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争执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院墙内外都栽着桃树,也有着幽幽的竹林,真是山清水秀,彦莹坐在屋子一角,拿着砍刀“乒乒乓乓”的劈着柴火,抬头看了看灶台那边,火已经快灭了,蒸蒸的热气从锅盖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六花蹲在灶台前边,正拿着一根柴火往灶膛里边拨弄着。
  
  “三姐!三姐!”院墙外边传来焦急的喊叫声,彦莹停住了手,伸着脖子往外边一看,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子从黄土小路上奔了过来,褪色的花布衣裳很不合身,袖子都快到了胳膊弯那里,衣襟高高的吊起,跑得快些,露出了一截白白的肚皮。
  
  “五花,慌啥呢?仔细脚下!”彦莹将门推开了些:“出了什么事儿?”
  
  “三姐,那个七木又赶着羊去咱们菜园子里头吃菜了!”五花气喘吁吁,一张小脸蛋上红扑扑的,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里边装了一篮子青菜。
  
  “什么?又来吃菜了?”彦莹皱起了眉头:“四花呢?你们怎么也不拦着些?”
  
  “三姐,我们拦不住。”五花声音里透着一丝哭腔儿:“你早几天种的那几棵花也被啃了呐!我和四姐一直在赶那羊,可七木那小子总是将羊又赶了回来,有好几只羊,我和四姐照顾不到……呜呜,三姐,你别怪我们俩,我们打不过那七木……”
  
  农村里民风淳朴,肖老大家这菜园就一个竹篱笆围着,将那扇柴扉一推,就能大大方方的赶着羊进去了。四花五花力气小,那七木又是个强横的,自然会拦不住。
  
  “什么?”彦莹将手中的砍刀攥得紧紧,心里头的怒火腾腾的上来了,那几棵花是她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的,还想拿了做砧木去嫁接的,竟然被羊给啃了!
  
  “三姐,你快去园子瞧瞧,四姐一个人还在那边,怕是要被七木打的。”五花扯了扯彦莹的衣裳,一双眼睛期盼的望着她,里头盛满了眼泪水,几乎就要掉了下来。
  
  彦莹用力吸了一口气,想将那怒气压下去,可怎么样也不能平息心情。这菜园子是肖老大家来钱的门路之一,过得几日,肖老大便会将菜装满两篓子,挑着到豫州城里去卖,不说能卖出许多银子来,每次总能换回点家用,总比她们紧巴的过日子啥也没有强。
  
  可是村里那个四斤老大实在有些刁钻,老是让她的孙子将羊赶到她们家菜园子里来吃菜,刚是她到这里来了以后,已经捉了住四斤老太家的羊好几回,前边几次,她好言好语的与四斤老太去说,却只见她斜着眼睛笑:“不就吃了几棵菜,有这么小气?”
  
  彦莹气得发了横,撂下一句狠话转身就走:“四斤老太,我今日是好言好语的和你来说,下回你要是再让你那孙子将羊赶到我们家菜园子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没想到四斤老太根本不将她说的话当一回事,今日又让她那孙子赶着羊过来了!彦莹强忍着心头怒火,蹲下身子来,伸手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小脑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五花六花,你们想不想吃肉?”
  
  “想哇想哇,怎么会不想吃肉?”五花吸了吸鼻子:“上回吃肉还是那次别人家娶媳妇,阿爹过去喝喜酒,偷偷藏了几块肉回来给我们吃的呐。”
  
  六花的小脸闪着亮光,拉住彦莹的手不住的晃:“三姐三姐,咱们家还是过年的时候吃过肉呢,下回啥时候有肉吃?”
  
  彦莹心中发酸,看着两个妹妹那副嘴馋的模样,暗自下定了决心,她朝五花六花笑了笑:“三姐今日就让你们吃上肉!”
  
  “真的吗?”六花惊喜得乌溜溜得眼珠子直转,欢快的拍着手喊了起来:“太好了,有肉吃罗!有肉吃罗!”
  
  “五花,你在家里照顾阿娘,先将那锅里的水煮蛋捞出来,冷了以后拿了给她去吃,然后把这些青菜给洗干净了,等着三姐回来弄饭菜。”彦莹望了望将手指含在嘴里的五花,微微一笑:“咱娘肚子里那个等着要吃饭了呢,快些去。”
  
  六花点了点头:“可不是,弟弟肯定要饿了,五姐,咱们去瞧瞧阿娘。”
  
  彦莹拿着砍刀飞快的朝菜园子跑了过去,菜园子跟她家没多远,才拐过一个弯,便可以看见一圈篱笆,长长的围着一块地,约莫有一亩的模样,里边栽种了一些果树,已经有些年份了,枝头上开满了花朵,被风一吹,簌簌的落了下来。
  
  还没靠近篱笆,就听到里边有咩咩的羊叫声,还有四花与旁人的争吵声,彦莹侧耳听了听,那人正是四斤老太家那个小孙子七木。
  
  腾腾腾的跑进了菜园子,就见几只羊正低头啃着她家的菜,吃得摇头晃脑,十分惬意,那边四花正追逐着七木,一边骂着,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朝七木身上砸。彦莹也不说多话,悄悄朝一只在篱笆边上的羊走了过去,那只羊低头吃得正欢,完全没有注意到彦莹奔到了面前,她微微一弯腰,伸手将羊的角给拽住。
  
  “咩咩咩”,羊有些着急,背顶着篱笆,一个劲的往回退,彦莹冷冷一笑,举起砍柴刀来,用力的朝那只羊的脖子砍了下去,就见一道血箭往脸上扑了过来,彦莹赶紧扭转身子,让那道血箭慢慢的落到了地上。
  
  羊挣扎了两下,似乎没有了力气,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却依旧睁着,短短的胡须在不住的颤抖着。彦莹一脚踏到了羊身上,松开了手,呼哧呼哧喘了一口气,前世自己杀羊可是轻而易举,现在穿到肖三花这小身板里,杀只羊还得费些力气。
  
  “肖三花,你竟然敢杀我们家的羊!”七木听到羊叫,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却只见着自家的羊倒在地上,瞧着那模样是快要死了。他有几分急红了眼,赶着羊出来吃菜,回去少了一只,还不知道奶奶会怎么骂他咧!
  
  “杀你家的羊又怎么样?谁叫你将羊赶来我们家菜园子的?早就与你奶奶说过,不要将羊赶到我们家菜园子里头来,你们就是不听,以为我们家好欺负不成?”彦莹一把手中的砍柴刀举了起来,上边有一丝淡淡的血迹:“肖七木,你过来试试看,看看我敢不敢连羊带人一起砍!”
  
  彦莹站在那里,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睁得圆圆,七木本来已经摩拳擦掌想要上来与她纠斗一番,可瞧着彦莹那模样,恶狠狠的,就像要吃人一般,心里头有些害怕,见着她那把磨得雪亮的砍柴刀,更是有几分胆怯,嘴里却依旧没有歇气:“肖三花,你还真敢砍人?”
  
  “你看我敢不敢砍?”彦莹弯下腰来,一手抓住羊角,一手拿着刀子朝七木奔了过来。七木见彦莹杀气腾腾,心中害怕,往后边退了两步,见着羊身后拖出了一条暗红色的血迹,更是心惊胆颤,大喊了一声:“肖三花,你疯了!”
  
  “你才疯了呢!”彦莹咬着牙挥舞着砍柴刀朝七木扑了过去,七木大惊失色,赶紧往后飞奔,招呼着自家几只羊飞快的朝篱笆外边奔了去:“疯了,肖三花真疯了!”
  
  四花见着七木赶着羊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着过来看了看彦莹:“三姐,他走了。”
  
  彦莹喘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指着那只羊道:“走,抬回去。”
  
  “什么?抬回去?”四花大吃了一惊,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只羊,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抬、抬回去?抬了回去做什么?”
  
  “做什么?”彦莹哈哈一笑:“杀羊,吃肉!”
  
  穿到这肖家村已经有半个月了,每天都是青菜糙米饭,嘴巴里寡淡无味,实在想要吃些好东西来填填肚子了,现在四斤老太自己将肉送上了门,她又不是傻子,不吃白不吃!
  
  “可是三姐,四斤老太会寻过来的……”四花有些胆怯,这羊怎么着也该值一两银子吧,三姐就这么一句话,轻轻巧巧的便把羊给吃了……她犹犹豫豫道:“咱们把羊送了给四斤老太去,叮嘱她一句,以后别赶羊到咱们家菜园子来就是了。”
  
  “你以为四斤老太会善罢甘休?”彦莹摇了摇头,伸手将四花拽了过来:“马善有人骑,人善有人欺,那四斤老太就是看着咱阿爹阿娘软弱,才让七木赶着羊来咱们菜园子的,要不是她怎么不赶了去旁人家?今日我非得给她个教训不可!”
  
  四花听了彦莹的话,眼中慢慢也有了光亮:“三姐,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三姐说的不会错,咱们赶紧将羊抬回去,中午就有羊肉吃了。”彦莹朝四花笑了笑:“你别慌张,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四斤老太肯定会来闹,可我总能想出对付她的法子来。”
  
  四斤老太是肖家村的恶妇,她仗着有个在豫州衙门里做主簿的表哥,在这村里可是横着走,拿她的话来说——咱们衙门里有人!
  
  衙门里有人又如何,总得要讲理!彦莹扛着那只羊飞快的往家里跑了过去,不管怎么样,先将五脏庙给祭了再说,再想法子慢慢对付四斤老太。
   正文 撒泼   一大盆子热水腾腾的白色的雾气,一只羊泡在水盆里,被弄得干干净净,身上已经没有半根毛。旁边架着长凳子,上边放着一块磨刀石,彦莹手里拿着刀子,霍霍作响,将刀子磨得锋快。
  
  “三姐,咱们真有肉吃了!”六花欢欢喜喜的站在一旁看着彦莹磨刀子,小嘴巴咂吧了一下:“三姐真厉害,说话算话!”
  
  只要有肉吃就好,至于是什么肉,哪里来的肉,六花完全不管。
  
  彦莹咬着嘴唇微微的笑,弯腰将那羊拎了起来,开膛破肚,大卸八块,手脚麻利得很,六花在旁边瞧着,眼睛瞪得溜圆:“三姐,你什么事情都会做!”
  
  “这有什么难的,原来赶集的时候不是见过杀活猪活羊的?照着他们的做就是了。”彦莹拎起了一条羊腿:“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前世她从农学院毕业,回乡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上山下水,样样事情都能做,这杀羊自然不在话下。
  
  “三姐,我也要向你学,你教我做饭菜好不好?以后你们出去了我就能在家里搭把手了。”六花抬着头,说得很是认真,彦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等你长到灶台高再说。”
  
  彦莹麻溜的将羊肉剔下来,切成合适的大小,用家里当猪油用的一丁点肥肉擦了擦锅底,羊肉下锅,冒出了丝丝白烟,四花和六花眼睛也不眨,盯着锅子里那几块肉,两人的手指不由自主都搭到了嘴边。
  
  彦莹看得心酸,这肖老大家生了六个丫头,现在肖大娘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所谓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全靠着肖老大一个人在外头干活,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哪能吃得起肉。
  
  “三姐,不好了不好了,四斤老太赶着往我们家这边过来了!”五花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一把香菜,上头还沾着黄土屑子。她蹲下身子将那香菜叶子在水盆里摆了两下,赶紧扔到了锅子里:“三姐,快些将羊肉起锅,别让四斤老太来把锅都端走了。”
  
  “她敢?”彦莹一只手撑在腰上,一只手拿着锅铲敲得锅子砰砰响:“谁敢来我们老肖家抢东西,三姐就跟她拼命!”
  
