亲送往边关的姨娘所生,那姨娘如今自早已作了古。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2 王妃果断惩姨娘   林夫人的来处,自是那位姨娘聪慧过人,数次替南阳侯出谋划策,让大庆朝守住了边疆,因此得当今皇帝高看一眼,便只是姨娘却也得破格封三品诰命,被称为夫人。
  这天下人,除了京城之外,只知道守着边疆的南阳侯有一与国有功的夫人,自幼聪慧过人的儿子及素有善名的庶女,少有知道守在京城做为武官人质的嫡妻与二女。
  就是侯夫人,如今也不过二品诰命,如今林夫人再立功绩,这三品诰命要再往上提,又置她们母亲于何地?
  
  萧静开始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心中有了想法,轻声道:“说来林夫人还不曾向母亲敬过茶?”
  当年南阳侯将林夫人纳为姨娘,就一直将人放在边关,从未将人带入京城过一回。
  她们的母亲南阳侯夫人就算是心中再不满,然而夫君在外还需得人伺候,除了再送去了一个姨娘期盼着能分一分宠之外,也别无他法。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姨娘陪伴在自己丈夫身边声名鹊起,从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姨娘变成了有诰命的夫人,将自己逼得一紧再紧。
  更甚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林夫人生下儿子,而自己孤零零的守在京中的空荡荡府中,看着那一对狗男女向着世人说着他们的恩爱。
  
  萧安嗤笑了一声,偏着头道:“三年前外祖一家出事,父亲为避嫌没有为外祖一家走动半分,反而上书陛下严查此事,外祖一家因此被灭了三族。如今三年一到再入京述职却是带回了林夫人,大姐觉得林夫人这是来与母亲敬茶的?”
  这是见她们母亲没了娘家,林夫人又有军功在身,想要逼宫来了。那个女人,可比王府里这位齐姨娘要有本事得多,也更要不好对付。
  
  萧静手中的佛珠转得越来越快,嘴里却道:“母亲到底是他的结发夫妻,成亲二十余载,又育有二女。我还是三皇子妃,他敢与母亲如何?”就是爱疯了林氏,父亲哪来的底气敢与自家母亲和离。
  “他又有什么不敢?”萧安反问道,“还有一事大姐恐不知晓,林家有姑娘入了宫。”
  本转动得飞快的佛珠被纤细白嫩的手指掐住,萧静闭眼睁眼间情绪变化飞快,最后面色又趋于平淡,只心中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外祖一家出事,景王便逼她日益更甚,甚至到将器重的大宫女收为姨娘彻底掌控王府内院要逼她张口臣服的地步,要是南阳侯不再偏向景王,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父亲偏爱林夫人十多年如一日,亲自教导他所出的儿子,自幼往军营里带,已然将此子当作继承人来看,然后林家的姑娘进了宫,她母亲的下场会是什么?
  想通了这两点的萧静最后笑了起来,只捂着嘴不敢笑得太大声,随后眼睛里流出的泪水便打湿了双手,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衣襟上。
  她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个将她当作珍宝的父亲,早已经忘了她了,甚至打算毫不顾忌的牺牲掉她了。
  
  萧静的哭声十分压抑,压抑到只见着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却是半点不见哽咽,到最后连肩头的耸动都停了下来。
  萧安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如今是念不了佛了,被逼到绝路的她们,总得要闯出一条路来。
  “你想做什么?”流干了眼泪的萧静问道。
  萧安拿出手绢轻轻替心疼的萧静擦干了眼,放软了声道:“我不过一介闺阁女子能做什么,也不过是盼着阿姐与锦绣能安安稳稳的活着罢了。姐姐与侄女活得安稳了,我们母女才得有一口气在。”
  
  “安稳的活着?如今不是?”萧静跟着自嘲道。
  萧安收起了手绢,在萧静耳边道:“姐夫若是一辈子没那个机会,姐姐觉得日后世子之位会是谁的孩子的?若姐夫有那么一个机会,日后皇后之位更甚太子之位会是谁的?”
  萧静想起景王得野心勃勃,所有人都当她愚笨看不明白,然而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看得太明白了,才去念的佛。
  
  景王一辈子是景王,世子之位许他只会愿意留给那位替他筹谋划策的齐姨娘之子而不是自己这个不愿替他淘力的王妃之子;景王要有机会当上皇帝,那么皇后之位轮到她的可能太低,太子许不会是齐姨娘的儿子,然而怎么也当轮不到自己生下儿子。
  此回林氏女进宫,要诞下男丁,她不再有任何倚仗,面对野心勃勃的夫君,为了再得其他家族的助益,恐怕她的死期就更近了。
  可她的女儿锦绣不过三岁,要没了生母,谁知道还会被怎么践踏,能不能活到成年出嫁?
  
  萧静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个看戏的,终究也得下场与人共舞,清了清心,便对着萧安温柔的一笑,“妹妹放心,该我的,我必然要拿住,任谁也抢不去。”
  萧安来的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啰嗦其他,起身道:“姐姐如今有了精神,也是大好事。只是王府的中馈不比侯府容易,妹妹就不打扰了。”
  萧静难得起身送萧安一程,只一路言笑晏晏的将萧安说到了二门,再回头对着暗中监视自己的小丫头冷冷一笑,只将人吓得一跳,跑得飞快。
  齐姨娘这些手段,也太小太下作了些,其实也并无半分用处。
  
  到景王回府,从齐姨娘嘴里听说萧安今日上门之事,依然是先将王妃的院子清场,具体说的话,齐姨娘遵从景王的话并未打听。
  景王往朝中想了想,倒是想明白了,“南阳侯过两月就要回京述职了。”
  齐姨娘一听,先给景王倒了一杯人参茶,才温声道:“就是为了南阳侯,王爷也不该对王妃那么冷淡。”
  景王只嗤了一声,“林夫人又立了一功,父皇还不知该如何封赏,南阳侯夫人娘家又出了事儿,如今侯夫人之位难保。王妃,王妃只好好的念自己的佛就对了。我若是待她好,指不得才是得不偿失。”
  齐姨娘是知道林夫人的事迹的,听得王妃母亲侯夫人地位不保,就有些担心道:“林夫人是有大本事的人,又得南阳侯喜爱,这不是对王爷更不利?”
  
  景王妃要是连父族的支持都寻不到了,损失最大的只会是景王,毕竟当年景王愿意娶萧静,冲着的就是萧家与魏家的兵权与地位。
  如今魏家被平了三族,景王妃只剩下娘家,要娘家都不可靠起来,景王娶这个王妃就白娶了。
  景王面上不显,笑着与齐姨娘道:“她没了助益才是最好,免得她有了底气端着王妃的架子欺辱你不是?”
  话虽是这般说,然而齐姨娘也是知晓景王的抱负,若王妃真半分得力都无了,景王还没动手就怕就是淑妃都容不下要换一个更好的儿媳了,彼时换个主母她就算是再有本事又如何自处?
  只是这点子心思,自不能与景王说,齐姨娘心里闷着事只说着别的话了去。
  
  而在主院的景王妃得知景王依旧去的齐姨娘的院子,心下里也盘算开了。
  她对景王要论感情,那是扯淡,也无非是当年皇帝赐婚她不得不嫁罢了,对于此她心中早有数,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帝之子自然也少不得有女人。
  没谁天生想当人下人,如景王想越过太子,甚至越过皇帝,而齐姨娘不想当姨娘想要当王妃甚至是当皇后也不奇怪。
  有的人有野心有实力,有的人空有野心常余恨,一直以来她都不怎的计较过,毕竟她是御赐的王妃,一个小小的宫女想要取代她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是景王的野心勃勃,于她而言也不过是看一场好戏,他们的生与死和她何干?
  只是这一回,她还得先将自己及女儿保住了,才看得这人世旁人的笑话。
  
  景王妃的出手之快,在萧安的预料之内,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萧静再不得景王宠爱,自己带进王府里的人却没那么容易被人收买,又都是自幼习武的丫鬟婆子,大清早景王上朝,收拢自己的人打到齐姨娘的院子并不多难。
  王府里的小厮守卫到底也进不得内院,景王妃只进了齐姨娘的院子里一扫眼,罪名便定了,“用器逾越,杖三十。”
  用器逾越这个罪名不大不小,天下间的主子们不在乎就没事儿,在乎了就得出大事,何况还是在王府之中,更为注重规矩。
  
  三十板子之后,齐姨娘就被血淋淋的丢在了院子里的石板之上,疼得晕了过去。
  整个院子被萧静控制下来竟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想出去报信的下人,让跟着齐姨娘的下人们有一时间惶惶然无计可出。
  萧静知晓在景王回府前不将此事解决,等景王控制住了局面,她想要做的事就再难有机会,因此半点不停顿的,让嬷嬷抱着自己的女儿,让人拖着齐姨娘就朝着宫中而去。
  景王府的下人们自不敢拦,毕竟景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配有刀具,而景王妃的身份更是让他们在没有景王的命令之下不敢违背。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3 借事入宫解内患   景王之母为淑妃,皇后又健在,萧静头上其实算得上是有两个婆婆,但能为她主持公道的,却只有皇后一人。
  谁让景王自入朝廷之后,就与太子在政见上颇有不合,数次与太子作对,自顾风光得紧?
  整个皇家,估计也就皇后一系盼不得一直名声极好的景王出些篓子来。
  
  皇后的召见十分快,在景王还没来得及下朝,淑妃还没打听到消息,景王妃萧静就已经带着出的气少进的气多的齐姨娘到了中宫。
  萧静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将一长串钥匙与账本一摆,跪在地上求皇后给她一个公道,“儿媳从来不知,在王府里,儿媳的一句话竟比不上一个姨娘说的。也没想到御赐王妃,连王府半点主都做不得。儿媳嫁入皇家五年,自认没有用逾越之处,还请母后与儿媳做主。若儿媳真那般不堪,无法掌府上中馈,还请母后同意儿媳出家为道,为大庆祈福!”
  
