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重生女政客 楠木的灵牌位,古朴的雕花门,黄梨木的香案上是三鼎青铜炉,暗黄的将要燃到尽头的香烛,以及膝盖下暗红的锦垫。 李思思轻潋着眉,太阳穴处传来的疼痛感迫使她皱紧了眉头。眸光轻扫,过及之处便是如此之见。过了良久,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异常清晰的疼痛感传遍全身,李思思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口的位置。 射程内被M90击中,那里本应有一个足以致命的血洞,现下却什么也没有,只摸到了一手精致的刺绣纹路,李思思赫然一惊,心跳骤慢。 檀香缭绕,李思思按紧额头,艰难地抬眸打量周围的环境。此处应是一座祠堂,且从祠堂内构的庄严贵重判断,断然不会是寻常人家。周围陌生的环境透露着诡异,本该死去的人此刻却穿着一身精致的月白蜀绣完好的跪在祠堂里。李思思还未熟识眼前的一切,纷至沓来的信息便涌入脑海,一片拙乱。 齐国,慕家,慕晴,贤亲王府……记忆涌来,李思思低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忽然嗤地笑了。作为国家反腐反黑训练的特职人员政客,李思思从未想过,借尸还魂,重活一世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原主的父亲贤亲王膝下两女一子,嫡长女慕晴性子温懦,因亲母离世,在府中备受欺凌。长子慕启明为继母苏如兰所出,少年英勇,十二岁便随父亲出征,后借军功被封为三品大将,长年征战沙场,与原主不多往来。二女慕娴才貌双全,与齐国公家小郡主合称为“京城双姝”,但为人虚荣善妒,高傲自满,在府中没少找原主麻烦。 “呜呜呜,大小姐,绿荷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您最清楚不过了,她平常没心没肺的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诬陷偷盗,可您却为了维护她伤成这样……”剪影一旁抽泣着哭着,对于小姐的异样她却丝毫不知。 李思思愣在原地,双目低垂着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打断了她此刻的思路。抬眸轻睨了一眼身旁抽抽噎噎的碧衣女婢,发髻上步摇饰簪的珠玉泠汀作响,李思思伸手抚了抚发髻,心下一阵凉意。 “别哭了。”李思思头疼得紧,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一时哑口顿住,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沙哑得不成样子,而浑身像是筋骨错位般的疼痛都提醒着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做梦。 剪影这么一提醒,慕晴才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两日前因为婢女绿荷偷盗之事被罚跪祠堂,她身子本就虚弱,经这一跪,伤风受寒,就此命丧了黄泉。堂堂嫡出大小姐竟落得如此下场,现在的慕晴渐渐想起身体原主的往事,心头不由得憋着一口气。 “大小姐,您去看绿荷最后一眼吧,绿荷她已经快不行了!”说罢哭泣的剪影直接跪了下去,使劲磕着头,“四小姐在院子中命人对绿荷实行家法,奴婢们都不敢……” “绿荷”脑海中浮现这个名字,平日里对自己最贴心的婢女,她甚至把她当做姐妹看待,平日里有个什么事情,因为性格软弱,都是绿荷替她出头。 而现在慕娴竟趁自己昏迷,公然对自己最亲近的婢女实行家法,这是对自己视若无物?这口气怎能咽下!或许以前的慕晴会忍气吞声,但现在不是,已是慕晴的李思思怎受得这种欺辱。 “扶我出去。”慕晴脸色立时就冷了下来。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咬紧牙关在剪影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出了房门。 屋外阳光晃眼,院中十几个奴仆整整齐齐站成两排,奴仆外围之间,只见一个绿衣少女趴在正中的长凳之上,身上的衣物已被木板打得破碎不堪,与血肉相合着,惨不忍睹。身后的鲜血不断渗出,顺着长凳股股而下,血迹积淤于地,恍若一片静止的血色湖泊,倒映出一旁的人影来,甚为可怖。 一阵风微呼而来,长凳上奄奄一息的少女赫白的双目已渐渐失去神色,晕死过去。