  “三花,你们在煮什么呢?”厨房门口露出了一个大肚皮,彦莹一看唬了一跳,肖大娘扶着门槛站在那里正望这边瞅呢。
  
  “四花,快扶了阿娘进去歇息,等会你端了饭菜给阿娘去吃。”四斤老太就要过来了,可不能让她吵到肖大娘,惊了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大事,现在她那宝宝都快八个月了,最是需要保养的时候。
  
  四花会意,赶紧一溜小跑到了肖大娘身边:“阿娘,你去后边院子歇着,我们碰巧捉了只山狸子,等会中午有肉吃了。”
  
  彦莹朝四花竖了下大拇指,以示嘉奖,四花真是个机灵鬼,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肖大娘刚刚被扶着进去没多久,就听外边响起了咒骂声:“那个黑心短命的,把俺家的羊给砍了,真是要死哟,绝户头做的阴损事,怪不得绝户!”
  
  彦莹将手擦了擦,大步走了出去:“哪个嘴巴生在屁股上的,敢在我们家门口放泼?”
  
  四斤老太正站在院墙外头,抖着身子跺着脚,旁边跟着几个孙子,五木六木七木。见了彦莹出来,七木伸手指着她道:“奶奶,就是她砍了咱们家的羊!”
  
  “你们家的羊?”彦莹撇了撇嘴:“你叫唤一声,看它答应不答应?”
  
  “你!”七木怒目而视,哼哧哼哧直喘粗气,他打不过彦莹,吵架也吵不过,真让他觉得憋屈:“分明就是我们家的羊!”
  
  “你们家的羊?为什么会在我们家园子里吃菜?在我们家园子里,当然是我们家的羊,我爱砍就砍,爱吃就吃,跟你有什么关系?”彦莹笑眯眯的看着狗蛋,瞧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很是开心。
  
  “爱吃就吃?”四斤老太琢磨这话不对,鼻子用力吸了一吸,闻到了屋子里边传出来一股香味儿,脸色瞬间白了一片:“你、你、你竟然把我的羊杀了吃?”
  
  “都说了是我们家的羊。”彦莹抄着手望着四斤老太直乐:“你们家的羊,不是该在你们家的园子里头?”
  
  四斤老太气得全身直打颤,眼睛四下打量着到处找棍子:“不就只吃了几根草?肖三花你这个狠心货!是不是半个月前从山上摔下来把脑袋摔傻了,竟然敢杀我们家的羊?”
  
  “只吃了几根草?四斤老太你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连草和菜都分不出来?”彦莹将手里的菜直往四斤老太脸上摔,一点也不含糊,不就是仗着她们家有个亲戚在这豫州衙门里头做了个主簿?一个不入流的小芝麻官儿,她也扯了虎皮做大旗,我呸!
  
  “你,你,你这个死丫头!”四斤老太气得全身都在打哆嗦,一只手指着彦莹说不出话来:“竟然敢来顶撞我?吃了雄心豹子胆?老娘实话告诉你,我们家的羊去吃了你们家园子的菜是看得起你们家!你们家都快绝户了,还在神气什么,赶紧去菩萨面前多上两柱香,让她生个带把儿的才好!”
  
  四斤老太满嘴污言烂语,听得彦莹心里的火阵阵儿的上来了,她恶狠狠的将菜摔在了地上,鼓着眼睛盯住四斤老太:“你快莫要再在这里嚼舌根子,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几次了,要是你不看好你们家的羊,别怪我不客气。”
  
  肖老大家屋子外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听着彦莹声音似乎比四斤老太还要高,一个个惊讶不已:“肖老大家这三丫头性格全变了!”
  
  “可不是吗?以前见着人都不敢开口说多话,现在竟然能和四斤老太对着骂,也不知道在哪里借了胆儿?”
  
  围观的人啧啧称奇:“莫非是上回从山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
  
  脑子摔坏了?彦莹撇了撇嘴,她的脑子可没有坏,只是肖家三丫头已经换了一个人而已,谁还以为她是原先那个肖三花,那便大错特错!
  
  四斤老太见彦莹面不改色,站在自己面前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四下里又找不到棍子来教训这个死丫头,索性摊手摊脚的躺在地上,一边拍着地,一边干嚎了起来:“绝户偷着杀了我们家的羊哟!乡里乡亲的,大家给评评理哟!不就是吃了她们家几棵菜,就把我的羊给杀了哟!”
  
  “谁在那里乱叫?”一个少女气冲冲的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横眉怒对着躺在地上拍手拍脚的四斤老太:“四斤老太,你真是那藤上的老黄瓜,要落摊了还要来逞强!满口胡嘬些啥子?俺娘肚子里头可还有一个呢,凭什么被你骂作绝户头?我可告诉你,要是俺娘这次生的又是个丫头,我保准去你们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
  
  彦莹一见那个双手叉腰的少女,嘴巴乐得撇了撇,肖家二丫头回来了。
  
  二花在几个姐妹里头是最泼辣不过的,她自小受了肖家村婆娘骂人的熏陶,性子耿直人又聪明,将那些骂人的词都记得牢牢的,还能自己创新,骂功到了彦莹只能仰望的份上。
  
  彦莹听过好几次二花跟人骂架,她能一口气利利索索的骂下去,一口水都不用喝。她最佩服二花的是她可以用很多粗鲁的词语来骂人,有些是彦莹在前世根本就没有听到过的。虽然说有时候听得脸红心跳,可彦莹见二花骂得爽的时候,不由得也要伸出手指头赞一声好。
  
  二花这一长串的骂下来,围观的村民们不由得纷纷点头:“四斤老太骂得确实不应该,肖刘氏肚子里头还怀着一个,怎么能骂人家绝户头?”
  
  四花从彦莹身后露了半张脸,朝二花那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二姐说得对!”
  
  彦莹却是苦笑一声,这大周朝实在是重男轻女,家中没有男娃就被骂绝户,怪不得肖老大要一个接一个的生。难道一定要男娃才能撑门户?彦莹有几分郁闷,这还不是因为男娃有力气,能种田!可光只会种田又有什么用处?发家致富可不是靠死种田来的,怎么样也得要想写活络路子。前世她可是农学专业的高材生,只要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出来,还怕肖老大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四斤老太这会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小眼睛冒着凶光望着二花,她这一辈子骂架还少了去,已经是老麻雀一只了,怎么会怕二花这只嫩鸟?再说她实在是心疼家里这只羊,那该死的肖三花,竟然敢将她的羊给杀了!
  
  “你说谁是老黄瓜?绝户还骂错了?没有个带把的,不是绝户?”四斤老太利索得像只猴子,一蹿便蹦到了二花面前,一只手往二花面门上戳:“你快些叫你爹娘去庙里烧香,保佑生个带把的下来,要不是这绝户的名头可是背定了!”
  
  二花气得脸色发红,呼哧呼哧直喘气,彦莹上前一步,将二花扯了回来:“二姐,别搭理她,咱们进去吃羊肉。”
  
  二花瞪大了眼睛望着彦莹:“真有羊肉吃?”
  
  “真有!”彦莹笑吟吟的看了一眼急得额头上汗珠子直冒的四斤老太:“有些人喜欢把羊送过来,我不收着也不像话!” 正文 饭饱   “好你个肖三花,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惹我们家!”四斤老太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一个纵身就向彦莹扑了过来。
  
  “三花!”二花惊呼了一声:“当心!”
  
  四花从地上抓了一块石头,躲在二花身后,偷偷往四斤老太身上扔了过去。
  
  彦莹早就有防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四斤老太靠近了,猛然一扭身,双手用力一推,四斤老太猝不及防,猛然倒在了地上,脸上擦了一地的灰。
  
  “好你个肖三花,竟然敢打我!”四斤老太趴在地上,实在觉得丢脸,这肖家三花头瞧着小身板瘦瘦弱弱,就像一把干菜,没想到竟然这样灵活,力气还蛮大,一把就将自己摔在地上了。
  
  “谁打了你?”彦莹双手抱在胸前,嘴角露出笑容来:“乡里乡亲,大家可都看见了,是四斤老太自己扑过来打我,没有站稳脚跟才摔倒的。”
  
  自己前世的跆拳道都白学了?用来对付这种乡村老太婆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周围的人都纷纷对四斤老太指指点点:“这么一把年纪了,欺负小丫头,真丢脸!”
  
  “分明就是自己摔倒了,还怪人家三花,实在没道理!”
  
  四斤老太听着大家在戳她的脊梁骨,脸红了一大块,瞧着彦莹那模样,知道今日自己讨那只羊也讨不到了,她悻悻的顿了顿脚:“肖家二花三花你们等着瞧,敢杀我的羊,我要你们家的菜园子抵账!”
  
  “你说抵账就抵账?”彦莹腾腾腾的走到四斤老太面前,瞪起一双眼珠子盯着她不放:“你试试看,谁敢来抢我们家的菜园子!”
  
  四斤老太唬了一大跳,往后边退了一大步:“我们家豫州衙门里头有人!”
  
  “有人又怎么样?放马过来,谁怕谁!”彦莹轻蔑的瞅了四斤老太一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在这肖家村兴风作浪!”
  
  轻风吹了过来,将彦莹身上的衣裳角吹了起来,她站在那里,挑着眉毛,一脸戏谑的望着四斤老太,仿佛根本不将她瞧在眼里。四斤老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彦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唬住了,站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四斤老太,都说你豫州府衙里头有人,怎么就连肖家三丫头都制不住了?”
  
  四斤老太气得一双手直打哆嗦,恨恨的朝彦莹看了一眼:“咱们走着瞧!”
  
  她转过身去,牵了狗蛋的手就往人堆里走,离得彦莹远了些,又回过头来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绝户头!”
  
  彦莹没有搭腔,倒是二花气冲冲的扑上前来,也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正准备开骂,彦莹一把拉住了她:“二姐,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二花瞪着四斤老太的背影,呼哧呼哧喘气,彦莹笑了笑:“和她计较,别浪费了口水,咱们赶紧进去,趁热吃羊肉,等会给咱爹送一碗到地头去,别饿着他了。”
  
  二花这时才想起还有个老爹在犁地,赶紧三步奔做两步的跑了回去,刚刚进屋子便闻着一股浓浓的香味,朝着彦莹翘了翘拇指:“三花,你现在胆子贼大!”
  
  彦莹拿着锅铲将羊肉抄了起来,刚刚跟四斤老太骂架,差点都忘记了锅子里头还烧着菜,幸亏四花小气,只塞了几把柴火,那灶台里的火早就灭了,羊肉才没有烧糊。几姐妹围着那一大碗羊肉,眼睛瞪得圆圆,五花六花的手指放在嘴里,口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瞧着几个人的模样,彦莹一阵心酸,她摸了摸六花的脑袋:“六花,你放心,以后跟着三姐走,保准你顿顿吃肉!”
  
  “真的吗?真的吗?”六花欢快的跳了起来,拍着手叫着:“三姐真是太棒了!”
  
  “顿顿吃肉?”二花白了彦莹一眼:“三花,你是摔坏脑子了?今天不过是杀了四斤老太一只羊,你总不能每天都去杀她一只羊吧?”
  