  这胡说八道倒打一耙的话,萧静说得太过认真,若是齐姨娘醒着必然要辩驳这是萧静自己从来不愿意沾手王府中事,并非景王不敬王妃。
  然而齐姨娘昏迷着,景王在朝中盘算怎么抢太子风头,淑妃还在做着自己儿子又抢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喜爱的美梦,这王府中事最清楚的三人却只有萧静一人在皇后面前说话。
  皇后信不信景王妃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于太子一系而言有何好处。
  故,这事便是假的,皇后也得当真了。
  
  等淑妃知晓萧静带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齐姨娘去了皇后的中宫,已是在萧静的一番哭诉完后。
  粗粗装扮了一番的淑妃心急如火的赶到皇后宫里,却到底也还不及。
  景王妃萧静已经将该说的说了,该上眼药的也上了。
  淑妃到底是慢了一步,没机会阻止景王妃那张嘴。
  
  皇后与淑妃之间,关系算不得多恶劣,只不过儿子之间的争斗,让两个女人之间自然也有敌意。
  不想当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淑妃亦如是。
  
  淑妃急急忙忙进了宫殿拜见了皇后,偏头一看一身血淋淋的齐姨娘,只捂着胸口差点没出过气来,却因在皇后宫中不敢对跪在地上哭泣的儿媳如何,只得狠瞪一眼之后回头与皇后道:“娘娘慈悲,齐姨娘这模样实在有碍雅观,不如先请御医来将人伤口治一治了?也免得污了娘娘的宝地。”
  到底是自己自幼选给儿子伺候的人,不只是自己的眼线,对于齐姨娘的聪慧淑妃也是满意的。要人没了,再挑一个能得儿子真正喜欢,愿意亲近的何其难,作为母亲最怕的也不过是唯一指望的疏离。
  
  皇后也不想齐姨娘死在自己宫里晦气,便打发了宫女去寻太医,又让人将昏迷不醒的齐姨娘抬去了偏殿。
  “淑妃,不是本宫爱看热闹,只是这一桩官司,也是你的儿子儿媳闹出来的笑话,到底也要由你这个生母来断一断才好。”皇后将萧静哭诉的事情说了一遍。
  “也是到了今日本宫才知道,堂堂景王妃,竟然连王府的主都做不了。王府的中馈却是掌握在一个姨娘手里,想来景王是对陛下指的婚不满了?”皇后沉声问道。
  
  淑妃自然不能应,这萧静当年还是自己千般算计才求得的皇帝与皇后赐婚,选的就是萧静的家世与性情柔和,哪里知道今日萧静竟然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性情可半点不见往日的恭顺。
  这般动作之快,快到不论是谁都来不及拦下,哪还有贞静可言。
  “娘娘冤枉,臣妾当初亲自挑的儿媳,自然是喜欢的,哪有不满?”淑妃看了一眼萧静伏着的背影忙辩驳道。
  当年看中萧静舅家与娘家实力,千辛万苦为自己儿子求娶,要说实话淑妃对一向知礼的萧静是没有任何不满的,就算是外祖家被灭族出了事儿,不是还有娘家可依。
  所以对这个儿媳妇,在彻底没失去娘家的支持之前,淑妃都要拢着心才行,景王妃可不是齐姨娘那般身份的女子可比的。
  
  “没有不满,就让身边的宫女去作践一个有品阶的王妃?”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训斥淑妃的机会。
  “如今景王妃说要出家,你若同意,我便与陛下去说!好让陛下再为景王指一门满意的亲事来也未尝不可。”皇后一脸讥讽道。
  “本宫执掌凤印数十年,唯有今日方知,原来正室还比不得一个妾侍!景王自幼得名师教导,果真是好教养!”皇后一甩袖,猛拍桌子,一脸震怒。
  
  淑妃顿时跪了下来,与皇后道:“禀娘娘,齐姨娘自幼与三皇子一道长大,有些许感情想必是难免。三皇子年幼不知事,偏爱妾室,妾定会为儿媳做主,不让皇家蒙羞。”
  皇子偏爱侧室并不要紧,爱慕美色本就是男人本性,然而让妾侍行正妻之责,就是是非不分,德行有亏,教养不行了。
  淑妃与三皇子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一心想要个好名声,又岂能认了宠妾灭妻,不顾体统礼教这个罪行。
  皇后一出口就往三皇子身上泼污水,淑妃是万万不认的。
  
  皇后只冷冰冰地看着殿中跪着的人,道:“不知淑妃欲如何处置此事?一府之主,五年不得掌中馈,不知道的还以为淑妃在府上被景王供奉着呢!”
  王妃掌不了中馈,自然是上面有辈分更高的顶着了,景王再往上的辈分就只得是他亲娘淑妃,然而陛下还活得好好的,淑妃焉能入住王府?
  皇后这般说,让一向谨慎的淑妃后背起了层层凉意,渗出的冷汗将衣服都湿透,连忙辩驳道:“臣妾不敢!王府中馈自然要由王妃做主,府中也是因王妃这几年礼佛才交予旁的管事罢了。”
  前两年可以说是萧静新嫁娘,不懂王府中事,需要宫里出去的嬷嬷们指点,况王府有长史在,所谓中馈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再加上萧静入门几月便有孕在身顾不得中馈事,这后三年萧静自个儿去礼佛连外人都不愿意见了,又哪能把中馈之事怪在景王身上。
  景王妃这不知发什么疯要动齐姨娘,然而淑妃却是不想让自己儿子名声有损的。
  
  这话皇后也不知信还是不信,但也知晓在这种内院小事上给景王下绊子也不过尔尔,就放过了景王,道:“那淑妃又打算如何处置那位齐姨娘?要说皇子乃天子之子,自出身便为天下君子表率,焉能被妇孺左右?要说景王自幼与太子一道承名师教导,本性自然不坏,这过份看重情义,有所偏差也是难免。”
  这左一句右一句的,都是顺着她将一切错处往齐姨娘身上推了,倒是寻不出皇后这话的错处来。
  
  可淑妃哪不知道自己儿子对齐姨娘的看重,也自然知道两人的情义瞒不过皇后,皇后这是想要借一个女人的死来看有没可能废掉自己的儿子。
  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出的儿子,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有了好名声,就算是那个宫女自幼得自己喜欢,是个能谋划主意的,但与儿子相比,又岂能让自己儿子因儿女私情而断了前程?
  皇后要离间自己跟三皇子,淑妃也值得咬牙认了,“这般挑唆主子不敬主母的贱人,自当赐死!”
  
  跪在地上的萧静听得此言,只翘着嘴角露出一分讥讽的笑意,瞧瞧这些张嘴闭嘴就能断人生死的贵人们,心又凉了两分,将头埋得更低。
  而皇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也不会再抓着不放,就与萧静道:“景王妃可是见着了,就是淑妃娘娘也是站在你那一边的。何况本宫,自然不会见得那些宠妾灭妻的伎俩!”
  淑妃想要皇后之位,想要自己儿子取代太子,简直就是做梦,这也是皇后想对淑妃的警告,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母子俩那些动作,不过是没出手罢了。
  
  “多谢母后主持公道,”萧静闻言重重磕了一个头,继续编造道,“只夫君素来偏爱齐姨娘,更因此数次无故责难与儿媳。今日母妃要处死齐姨娘,儿媳自不敢多嘴,然而只怕回府被夫君一怒之下仗杀,还求母后赐我两位嬷嬷,以卫儿媳!”
  胡说八道多了,景王妃觉得自己说的都好似真的一般,脸上的凄惨意更重。
  
  淑妃听到自己儿媳明晃晃找皇后要人进府当探子,顺带还污蔑自己儿子性情爆裂,胸中一阵怒火直烧,只抬起头来指着萧静言不成句,“你!你……你……”
  她从来不知,自己的儿媳竟是这般人,只为了个姨娘,却是要把自己儿子往死里去坑,当初她到底瞎了什么眼,才看中了这人?
  可皇后是景王的嫡母,她偏还不能插嘴,阻拦不得!
  
  萧静恍若未闻,只继续磕头与皇后道:“母后乃天下妇人之表率,品德高洁,儿媳有女锦绣,虽年幼却多倾慕母后威仪,还请母后垂怜。”
  这是不只同意皇后送探子进府,还将自己的女儿送给皇后为质,淑妃被自己儿媳的糊涂气得一时换气不及,顿时晕倒了过去。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4 内患已除御外敌(一更)   皇后看着萧静这般做法,心中倒不见多高兴,多的却是悲悯,只深深叹了一口气,又高声道:“来人,将淑妃扶下去,请太医。”
  自有宫女进殿将淑妃扶到了偏殿,皇后这才起身走到萧静面前,轻声劝道:“你这又是何必?”
  跟自家夫君为敌,日后在王府中的日子又哪好过,就算是景王顾忌着外面的名声面上不敢与景王妃如何,然而这世上磋磨人不让外人发觉的法子又哪少过。
  景王妃萧静,性情到底是太过刚烈。
  
  萧静抬起头来,惨然一笑,“母后,儿媳是无路可走了。今日齐姨娘一死,景王恐是再也容不下我的。儿媳本是高门嫡出,不敢有辱身份任由卑贱之人践踏,如今也唯有锦绣一女放心不下,还求母后垂怜!”
  说完这话,萧静又直接在地毯上砰砰砰的磕头起来。
  
  皇后皱眉,“不过一个姨娘,就是自幼一道长大的情分,何至于?”
  三皇子野心这般大,怎会真因一个姨娘而对自己有助益的皇子妃如何,就是日后君临天下也得看三皇子有没那个运道。
  要三皇子景王真那般昏聩,也不用她与太子视之为敌了。
  
  萧静哪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泪流满面道:“母后有所不知,儿媳自嫁进门五年,从不知齐姨娘所住之处,只今日去看,才知竟与王妃所住正院一般,府中上下奴才皆听她调遣,内室摆设比王妃正院更甚。这般折辱,儿媳断然不敢再活的!”
  她乃高门嫡出,见多了这京中家境好坏地位高低的女人们,除了如她外祖母那般只会上场杀敌的妇人,对于精致的东西,鲜少有不喜的,齐姨娘再心机深沉,那份野心勃勃不也冲着这天下富贵而来,藏得再好也能让她抓出把柄来。
  