一根木质发钗从中脱落,发髻零散开来,长发曳地,浸湿在血泊之中,一片暗红。微风过及,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在场之人皆是浑身一冷,撇过眼去,不再直视。 慕晴推开剪影的搀扶,轻挪步子来到那奴婢翘罗跟前。脸色惨白,却一脸清冷望着躺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绿荷,面前手持木板的翘罗身子抖了抖,看着此刻虚弱得像一张白纸的慕晴,傲气答道,“大小姐可别见怪,这奴婢犯了盗窃之罪,奴婢可是奉四小姐的命在此实行家法,大小姐也要阻止?” 慕娴坐在一旁的摇椅之上好不闲哉地修剪这指甲,闻声,抬眸轻睨了一眼来人,复又垂下。丝毫没有要起身请礼的意思。 慕晴疾劲的眼风扫过去,双眼似猎人般锁住那翘罗张狂的双眸,冷然出声:“贤亲王府第二十三条家规你可还记得?” 翘罗自然是记得,但她却不能承认自己记得,自己此刻已然是违反了家规的。想着背后还有四小姐撑腰。翘罗挺直了腰板,傲然道:“大小姐不用想着为这个贱婢开脱,就算奴婢不记得家规,但是偷窃之罪奴婢还是记得该如何处置。” 慕晴盈盈一笑,微微拖了腔调,尾音上扬:“哦?既然你不记得我就帮你回忆一下你犯了几条家规又该当何罪。第二十三条家规,家中奴仆见到主子须行礼问安,你蔑视主子。当治大不敬之罪,罚十五板子。第三十五条家规,奴才不许直视主子,言语须谦敬,你言语张狂无礼,当治犯上之罪,掌嘴五十。第五十八条家规,王府中若有犯罪之人应移送王府静律堂,由掌刑罚的嬷嬷处置,你却在这滥用私刑,当治死罪。” 慕晴轻扯嘴角,十指微揭,复按木板之上,黑瞳紧紧锁住翘罗的双眸,翘罗此刻早已溃不成军,一双手紧握着木板,来回摩挲。 “这些个重罪,你说慕娴是会自己担着,还是让你替她担?”轻声慢语的一句彻底攻破翘罗的心理防线,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木板落地沉声,惊得周围一干人心下一抖,谁也不敢再发声。 慕娴见此,怒得直接从摇椅上跳了下来,气得直呼,“谁准你们停手了,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 翘罗有些心虚,抬眸轻撇了慕娴一眼,慕娴森幽的目光冷冷望过来,打了个冷战。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慕娴气急又点了一个奴婢:“你,给我去打。人死了也要给我鞭尸。” 那奴婢抿了抿嘴,拿了木板扬板重下,手起,板未落。手持木板的奴婢惊诧地望向紧捏着自己胳膊的那只素手。慕晴扣手一掀,木板被径直甩落,砸向地面,却好不歹生地落在那奴婢脚背之上,疼得那人开口呼痛。 绿荷隐隐约约感受到周遭的嘈杂之声,她勉强的支着眼皮,费力的拉着慕晴的裙摆:“大……小姐,不用……不用帮奴婢出头。”绿荷声音凄咽,她不愿意看着大小姐被欺负,她卑微之躯死就死了,犯不着大小姐为她说话。 在现代流血流汗都不流泪的坚强女政客此时只觉得心中有把刀凌迟自己,从未有过亲情的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为了她伤成这样,看到亲近自己的人伤成这样,她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保护好这个可怜的少女。 “大…小姐,这…罪名奴婢认了,千万不要…不要跟四小姐…有… 冲突。” “绿荷别说话了,我知道不是你。”这一刻慕晴的心如刀绞,眼眶都热了。到死绿荷还在保护着她。 “大小姐……对不起。”绿荷的声音断断续续,她早已气若游丝,看着满眼惊痛的慕晴,绿荷的心中痛苦不已。 “大小姐,这一次奴婢拖累了你,奴婢死不足惜,可日后奴婢再也不能护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绿荷!我从没怪你,一点都没有过的”慕晴浑身颤抖,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是徒然叫着眼神渐渐涣散的绿荷的名字。 “谢谢……大小姐……”绿荷眼中泪水滚个不停,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口中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将她的声音淹没。 绿荷紧紧抓住慕晴的衣角,满是鲜血的手指在慕晴的白衣上抓出了一个刺目的血印,那是绿荷心底挣扎的不甘与无奈。 大小姐!绿荷不想死啊!绿荷还想像以前一样护着你…… “绿荷!”