  彦莹将碗筷在桌子上摆好,一大碗羊肉在桌子中央,一块一块,红红白白的,很是诱人,只可惜了旁边几个小饭碗都是裂口的,里边的饭灰里透黑,没见着白米饭的影子。彦莹端起一只碗,瞅了瞅里边的杂粮糙米,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二花不相信自己,瞧着这家徒四壁,自己要想领着老肖家致富奔小康,也真是有些难度。
  
  屋子里头飘起了一种浓浓的香味,这种香味是几个农家丫头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那么香,那么甘美,直扑扑的钻进了她们的鼻孔,沁入心脾。六花捧了碗贪馋的望着那一碗羊肉,彦莹爱怜的夹了一块在她碗里:“六花,你先尝尝。”
  
  六花小心翼翼的将碗捧到鼻子下边,使劲的闻了闻,咧嘴笑道:“三姐,好香啊!”
  
  五花也直吸溜着鼻子:“这么香,都舍不得吃了。”
  
  “有什么舍不得吃了,以后有得吃。”彦莹敲着饭碗,朝着几个小丫头微微的笑:“快尝尝三姐的手艺,看看好不好吃!”
  
  二花在旁边哈哈的笑了起来:“五花六花,你们是得慢些吃,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肉吃呐。”
  
  “二姐,你别不相信我,我说有肉吃就会有肉吃。”彦莹瞅了二花一眼,扒了一口饭,只觉得硌牙齿,忍着那不舒服的感觉,努力的吞了一口唾沫,饭卡在喉咙口,被这唾沫一推,终于滚了下去。
  
  “我相信三姐!”五花六花有奶就是娘,崇拜的望着彦莹:“三姐说今天让我们吃肉,我们就吃上肉了。”
  
  “二姐,以后别人说咱们老肖家绝户,别与他们去争。”彦莹夹了一块羊肉到二花碗里,朝她眨了眨眼睛:“咱们姐妹就有六个,怎么能说绝户?”
  
  “可咱们都不是男娃。”泼辣的二花也忽然沮丧起来,拿着筷子敲了敲饭碗:“女娃不能传宗接代,咱们家都是姐妹,要是阿娘再生不出弟弟来,那真是绝户了。”
  
  “女娃怎么了?没有女人谁来生孩子?”彦莹见着二花那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动气:“二姐,咱们可不能看轻了自己,女娃绝不会比男娃差!”
  
  六花在旁边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头:“三姐说得对,就是这样!”
  
  “怎么不会差?”二花还是摇头:“咱们没男娃那样的力气,田间地头的活也只能打打帮手,还不是全靠他们?”
  
  彦莹哈哈一笑:“二姐,咱们不用有那样的力气,咱们可以雇了他们给咱们来干活!”
  
  “雇人?”二花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往彦莹头上摸:“三花,你莫不是伤风发热脑子不清醒,在这里说胡话?”
  
  彦莹将她的手拨开:“二姐,你干嘛就这样不相信我?你等着瞧,我非得让咱们老肖家盖上青砖大瓦房,还要有几个院子,里边种满了各色花草,靠墙还载满果树,一到秋天,那柿子枣子满地都是。”
  
  四花出神的望着彦莹,彦莹每说一句话,她就咽一次口水:“三姐,我好想住那样的房,可以天天捡枣子吃。”
  
  话音还没落,就听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彦莹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蓝色棉布衣裳的老婆子站在门口。二花“唬”的一声站了起来,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桌子,将羊肉全部遮住,满眼防备的瞪着门口。
  
  “几个死丫头,吃羊肉也不知道给奶奶端一碗来?”那个老婆子吸了一口气,眼睛贪婪的往桌子那边看了过来。
  
  彦莹紧紧的盯着那老婆子,自打穿越到肖家村以来,她还没有见过所谓的“奶奶”,可对她的事情,可是听了不少。
  
  “要是亲奶奶在就好了,肯定不会对咱们这样。”二花偶尔叹着气:“看这田地分成这样,偏偏咱爹还闷着头不吱声。”
  
  彦莹姐妹的亲奶奶多年前已经过世,爷爷肖木根续了弦,这位继奶奶姓王,大家都叫她肖王氏。自从她来了老肖家,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因此腰杆子挺得笔直,总觉得自己是老肖家的大功臣,成日里头好吃懒做,还总是耍小心眼儿。
  
  早些年前,肖王氏嫌肖老大生了好几个花头,吃饭要多些口粮,便撺掇着肖大爷分家,老肖家里有三十来亩上好的水田,可却楞是没有一分地给肖老大,全被他三个弟弟给占着了。
  
  “你们家都是丫头,不用准备娶媳妇的钱。”肖王氏将鞋子脱下来,敲得板凳腿儿砰砰响:“我们可得要准备着给孙子娶孙媳妇的,当然要分良田。”
  
  肖木根坐在旁边没吱声,抽着旱烟袋一咕嘟一咕嘟的,好半天才说:“靠着山坡有几块旱地,那个就给你吧,自己淘澄淘澄,把水引过去,指不定也能变成水田。”
  
  就这样,给了几块旱地,又将破旧的老屋给了肖老大,他们一家人便被扫地出门,只能瞧着肖家其余三户人家吃肉喝酒,他们穷得叮当响,比那庙里的老鼠还要穷。 正文 翻脸   肖王氏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彦莹看得直皱眉头。
  
  这位继奶奶也实在不像话了,肖老大家里这般穷苦,平常没见她过来看一下,现在倒是跑了过来,八成是闻着羊肉香了!瞧她那神气活现的模样,肯定是肖老大一家把她惯坏了,有什么好东西就急急忙忙的往自己碗里扒拉呢。
  
  彦莹连连摇头,肖老大也实在太好欺负了,分家的时候若是她在,怎么着也要跳起来说话!家中三十来亩水田,平摊着分下来,五六亩地总该有,一家人的吃穿嚼用都得从这上头来。可现在家里就只靠着山的四五亩地,春天雨水多还能叫水田,可是到了夏天秋天就变成旱地了,也不知道肖老大这些年就究竟是怎么养活这大家子人的。
  
  拉了拉二花,彦莹喊她坐下:“咱们吃饭,别理她。”
  
  肖王氏见着几姐妹站得整整齐齐,将那张小小桌子都为了个水泄不通,心中很是来气,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去拨二花:“你是姐姐,要带个好头,有羊肉吃都不知道孝敬给奶奶来?也实在太不知礼了。”
  
  二花没有动弹,只是倔强的用身子拦住了桌子,肖王氏有些恼火,伸手一扒拉,就将二花扒到了一边。她眼睛瞪着那碗羊肉,用劲吸了吸鼻子:“真香,真香!”
  
  彦莹笑嘻嘻的望着肖王氏,将那碗羊肉端在了手里:“这羊肉香不香,关你什么事?”
  
  肖王氏惊讶的望着彦莹,有几分不解,这三花和她大姐一样,都是个闷嘴葫芦,遇着事情只会往一旁躲的,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竟然敢跟自己对着干?
  
  肖王氏一捋衣袖,小眼睛里露出凶悍的光来:“快些把羊肉送过来!”
  
  “送过来,想得可真是美!”彦莹将碗往二花手里一塞,自己抓住了肖王氏的胳膊,扭着她的手就往门外推:“你吃香喝辣的时候,没见着给我们家送一点过来,现在却跑了来要东西吃,想得可真美!”
  
  四花与六花瞪大了眼睛望着彦莹把肖王氏往屋子外边叉,两人激动得直跺脚:“三姐力气真大!”
  
  五花拉了拉二花的衣角:“二姐,三姐跟奶奶这样干架,爷爷会不会过来骂她?快让三姐停手,咱们不是还有不少羊肉吗,送点给爷爷奶奶那边去。”
  
  听了这话,四花捉住五花往后院赶:“你别说话,看三姐的!”
  
  肖王氏根本不是彦莹的对手,还没得一盏茶的功夫,彦莹已经将她制住,扛着她在肩膀上边腾腾腾的走到了院墙那里。一把将肖王氏扔到了院子外边:拍了拍手,彦莹看着从低声慢慢爬起来的肖王氏,轻蔑的一笑:“奶奶,这里还有你六个孙女要吃饭呢,你们那边要是有什么好吃的,麻烦给端点过来。”
  
  “你!”肖王氏身上全是泥巴,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瞅着彦莹,几步跨到那土砖院墙的前面,可瞧着彦莹站在那里,又不敢往里边冲,只能拍着门板吼:“老天爷哟,快劈死这个不孝顺的!孙女打奶奶,真是岂有此理!”
  
  “你自己先摸着良心想想看,够不够资格做我奶奶!”彦莹猛的将门关上,土砖墙上“扑扑”的落下了一股灰尘,迷住了肖王氏的眼,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已经关了的大门,再回头一看,有几个村民正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不由得脸上一红,转身走了回去。
  
  彦莹走回屋子,二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三花,刚刚你可真凶!”
  
  “不凶点怎么办?好不容易能吃顿羊肉,还要让他们那边顺了去?”彦莹坐了下来端起饭碗,招呼着几个妹妹:“快些吃,免得有人总是想来打主意。”
  
  二花凝视着彦莹,那眼神里有着一种探究的神色,这让彦莹心里一惊,或许是自己扮演这肖三花太入戏,转变太大,引起了二花的怀疑了。
  
  “二花,外边怎么这样闹腾?”身后忽然传来肖大娘的声音,彦莹回头一看,就见她撑着腰慢慢的挪了进来:“这山狸子就煮好了?”
  
  “刚刚外边来了一只野狗,想要偷吃山狸子的肉呐。”彦莹面不改色心不跳,将肖大娘扶了过来:“阿娘,我还刚刚想让五花给你送饭菜进去吃的,没想你就起来了。”
  
  二花将一条高一些的竹靠椅搬了过来,拿着衣袖擦了擦灰尘:“阿娘快些坐。”
  
  肖大娘端起碗才尝了两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山狸子她几年以前也吃过一次,肉很粗,根本没有这肉精细,这碗里的肉肯定不是什么山狸子。
  
  她望了一眼彦莹:“三花,这山狸子你是怎么打到的?”
  
  彦莹开始瞎扯:“刚刚去山上想挖些笋子,看到陷阱里头套了一只山狸子,我就捡回来了。”瞧着肖大娘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彦莹笑了笑:“阿娘,有肉吃还不高兴,干嘛刨根问底的?”
  
  “我瞅着这肉不像山狸子的,这才问你一句。”肖大娘又夹了一块肉尝了尝:“唉,即便是你捡来的,那也是别人挖的坑,你把别人的东西捡走了,他就吃亏了。”
  
  自己这便宜娘心肠真不错,还在惦记着旁人,彦莹点了点头,就冲肖大娘这份良善,怎么样也要让;肖老大家里过上好日子!
  
  吃过饭二花将彦莹拉到了一旁,眼睛盯住了她:“三花,我觉得你好像跟原来不一样了。”
  
  果然是被二花看出不对来了。
  
  彦莹朝二花笑了笑:“我哪有不一样?”
  
  “看,你这笑就不一样!”二花用手指戳着彦莹的肩膀:“以前你想笑都不敢笑,就算是笑,也是低着头拉拉嘴角,从来就没这样昂着脑袋笑的,还笑得那么开心!”
  
  “二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与旁人说。”彦莹叹了一口气,二花是肖老大家里最机灵的人,自己妹妹原来是啥样,现在又变成啥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瞒不过她的,得找个借口让她相信自己还是原来的三花。
  
  “秘密?”二花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彦莹一眼:“你有什么秘密?”
  
  “我上回从山上摔下来,你们不都说我是死而复生?”彦莹轻轻的笑了笑:“二姐,我跟你说实话,那会子我真是死了。”
  
  “你……死了?”二花的脸色大变,全身直打哆嗦:“那你现在……”她强作镇定的望着彦莹,两条腿却不住的颤抖着,难道自己面前的是一只鬼?
  