  皇后听到一个妾侍的院中摆设竟然敢比王妃了,心中又有了想法,只将人扶起来道:“竟是这般没有体统,景王妃只管放心,今日之事我这个做嫡母的自要为你讨要一个公道!”
  “来人,去请陛下散朝后来这一趟,说是本宫有急事要说!”皇后快声道。
  有宫女应声而去,萧静又道:“还请母后派人前去王府,将齐姨娘的院子围起来,好证明儿媳并非不容人,实在是无法再忍下去。”
  萧静本留了自己的陪房守着那院落,然而到底比不得景王自己的人,等王府的长史反应过来,也怕到此时已经抵挡不住了。
  要景王外院的人将齐姨娘院子里的东西撤了藏好,今日就得是她胡搅蛮缠,有失皇家体统,这个局她早就设好了,万不想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皇后自然愿意坐实三皇子的罪名,便传旨让身边的太监带着宫中侍卫浩浩荡荡一行去了景王府。
  这消息传到南阳侯府之时,南阳侯夫人眼底有哀意,“当初若不是有指婚,你姐姐如今何必受这些苦?”
  静安坐在一边,并不难过,只与自己母亲道:“母亲放心,只今日之后,姐姐再无性命之忧。”
  南阳侯夫人却道:“如此与景王撕破脸,与你姐姐有什么好处不成?纵使性命不忧,日后只怕你姐姐更难过。”
  萧安扯着嘴角,眼神里露出的冷硬不似十四弱女,“就算是如今阿姐忍让了又如何?只怕日后他成了事儿,也便宜不了阿姐。母亲想让阿姐日后从妻为妾受那般折辱?”
  
  皇子妃不一定能成皇后,终究还是要看继位的皇帝怎么想,然而萧静将景王这人看得太过明白,就知道日后景王就算是成事儿,自己许也当不成皇后,要执意被朝臣们立为皇后,也怕活不长久或者一辈子无嗣。
  只之前觉得自己有娘家在,只老实本分或许还能有安身之处,如今娘家连自己母亲地位都不稳了,那点子的底气自然消散无影。
  人总得为自己寻条活路的,就算踩在万千人的尸骨之上。
  所以,萧静动手快、准、狠,直接与景王撕破了脸。
  
  见南阳侯夫人摇头,萧安又道:“如今阿姐向皇后投诚亦有好处,至少将自己与锦绣护住了。只要太子一日还是太子,皇后一日还是皇后,阿姐与侄女儿就不会有事。何况,陛下待太子与娘娘到底与那些妃子是不同的。”
  废了三皇子,萧静与锦绣郡主才能真正的活得安全,且还能从夺嫡的漩涡里抽身,即便日后娘家靠不住了,景王妃的位置也安安稳稳的在那坐着谁也撼动不了。
  如今自家母亲地位不稳,萧安要的,一直都是先将自家阿姐放在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景王再无状,却也是皇帝的儿子,景王妃进宫告状,也不可能真把事情闹到皇宫外来,让臣子们私下里笑话,明里上书博个美名。
  只不知为何,景王妃却是当着皇帝的面求了恩情救下了齐姨娘的命,而景王自然是被皇帝训斥,禁足三月,让他在府上闭门思过。
  三月不上朝堂,其实也不算得大事,到底皇帝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舍不得真的惩戒,至于受委屈的儿媳,又不是公主有天家血脉,其实皇帝并不是那么关心。
  
  至于锦绣郡主,因为景王妃执意,便被放在了皇后身边教养。
  皇后只得一子,下面孙辈里也并没有郡主,因此对听话乖巧的锦绣也算得上疼爱。
  不说别的,就冲着景王妃的这份破釜沉舟一般的投靠,皇后都要将人护好了,好对得起景王妃给景王恶心的这一回。
  
  萧安后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的阿姐自己了解,不会将齐姨娘随便留下的,总归是在后面有大用。
  也是到了这时候,萧安才开始将目光集中到了南阳侯与林夫人处,“母亲,您可是想好了。”
  南阳侯夫人今年不过三十五六,一直养尊处优之下并不显老,然而心中却有些沉郁,只面上不显还笑着道:“要说前些年,我对你父亲还有期待的。只三年前那一桩之后,我就明白了,你们那个英明神武的爹是回不来了。”
  
  当年互为武将之后,南阳侯夫人也并非不通武术兵法之人,因此在两家结亲之后,南阳侯夫人魏氏与南阳侯萧曹也是恩爱过的,且恩爱了好几年。
  后来南阳侯在外领兵,南阳侯夫人带着大女儿在京城里为质,两人时常来往书信,信中一点一滴的都是爱意。
  又谁知不过几年,南阳侯身边就出了一位奇女子,竟是一点一滴的取代了她在南阳侯心中的地位。
  她是侯夫人,又不能跟去边关与夫君相聚,心中也明白他终归是个男人,身边需要人服侍的,只是不曾想会到如今这个局面。
  
  “林夫人确实是位女中豪杰,为娘的也十分羡慕于她可以为国立功,然而那般有本事的女人,为何又偏偏要抢别人的夫君?”南阳侯夫人至今都是不恨林夫人的,怨的也是南阳侯的薄情,却是对林夫人的选择十分不解,颇有些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遗憾。
  萧安对那位林夫人并不推崇,道:“母亲为何要羡慕她,若不是因母亲嫁与了父亲,要只嫁个外祖手下的小将,如今也未尝不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封将拜侯。林姨娘何德何能能与母亲的才能相比?”
  
  魏氏当年武术与兵法并学于军事上有远见,不然也不会被南阳侯看中请了媒人上门,且夫妻恩爱多年。
  在萧安看来,自己的母亲在军事上的才能远远高于林夫人,就算是远在京城也能估出南阳侯每一场战事的局势来就足以证明自己母亲之慧。
  也不过是林夫人占了妾侍的便宜,能陪在父亲身边罢了。
  
  相隔万里的红颜,到底比不得仅在身边的知己,南阳侯后来偏爱林夫人让萧安老实说也并不觉得奇怪。
  林夫人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当了别人的妾侍,还妄想着当主母,只守在边关充作夫人来打她母亲的脸。
  这不是笑话是什么?她若是忍了,才不配为人子女。
  
  萧安鄙夷道:“父亲好歹有一张脸在,又位高权重,许在林氏眼里,只这般的男人才配得上她,也只她配得上那般的男人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爱的是父亲的权势。不然边关热血男儿十万,不曾娶妻的万千,据闻为她一直不肯娶妻的小将亦不是没有,为何她偏偏就看中了一个有妻室的?不过是贪婪罢了!”萧安对林夫人看得太明白不过。
  这般不要脸的女人,如今气势汹涌的回京,还想要扶正,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了。
  自己母亲以往没跟姓林的计较,不过是因跟妾室计较跌份,要真任由妾室挑衅而不还手,让人以为京城的侯夫人是泥捏的,她母亲就不会姓魏了。
  
  “你父亲那般品貌,有女子偏爱,自不足为奇。”魏氏觉得自家小女说的倒也是实情,当年她嫁于南阳侯何曾不有他俊美的缘由在其中,林氏也是女子自也是会心动。
  萧安却是见不得自己母亲对待南阳侯那副颇为欣赏的模样,只冷冷插了一刀,“母亲,若没有林氏,当初外祖一家出事,父亲许是会帮忙的吧?”
  只这一句,将魏氏心中的那些柔软顿时打散得一分不剩,还更冷了心肠,“想当年,你父亲与你舅舅那般交好,最后明知你外祖一家是被冤枉,不只不救助竟还落井下石,这份情谊我可都记着呢!”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5 景王生恨王妃乐(二更)   萧安就道:“谁让母亲碍着了林姨娘的道了?要外祖家在那没出事儿,许父亲一辈子都不会带林姨娘回来,就算她在边关再被人叫夫人,回京了一辈子也只是个妾,无非是可入萧家祠堂有香火孝敬罢了。便是她儿子为世子,也得叫您一声母亲,您一句不孝就能断他前程。”
  这也是萧安最为鄙夷她父亲的地方,为了所谓真爱处处着想,却是处处将她母亲逼向绝路,好似当年不是自己上门求亲的一般。
  要是真男人,也不会连家都平不了,徒让人笑话。
  
  魏氏何曾不知道当初娘家出事自己夫君落井下石也不过是为了断她的后路,想要扶正林姨娘?
  如今他终于愿意带着林姨娘回府,图的是甚也显而易见,就是瞎子也当看得明白。
  要知道当年林姨娘生子,她便多次写信前去,想让将林姨娘或者那个孩子接回京中,却是每封信都石沉大海。
  如今觉得扶正有望了,那儿子也长大了,就是有个什么意外,她也无法将那孩子养熟,就把人带了回来,真真是打着一副好算盘。
  
  “安娘,你放心,母亲不会心软。母亲那点子心软,早就在他在你外祖父一家出事之时落井下石之时就没了。”魏氏安抚萧安道。
  萧安对南阳侯从未有过父女之情, “女儿只是怕母亲一时心软,日后会更难过。”
  自己的夫君好不容易回京,却带着别的女人在眼前晃荡,这般的苦楚萧安就算是没体会过,然也知晓谁遇着了也定不会开心,这跟她阿姐在景王府里有何区别。
  这般的男人,在她眼里,通通都是贱人,不论身份。
  
  而此时景王府里的景王妃对上砸了满屋子物什的贱人景王却淡定得紧,只轻轻喝了一口茶,挑眉看了眼被气得脸都涨红的景王,还笑着问了一句,“王爷可是砸累了,不如坐下来饮一杯茶解解渴后再砸?”
  这番明晃晃的讥讽,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景王抬眼看向景王妃,连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来了,更是止不住的杀气腾腾,哪还有对着外人那番的风度翩翩,儒雅风流。
  景王从来都没如今日这般厌恶过景王妃,更甚者是一种恨,恨得他捏紧了拳头想要砸在她那张终于愿意笑盈盈的脸上。
  