慕晴眼睁睁看着绿荷头一歪就这样睁着大大的双眼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死不瞑目!绿荷就这样倒在血泊中,就在自己的眼前!即使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她,这一刻也不禁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慕晴想要将绿荷扶起来,可是她身上软成了一片,浑身是血,慕晴抖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扶起她,心中却是越来越痛。 慕娴见此,脸上划过一起嘲弄的冷笑,“姐姐,我这可是替你教训婢女。” 慕晴转过身,却未出声,一双黑瞳死盯着慕娴。 慕娴挑衅地看向面容苍白,冷冷看着她的慕晴,眼中是浓浓的蔑视,她偏不信这个一向懦弱胆小的姐姐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自己。 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骨节赫白。猛地起身,出手快如闪电,伸手一巴掌招呼在慕娴脸上。“啪”地一声脆响,慕娴跌倒在地,脸上火辣一时间竟不知了方向。待意识清醒,抬眸望向面前之人,慕娴眼中皆是惊惧之色。四周的奴仆闻声转头,亦是一片不可置信。慕娴捂住自己的脸,从地上腾然而起。 正文 第2章 是非顿起 “啊!你!你竟敢!”慕娴一手捂着脸一手愤恨地指着眼前瘦弱的慕晴,似是不敢相信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冲上前去,妄欲还回这一巴掌,却不料慕晴眼疾手快,在慕娴的巴掌距离自己咫尺之近时,一个反身,绕过慕娴,单脚一出,慕娴再次跌倒在地。 “今日你杀我院中婢女,我还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了。”慕晴忍着心中的疼痛和快要冲出口的悲愤,狠狠瞪着慕娴,“你身为贤亲王府二小姐却如此残忍,没有一丝慈悲之心,以前我容你忍你,那是我不屑与你一般见识,从今而后,你若还执意如此,别怪我不念及姐妹之情!” 慕娴趴在地上,浑身的疼痛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却还是硬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指紧紧握成拳状,一脸愤恨地望着眼前人。 “你!你竟然敢……就不怕……我去父……” 慕晴一脚将地上的木板踢起,提在手中,截断慕娴的话,用力将木板压在抬起的脚上,只听一声脆响,木板断作了两截,“不管你去找谁帮忙都没有用,若有下次,定不轻饶。”说完冷冷将木板丢在了慕娴的脚下,惊得她连退几步。 “慕晴!好你……竟敢威胁我!你给我等着……”慕娴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她退了几步烙下狠话甩袖离去。 人群散去,一时间整个院子变得冷冷清清,剪影奔了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慕晴,慕晴对着一旁眼露关怀的碧衣少女轻声道:“剪影,将绿荷……葬了罢。”说完,她纤弱的身子便如一朵开到了极致的花一般委顿了下去。 午时过了不久,剪影敛去绿荷的尸首,怕大小姐难过,没告知她便已敛入棺木,三刻一过,尸首葬入土中,青石上刻的墓碑也立了上去。 慕晴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浅蓝色的素锦纱帏直垂到榻下,将榻上之人笼罩其中,帐顶的香包里不知放了何种香料,溢出淡淡地香味来,令人心平气静。 慕晴半睁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榻顶。前世的回忆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回放。身为政客,她习惯了隐藏和伪装,殊不知一朝命结竟如电影中播放的那样穿越到了古代,只是这一世,她又该以什么样的心性来面对这个世界。 睁眼躺了许久,慕晴才缓缓伸手拉开面前那层素纱。感觉到榻上之人有了动静,一旁的剪影忙搁下手中正挑刺穿花的针线,满面欢喜地跑过来扶她坐起。 见慕晴脸色依然有些泛白,剪影伸手将她身前的绣被拢了拢,以免她着了凉。小小的举动,看在慕晴眼里,心中泛起一股暖流。 “小姐可算是醒了,昨夜老太君得知您生了病,还特地差人送来好些补药,说是给小姐您补补身子用的。” 剪影用手指了指一旁堆砌如罗山的精贵物品,两眼笑得如一弯清月。 