  “二姐,你平日里头胆子不是最大的?”彦莹伸手去拍二花的肩膀,她唬得赶紧扭了身子就往一旁闪:“三花,你别过来!”
  
  “二姐,你听我把话说完!”彦莹又好气又好笑:“我那会子确实死了,见着了一个老神仙,他说是阎王爷看错了我的生死簿,让无常误勾了我的魂魄,老神仙本来是去赴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在半路上遇着我,见我还有生气,不是阳气已尽的人,就将黑白无常给拦住,把我送回了阳间。”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肖家村这边究竟拜些什么神仙菩萨,彦莹还是将自己前世知道的那几个有限的神仙瞎扯了一气,听得二花不住的点着头,摸着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的妈呀,那阎王爷怎么能这样,生死簿怎么能乱看!”她高兴的捉住了彦莹的胳膊,抹了抹眼睛:“那阵子瞧你倒在地上。一丝气儿都没有了,可把二姐吓坏了!幸亏遇着个好心的神仙把你送回来了。”
  
  “可不是,那神仙真是好心,把我送回来不打紧,还送了我一本书。”彦莹瞧着二花这模样就觉好笑,拍了拍二花的手:“二姐,以后咱们吃的穿的就都要从这书里来了。”
  
  二花转了转眼睛:“啊?那书在哪里?咱们可得藏好了,莫让那些人知道了想打主意!”她呶了呶嘴:“要是知道了有这样一本宝书,咱们的那个奶奶肯定会第一个冲进咱们家,带着那几个叔叔把咱们家翻个底朝天!”
  
  “二姐,你放心,这书啊,就藏在我脑子里!”彦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得意的笑了笑:“那位老神仙在我脑袋上拍了一掌,我眼前就看见了一本书,里头就是教咱们怎么种田种菜种花,还有怎么样做胭脂水粉……”
  
  “这么好?”二花眼前一亮,嘻嘻的笑了起来:“那咱们家不是要过上好日子了?”
  
  “是是是!”彦莹也被二花的笑容感染了,格外开心,推了她一把:“你快些去给咱爹送饭去,这会子他肯定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二花惊跳了起来,一拍自己的脑袋:“可不是?我这一激动,就忘了这码子事情了!”她三步奔做两步朝灶台上奔了去,拿起一个竹篮子,迅速的盛好饭菜,把一块黄里透灰的帕子罩在饭菜的上边,一边收拾,一边忽然停住了手:“三花,那四斤老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彦莹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凉拌!” 正文 追逐   屋子里头很是热闹。
  
  五花已经很懂事的将碗筷收拾了起来在洗碗,哗啦啦的水响与碗筷的碰撞声交织在了一处,就如美妙的音乐一般。
  
  四花很狗腿的搬了条椅子到彦莹身后:“三姐辛苦了,你快坐下来歇歇气!”
  
  彦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四花,三姐还撑得住。”
  
  六花在一旁笑嘻嘻道:“三姐,你现在可厉害了,和二姐一样厉害了呐。”她蹲在肖大娘的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阿娘,我捉住了弟弟的小脚板。”
  
  肖大娘现在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肚子里边的宝宝也会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了。肖大娘常常乐呵呵的说,前边六个都从来没有这般动得厉害过,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娃。
  
  肖老大盼男娃都已经盼红了眼睛,听着肖大娘这般说,心中欢喜,每日拼命在外头干活,除了收拾自家的田地,还跑去给旁人家里打短工,这样才勉强让肖大娘隔一日便能吃到一个鸡蛋,早几日还买了一小块肥肉回来,做菜的时候擦擦锅底,权当猪油用。
  
  听着六丫喊弟弟,肖大娘一脸幸福的笑,六花贴着她的肚皮跟那动来动去的胎儿不住的说着话:“弟弟,你别那样吵,把咱们阿娘给吵得不舒服了。”
  
  肖大娘伸手摩挲了下六花的脑袋:“你弟弟睡醒了,自然要动,你别喊着他。”
  
  都还没生,就这般爱惜了,若是生了个男娃,还不知道会宝贝成什么样子。彦莹暗暗叹了一口气,这重男轻女就是这般来的,瞧瞧六花这模样,只是巴望肖大娘肚子里的是个小弟弟,生怕肖大娘再生女娃出来——就连女孩子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怎么会希冀得到父母的宠爱?
  
  四花也凑了过去,与六花一道隔着肚皮跟那小宝宝说话:“醒来了也别乱动,别踢了咱们阿娘,阿娘会痛的。”
  
  肖大娘抱着肚子,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他爱踢就踢,他力气小,踢了阿娘也不会痛。再说了,就算是痛,让他踢两脚也不打紧!”
  
  彦莹听了肖大娘的话有些不舒服,这分明该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可她就是有些觉得糟心,可能是她还不大适应这里重男轻女的风气,也不想看着肖大娘跟几个丫头自轻自贱,只将男孩子的地位捧得那般高。
  
  她站起身来往屋子外头走,将肖大娘与几个妹妹留在屋子里,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样将剩下的羊肉给处理了。
  
  这只羊约莫有二三十斤重,刚刚她将一条羊腿卸了炒菜吃,现在还剩大半只羊。现在是春天,虽然天气不算太热,可要是挨得几日肯定会发臭,怎么样也该想出个法子妥善解决了才行。
  
  彦莹先想着要用盐将羊肉给腌起来,然后留着慢慢吃,可腌肉吃对了对身体不好,况且肖老大家里有没有这么多盐还很难说。看来自己只能扛着这羊去集市上卖掉了。前世里边羊肉颇值钱,不知这大周朝里一只羊能换多少银子。
  
  不管怎么样,能换银子便是好事。彦莹转了转眼睛,要想发家致富,总得要本钱。现在这个家穷得就快要揭不开锅,家徒四壁,肖家村恐怕没有谁会愿意借银子给肖老大,只能自己想办法攒钱了。
  
  想到这里,彦莹站起身来,将那羊皮抖了抖,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她准备顺便带到集市上看看有没有想要买皮子的,虽然说羊到处都有,一整块皮子,总该能卖几个铜板出来。要是实在没有人要,她就请人去把皮子硝一下,可以拿来给五花六花她们做帽子用,冬天耳朵就不会冷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二花拎着篮子走了进来,见彦莹满手是血的站在那里,脚边放着一个篮子,里边是那只被肢解的羊。
  
  彦莹本来已经将羊砍成了几块,现在又把它拼在了一处,那羊显得很是完整,只是少了一条腿,让人又怪异的感觉。
  
  “三花,你这是准备去做什么?”二花将送饭篮子放下,腾腾腾的跑了过来,眼睛里有着一丝紧张神色:“你难道是准备拿了羊肉去送人?”
  
  “送人?”彦莹见着二花那紧张的模样,哈哈一笑:“二姐,你想多了,我在是拿了羊肉去集市上卖!咱们总不能天天吃羊肉,天天和阿娘说咱们捡到了山狸子吧?”
  
  二花听了点点头:“你说得也是。”
  
  “二姐,你知道怎么去豫州城不?”彦莹拎起了篮子掂量了一下:“这羊肉还不轻呐!”
  
  “咱们肖家村离豫州不远,大约有二十多里路。”二花皱起了眉头:“我跟着咱爹出去过几回,就是从村子那条大道左拐,然后一条直路能到官道上边,一直朝前走,就到了。”
  
  二十多里路?彦莹心中默默算了下,那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便能走到了?原来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一个深山里头,传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走得一天一夜也出不了山沟沟,没想到竟然还这般方便?
  
  彦莹朝二花眨了眨眼:“二姐,我这就走,你在家里整理下东西,等着我回来。”
  
  一条道路直通肖家村外边,春日的阳光和煦而温暖照在这小路上,灿灿的金光从道路旁的绿树间漏了下来,不住的交错斑驳的在地上跳动。小路的两旁还有着缤纷的落英,被微微的山风一吹便飘飘扬扬的飞了起来。
  
  彦莹臂弯里挎着篮子,脚下生风,匆匆忙忙的走在小路上。四斤老太肯定不会这般善罢甘休,指不定派了她的孙子在村口路头觑着,怎么着也要将那几块木头给躲过才行。
  
  彦莹低着头走得飞快,生怕被四斤老太家里的人发现,可越是害怕的事情越会发生,正急急忙忙的走着,就听着有人在身后大喊:“肖三花,你给我站住!”
  
  回头一看,彦莹就见着一个大块头朝她追了过来,那是四斤老太的大孙子,小名叫大木,大名将肖大顺,可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他长得身高体壮,很有一把子力气,肖家村里没有几个能打得过他的。
  
  彦莹撒开腿便朝前边狂奔了起来,这条路朝前边蔓延着,似乎到不了尽头,可彦莹却有说不出的力气一般,跑得飞快,大木在后边追赶着,眼见着自己就要追到她了,可却依旧还是伸手够不着她。
  
  从小路上奔到了官道上头,彦莹将篮子一房,转过身来笑嘻嘻的望着人高马大的大木道:“大木,你站着。”
  
  大木没有想到彦莹会忽然停下来等着他,耳朵里头听着彦莹喝着让他站住,脚已经收不住了,就见彦莹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他便狠狠的撞到了一棵大树上边。
  
  趁着大木被撞到头晕眼花,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彦莹赶紧提起地上的篮子飞快的往前奔,眼睛不住的往官道上张望,要是能搭上一辆马车该多号,既然=能摆脱大木,也能省下些进城的脚程。
  
  “你给我站住,肖三花!”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彦莹摇了摇头,这大木可真是锲而不舍。也难怪,在乡村里,一只羊算得上是一宗财产了,自己当时生气,加上想改善下伙食,毫不犹豫宰了他们家一只羊,现在想起来,四斤老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还得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样料理了这桩事情才成。
  
  “大木!”彦莹猛的转过身来,一双手叉在腰间,瞪着眼睛就骂了起来:“你年纪轻轻就学坏,追我作甚?”
  
  官道上过往的行人听了彦莹这句控诉,有好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朝着大木指指点点:“十六七岁的小子了,也不知道避嫌,还追着人家小丫头跑!”
  
  “农家孩子没上过学堂,不知道规矩,总怕是在村子里头混习惯了!”有人摇了摇头,冲着大木喊了一句:“别不学好,快些回去吧,跟着小丫头跑多不像话!”
  
  大木气得脸都红了一大块,指着彦莹磕磕巴巴道:“肖三花,你竟然恶人先告状!”他气哼哼的朝彦莹扑了过来:“今天我非逮着你好好揍一顿才行!”
  
  彦莹哪里会让他伤到自己,一个旋风腿扫了过去,大木本来正准备上前来抓彦莹,却忽然见着一条伸得笔直的腿朝自己面门踢了过来,唬得往后倒退了一步:“肖三花,你还敢踢我?胆子肥了?”
  
  “我怎么不敢踢你?”彦莹潇洒的落回地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朝大木冷笑了一声:“你追着我到处跑,现在要来打我,我还不能踢你?我会乖乖的等着挨揍?”
  
  “肖三花!”大木的脸似乎都能滴出血来:“分明是你先……”
  
  彦莹没等他说完,一个连环踢又招呼上去了:“你不怀好意,到处追着我跑,还要把错处推到我身上?休想!”
  
  大木看着彦莹来势凶猛,赶紧往一旁躲,好不容易躲过了彦莹的几脚,却感觉自己怎么忽然被人用绳子卷了起来,身子“呼”的一下被卷到了半空中。
  
  “快放我下来!”大木望着那灰白的地面,惊得脸上失了颜色,手脚乱划着,就像一只正在奋力划水的王八。
   正文 初遇   “放你下来?”有人在大木耳边冷冷一哼:“谁叫你欺负小姑娘?先让你得了教训再说!”
  