  然而在眼光触及景王妃似乎是无意捏碎的一粒珍珠后,拳头却是松了,只咬牙切齿道:“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王妃过,王妃为何害我?”
  景王妃颔首,轻轻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中破碎的珍珠碎屑,“王爷待我确实不差。”
  “那你为何害我!”景王再次怒道。
  当年景王娶到景王妃之时,也算是对她好过,只可惜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在许多事情上的观念不一致到最后连起码的尊敬都给不了了,只得相敬如冰。
  但该给王妃的体面,景王自认为从来都是给足了的,就是外面何人不羡慕景王妃嫁得如意郎君,偏偏在景王妃这里,就没见这人真给自己半分颜面过。
  
  萧静偏着头想了想,想了挺久,才道:“许是因为王爷你心里的人不是我?”
  齐姨娘还只是宫女的时候,萧静在皇宫里就见过其人,对于这人有多少心机她并不知晓,然而却也在一年少少的几回里见过那两人之间的互动。
  许是因她性情过于淡薄,交好的闺友较少,方才让她有机会在皇宫里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到后来倒是真对她有些用处。
  说景王对齐姨娘的情义,萧静相信,自幼一道长大的情分自然也骗不了人,然而她更知道景王的野心,那点子情义在野心里也算不得什么,不然当初就不会娶了她为王妃。
  
  景王妃的这番说辞,不说是景王,就是鬼来了都不信。
  若景王妃真倾心于他,这些年早就辅助他了,而不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念经说道不管王府中事。
  他虽是将内院中馈交给了齐姨娘掌管,然而却也是因萧静她自己与自己不合方才有的下策,不然就是为了贤名,他也是愿意萧静掌事的。
  如今萧静来说是为了争风吃醋?
  景王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才会想从景王妃嘴里得到答案,其实自己心里也早就有了猜想,“你不过是见不得本王好!”
  
  景王妃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王爷,让妾身安安稳稳做个王妃可好?还是王爷若是心愿得偿,会许我以前程?”
  景王被气得比之前更甚,看向景王妃的眼神十分恨铁不成钢,道:“我早与你说过,你本我正妻,自是妻随夫贵!”
  可这王八蛋她就是不信,逼急了直接撵人。
  
  景王妃却是摇头,“这话我可不信,王爷若是得偿所愿,怕第一个没好下场的就是妾身了,谁让妾身挡了齐姨娘的道?”
  “齐氏不过区区宫女,又如何碍着你的道来?”景王脸皮一抽,完全想不明白萧静为何偏偏对着一个宫女耿耿于怀。
  别说男人三妻四妾不足为奇,就是齐姨娘也不过是他一气之下随口说了收用,到底也没真正动过。
  皇帝敬重皇后,看重太子,就是他为想在皇帝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想得一句此子肖我,也做不出真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况就是要收妾不也得在王妃彻底生不出来之后才为好?
  
  景王妃却是将这人看得透彻,“自古以来二嫁妇人,罪臣之女都能富贵无边,一个身家清白的宫女又为何不能?王爷也莫怪妾身为何不顾体统,到底是心有戚戚不敢有他心。况王爷是知晓我为人的,齐姨娘受的也不过是皮肉伤罢了,若是我不先动手,等着母妃、母后动手,那么个娇滴滴的人儿,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说起来还是她这个当王妃、当主母的厚道,没能要齐姨娘的命,换个不厚道的这会儿齐姨娘尸体上都长蛆了。
  
  景王自知说不过景王妃,却又忌惮景王妃的身手不敢动武,只得喘着粗气头也不回的出了主院。
  剩下景王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又收敛起了神色,嘴角里鄙夷着道:“妻随夫贵?”
  要真妻随富贵,她母亲如今何至于如今被一妾室威逼,若是妻随夫贵当初她母亲要没嫁与父亲如今当在边关为将谁敢轻易小看?
  男人的那些兴起之时的鬼话,她要是信了才是有病。
  
  内患将平,回头再想着边关的林姨娘,景王妃嘴角一勾,她倒是盼着能见一见这风光霁月的人儿了,想看看这人到底有何般本事迷惑住自己当初也算清明的父亲。
  又想看看这林氏有多大的野心,竟敢朝着她母亲伸出獠牙,也当她这景王妃也是死的?
  也不知与齐姨娘相比,谁够不要脸。
  毕竟齐姨娘当年也与林氏一般,若是不想着与人为妾,却是再嫁个清白的人家也不难,能在淑妃与景王身边说得上话的,随意嫁个一般人家还不得供起来?
  终究是野心太大,想要得太多。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6 魏氏巧言为和离(三更)   两月后,南阳侯携林氏与独子萧杨铭庶女萧淑回京述职,过府而不入,只将爱子爱女安置在了城外,带着爱妾进宫觐见了皇帝。
  魏氏大清早起了身,着人换了新衣,梳了旧时妆,慢悠悠地吃了早餐,才进了书房让人研墨。
  等写好了和离书,先请了见证人签字用印,回头让身边的嬷嬷带回来,摆放在桌上,许久后终于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南阳侯。
  
  南阳侯已年三十七八,一直在边关风吹日晒,纵使年轻时再俊美,保养得再好,也掩盖不了那一身的沧桑之气。
  到底也是近不惑的人,又长途跋涉,让人见着也难想出当初的俊美无匹来。
  “夫君将爱妾爱子放在京外,却不带回府,是怕为妻对她们不利?”魏氏抬眼看向多年未见的南阳侯,与南阳侯倒了一杯茶后随口道。
  魏氏就有这般的本事,从不跟人争吵,不论多大的事都能与人一杯茶里心平气和的论高下。
  
  魏氏是什么样的人,南阳侯自然清楚,被这么一问,脸上有些挂不住,只羞愧着脸道:“敏兰,林氏从来没想过与你相争。”
  “相争?我是妻,她是妾,各自恪守本份就是,我与她有何相争的,老爷?”魏氏听到这话眉一挑,只觉得可笑。
  南阳侯听得那个妾字有些刺耳,小声诡辩道:“她也有陛下赐下的诰命,且是她自己用军功换来的,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心想也怪了,明明在回京之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的,怎的见着了人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然而南阳侯此话却是诛了魏氏的心。
  “我也想自己挣一个,可我有机会么?”魏氏颇为嘲讽道,到底对如今的南阳侯有些失望。
  南阳侯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妻子当年为何不能与自己一道前去边关,也不过是为了他能顺利掌兵,让与自己感情深厚又娘家掌着六关的妻子留在京中对皇帝表明忠心而已,因此心中万般话语都变得沉默。
  梁氏揉了揉太阳穴,也不啰嗦,继续道:“你说她有诰命,是打算分出二府,还是打算休弃了我,好将她扶正?”
  
  “也是,我如今一无所有,娘家又失了势,自然比不得有军功在身的林姨娘,侯爷乃军功世家,又有娇妾辅助,爱子在怀……”魏氏开始与南阳侯分析这利弊起来。
  跟一般女人那样上爪子挠人,嘴里骂负心汉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最多也不过是跟南阳侯说说这天下间男人们都喜欢的美事儿。
  
  南阳侯本是听着的,只是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心里十分不是味道,忍不住出言打断道:“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嫌弃我的娘家被陛下定罪,只是心中真的爱慕林姨娘,不愿意委屈在边关与你一道吃苦的林姨娘?阿曹,当年我们新婚之时,你也说过心悦我。”魏氏说到最后摇着头连语气都变得有些遗憾起来,这真爱也忒不值钱了。
  
  “还记得你当年意欲娶我,与我父亲保证一生不纳二色,不然我父亲如何将我嫁给了你?当初生下大姐儿的时候,你也与我说过,是个姑娘也无妨,只好生教导,日后也未必不能与男子一样上战场为家争光。夫君可还记得在边关回来时着她去戏班子里玩儿,她最爱看的便是那一出《女将》。如今我儿在三皇子府被一介姨娘欺辱,你可还能有疼她之心?”魏氏说到女儿,再坚强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清泪,只固执着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
  到底是曾经爱恋过的男人,魏氏并不愿在南阳侯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她亦有自己的骄傲,不愿为一段过去的感情在负人心面前折腰示弱上半分。
  
  南阳侯许是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刚强的夫人哭,竟是呆立在那,想着魏氏说的曾经那些过往,心中更是踌躇了起来。
  自己能在边关放心大胆的打仗,哪没有夫人在京中操持的功劳,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委屈她的。
  然而想到十年如一日的陪在自己身边跟自己出生入死,又为自己生下聪慧儿子的林夫人,南阳侯心中是彻底纠结了,全没有准备进京之时的意气风发,只觉得头发怕都要愁白。
  
  当初林氏跟自己的时候,说过不愿为妾,是自己花言巧语哄骗了她,这些年也只能让她一直呆在边关,不让她面对魏氏,就假装是自己唯一的妻了,如今他已经将人带回了京城,就是打算给林氏母子该有的名份。
  但魏氏却是自己初经人事之时第一个心动的女人,不说当初与自己琴瑟相和时的情义绵绵,就是后来因身边有了林氏两人感情日渐淡薄不再有锦书系情,然而从京中到边关却还是有联络,他在边关能及时得知朝中局势,少不得有魏氏传信且在旁注解,这也是林氏比不上魏氏的地方。
  说到底,在南阳侯心里,是两个女人都舍不得的,也只是被林氏逼到了如此境地,此时他倒有些怨恨林氏不知分寸起来。
  
  魏氏等着泪冷也没等到许多年前时一般的安抚,便知这人与以往是真真的彻底不同了,再抬头看向南阳侯时,心中的算计便不再那般犹豫,只按着自己的心思道:“你我自幼相识,我是怎样的人,夫君自也清楚。如今林氏陪着你出生入死十多年,又与你生了唯一的儿子,就算是为了儿子能正大光明的继承侯府,你想要给她一个名份,也并不奇怪。”
  “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我结缡二十余年,自也有恩爱之时,我又焉能看着你为难。”魏氏指了指桌上的和离书,“如今我已备好了和离书,也请中人见证,只用你签字画押即行。自此之后,婚嫁各不相干。也愿夫君与林夫人日后夫妻相爱,儿孙满堂!”
  