老太君?慕晴试图从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却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并不甚多。想来,这身体的原主也是不受这人疼爱的,来往不多。 慕晴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而今,慕府最受宠爱的二小姐慕娴闹出残害奴仆之事,尚且不说这奴婢是她房里的,就是残害一词,便可让有:“京城双姝”名号其一的慕娴在城中的名气大受减损。老太君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慕娴的声誉而已。 “你当她是真心在意我?她不过是想让我平息了此事罢了。”慕晴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掀开薄被,不顾一旁剪影诧异的目光,欣然起身。 知道慕晴并无喜意,剪影咬了咬唇便不再多语,呆呆地走上前去伺候慕晴穿衣洗漱。 屋外的晨光透过半掩的木门,缕缕隽洒进屋内。慕晴着步走出屋子,已是初秋,早熟的槐树叶尖在晨光的熹耀下泛着点点红色,枝桠间还留着昨日夜里未蒸干的露水,鸟啼鹊鸣,好似整个世界都格外鲜活。 慕晴刚醒,剪影怕她着衣单薄又惹了凉,从屋内拿了披风替她系上。 却那时,一个丫鬟装束的小姑娘从堂院急匆匆地跑来,满脸惊色。那人行至跟前,见是慕晴,双膝甫然跪了下去,眸中泛出的泪光打着滚儿地掉了出来。 侧眼看了一眼慕晴,依然那副淡如秋色的模样,剪影急忙上前一步出声问道,“出了何事,怎这样惊慌?” 小丫鬟吸了吸鼻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大小姐,紫竹院的柳姨娘流产了,现在府中传言,说是大小姐您……”怕恼了眼前之人,小丫鬟低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这个柳姨娘是三叔家的姨娘,本已怀胎四个月,她与自己一向没什么交集,流产了关自己什么……事…… 慕晴坐直了身子,脸色一变,不对,前些日子慕晴给那个一向没有交集的柳姨娘送去了几颗灵芝! “是灵芝?”慕晴皱起好看的眉,冷静开口。 小丫鬟深吸了口气,满脸焦虑,她点了点头,“是,大小姐,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您,这可如何是好啊!” 慕晴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一瞬,她神色却非常沉静,不见一丝慌乱,“是谁,指证到我的头上,府中众人如何反应?” 小丫鬟看着镇定自若的慕晴,心中的慌乱似乎被抚平了,她也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先是被指证纵容婢女偷盗,再来被诬陷害得柳姨娘流产,这一连串的事情竟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慕晴一向懦弱胆小,到底会是谁如此容她不得?想到这里慕晴不由得心中一凉,这个看起来富贵荣华的慕家,里面竟会藏着这么多争权夺利之人。 即使安定了天下,可自己府中却是危机四伏。而自己这个地位异常尴尬的慕家嫡长女更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原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竟是永远都逃脱不了这个权势斗争的漩涡。想到这里,慕晴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心又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她即使转世重生,仍然是那个骄傲冷静的女政客,要斗,便斗到底好了! 纵容婢女偷窃,毒害姨娘子嗣,每一样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帽子,如果不处理好就不仅仅是跪祠堂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苏侧妃派人来请,慕晴一点也不意外,回了传话之人就带着剪影去了,临走之前在小丫鬟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剪影几次想张口询问,看着慕晴一脸的淡然就把心给放肚子里去了,既然小姐都觉得没什么,那问题肯定就不大了。 