  大木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身子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他撑着地爬起来,“哎呦哎呦”的喊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小姑娘了?”他伸手指着彦莹:“分明就是她、她、她……”
  
  大木素来嘴拙,此时吃了亏,更是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只是涨红了脸,望着一旁笑眯眯的彦莹,气得说不胡扯话来。
  
  “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竟然还要狡辩,真是找打!”马上的人见大木这般跷跷不服,有几分气恼,举起鞭子来朝大木身上抽了下来。大木瞧着那鞭子往自己身上招呼过来,唬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身子就像一只球,骨碌碌的滚到了一旁,摸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嚎叫了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彦莹抬头望了望,面前有一匹马,马上端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衣裳,一脸英气勃勃。
  
  这少年既然能出手管闲事,那看起来他还是有几分同情心的。彦莹心中一琢磨,这豫州城还有二十来里路,自己也不能保证到城里头便将羊肉给卖了,不如看看能不能把这羊肉卖给他?
  
  想到此处,彦莹望着那摸着屁股站起来的大木,开始抹起了眼泪:“大木,你们家太可恨了,瞧着我们老肖家没有男娃,就可劲儿欺负我们家,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怎么样也会想出法子来的!”
  
  大木见着彦莹恶人先告状,气得一脸通红,真准备开口说话,这边彦莹已经抽抽搭搭起来:“我不过就是想去豫州城里卖点东西,补贴些家用,还要被你追着打,你自己说,还算个人吗?”
  
  那少年听了彦莹的话,见大木涨红脸站在那里,却不开口反驳,自然便信了彦莹的话,心中恼怒,将手中的鞭子抖了抖:“你这人真是可恶,再吃我一鞭子!”
  
  大木本来还想与彦莹理论,没想到那白衣少年竟然偏听偏信,还没等他这苦主说话,就举起鞭子来要揍他,看起来不是个讲道理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大木觉得自己嘴拙,肯定吵不过那肖家三丫头,还不如赶紧溜了的好。他眼珠子一转,拔腿就往小路上跑,才那么一阵子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子。
  
  “姑娘,你们不用担心,他已经被我赶跑了。”那白衣少年朝彦莹笑了笑:“你们可以去豫州城了。”
  
  彦莹抹了抹眼睛,揭开盖着羊肉的布,将篮子往白衣少年面前一送:“这位公子,你不如好人做到底,把我的东西买了罢,那我也好回家去,不用到豫州城去了。”
  
  那白衣少年看了彦莹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来:“姑娘,我……要这羊肉没用,我自己不弄饭菜的。”
  
  “这位公子,你就行行好将这羊买下来罢,否则我们家就要遭殃了。”彦莹伸手擦了擦眼睛:“我们家被刚才大木家里欺负,他们家老是赶了羊来吃我们园子里的菜,我跟他们家说了几次,可一点用都没有。”
  
  “真是岂有此理!”那白衣少年一副很是气愤的模样:“这不是欺负人?”
  
  “是啊是啊,他们家就是摆明了来欺负我们家的。”彦莹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来,声音也慢慢的低沉了下去:“今日他们家又赶羊到我们家园子里,不但吃了菜,还吃了我新栽的几棵花,本来是想着过些日子拿去豫州城卖了补贴家用的……”彦莹可怜兮兮道:“我忍无可忍,就把那羊给宰了。”
  
  “做得好!”白衣少年夸赞了彦莹一句:“就是不能惯着他们!”
  
  “现在我想去豫州城卖羊肉,可现在这般晚了,也不知道到豫州城里还有没有人要买羊肉的人。”彦莹偷偷的打量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迟迟疑疑道:“公子,你就花钱买下罢,这羊也值不了多少钱,二两银子顶天了。”
  
  彦莹不知道一只羊究竟该卖多少,想来想去,二两总是要的,若是那四斤老太要一两银子赔偿,自己还能留一两银子下来。这白衣少年瞧着该就是个没买过菜的,自己狮子大开口他也不一定知道呢。
  
  “我……”白衣少年有几分尴尬:“我从京城过来,师父也没给我多少银子,现儿身上就这么些钱了。”他将自己腰间的一个荷包解了下来,给彦莹瞧了瞧:“你看,就这么多了,你肯定也不愿意将羊卖给我。”
  
  彦莹伸着脖子瞧了瞧,就见着里边已经只有十多个铜板,不由得有几分泄气,看着这白衣少年的穿着打扮,不像个没钱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囊中羞涩。
  
  白衣少年见彦莹一副失望的模样,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朝她笑了笑道:“不如这样,我是去给豫王的世子做师父的,那位世子爷就住在前边不远的别院里头。我带着你一道去那别院,看看别院里的厨房要不要买。他们乃是公侯之府,买一只羊应该不在话下。”
  
  彦莹看了看那白衣少年,有些犹豫,自己就这样跟着他走了,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切要当心才是。
  
  “姑娘”,那白衣少年有些窘迫,朗声道:“我不是坏人,我姓简,名叫简亦非,乃是□□里的一个护卫,豫王世子上次在□□里见着了我,甚是佩服我的武功,便让豫王修书给秦王殿下,请我来做世子的师父,专程指点他的武艺,你尽可以放心,不必这般提防我。”
  
  彦莹听着简亦非说得坦诚,也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官道旁边得小路:“我们家就在这肖家村里头住,他们都喊我叫三花。”
  
  “三花?”简亦非笑了笑:“那你是不是有两个姐姐,叫大花与二花?”
  
  彦莹点了点头:“还有三个妹妹,四花五花六花。”
  
  简亦非惊讶的吸了一口凉气:“你们家这么多姐妹?可有兄弟?”
  
  彦莹摇了摇头:“没有,所以那四斤老太才欺负我们家,她骂我们家是绝户头,没有人撑腰,只能被人欺负。”
  
  “真是岂有此理!”简亦非朝彦莹一伸手:“快上来,我带你去别院,莫要耽搁了时间。”
  
  彦莹点了点头:“好。”一只手被简亦非握住,有很温暖的感觉,望着这穿白衣的少年,眼神明澈没有一丝杂质,让她不由自主便相信了他。
  
  豫王府别院跟肖家村不远,还没一盏茶功夫,就见了一线青灰色的院墙,在那如烟绿柳里延绵着,远远的能见着那琉璃瓦在晌午的日头下照射下闪闪发亮。靠着院墙有一排花树,树枝从墙头伸了过来,一地的落英缤纷。
  
  简亦非与彦莹下了马,两人走到了别院的大门口,那个门房喊叫了起来:“哟哟哟,哪里来的乡下丫头,还不闪到一旁去!”他打量了简亦非一眼,又有些拿不住主意,这少年公子穿的衣裳虽不是顶昂贵的料子,可瞧着清秀俊逸,好像不是一般人。
  
  “这位大叔,我是从京城□□来的,名叫简亦非。”简亦非走上前一步,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顺便又给门房几个铜板:“还请大叔将这封信拿去给世子爷,他一看便知道了。”
  
  尽管简亦非只给了几个铜板,可门房听着他说是京城□□来的,哪里敢怠慢?他看了简亦非一眼,点了点头:“你且等着!”转头朝里边喊了一声,一个婆子应声而出,听了门房的话,拿了信赶紧飞奔着往院子里去了。
  
  不多时,那婆子便走了出来,面带笑容道:“世子爷吩咐了,快快有请简公子。”
  
  彦莹跟着简亦非就要往别院里头走,却被门房拦住了:“哎哎哎,你个小丫头往里钻作甚!这豫王府的别院可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进去的?”
  
  彦莹瞟了一眼那位门房,脸上有不屑的神色:“你没看我是与简公子一道过来的?世子爷请他进去,自然也是请我一道进去,你前来阻拦,是想被世子爷责罚不成?”
  
  那门房见着彦莹没有半分惊慌惧怕的神色,一时也呆住了,不知道究竟彦莹是什么来路。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彦莹穿的衣裳虽然破旧,可一张脸却生得很是不错,眼神清清亮亮,气度不像那乡下丫头。
  
  莫非是哪家府里的小姐乔装打扮过来找世子爷的?门房看了看彦莹,又看了看简亦非,最后决定还是做个好人:“你进去罢。”
  
  彦莹暗自松了一口气,跨步走过那道高高的台阶,与简亦非一道跟着那婆子走了进去。
   正文 烹羊   豫王府这别院修缮得很是精致,一路上绿柳扶苏,园中花团锦簇,一条青石小径向前延伸着,一直隐没到到烟树隐隐深处。只是这别院,却还有些欠缺,例如那假山的布置,树木的修剪,都还很一般,大有可提升的空间。彦莹一边走着,心中一边想,若是豫王府聘了她来做这园中花草的主管便好了,得了银子有干劲,自己保准能将这院子收拾得更精致。
  
  前边领路的婆子很善言辞,一路走着,一路与简亦非唠叨,彦莹竖起耳朵听着,方才明白,这位豫王世子名叫许宜轩,今年十四岁,因着豫王妃给他算了八字,今年他与北方相冲,豫王妃将这儿子看得要紧,生怕有什么问题,便将他送到封地的别院来住,自己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儿子。
  
  原来现在这别院的主子就那个小世子?彦莹有几分感兴趣,哄小屁孩的事情她最是拿手,自己一定要抓住机会,将这小世子哄得服服帖帖的,到时候也好到别院里头谋些事情做。
  
  跟着那婆子转了好几个弯,总算是看到了一线粉白的山墙,上边的瓦成涡轮形状,绵延不断,就如水波一般,一波连着一波。婆子走上前去,朝院子里张望了一下:“世子爷,我将人给你带过来了。”
  
  “师父来了?”声音清脆,从院子里走出一个人来,穿了一件云锦长袍,头上用紫金冠束发,彦莹偷偷打量了一眼,虽然那婆子说只有十四岁,可瞧上去个子已经有很高,比那简亦非只矮了半个头。
  
  许宜轩笑得很开心,朝简亦非行了一礼:“师父,我等你很久了。”
  
  简亦非微微有一份局促:“世子何必行此大礼?亦非不过只是亲王府的一个侍卫而已。”
  
  许宜轩直起身子来,一双手伸了出来摆了摆:“师父,既然我是你的徒弟,自然要对师父尊敬,师父受我的礼是应该的。”他转过身来朝院子里边呵斥了一声:“还不快些将我师父迎进去?”
  
  才吼了这一嗓子,便见几个丫鬟从里边走了出来,莺莺燕燕的一群,笑嘻嘻的向简亦非行礼:“简公子快些跟我们进来。”
  
  很明显简亦非有几分别扭,脸上红了一大块,他转脸看了看彦莹:“你也快些进来。”
  
  许宜轩这才注意到简亦非身后的彦莹,有几分疑惑:“师父,她是谁?”
  
  简亦非还没有开口,彦莹便已经拎着篮子走了进去,伶伶俐俐道:“世子爷,我是你师父的朋友,姓肖,小名儿叫三花,就住在不远处的肖家村,今日我们家杀了一只羊,想拿了来卖些银子回去补贴家用。”不管简亦非承不承认,反正彦莹决定先暂时抱住他这条大腿再说,好歹也要打着他的招牌将羊给卖出去才行。
  
  这位世子爷,一瞧便是没有见识民间贫苦的,指不定脑子一热,大大方方的扔十两银子给她了。彦莹朝着许宜轩笑了笑,唇边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哦,你是我师父的朋友?”许宜轩迷惑的看了看彦莹,这穿着打扮还真不像,可她那神情气度却是落落大方,完全不似一般的农家女。一张瓜子脸,肌肤雪白,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黑,额头上有一排刘海,被微风一吹,露出了额角的一条疤痕来。
  
  “你卖羊怎么卖到我这里来了?”许宜轩皱了皱眉头:“不该去豫州城里卖?”
  