  南阳侯在回京之时,一路想的都是如何寻到理由休妻或是和离,然而没想到魏氏竟会自己提出来,此时本心中就犹豫不决,再拿起手中的和离书来看到最后抖着手,一脸不忍道:“夫人你……”
  好似接受不了自己会被魏氏先舍去,自己的忘恩负义就不是一般。
  魏氏将一切都放了开来,心中郁郁不再,一脸坦然地对南阳侯道:“若是你休妻再扶正林夫人,到底也与林夫人名声有碍,且还要与景王妃的名声作想。倒不如和离了,别人也不好拿林夫人说嘴。你我夫妻一场,我是都盼着你处处都如意的。”
  
  这般善解人意的夫人,甘愿为自己守在京城二十余年,为自己应酬京中的事宜,南阳侯那心就算是铁打的,在此刻也心软了,况这人向来自诩深情,此时只把心都偏向了魏氏,早忘了林氏一早的耳提面命,只把和离书一放,就下定了决心,握住了魏氏的手,“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
  魏氏却是摇头并不居功,“你我夫妻一体,这些都是为妻该做的,夫君说感激却是在妾身的心上捅刀子,将妾身当作了外人。”
  
  南阳侯握着魏氏的手,想着林氏时不时的邀功逼迫,觉得她是真比不上魏氏,就道:“夫人尽管放心,林氏此回就算是诰命与夫人平齐,日后她进府了那也是她是妾你是妻,谁也改变不了。”
  林氏的好他也知道,然而比起魏氏的识大体,以大局为重而言,到底有些小女儿心态了,侯府当家夫人到底还是魏氏更为合格。
  
  可我凭什么要呆在这府里,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恩爱,等着百年后那个贱种继承侯府,只当我在京中为你打理好的一切便宜一个贱人?
  或者没脸没皮一般跟着一个下贱的女人争宠,弯腰伺候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天下就没这般的好事儿,魏氏心想。
  
  “夫君。林夫人深爱于你,才愿意陪你一道出生入死。她在乎的不是诰命,是她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没有人比女子更了解女子,妾身知道她心中最想的还是正大光明的成为你的妻,可以与你并道而行。我也知道林夫人心中的愧疚,她住在京郊不愿意来看我,必然是觉得抢了我的夫君心中有愧,不敢贸然冒犯。若是夫君将林夫人接进府中,日日面对着我,她心中要如何想?”魏氏道。
  
  自己这个丈夫到底还是不懂得女人心,所以林氏可以算计他,她自也可以算计回去,魏氏又道: “而妾身心中也不会好受。要说对夫君的爱意,妾身自诩不比对林夫人少。要妾身每日看着夫君心中装了另一个人,只怕是迟早要动手的。这般又与那些后院毒妇有何不同?我不愿变成那般的可怜女人,更不舍让你为难。倒不如此时了断,让你我之间只有恩爱从无间隙,日后年老之时回想起来还能得坦然一笑。”
  
  如此却是让南阳侯更舍不得魏氏,以往身边有林氏之时,没得对比,只靠着记忆中的人与林氏相比,看到的自然只有活生生的林氏的好。
  如今进了京城特别是进了皇宫里面见了皇帝之后再回头看到活生生的魏氏,再与魏氏毫无顾忌的说上这么一回话,却又觉得还是魏氏处处比林氏要强。
  至少魏氏从未驳过他的颜面,成婚二十余年不曾红脸,纵使再大的事却也是委屈自己为了他好。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7 千般筹谋只为女(一更)   南阳侯不想和离了,但魏氏向来固执,真做了决定却没那般容易改变,只一想又想到了景王妃,就道:“你之前还说我儿在王府里受了委屈,只我远在边关只听说景王敬重静儿,就是你也没与我说过,这是怎的回事?”
  好歹也算是另寻了话来说,不用再说和离之事。
  南阳侯只觉得自己问这一句,问得正好,就是为了景王妃的名声,魏氏也不好再提和离之事不是?
  
  而魏氏总算是等到南阳侯问到景王妃了,此时倒是说得轻松,“也无非是为了个小宫女,景王面上做得好,拿着咱们女儿得了一圈子的好名声,在后院里却宠那小宫女得很,逼得王妃只得在王府里吃斋念佛。王妃忍不住就往宫里告了一状,让那宫女吃了些苦头,因此跟景王已经彻底翻了脸。”
  当初皇帝赐婚,南阳侯就知晓里面定然有景王与淑妃的筹谋,如今景王竟敢如此对待他的女儿,可见这人不过如此。
  只是想着自己为了林氏冷落了魏氏这么多年,南阳侯也难免有些脸红,就与魏氏道:“撕破脸便撕破脸,只是如今这境地,和离的话夫人还是莫要提了,也免得让王妃在京中更不好立足。”
  王妃之母和离,且还处在外祖家被灭族的情况下,在景王府就更不好立足了。
  
  左拥右抱的想法南阳侯是想坐定了,然而魏氏却不想给他机会,只调笑道:“虽妾身远在京城,却也知晓林夫人河东狮吼之名。”
  这话说得南阳侯脸上一燥,顿时有些觉得没面子起来,不过这也是实话在自家夫人面前倒是不用多辩驳。
  魏氏却沉了脸,继续道:“只是京城不比边关,这将闹起来……南阳侯府到底是百年世家,焉能如此没规没距让人笑话,让百年名声坠于一旦?若林夫人没有诰命之身,倒也好处置了,只在后院里闹得再厉害把下人的嘴管严实了,旁人也知晓不得,就是笑也不过是笑妾身管家不言与夫君无关。可林夫人有诰命在身,又是个再洒脱不得的人,总是要出门见客,怕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下来的。再者听说倾慕林夫人者众,夫君带她回京之时想必应允过她,若是反悔了……”
  
  林氏要回京里当个跟别家一样只关在后院里的妾倒是好了,可一身诰命一气之下闹着不跟南阳侯过了,要舍了诰命跟别的人去过日子,以南阳侯对林氏的感情,又有对林氏的依赖,这事儿铁定不成,到头来还得埋怨自己了。
  当然,若是南阳侯以强权留下林夫人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人一向自诩情深,自不做那种自认为失了身份之事。
  魏氏要想跟南阳侯和离,哪有不将这对狗男女了解得彻底的理在。
  
  南阳侯被魏氏一席话简直说到心坎里,心中再舍不得魏氏这般贤良的人,也知道林氏不如魏氏顾全大局,到底还是要委屈了魏氏,“可我答应过岳父要照顾好夫人,如今又焉能失信。”
  好似才回府时心里不曾想过要和离一般,又好似当初那封落井下石的折子不存在,这不要脸的模样只让魏氏看得鄙夷,“我娘家早就被抄家灭族,哪还管得了活人的事?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何苦作小女儿优柔寡断状?就是王妃,我与你和离,难不成她就不是你女儿了不成?况王妃乃陛下赐婚,景王想反悔除非把王妃弄死了算,只是夫君莫不是会眼睁睁地看着王妃被人害死?”
  南阳侯忙道:“自然不会,她是我第一个孩子,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
  
  可你到至今也没问过二女,魏氏对南阳侯失望透顶,有些疲惫道:“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不然你又将林夫人带回边关去,她可愿意?况孩子当也该请封世子了,这必然是要记在我名下的,林夫人又愿意?”
  南阳侯看着显出疲态的魏氏竟也觉得自己跟着疲惫起来,开始后悔当初就不该带林氏回京,应允那些事情来,可要跟魏氏和离了,似乎心中又不甘心。
  魏氏又道:“况我娘家涉及叛国造反罪名,虽罪不及出嫁女,只你是魏家女婿,更怕陛下心中有想法,倒不如再立侯夫人为好。”
  
  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南阳侯这样的男人可不只有儿女情长,还得有家族前程,而家族前程必然在儿女情长之前,不然南阳侯就不会在边关守上这么多年,而是直接回京来要休妻扶正妾室了。
  南阳侯也确实是被魏氏最后这一句话彻底再说动了心思,魏氏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情分他记在心里,想到今日皇帝那难测的态度,到底是下定了决心。
  
  等看着南阳侯在和离书上签了字,魏氏彻底放了心,与南阳侯说话倒是柔软了些,“妾身的嫁妆,当初王妃大婚,已经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妾身便想着留给安儿当嫁妆了。至于你在边关的那一对儿女,本也在林夫人身边长大,与林夫人感情深厚,听闻林夫人持家有方,想来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妾身这里就自私这一回,还盼夫君莫怪。”
  南阳侯喜欢魏氏的坦荡,见魏氏竟是半点不曾为自己打算,就皱眉,“你将嫁妆如此分得干净,那你出府后又住在哪?靠什么为生?”
  到底曾经是相爱过的,性情中人南阳侯焉能让跟过自己的女人受苦。
  
  魏氏摇头,“魏家出了事,家产被抄,子嗣断绝,妾身已是孤零一人,住在哪又不一样?夫君也知晓,我虽自幼习武学兵法为主,但女红却也不错,日后一人独居无事,随意做些女红卖也是能养活自己。何况那也是最糟的情况,咱们的儿到底是皇子妃,就是靠着王妃过日子,妾身虽不如现在却也吃喝不愁。”
  王妃的亲娘在外讨饭吃,皇家都得没脸,在想到和离之时,这些魏氏都想了明白。
  
  南阳侯却是摇头,他们夫妻亦不过是因权宜之计和离,可没与别家那般翻脸,夸口道:“你我虽和离,然而夫妻二十年,焉能让你日后连吃喝都愁,你在京中操持二十年,这份家业总也有你一份!”
  魏氏等的就是这老王八这一句,顺口道:“说来妾身还有一事,还想请夫君应允。”
  南阳侯想到魏氏为了自己,竟是连个名分都保不住,连半分产业都不肯要,自然是什么都想应允,“夫人直说就是。”
  
  魏氏就道:“妾身听闻林夫人赚钱有方,就想着夫君是否可以将侯府京中的这份产业留给两个孩子?”
  南阳侯立府百年,这京中的产业百年累积下来却是不小的一笔,魏氏一开始就是要了整个侯府,南阳侯顿时楞在那了。
  这世道从来都是家业传男不传女的,魏氏这一张口就是要将侯府百年家业分给两个女儿,这话谁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点魏氏早就思虑到过,只叹着气道:“当初林夫人产子,我与你送信去说想将她们母子接回京城里来,要说没有私心却是哄你的话。”
  “我知晓你心中装了别人,也不想逼迫你,也无非是想要让她们姐妹与你儿一道长大能累些感情出来,日后出嫁之后也能得娘家兄弟帮扶。只是你舍不得,以为我会使什么手段,便让那孩子一直住在边关,竟是连京城里的人脉都不要了。”
  
  魏氏叹道:“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总是一回一回走动才出来的,两家小辈一道长大的交情到底是比长辈之间的要靠得住,将来各自的府邸还是他们年轻人去继承。如今说句不好听的话,林夫人的心胸,我是不敢信她教出来的孩子日后会为我的两个女儿撑腰的。”
  “不说王妃如今与景王闹翻,日后的日子必然难过,对上皇家也无非是手里捏着多些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才好过日子。就是安儿,你也知晓她自幼被我父亲带在身边教养,秉性却是与我父亲一般暴烈,如今已年过十四,在京中却是无人上门求娶。这日后不论她嫁人或是不嫁,要日子过得舒坦,又哪一处不用花钱?”
  