  “许世子,你可不知道了,你师父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我却烧得一手好菜,我想顺便将这只羊做一道好菜给他尝尝。”彦莹瞧着许宜轩的眉头渐渐的松开,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来这位许世子还真是尊师重教,只要自己将简亦非的牌子亮出来,他便马上软了三分。
  
  “师父,你也没有吃饭?太好了,我将这羊买了,要厨娘去做炖羊肉。”许宜轩笑着望了简亦非一眼:“徒儿我也还未吃饭呢。”他转过脸去吩咐旁边的丫鬟:“秀云,快些去拿十两银子过来给这位肖姑娘。”
  
  “世子爷,一只羊哪里要十两银子?不过一两二两的就顶天了。”那个叫秀云的丫鬟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衣裳,小圆脸,细眉细眼,颇有几分姿色,她看了看彦莹,一脸的不和善:“你可别被她骗了!”
  
  “小爷就爱给她十两,你啰嗦什么?”许宜轩很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快去!”
  
  “许世子,若是你信得过我,三花愿意给你们做一道菜,保准你与简公子都没有尝过!”见着许宜轩大方豪爽,彦莹心中一喜:“许世子可愿意让我试试?”
  
  “你会做什么好吃的?”他的话里充满了不相信:“你才多大岁数,会比我们豫王府的厨娘做得要好?你哄谁呐?”
  
  “许世子,这个可不能看人的年纪,有些人生来就有天赋的。我今日想做的菜是一羊三吃,不知道世子爷吃过没有?”
  
  “一羊三吃?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吃?”很显然许宜轩有了兴趣,一双眼睛盯着彦莹不放:“一只羊,能做出三种花样?”
  
  “要是许世子想吃,彦莹这就去做。”这不就是一个被爹娘宠坏的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彦莹心中暗自撇嘴,真是不知民间疾苦,一只羊何止只能做出三种花样,便是三十种花样,只要肯动脑子去想,那都能做出来。
  
  “那你先去试试,要是做得不好吃……”许宜轩眼睛转了转:“小爷就罚你把你做的菜全部吃掉!”
  
  “世子爷,怎么能随便让人做菜给你吃?不放心!”旁边提高管事婆子赶紧搭腔了,她警惕的看着彦莹:“谁知道她是什么来头!”来别院之前王妃便叮嘱过了,一定要看好世子爷,可千万别让陌生人近了他的身,这个小姑娘看着老实巴交的,可谁知道是不是被那侧妃指使过来的呢?
  
  “有什么不放心的?厨房里不还有几个厨娘?”许宜轩的眉头皱了起来,朝那婆子不耐烦的喊了一句:“小爷想吃个新鲜东西,还由得着你们这些老货开口阻拦?莫非是我母亲将你们惯出来了?”
  
  那婆子听了这话,骨笃了嘴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彦莹心中大喊爽快。这时那秀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只手里拿了一个银锭子往彦莹手中一塞:“给你。”
  
  彦莹朝秀云微微一笑:“还请姑娘带路,将我带去厨房。”
  
  厨房里什么都有,几个厨娘帮忙打下手,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几个人一边帮着彦莹准备,一边小声议论:“一羊三吃?都没听说过。”
  
  彦莹将衣袖高高卷起,将一双手洗干净,低着头飞快的在切菜,只当没听见她们的议论。前世她的厨艺便十分精湛,也喜欢尝试做些新鲜的菜式,这一羊三吃是她在某个特色菜馆吃了一次,实在美味,回来以后给农庄里的帮手做过几个,个个儿都直赞好吃,今日她便做了给这位世子爷尝个鲜。
  
  她的手脚十分麻利,很快那一羊三吃便做好了,羊头做火锅开汤,手抓麻辣羊排,炒羊下水,还剩了一点羊肉,全部削薄做了羊肉片,准备加到火锅里边。
  
  “请你们世子爷到厨房里来罢。”彦莹将手洗干净,把衣袖放下来。
  
  秀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锅滚滚的热汤,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就可以吃了?”
  
  彦莹点了点头:“做好了,你去请世子爷来便是,这一羊三吃,本来要有个特定的桌子,可你们别院没准备好,我也没有法子,只能请世子爷自己过来了。”
  
  秀云瞧了瞧彦莹,又看了看那锅热汤,虽然有些不相信,可还是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厨娘们围了过来,颇感兴趣的看着那锅汤:“肖姑娘,这个究竟怎么吃?不就是一锅汤?”
  
  彦莹笑眯眯的夹了一块薄薄的羊肉到锅子里涮了涮,又放在调料里蘸了蘸:“大嫂子,你尝尝。”
  
  一个厨娘将筷子接了过来,将羊肉叼住,咀嚼了几下,衣裳眼睛闪闪发亮:“肖姑娘,这羊肉真是好吃,又鲜又嫩,我这一辈子还没吃过这样好吃的菜呢。”
  
  旁边几个厨娘听了,心里头也是痒痒的,几人取了干净的筷子,夹了羊肉,学着彦莹的模样,将那羊肉放到锅子里涮了涮便捞起来尝:“可不是,味道真不错。”
  
  “哼,真是胆大,竟敢偷吃小爷的饭菜!”厨娘们的嘴巴还没抹干净,许宜轩带着简亦非闯了进来,走到几个厨娘面前,横眼望着她们:“这菜是肖姑娘给小爷弄的,你们难道不明白?”
  
  秀云脸上变色,指着彦莹道:“你这个乡下野丫头,还有些规矩没有?世子爷都没开口尝,你倒是尝上了?”
  
  彦莹手中的筷子上还夹着一块羊肉,她眼睛一转,手里拿着碗走了过来:“世子爷,你可别生气,不是听说皇宫里都有给皇上试菜的?我只是想试试味道,怕做得不好让世子爷失望。再说了,方才那位妈妈不是害怕我做的菜里有问题,大家试过了,才放心。”
  
  几个厨娘都连连点头:“世子爷,确实如此。”
  
  “赶紧将你说的那个一羊三吃送过来!”许宜轩横着眼睛看了彦莹一眼,他方才见着厨娘们站在那里吧嗒吧嗒直赞这菜好吃,他早就食指大动,实在想要尝尝这所谓的一羊三吃究竟是什么滋味。
  
  真是小孩子爱吃抢食,这世子爷瞧着年纪不小了,却还是小孩子天性。看起来已经成功的刺激起他的食欲来了。彦莹心中欢喜,将许宜轩与简亦非安排在离锅子有些远的桌子边上,先让秀云端了手抓麻辣羊排与羊下水过去,站在灶旁,一只手撑腰道:“世子爷,你先尝尝那个,我这边给你涮羊肉。”
   正文 得赏   桌子上边已经放满了一桌子菜,热气腾腾,闻着那香味十分受用,许宜轩瞪着那一盘子麻辣羊排,琢磨了一阵也不知道该怎如何下手。这羊排一根一根码得整整齐齐,上边闪着油汪汪的光,盘子边上还整整齐齐的码上了一圈黄瓜片儿,瞧上去十分诱人。
  
  彦莹笑了笑:“手抓着吃!”她伸出手来,直接抓起一根羊排来,用嘴叼着一线儿肉,嘶啦一声,便将那羊肉咬了下来:“许世子若是觉得辣,那便可以配着那生黄瓜片儿吃,凉凉爽爽的,能压得住那辣味!”
  
  许宜轩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只觉得新奇,学着彦莹那模样,伸手抓住了一根羊排就往嘴里送。这是他第一次用手抓东西吃饭,感觉实在是爽。这羊肉又麻又辣,每一丝肉里都渗透了那种闲闲辣辣的味道,很是提劲。他拿着左啃右啃,看着那被啃光的骨头,惊讶的看了彦莹一眼:“没想到你还真会做菜。”
  
  “许世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个头还没灶台高,就要学着炒菜了。”彦莹端了一个盘子上来,上边放着几种配好的汤料和一碗涮好的羊肉,羊肉被涮得微微发红,那汤料有白汤也有红汤,摆在摆子上边,旁边配了一碟子芫荽,一碟子豆芽,还有一碟子香菇,瞧着五颜六色,分外好看。
  
  坐在旁边的简亦非面前放着几根啃光了的羊排,点了点头:“肖姑娘这话可没说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候我也是受过苦的。”他望了一眼彦莹,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不过像肖姑娘这般聪颖的,却是少了。”
  
  彦莹抿嘴笑了笑:“简公子过奖了,我才没你说的那般好。”
  
  许宜轩此时已经有些亟不可待,瞪着眼睛望了那一托盘菜,伸手拉了拉彦莹的衣袖:“你这又是什么?怎么弄这么多碟子来了?”
  
  “许世子,这是一羊三吃里边最鲜美的,名字就叫千椒百味。”彦莹随口报了个名字出来:“这有两种汤料,一种是咸辣的,一种是清淡的,世子爷若是吃着羊排觉得有些咸,那便吃些清爽的。”
  
  许宜轩瞅了她一眼,冷笑着道:“你难道将小爷当成那种吃不了咸辣的人?”他夹起涮羊肉在调好的汤汁碗里蘸了蘸,连呼几声:“过瘾过瘾,好吃好吃!”拿着玉箸指了指那些青菜:“这些也能吃?”
  
  彦莹点了点头:“这些是已经烫熟了的,世子爷只管吃,还想要什么菜蔬,我去给你烫过来。”
  
  许宜轩罢抬眼一望,见那边摆了十多个小竹筛子,里边整整齐齐的码着洗干净的青菜,不由得开心的咧嘴笑了起来:“竟然一次能吃到这般多菜,不错,小爷喜欢!”
  
  “许世子喜欢就好。”彦莹见许宜轩吃得痛快,旁边简亦非的碗里空了一截,赶紧替他烫了一碗羊肉过来:“简公子,你也多吃些。”
  
  简亦非感激的望了望彦莹,只觉得她善解人意,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彦莹那双小手在他面前忙碌着,洁白的手腕细细,就如一根树枝一般,也让他十分怜惜:“肖姑娘在家里肯定干了不少的活。”
  
  彦莹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家里有六个女孩,没有兄弟,山上那四五亩地,阿爹一个人打理不过来,我们素日都要去搭把手,还要管着菜园子,养了一些鸡鸭,什么事儿不做呢?”
  
  “那你们家也真是辛苦。”简亦非叹息了一声:“只怕是日子难捱。”
  
  “可不是?”彦莹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我这衣裳,大姐穿过了二姐穿,二姐穿过了轮上了我,时间久了,所以这颜色才泛白。”彦莹那衣袖口已经被磨烂了,一根一根的长须从毛边里露了出来。
  
  许宜轩斜眼看了看,冲秀云喊了一声:“你快去找一件好衣裳出来给肖姑娘穿。”
  
  秀云扭了扭身子:“世子爷,她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奴婢的衣裳都是咱们府里下人穿的,她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下人,如何能给肖姑娘穿?”
  
  彦莹笑着摆了摆手:“许世子的好意彦莹便心领了,若是许世子觉得彦莹做的菜好吃,不如给彦莹一些打赏,彦莹也可以拿了银子去豫州城里的成衣铺子买几件合穿的衣裳。”
  
  许宜轩拿着秀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油汪汪的嘴,朝彦莹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正准备要给你打赏呢。秀云,再去拿个十两的银锭子出来。”
  
  彦莹听了,心中很是激动,这二十两银子,不仅可以买不少日常用品,还能储备了做自己的创业基金呢。她听说肖老大在外边打短工,一个月也才能挣二两银子不到,这二十两银子他差不多要做大半年才能攒够,可是一笔不少的财富了。
  
  “打赏够了吗?”许宜轩朝彦莹笑了笑:“我可是有条件的,以后我想要吃你做的这个一羊三吃,那你就得赶过来做给我吃。”
  
  “许世子只管吩咐,只要彦莹在肖家村,自然就会过来为许世子效劳!”彦莹大喜,这是人家攀都攀不到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该要好好利用着才是,都说靠着大树好乘凉嘛:“世子爷,今日来得仓促,这一羊三吃还有不少好吃得没有配得上,下回要是许世子想要吃这一羊三吃了,提前一日告诉彦莹,先去豫州城里采买好材料再动手,这才能吃得尽兴!”
  
  “嚯嚯,难道还有更好吃的?”那许世子听了眼睛里直冒光:“那好,这就说定了。”
  
  简亦非在旁边见着彦莹笑靥如花,也觉得格外开心:“肖姑娘,许世子可真是大方,这下你们家的日子暂时可以得了改善。”
  
  彦莹朝简亦非屈膝行了一礼:“多谢简公子引荐。”她抬起头来,撞到了简亦非那专注的眼神,忽然莫名有了几分害羞,将脸转了过去。
  
  不就是个少年郎吗,有什么可害羞的?彦莹心中暗自骂着自己,前世又不是没见过风流倜傥的少年——想来想去,彦莹暗自叹气,自己还真没见过,前世见得多的,是田里的秧苗、苗圃里的花朵、池塘里的鱼儿还有山上的果树!
  
  “哎,肖姑娘,以后我该派人去哪里寻你?”许宜轩看着彦莹笑得双眼弯弯,就如天边新月,不由得也有几分发痴,这个小姑娘,虽然穿得很破烂,可那张脸生得真好看,比府里的丫鬟漂亮多了,比起他那几个姐姐妹妹,也胜了几筹。
  
  “我们家住在城南的肖家村,许世子要是派人去找我,只说是找绝户肖老大家便能找得到。”彦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叹了一口气:“世子爷,也不怕你笑话,我爹娘生了六个女儿,却没得一个儿子,在村里被骂成绝户头,而且被村里头的人欺负得头都不敢抬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真真可恶!”许宜轩心中忽然间“腾”的升起了一股保护欲,他朝秀云招了招手:“快去找管家要块豫王府的腰牌给她!”
  
  “世子爷,拿腰牌做什么?”秀云有些吃惊,指着彦莹道:“她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丫鬟,拿这腰牌没什么用处。”
  
  “怎么会没用处,要是谁敢欺负她们家,她就可以拿出这腰牌来,说她有豫王府的世子爷做靠山!”许宜轩望着彦莹嘻嘻的笑:“这下你可放心了?以后你只管放放心心的,看谁还敢欺负你!”
  
  没想到遇着一个馋嘴的世子爷,自己竟然有那么好的待遇,彦莹笑得合不拢嘴,赶紧给许宜轩戴上了一顶高高的帽子:“许世子的心肠可真好,彦莹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好心的世子爷,一点架子都没有,这般和气……”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抹了抹眼睛,表示她感动得哭了起来。
  
  “你别哭,你别哭!”许宜轩见着彦莹显得很是激动,一时手足无措:“师父,她哭了,怎么办?”
  
  简亦非见着彦莹在那里抽抽搭搭,心中也很是不安,他赶紧站了起来安慰彦莹:“肖姑娘,你别哭了,我过两日就骑马去肖家村找你,让你们村里的人都知道你们家有豫王府做靠山,谁也不敢欺负你。”
  
  彦莹将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双清澄如水的眼睛,朝简亦非笑了笑,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被天窗上的阳光照着,闪着淡淡的光泽,就如珍珠内壳上的那层粉色,又如清晨晶莹的露水,让简亦非看得心中一动,这姑娘真美。
  
  “那我就多谢许世子与简公子了。”现在不仅是得了二十两银子,更重要的是有了豫王府的腰牌,也算是有个撑腰的了,彦莹心中十分满意,今日出村卖羊肉真是个英明的决定,竟然有这般巧遇。
  
  “肖姑娘,我送你回肖家村去罢?”简亦非看着彦莹已经平静下来,好心的提议:“这边过去肖家村,也有一段距离呢。”
  
  “多谢简公子,彦莹想要去豫州城里买些东西,吃穿用度,样样得添置了。”彦莹朝简亦非笑了笑:“我就不劳烦简公子了。”
  
  “没事,我送你去豫州城。”简亦非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回绝的坚定。
   正文 村长   微风阵阵,吹得桃花不住的飞落,通向门口的路上有着点点粉白的颜色,一辆骡车慢慢的朝肖家村驶了过来。赶骡车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汉,一只手挥舞着小皮鞭,一边抽打着走得慢慢悠悠的骡子,一边与彦莹说着话儿。
  
  简亦非将她送到豫州城里,陪着她买了东西,本来是想将她送回来的,可彦莹怕被肖家村那些长舌妇瞧见会在背后说空话——毕竟本尊也有十四岁的年纪了,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回来,由不得旁人会想入非非。
  
  “肖家三花回来了!”村口站着几个人,彦莹一瞧,皱了皱眉头,那不是四斤老太家的几个孙子吗?
  
  “竟然还买了这么多东西,肯定是拿了咱家那只羊给换的!”大木远远的瞅见骡车上一堆东西,大声的吆喝了起来:“咱们快些来抢了回去!”
  
  “谁敢?”彦莹大喝了一声,从骡车上跳了下来,伸手便从篮子里摸出了那把砍柴刀,杀气腾腾的望着大木:“我出村的时候你追着我跑,我没用这刀子,现在竟然敢抢我的东西?别怪我这刀子锋利!”
  
  七木瞧着那把雪亮的刀子,不由得想起彦莹杀羊的场景来,他大喊了一声:“妈呀,快跑,肖三花可真是会动手的!”
  
  几个小些的听着七木的话,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只有大木还撑腰站在那里挡住了骡车的去路。彦莹举起砍柴刀就朝大木扑了过去,大木没想到彦莹真会动手,唬了一大跳,也赶着往回跑:“肖三花,你还真动手?”
  
  彦莹其实是拿刀背对着大木,只是他没看清罢了,她追着大木往前边冲了过去:“你只要敢来抢我们家的东西,我就赶动手!”
  
  赶骡车的老汉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大木被彦莹赶得没见了踪影才醒悟过来,挥动着皮鞭赶着骡车往前走:“姑娘,该怎么走了?”
  
  彦莹坐回了骡车上边:“一直往前,到了那几棵大梨树再拐弯向左。”
  
  车子到了家门口,彦莹扬声喊了一句:“二花四花五花六花,快来半东西!”瞬间几姐妹便跑了出来,见着骡车上的东西,个个惊讶得张大了嘴:“三姐,这是你买回来的?”
  
  “是,刚刚把羊给卖了,换了银子买了些要用的东西回来。”彦莹笑了笑,见着几姐妹脸上都有着担忧的神色,有几分奇怪:“怎么了?”
  
  二花走了过来,将彦莹扯到了一旁:“村长来了!”
  
  “村长来了关我什么事情?你们快些把东西搬进去,别耽搁了大爷回去。”彦莹拍了拍手走进了堂屋,就见屋子里站着肖老大和肖大娘,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用很不满意的目光瞪着自己。
  
  肖老大脸上全是一副逆来顺受的神色,肖大娘用手撑着腰站在那里,肚子圆圆,额角那处已经渗出了汗珠子,看起来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彦莹见了肖大娘那模样,心中一惊,这七个多月身孕的妇人怎么能这样站着?她赶紧走了过去,搀扶着肖大娘到了旁边,让二花端了椅子过来:“阿娘,你坐着歇歇气儿。”
  
  坐在屋子中间的那人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肖家三丫头,你过来!”
  
  彦莹瞥了他一眼:“大叔你又是谁?”
  
  “你竟然问我是谁?真是脑子摔傻了吧?”那个人气得脸色发红,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是肖家村的村长!”
  
  肖家村的村长名叫肖文华,生了五个儿子,有十几个孙子。孙子里边有一个叫肖经纬的,据说生来很是聪明,于是肖文华咬了咬牙,送他去读私塾,前年考上了秀才,肖文华很是得意,难得大方了一回,摆了十多桌酒席以示庆祝。
  
  当然,去喝酒的都是要带礼金去的,肖老大将自家节衣缩食省下来的十十来个鸡蛋送了过去,可肖文华却嫌那东西送少了,觉得肖老大看不起他,心中很是不高兴。即算肖老大识趣,没有留下来吃饭,肖文华依旧觉得心中不痛快,以后有事没事的都想着要来找肖老大的岔子。
  
  今日吃过午饭美美的睡了一觉,正准备到地头去转转,四斤老太便来拜访他了。四斤老太在肖家村,地位很是特别,她娘家有个表哥在豫州衙门做主簿,在庄稼汉的眼里,这可是个大官,肖文华还指望着想要攀了四斤老太,到时候将他那孙子肖经纬给弄进衙门去做做文书之类的呐。
  
  见了四斤老太过来,肖文华自然客气,赶紧喊着老婆泡茶:“用那竹编盒子里的茶叶,别拿那外边盘子里头的。”想了想,肖文华凑近老婆耳朵边上小声叮嘱:“只用数五根茶叶就够了,到盘子里也拿几根凑凑数。”
  
  竹编盒子里放的是去年的好茶,是他自己摘了那芽尖烘制的,他就在门口种了十来棵茶树,也就得了半两还没有,是专门泡给有来头的人喝的。肖文华另外用二十文钱买了三斤粗茶,全是大叶子和茶树枝桠,劣质得不能再劣质了,可肖文华一点也不觉得碜牙,总是开导他老婆道:“有得喝就不错了,这茶叶就是要有嚼劲,劲道好,喝着才香。”
  
  四斤老太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抹抹嘴巴就向肖文华哭诉了一番,那肖老大家的三花着实可恨,竟然把她的羊给杀了,还伙同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将她家大木打了!“我本来想着去豫州城找我那堂哥,只是想着肖家村还有村长哩,要是就这样越过村长去,也不大好。”四斤老太望着肖文华,咬牙切齿:“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呐。”
  
  肖老大家?肖文华嘿嘿的笑着,转了转眼珠子:“四斤老太,你放心,我自然会要还你个公道!只是肖老大家里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赔你这只羊,这事情难办。”
  
  “怎么没有?他们家那块菜园子不错,我就吃点亏,拿了那菜园子就好。”四斤老太瞪着一双小眼睛,贪婪的望着肖文华的脸:“村长,你可要帮我去弄到手才是!”
  
  “菜园子?怕不好办吧?”肖文华吃了一惊,没想到四斤老太竟然这样贪心,一只羊才不过一两多银子,肖老大家那菜园子可是有一亩多地,虽然不说是良田,可好歹六七两银子卖得上,那肖家三丫头砍了她一直羊,她就想拿了肖老大家的菜园子?
  
  “有什么不好办的?”四斤老太很不乐意的瞅了肖文华一眼:“咱们村子里头,还不是你说了算?”
  
  肖文华有些为难:“肖老大家的菜园子,那可有一亩多地哩,瞧着土质也好,种出来的菜也水灵……”
  
  “你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四斤老太将一根茶叶梗子“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地上瞬间便有了一块黑黑的印记:“你还想不想要我去替你那孙子说话?要是你想我去帮你说好话,那你就给我去将那菜园子弄到手!”
  