  魏氏只先将林氏踩了一遍,再说了对两个女儿的担忧,最后免不得还要捧一捧林夫人,“
  况林夫人有范蠡之能,日入斗金,手中必然珍品不少,又哪看得上侯府京中的这点子产业?虽说男子才得继承家业,然外嫁女的体面也何尝不是侯府的体面?他们姐弟之间没有感情,日后如何得守望相助?少不得也要有一方示好一二,才好在京中立足。”
  这话说得也算是实话,要当年林夫人将儿子送到京中来养着,这南阳侯府在京中的往来应酬自然也是要林氏那个儿子端上台面来应酬的。
  可惜林氏眼界太小,到底没想明白这一点,这如今带着儿子来到京城,就是与南阳侯府交好的人家还会有往来,但又哪真能亲近到上一辈之时,说到底还是要上面两个姐姐的姻亲帮扶做脸。
  
  林氏的性子,南阳侯再了解不过,也不得不承认魏氏说的是真话,林氏最讨厌的也莫过于自己在京中的妻儿,要让自己的孩子日后为另两个出嫁女撑腰,就算她将自己的另一个庶女教导得再好,终也不可信。
  无他,一个不过是个死人与他没有感情的妾侍,而魏氏又哪是区区妾侍可比拟的,为魏氏两人在边关之时林氏也闹过好几场。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8 为产业情人失和(二更)   再者从大局上来看,他们兄妹要能弄出一两分情分出来,也未必不是好事,就如魏氏所言,自己儿子在边关十年,京中之中的人脉总归是要当王妃的姐姐的指点一二。
  更何况魏氏也没说错,林氏这些年在外经营那般多的产业,也并不差这点银子。
  南阳侯自觉有愧,想着自己在边关的产业多在林氏手中,又念着林氏赚钱有方,许并不在意府上那点银钱,因此大手一挥,将府上京中的产业一分为二,一份充入萧安嫁妆之中,另一份就给了景王妃,两份都暂时交与魏氏保管,并立了字据分割。
  这也算是对魏氏的弥补,拿银子买一份心安理得,好似这般做,他对当年求娶来的夫人负心薄情就不存在了,而魏氏就算是和离了也依然会记得他的情。
  而林氏身边的一对儿女又能得前面两个女儿的恩惠,日后便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到此刻,和离事成,魏氏也再懒得应付南阳侯,与他道:“如今你我夫妻既已和离,侯爷当将此事说与林夫人知晓才是,免得林夫人在城外心中牵挂胡思乱想太多。况孤儿寡母的,与兵士们住在一道,没有当家的陪着,到底易招风言风语。如今是在京城,可比不得边关男女不拘小节,侯爷还是要谨慎为好,京中的御史可都是硬骨头。”
  魏氏可不想将南阳侯留在侯府里,只觉得晦气,要将人撵出了京外才好。
  
  南阳侯本对着魏氏凭空又冒出了一片情义来,只觉得亏待了魏氏,想要今日留下来与魏氏做个最后的一日温存,哪知魏氏竟是撵了人。
  只是魏氏的名头找得太好,处处都透着对他的关怀,让南阳侯找不到拒绝的话来,且也看不出魏氏真正的心思,只觉得魏氏说得有理,一步三回头再一叹的走了。
  心中还在想着,日后定是要让魏氏过得好好的。
  
  南阳侯一走,魏氏半点没含糊,只将人拢了起来,让人开始收拾东西,她在京中早置有别的宅子,只需将能带走的东西带走便成。
  而和离之事与产业割离,也早与京城官府打好了招呼,力争一两日之内更换完毕。
  也是南阳侯回侯府得急,从外院一路到内院主屋,并没有细看这侯府中的摆设,随后又被魏氏飞快地撵出了门,并不知其实魏氏早已将许多古董书画摆设全收了起来。
  魏氏看着下人们将收拾好的东西一件一件搬上马车里,与萧安说道:“如今咱们母女才是真的解脱了。”
  就是萧安还姓萧,并不可能因魏氏的和离而脱离萧家,然而魏氏却不担心南阳侯与林氏能摆布得了自己这个孩子。
  唯一让魏氏觉得不是滋味的是,自己这个孩子竟是被南阳侯忽略了个彻底,连半句关怀都没能从南阳侯嘴里听到过。
  
  然而萧安却是早就等不及了一般,对于南阳侯府没有半点不舍,一脸痛快地跟魏氏道:“母亲,咱们新宅子里的鞭炮、柚子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个吉日搬过去呢。”
  南阳侯从来都不关心萧安,萧安对南阳侯也没傻到会去想要南阳侯的关怀,对于能搬离南阳侯府,心中只有快活而言绝无不甘。
  魏氏在心中轻轻一叹,知晓自己亏欠这个女儿太多,只随着萧安的心意而去,一个已失去的丈夫如何抵得过自己怀胎十月又有亏欠的女儿。
  
  因都在京中,就是将侯府搬个干净,也不过那么两三日功夫。
  新进宅子之时,萧安特地搀着魏氏垮了火盆,用柚子叶沾水洗了身,宅子外面放了好两千响的鞭炮,让邻居们都看了回热闹。
  魏氏住进了新宅子,面上的笑容比在侯府里的还多,她已与南阳侯和离,去官府备了案,剩下的诰命也早写好了请罪书让景王妃递给了皇后陈情,如今之后她虽是孤身一人,然而却是一身轻松。
  
  就萧安瞧着也有些奇怪,还以为因为和离自己母亲会难过许久,她还准备了许多想要彩衣娱亲,哪知道魏氏自己就让自己每天过得轻松无比,不是看兵法书籍就是摆弄沙盘,比在侯府之时欢快得多。
  就景王妃派来的婆子见到魏氏如今这般模样,也连连称奇的回王府回话去了,王妃的生母过得这般好,她们这当下人的还用打听个甚。
  
  等魏氏和离的事情终于瞒不住走漏了消息出去,在京中也引起了极大的风波。
  有人可怜魏氏辛苦二十年,一遭为人挪位;有人觉得林氏有功于天下,本就当为正妻,魏氏娘家造反身份不配,理当让贤;又有人觉得不论魏氏娘家如何,罪不及出嫁女,且魏氏还生有皇子妃,这南阳侯真是被女色迷了眼人都糊涂了。
  
  只住在京郊的林氏从南阳侯嘴里得知魏氏的离开竟是带走了南阳侯府京中的产业,心中暗恨不已,但想着自己手里捏着南阳侯的产业也不少,勉强压住了火气,面上道:“夫君做得没错,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若能让姐姐过得更好,那点产业也算不得什么。只府上差的,咱们再慢慢置办就是。”
  南阳侯不曾想这一回林氏竟这般通情达理,半点也没生气,也满意的点头,觉得林氏其实心胸也不似以往认为的那般小。
  京中不比边关,林氏能懂得改变,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林氏听说魏氏竟是连南阳侯府上的一草一木都搬了个干净,更不消说家具古董书画一类,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偏偏自己之前也开了口说无妨,只得有些忧愁地与南阳侯道:“夫君,魏姐姐要带走侯府京里的产业无可厚非,这些年姐姐在京中为夫君打点也不易,那本也是她应得的。然而南阳侯府里的其他东西,桌椅书画花草树木也被搬了个干净,却是个什么意思?不说南阳侯府百年基业,许多都是祖上留下来传与子嗣的,却不是姐姐的嫁妆,想要点子产业傍身那般简单,就说是那些花花草草古董摆设都拿了个干净就留个空荡荡的侯府像个什么话?”
  也是没想到魏氏有那般手段,不过两三日就将东西搬了个干净,京城侯府她布了那么多年的眼线竟然没传出给她半分信儿,不然她也当告知南阳侯派人去拦着。
  
  南阳侯也没想到魏氏动手那么绝,不只连府上的库房都没放过,更是连园子里的花草都一毛不剩,着实有些让人觉得魏氏怕是早有算计,然而东西搬也搬走了,自己当初也写了字据,竟是半点也怪不得别人,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对于林氏这暗地里的指责只在心里觉得闷气,不耐烦道:“之前不是就与你说道要留给两个孩子的?你生的是我血脉,难不成旁的两个就不是了?你手里捏着的银子,哪是侯府里能比的?”
  到底又开始嫌弃起林氏眼皮子浅起来,觉得以往也没发现林氏是这般计较的人。
  
  说起来魏氏比林氏年长几岁,然而面容却相差不多,要真论好颜色,一直呆在边关风吹日晒十余年的林氏反而比不上魏氏养尊处优的肤色白嫩与细腻。
  林氏是靠着衣着扮出来的娇嫩与俏丽,而魏氏却是从股子里散发出的高雅与庄重。
  以往他喜欢林氏的俏娇与偶尔冒出的急智,还有在魏氏身上永远没有的娇蛮醋意,然而回忆起当初与魏氏恩爱时的两小无猜,情意相投,种种默契,却是跟一直碰碰撞撞建立起感情的林氏怎么都比不上的。
  
  南阳侯也曾想过,要是当初魏氏能与他一道前往边关,那么他必然与林氏不可能。
  说到底不过是在边关身边寂寞了,不论与魏氏如何书信来往都不及身边随时有朵解语花的强,即便那朵解语花最初远远不及魏氏对他的了解。
  等到时日一多,这般碰撞着建立起的感情又要到底是要比相隔万里又感情渐淡的魏氏要多上许多。
  
  当初他为了林氏,十年未与魏氏同房,半点给魏氏留下儿子的机会都不曾给,就是为了林氏的儿子日后能继承侯府。
  这已经算是他对不起自己的元配夫人了,魏氏却是从来半点怨言也无,十年如一日般为了侯府筹谋,难不成她不知道侯府日后会是林氏之子的?可她又说过什么?却是处处为了立世子之事着想。
  如今就是在他预料外的搬空了整个侯府,想到魏氏也没什么私心,不过是为两个女儿着想,许心中到底还是有埋怨自己的意思,就觉得这事也没什么不可能接受。
  
  林氏虽偶尔吃些飞醋闹腾南阳侯,有点子河东狮吼的名声,然而到底不敢真惹人发怒的,南阳侯这般明显的不悦,又在替她转正的关键时候,她便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了。
  只等着南阳侯一走,才与身边一直跟着自己如今已嫁人的丫鬟竖着眉怒着诉苦道:“阿玲,你看看,这人一回京就变了。早知道,我又何必跟着进京?”
  不进京,把南阳侯一辈子栓在边关,只等着日后自己儿子长大能在军中立足后,不管是熬死魏氏还是随着南阳侯回京养老,至少南阳侯府的产业会是自己儿子的,到底自己给儿子留下的产业,与南阳侯府给自己儿子留下来的并不一样。
  继承侯府,要只是一座空荡荡的侯府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人笑话底蕴不深,终究让人觉得意难平。
   高门是非终有清 009 新房被烧再失和(三更)   阿玲的丈夫乃是南阳侯身边跟班小厮,不过是被换之后的,当年跟着南阳侯去边关的那一位,却是配的魏氏身边的丫鬟,只是后来被打发回了京中。
  “夫人就是心中有怨,也不该在此时说的。”阿玲劝道,“侯爷本就对魏夫人内疚,夫人说那些身外之物,岂不是让侯爷觉得夫人俗了?却是更念着魏夫人的好?”
  “何况夫人要不回京,难道一辈子在边关等着?这要等到何年何月?如今这般好的机会,可千万莫要错过了。”阿玲又道。
  
  林氏这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正大光明的当南阳侯夫人,这才进的京。要此回不将这事情办妥,要宫里的娘娘谁家想笼络南阳侯,撺掇着皇帝赐婚下来,她还有什么戏唱?
  林氏咬着牙道:“南阳侯府京中的百年产业,也无非是京中的铺子产与京郊的一些庄子田地,这些都是用银子买得到的,也并没有多急着用,我也并没放在心上。可南阳侯府上的那些花草树木、桌椅书画古董,却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不说那些孤本名画,就只说侯府上的那几套家具,哪一样不是出自大师之手,百年流传下来的珍品?如今就是再寻人来打,光收集原料都不知道要几年,寻名师打造又要许久,更何况只过一月他便要迎娶我过门,要放些不配套、层次低的家具在正厅,让上门观礼的人如何看我?还有府上那些值钱的花草树木,养得极好又少见,一时间又往哪去寻?我知她恨我,却没想到她在这里摆了我一道!”
  林氏一直当魏氏不过是愚昧无知妇人,却没想到对方竟来了个釜底抽薪,打算在她转正之时彻底打她的脸。
  
  那么空荡荡的一个侯府,要一个月内补不上,她住进去还有什么脸?
  “不如就将婚期延后,只等将侯府重新装扮好了再说。”林氏低声嘀咕,然而想到南阳侯已与魏氏和离怕有心人趁机下手,还说不得南阳侯要继续去边关守关又觉得这事拖不得,这一拖多拖半日都可能什么事都会发生。
  只是她到底还是要脸面,这也是她第一次回京面对京中的诰命夫人们,那些诰命夫人与魏氏相交二十年,定然对她有意见,她焉能示弱?
  这婚礼,自也要热热闹闹的,比魏氏当年的要强才行!
  
  旁边的阿玲听林氏说要延迟大婚,忙劝道:“夫人万万不可,这事儿都传出去了,京中无人不知,许多人都来打听过,要贸贸然改期,怕是她们更要笑话夫人了。”
  一个女人,不呆在家里守着男人,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竟是靠着自己赚了诰命来,同为女人的她们却只能被关在后院里,谁不嫉妒林氏?
  因嫉妒而说别人闲话甚至排挤人都无可避免。
  这一点林氏心里也是知道的,当初在边关也被人这般嘲讽过,虽那时她已将那女人的脸打了回去,然而边关不比京城,所以才更不愿意在那些无能的女人面前丢脸。
  
  如今这前后为难,自己心里也有鬼的林氏犹豫了一番,才与阿玲道:“京郊一带,只要一月内能带回的,价钱再高也莫要舍不得,一定得将侯府翻新一遍,把婚礼办得体体面面才行。”
  阿玲一听就道:“听说京郊有几家花农,以往种的花草都是往高门里卖的,要夫人多出些银子,一个侯府的用度也未必拿不下。就是古董珍画,京中当铺就有好几家,那败家的也不是一二,总能凑出一套出来先应付的,剩下的往后长留京中了再置办也不难。”
  
  只可惜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然而在京城里最好使的却不是银子而是权势。
  京郊那几户花农,都有稳定的客源,也都是权势之家,自然不会为了林氏那点子银子去得罪能随意摁死自己一家子又有长久关系的老顾客。
  在闹出一番笑话后,到底还是让那些农户们均了些许出来。
  也是林氏有银子,京郊不行就在京外更远一点的地方去买,竟是在一个月之内好歹也凑出了一侯府的东西。
  又快船去江南置办了一些名画古董。
  虽不如当初侯府的那般气派,然而在林氏的精心布置之下,却是新颖得让人眼前一亮。
  
  萧安知道此事,也只是讥讽一笑,等着前一日铺妆,林氏的嫁妆抬入侯府,与魏氏说道:“果真是有银子的人,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母亲您是不知,旁人都捧着人呢,说是有眼光。”
  就林氏买的那些东西,却是比往常价高了一倍,有些更是高了两三倍不只,有坐地起价的高出五倍十倍也不是没有。
  那嫁妆也似乎想要故意压过魏氏一般,整整多了十台,当年魏氏嫁妆用了四人抬,林氏便用了六人,彰显着台台都要比魏氏当年的重。
  “只是可惜了。”萧安低声一笑,笑意冰凉。
  
  魏氏住的地方离侯府算得上远,但也还在一个坊间里,不过一南一北互望而不见。
  在夜间有人闹着起火了之时,魏氏与萧安被吵闹声闹得睡不着觉,起身相聚在魏氏院子里看着远处挡都挡不住的火光。
  外面的下人们闹哄哄的一片,也有外院的跑去街道上看火势如何,是否被牵连到这一头,又有人往府中活水里守着,好随时被牵连时能及时救得了火,也有下人劝两个主子要火势烧过来了就往别的坊间去躲一躲。
  “真是可惜了。”魏氏站了半晌,见那火光越来越大就惋惜道。
  萧安抬着眼,定定的看着起火处,却是问道:“母亲,您后悔了么?”
  魏氏回头往屋子里去,轻声道:“安娘,落子无悔。我魏敏兰并非拿不起放不下的闺阁弱女子。”
  
  到第二日京中所有人都知晓了昨日起火的是本打算扶正妾室的南阳侯府。
  至于起火的缘由,前往救火的夜巡官兵倒是透出了一二,猜测因新房刷的是新漆,本就容易起火,加上守夜的人没注意将油灯碰倒了才引起的火势,这一烧就没停得下来。
  好在要烧也只烧了南阳侯府的主院内外,加上侯府大姑娘与二姑娘的院子,没有祸及别家,倒是没遭人埋怨,大多为南阳侯府可惜,好好的喜事儿被这么一搅合,还不知成什么样儿了。
  就是皇宫里的皇帝也寻机问了问,在得知是府上下人看守不利之时,也只摇摇头没说话,只是下旨布榜京城,夏日炎炎提防明火。
  
  至于在第二日城门一开,才知道昨日她的新房着火的林氏顿时就晕了过去。
  只这晕也没晕多久,看着一脸疲惫的南阳侯,林氏还是得先要问起火的缘由,“晚上当有下人守夜,到底是怎么起的火?”
  南阳侯本就睡在侯府上的,只等着第二日来京郊接新娘,也差点被烧死在里面。对这场火,比外面传的知晓得更为清楚。
  “本气候就热,又刷了新漆,有人看守不利没注意到火种,一开始着火的地方就在主院,半夜又起了风,一下子将火吹到了其他两个院子,整个侯府内院都被烧了三分之一。”南阳侯青着脸道,真真是流年不利。
  
  “那嫁妆呢?”林氏一听顿时就想起了早放进府铺妆的嫁妆。
  南阳侯倒也让林氏先派去的人清点过了,“绸缎、书画、瓷器是不成了,整箱的金银珠宝却是大多保存完好。”
  绸缎倒无妨,再贵重,只有银子再买也不难,可那些珍品书画,却是烧了就没了,而昂贵的瓷器要被烟熏过后更是不能再用。
  这一损失,就是十几万两银子的东西,纵使林氏再会赚钱,可几万并非几百几千银子,焉有不心疼的。
  
  除了这,林氏心中还有疑虑,夏季容易着火并不奇怪,然而主院那么多人守着,怎的会燃起那么大的火?难不成那些人就眼睁睁看着火燃起来并不扑救?怎么看都觉得值得推敲。
  “有没可能是别人暗中动的手?”此时林氏也顾不得看南阳侯的脸色,十分怀疑道。
  南阳侯下意识回道:“谁?”
  随后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冷声与林氏道:“主院院子里布置新房跟守着新房的都是你自己的人,这会儿你又在怀疑谁?”
  