  肖文华瞧着四斤老太那横蛮样儿,挠了挠脑袋:“我这就给你去说。”
  
  从屋子里走出来,肖文华在门口站了站,心里琢磨了一下,肖老大是个软弱的人,自己只要吓唬他几句,说四斤老太要将他那个三丫头告到衙门里边去,他肯定就会乱了分寸,乖乖答应。再说了,自己是肖家村的村长,自己去做调解他都不听,那不是反了?想到这里,肖文华便觉得有了底气,腾腾腾的走到了肖老大家。
  
  肖老大没有在家,肖大娘听着说自己今日中午吃的肉今日是三丫头杀了四斤老太家的羊,心中一惊,额头上汗珠子便滴滴的落了下来,肖文华指着二花道:“快去,将你老子喊回来!”
  
  二花站着不动,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声:“谁叫四斤老太要她孙子赶了羊来我们家菜园子里偷菜吃!”
  
  肖大娘唬得脸色发白,推着二花便往外走:“你快些莫要说了,去将你爹喊了回来!”
  
  肖文华见着肖大娘这般毕恭毕敬,面对着他战战兢兢,心中十分得意,等着二花将肖老大叫回来,还没等肖老大开口,肖文华便劈头盖脑将他骂了一顿,听得肖老大汗不敢出,只能站在那里,全身发抖。
  
  “你们家那个三丫头,竟然这般为非作歹,我们肖家村容不下她这样的货色!四斤老太吵着要去豫州城告状呐,还是我死活拦下来的!”肖文华见着肖老大满脸惊慌,点了点头:“这样吧,四斤老太想要你们家的菜园子,你就把它赔了给她。”
  
  “这菜园子……”肖老大磕磕巴巴的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肖文华打断了:“咋啦,还不愿意?那就让你家三丫头去坐牢!”
   正文 对打   “肖三花,你好大的胆子!”肖文华见着自己将肖老大与肖大娘都唬住了,可那个进来的肖家三丫头却一点都不甩他,直接扶着肖大娘坐下,不由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没见着我坐在你们家里?竟然还敢让你那个不知好歹的娘坐下来!”
  
  肖大娘听着肖文华的训斥,有些不安,一只手撑着腰就想站起来,却被彦莹一把又按着坐了下来:“阿娘,你都有快八个月的身子了,怎么能站那么久,你别听他吓唬人,他不讲理又没见识,咱们可不用搭理他。”
  
  “肖三花!”肖文华被彦莹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他是肖家村的村长,谁敢不听他的话?偏偏这肖家三花跟鬼摸了脑袋一般,竟然在他面前敢起高腔,这让他实在觉得有些挂不住,自己堂堂一个村长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蔑视了,这都是桩什么事!
  
  “村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欺负我阿爹阿娘,这可是你的不对。”彦莹双手抱在胸前,笑嘻嘻的望着肖文华:“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连债主都没分清楚就在这里耍威风,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肖三花,你、你!”肖文华一口青烟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真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伸手指着彦莹道:“好好好,你要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我便来找你说!你把四斤老太的羊给杀了,该怎么赔她?”
  
  肖大娘在旁边抹着眼泪插嘴了:“村长,你怎么还是这样说呐,我都已经告诉你了那是俺家三花从山上捡来的山狸子,不是是四斤老太家的羊,她那样胆小,哪里敢去杀了别人家的羊来煮肉吃!”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敢往肖文华身上看,尽管已经知道彦莹杀的是四斤老太家的羊,可她还是想替彦莹分辨几句,免得她被抓去坐大牢。
  
  “你还这样护短,难怪你们家出了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三丫头,全是你们给惯的!”肖文华“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彦莹道:“你杀了四斤老太的羊,我瞅着你们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可以赔她,那就把你们家的菜园子赔给她好了。”
  
  “村长!”肖老大在一旁憋了很长时间,脸色已经涨得通红,开始听着肖文华说要自己家要把菜园子赔给四斤老太,就有些不舍,见着彦莹与肖文华呛声,也忍不住说话:“一只羊才多少钱?我这菜园子可是块好地,里边的青菜都长得水灵……”
  
  “你还有脸说话!”肖文华朝肖老大白了一眼,肖老大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哆嗦,站到一旁蔫头蔫脑,不敢再吱声。肖文华见着肖老大才说一句话便被自己的威风压了下去,感觉倍儿爽,腰杆子挺直了几分:“你教女无方,还敢开口跟我来讨价还价?羊肉都到你们肚子里快要变成屎了,还来说什么你们家的菜园子?”
  
  肖老大被肖文华骂了一顿,缩了缩脖子不敢在说话,整个人就像一个霜打了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眼睛望着自己的鞋尖,心中不住的在埋怨彦莹,这三花真不懂事,再嘴馋也不能把人家的羊给杀了,这下子倒好,辛辛苦苦几年开下来的菜园子,差不多有一亩半了呢,就要送给四斤老太去了!
  
  “呵呵,真是好大一张脸,难道你说什么我们就要照着办?”彦莹瞧着肖文华唾沫横飞的在骂肖老大,心中大怒,上前走了一步,恶狠狠的盯着肖文华:“分明是四斤老太叫她孙子将家里的羊赶到我们家的菜园子里吃菜,我都警告过她好几次了,还来就让她知道我肖三花的厉害,她偏偏不听,这下吃了亏就打上我们家菜园子的主意了?我呸!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只羊就要霸占我们家的菜园子?她做梦去吧!”
  
  “我倒是想要请乡里乡亲给评评理,看看究竟是谁碍理了,你这村长当得偏心不偏心!你,与那四斤老太勾搭在一起,在谋我们家的家产!”彦莹将勾搭两个字咬得很重,朝二花使了个眼色,二花会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站在门口大吼了起来:“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四斤老太和村长勾搭上了!”
  
  现在已经快到吃晚饭的光景,不少村民已经收工回家,正是无事可做的时候,二花这一嗓子便将一群人都喊了过来:“什么?四斤老太呢和村长勾搭上了?”
  
  “难怪经常看到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真是老不正经,都这般岁数,儿孙满堂的,还弄出这些事情来,都要羞死人了!”有人不住的摇头:“怎么着也该给儿孙留点面子,别让他们走了出去被人指背皮!”
  
  人群里的四斤老太气得全身直打颤,她本来是想来看看这件事情了结没有,没想到才走到肖老大门边,就听见二花在扯着嗓子大喊,周围的人不住的在对她指指点点,她觉得自己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屋子外边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见着有热闹看,都奔着过来了。这宁静的小山村,没有什么好玩的,一旦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会兴致勃勃的来看热闹。
  
  “四斤老太,你这脸皮也真厚,怎么还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有个大嫂瞧见了四斤老太,嘴巴撇了撇:“要我是你,保准要关到屋子里好几天都不出来!”
  
  “你说什么呢,听风就是雨的!”四斤老太气得全身直打颤,伸手就去推那个嫂子:“你哪只眼睛见着我勾搭人了?”
  
  二花双手叉腰,脆生生的喊道:“四斤老太,你要是没和村长勾搭上,他会跑我们家来闹事,要帮着你霸占我们家的菜园子?”
  
  肖文华在屋子里边听得真切,心中一阵烦躁,没想到这肖老大家竟然出了两个泼辣货,旁人见着自己,谁不是毕恭毕敬的,偏偏她们两人不买账,竟然满口胡言乱语,把自己和四斤老太扯到了一块!
  
  四斤老太那张老脸谁还看得上?若不是想巴结着她好把自己的孙子弄到豫州衙门里边去做文书,自己用得着去讨好他?听着二花跟四斤老太骂架,口口声声他和四斤老太勾搭在一起,肖文华再也没法子忍受,凶神恶煞的从屋子里跨了出去,恶狠狠的盯住了二花:“你他娘的说什么!”
  
  “你他娘的又在说什么?”二花听他竟然骂娘,气得不行,张开就骂:“你以为你是村长就了不起了?别人不骂你,那是给你脸,可你现在给脸不要脸,非要赶着上来讨骂!”
  
  “二花说得对!”彦莹大步从屋子里边迈了出来,将二花拦在身后,一双眼睛毫不畏惧的望向了肖文华:“你说要主持公道,那我就请乡里乡亲来评个理!”彦莹转身望向自家地坪里的人,装出了一副很可怜的声音来:“这四斤老太见我们家好欺负,屡次让他那孙子七木赶着羊来我们家菜园子,来一次我们家的青菜和花苗就被啃光!大家也都晓得我们家的情况,别说吃肉,吃青菜都还要划算!”彦莹伸手擦了擦眼睛,感觉那里竟然有些泪意,使劲的又擦了擦,眼睛顿时就红了。
  
  “可不是吗,肖老大家吃不上肉,就全靠着这青菜呐,四斤老太也太无聊了,这不是在人家嘴边上夺食!”有些村民纷纷摇头叹气:“是做得不厚道,赶着上山去吃草能用得了多长时间,非得要来人家菜园子里偷菜吃!”
  
  彦莹见大家的反应正如自己的预料,心中暗自高兴,赶紧趁热打铁:“大家也都知道,我家阿娘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只吃糙米饭不吃点菜怎么行?四斤老太这样做,分明是想要我家阿娘生不出结实的娃来!”
  
  “三花说得也对,肖大娘肚子里头可还有一个呢,啊哟哟,这人可真狠!”村民们都将不满意的目光投向了四斤老太,不少人还在嚷嚷着:“四斤老太,你实在太缺德了!”
  
  四斤老太气得脸发红,指着彦莹道:“吃了你们家的菜又咋的了,你杀了我家的羊,羊比菜要金贵到哪里去了,自然要赔!”
  
  肖文华见四斤老太的眼睛不满的望着自己,也赶紧点了点头:“就算把一园子菜都吃光了也不过这么点钱,一只羊的价钱可是不少,要你们家的菜园子赔也是应该的。”
  
  “俺家菜园子那么大,杀你一只羊,就要占了俺家的菜园子?”二花气愤愤的望着肖文华:“你还说没和四斤老太勾搭上?这么给她帮腔!”
  
  “她家的羊是母羊,要是没有被杀掉,能下小羊羔子,小羊羔子长大以后又能生小羊羔子,这么算来算去,你们家赔一个菜园子还是少的了!”肖文华有些洋洋得意:“我都没给你算远了,这只羊不被肖三花杀掉的话,只要几年四斤老太家就有五十只羊,一只羊一两银子算,你们家赔得起吗?”
  
  彦莹在旁边听了嘿嘿一笑,这不是那个蛋生鸡鸡生蛋的故事嘛?她指着肖文华道:“那羊吃了我种的牡丹花苗,那可是珍品,我要拿了去洛阳参加牡丹会,可以拿三百两金子!四斤老太便是将她家所有财产赔给我都不够!”
  
  肖文华被彦莹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有什么花苗?还能拿三百两金子,骗谁呢!”
  
  “那羊能生五十只小羊?骗谁呐?”彦莹学着二花的样子,双手叉腰,眼鼓鼓的望着肖文华:“那羊说不定会不孕不育!”
  
  村民们听了这话都哄堂大笑起来:“肖家三丫头,你可真说得出口,比你家二姐不会差!”
  
  “你、你、你……”肖文华全身发抖,捏着拳头便冲了过来,站在门口的肖大娘见彦莹要挨打,赶紧来拉肖文华的胳膊:“村长,俺家三花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肖文华将肖大娘一推:“去你娘的,到旁边站着,哪有你说话的份!”
  
  “阿娘!”二花惊叫了一声,就见肖大娘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