  林氏是在怀疑魏氏,可南阳侯却深觉自己对魏氏了解极深,“魏氏出身名门,自幼性情高傲,为人坦荡,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有什么事情都会当面说清,绝不会做出这种阴暗之事!”
  就是魏氏的人,她也带了干净,剩下侯府的老家生子林氏不放心早就替换了下来,只守着别处的,这事儿要让原来侯府有经验的人准备,说不得还不会出事。
  林氏要说魏氏作梗,只会让南阳侯觉得林氏到底比不过魏氏。
   高门是非终有清 010 因失火流言四起   女人最忌讳的莫过于从自己男人嘴里听到对另外一个女人的了解至深,即便当初为妾的是自己,可林氏觉得如今终于守得明月见云开,能成为正室了,对上魏氏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自然是不愿意别人再提起的。
  加上今日之事,本该是她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婚礼,却出了如此差错,林氏心中只有怨恨,顿时带了小儿女的脾气出来,“侯爷一口一个魏氏的,既然这般舍不得魏氏,怎的不去寻魏氏算了?”
  
  南阳侯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留京一月皇帝迟迟不说何日让他再去边关,本就心中郁郁,这侯府里也不让人轻松。
  这与魏氏当年婚事的处处顺利一相比,又觉得林氏根本就不配当主母,此事要换了魏氏,必然不会有半点埋怨,恐怕只担心的是他有没有受伤,半点不会计较俗物,因此只看着林氏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她说的果真没错。”
  
  随即便转身离开,到底也对林氏还有情,生气归生气,就在门边与林氏的丫鬟道:“正房被烧了,如今也只得延期进行婚事,只是短时间里想要进门,就得在其他院子里布置新房了。”
  南阳侯也想着早日回到边关,虽心里对这桩婚事有了迟疑,然而到底也不会一时下定决心,自然也是能早解决就早解决的好。
  南阳侯将之前来是在心中的打算说了,便头也不回的出了京郊的院子,只上马朝着京中而去,到底府上的事情也要有人过问,更要忙着四处走动想想皇帝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而被留下来的林氏只瘫坐在椅子上,捂着手绢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个女人一辈子才有一次的婚事,她暗中准备了这么几年,千方百计的在想着怎么弄才算体面,怎么好在京中靠着嫁妆好长一长脸,想着能尽快在京中立足。
  可谁知道,这个男人却是这点体贴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林氏身边的丫鬟自然也得来劝。
  说句不好听的话,林氏就是再得南阳侯喜爱,头上有着诰命在,可到底一日没跟南阳侯拜堂转正,都只是个妾。
  
  “夫人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侯爷,也知道侯爷的性子就是这般。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来侯爷心中也不舒坦,夫人又何必惹侯爷生气?就侯爷之前说的那般,换个院子再布置新房也不是不成,总归是要先进门的。”阿玲只得又出来劝道。
  林氏气恼道:“大婚之日前一天着火,难道是什么好兆头不成?他睡在侯府里,竟是连着火了都不知道,可见是没把这事儿当事看!”
  要说她激动得一夜都没睡着,此时眼袋都出来了,可看看南阳侯说的话,竟是睡得沉了没发觉!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难道对南阳侯而言就这般无关紧要到倒头就睡?
  还有那张口闭口的对魏氏的信任,竟是像魏氏在他心中竟是个完美人儿似的,这更割她的心。
  
  林氏发了一会儿火,自己也静了下来,生气归生气,然而起火的事情她却是要弄清楚的,她总觉得这事儿没这般简单。
  加上魏氏不如她预料中的蠢笨,如今还让南阳侯和离了都还护着,可见也是个心机了得的,要知道魏氏和离前与南阳侯却是十年不同房了。
  这把火,林氏直觉与魏氏肯定有关系,虽然南阳侯府里有她的人,然而却都是在布置新房的时候才有机会□□去的,而魏氏却是在南阳侯府上住了二十来年,到底也是她的主场。
  
  而南阳侯府的一把火,不论林氏心里如何作想,在南阳侯越来越沉的脸色下,也怕着有意外,婚期虽是延期了,却也愿意在偏院作新房。
  她也知晓南阳侯为的是什么事操心,只是她虽在边关筹谋了十数年,京城里也早有走动的官员,然而到底也不是谁都猜得透皇帝的心思。
  皇帝不放人走,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就算再明显,在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林氏也不敢妄动,只得再次筹备起自己的婚礼起来,一把火总得再置买一回的。
  
  萧安只安安静静的陪着魏氏,听着京里的闲话觉得好笑。
  那林氏才一出生就父母双亡,因此跟着叔叔一家过日子,然而叔母却不是个厚道人,待她并不好,那时便有命硬克亲之说了。
  如今眼瞅着要转正当上侯夫人了,却在大婚前一日新房被烧,少不得有些女人要说林氏没那个当正室的命。
  
  魏氏却不怎么关心这个,“景王待你阿姐可好了一些?”
  萧安笑着道:“他恐怕巴不得母亲与南阳侯和离呢。如今他不能对阿姐怎样,也只盼着阿姐什么倚仗都没了,在府上抬不起头来,不敢对他那娇滴滴的齐姨娘怎样。”
  萧安就不明白萧静了,就算是不弄死那个齐姨娘,又何必那般容易就放过她,三十杖竟只让齐姨娘受了点外伤,如今才三月就活泼乱跳了起来。
  “当年我不该将你阿姐教导得那般贞静。”魏氏道。
  要不是萧静有贞静的美名,要如萧安一般名声坏一些,性子霸道一些,也就不会被宫中的贵人看中当儿媳了。
  
  “母亲此时后悔也无用,此次选秀,阿姐倒是动了心思,想给府上娶上一名孺人来。”萧安寻了话题道。
  三皇子是颇为注重名声的人,不然也不会不喜欢萧静也几年不曾纳庶妃,既然如此也少不得萧静贤良一回了。
  魏氏听这话,眉头先皱了皱,问道:“你阿姐看中了谁?”
  “罗素。”萧安悄声与魏氏说了。
  
  魏氏听到这名字,心里一跳,“那姑娘可是性子大得很。”
  “性子大就对了,容不得人就最好。”萧安眉眼上扬,幸灾乐祸得很。
  容不得人,齐姨娘的日子才不好过,罗素姑娘可是少见的不怎的讲理之人。
  她不敢对身份比自己高的景王妃怎样,然而对付对付地位不如自己的姨娘却还是行的,她那性子可不是会忌惮齐姨娘得不得景王宠的。
  
  魏氏见自己女儿有了应对之策,对萧静的担忧少了些,却多少有些遗憾,“我守了十多年的活寡,如今又轮到了大姐儿,也不知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萧安凑上前安慰道:“阿姐姓萧,要造孽也是萧家造的,与母亲何干?母亲且看着她们的下场罢。”
  魏氏知道萧安对萧家没有感情在的缘由,也是当年因南阳侯在边关竟收了姨娘,且对京中日益冷淡,娘家的父亲与两个嫡亲兄弟便知道此人恐是靠不住了,才将小女儿带走当作男儿培养,养了七八年才送了回来,因此萧安对外祖一家的感情反而要深得多。
  随后又因魏家出了事,南阳侯不曾做过半点努力,因此又招了萧安的恨,如此才父女如仇敌。
  
  魏氏对南阳侯也是有恨的,然最恨的便是他想要扶正林氏就罢了,却是要断了自己大女儿仅剩的倚仗,竟是让林氏的姑娘进了宫,“那姑娘可是到了最后一关?”
  萧安点头,“当年舅舅们就在她身边安排了人,林氏的许多事情都是瞒不住人的。那一位,本是林氏叔叔的外室女儿,因叔母善妒一直藏在外面,上报进宫却是挂在边关一武将名下的。”
  魏氏想到这,只觉得有些可笑,“姓萧的想要不参合进这些事儿里了,却又暗地里往宫里塞人,到底也是野心勃勃得很。”
  萧安却是跟着笑了,道:“父亲许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只等那姑娘进了宫,恐怕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林氏向来心高,就算是母亲退位让贤,她又哪觉得够呢?阿姐当了三皇子妃,林氏心里却是怕得很,只有自己有个倚仗才觉得安心。”
  
  林氏千方百计的想要扶正,最忌惮是自然是已经当了三皇子妃的萧静,毕竟魏氏是她生母,而侯夫人到底比不得皇妃。
  所以林氏暗中送人进宫参选,萧安并不奇怪,只有手握兵权的南阳侯又有另外的支持者,让三皇子妃彻底没了倚仗,她才敢真正放心下来。
  不然三皇子有朝一日有了登顶的机会,万一萧静成了皇后,就是替母报仇之时,到时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何况就萧安所得到的消息,知道这女人对天下时政有股子天生的痴迷,可惜就是脑子不怎的好用,多爱自以为是。
  只当送了个女人进宫,就一定能得皇帝宠爱,之后就一定能生下儿子,再之后就一定能得天下?
  不过林氏在萧安看来蠢是蠢了些,都蠢得有些可怜了,只不过萧安连上场杀敌的事儿都干过,心里还真没半点女人的心软与仁慈。
  
  就是景王妃三月前坑了景王一回后,也自当没事儿一般的进了宫,与淑妃说到了此事,“父亲被美色迷惑,闹出了这么一桩丑事,那林氏本就有克亲之说,这回新房被烧,又把侯府推到了浪尖之上,儿媳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王妃的生母和离了,虽有诰命的夫人和离并不是那般容易,然而皇后应允,皇帝没责难南阳侯府,如今南阳侯好歹也还有兵权在身,谁也不会没事儿去触那个霉头,虽是有些让景王妃下不来台,然而到底也没多少人会明着说话。
  就是淑妃也难得的说了一句,“克亲之说,本就虚无缥缈,哪能可信?就是起火这事,也无非是天气炎热,没有看好火种罢了。儿媳你乃皇家之人,可莫要信这些有失体面。”
  景王妃进宫本就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测,如今心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对于淑妃无意识露出的冷淡自也知晓原因,只与淑妃再说了一会儿话就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