自从小姐病了一场醒过来以后就变了,让人莫名的就觉得信服。 一路走过雕花长廊,碧瑶小榭旁的杨柳依风摇曳,枝条垂入水中,半掩半没的景象倒像一幅山水墨画。 到柳姨娘的小院时,人差不多已经齐了。身着白色单衣的女妇靠在床头,面色惨白,眼角噙着泪,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拈着刺绣丝帕掩面拭泪,抽抽噎噎,看上去好不哀伤。 慕晴昂首挺胸地拾脚进门,向着老太君,苏侧妃,三叔公和三叔婶一一行礼问安,老太君和三叔公略略阖首,谁也没开口说话。 床上之人抬眸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抽噎的声音瞬间提高十倍,不多时,便失声痛哭起来。 苏侧妃故作和气地看了一眼慕晴,缓缓走到她身边,伸手拉住慕晴的手笑道,“晴儿想来还小不懂事儿,才害得弟妹小产。”说罢,扭头歉意地看向床上的柳姨娘,“毕竟晴儿也是好心。” 俩句话就将罪过给定了下来,一旁三叔公带着微沉的目光扫了过来。 却听床榻上方才哭得声嘶力竭的柳姨娘咬牙切齿声音冷哼道:“她害我孩儿,差点也害我性命,一句年少无知也能抵罪?。” 说完装作激动万分便要下床向老太君下跪,却身子一软,如三月飘絮一般重新倒回床上,口中还不忘哭诉,“求老太君还儿媳一个公道。” 三叔公看着柳氏的样子也是微微的心软:“你这样子做什么?”一面走近扶她在榻上躺好。 柳氏不说话,只是巴巴的望着老太君,惨白的面皮越发衬着眼角红肿,一片凄凄惨惨的模样。 苏侧妃也抹着眼角劝着:“毕竟也是一个生命,还未到这世上看看,连母亲都未曾喊上一句。”越发劝的柳氏眼泪横肆。 老太君低叹一声,抬眸看了一眼慕晴,却见慕晴脸上并无半分怯色,心下凛然。 回眸轻声叹道,“孩子已经没了,多说也无益,都是一家人,何苦胡乱猜忌。你们俩也尚年轻,孩子还会有的。”说罢移步到柳氏榻前坐下,在柳氏手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好一派家人情深的温馨模样,慕晴心中冷笑,既是如此,又何必将她叫过来,一番虚情假意,做给谁看。 慕晴一脸漠然,幽幽启口对着柳氏询问,“三叔婶就如此断定,您的小产,是慕晴所为?”说罢勾唇一笑,一张素脸看上去却妖冶无比。 苏侧妃抹着帕子,面容哀戚的看向慕晴,语调软软的:“晴姐儿你还小,怕事情,姨娘不怪你,可是却不该推卸了之。” 慕晴看着这个女人,心里真是要发笑了,在看着老夫人和三叔公微沉的面色只觉得心冷,索性摊开了来讲:“苏姨娘不用自责,主母都管不来的事情,姨娘又如何预测呢?”苏氏心里一沉,慕晴竟敢讽刺她区区姨娘越位插手嫡女的教养。 这样想着面上却是愈发的柔软:“姐姐去的早,妹妹帮着教养不懂事的孩子是应该的,虽是姐姐不在了,心里也该是放心的。” 慕晴不想跟她扯皮,冷了语气直接开口道:“姨娘既然断定了事情是慕晴所为,也请拿出证据,难道就凭着姨娘对母亲的一片热忱就定了慕晴的罪。” 听出慕晴的嘲讽,苏氏微沉了面皮:“晴姐儿姨娘指出你的错处也只是希望你改正,为了家里的和睦,你不要想太多才好。” 周围的人闭口不言,看着老太君和三叔公越发沉冷的面色,慕晴心中犹如磐石跌落水洼一般,溅起层层泥浆。 索性摊开脸面,冷言道:“既是如此,那就请王妃拿出些证据来,也好让慕晴头上这‘欲加之罪’顶得更实落些,不然,这继母嫌待子女的闲话,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正文 第3章 丧子断案大理寺 未曾料慕晴这一张巧嘴几句话就将事情反扣了过来,倒像是她没事找事错冤好人。 苏如兰心中犯恨,无奈却噎得吐不出半字,只得紧咬下齿。 柳氏心中暗咒一声,继续撒泼道,“分明就是你害我孩儿,如今却还抵赖,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哭嚷之声欲震啸天,床榻上的柳氏愈发夸张起来,手脚并用,一脚将被褥踢下床去,双手抓起绣枕,死命地在床檐上敲打,衣衫凌乱,俨然一幅泼妇形象。 老太君坐在一旁充耳不闻,三叔公看着自己昔日里温贤淑慧的夫人竟变成如此模样,几次欲上前力吼。 痛失爱子,他心中也难受啊,就让她发泄一下吧。心中如此之想,眼中的落败神色却是满满无奈。 过了许久,直待柳氏精力耗尽,这才静了下来。 慕晴淡然处之,眸色中尽是坦荡。苏如兰垂眸遮住眼中的笑意,轻启罗唇,“这件事,怕还是查清楚了好,如若不然,只怕三弟和弟妹这辈子都难安,既然晴儿说不是她,那必事出有因,切不可让凶手逍遥法外了去,不如,另请个大夫过来瞧瞧,一来查查事因,二来,也替弟妹看看身子。” 榻上的柳氏已没了力气嚣张,满脸泪痕地平躺着,目光呆滞。 一面向老太君请示,得到老太君的允许才差了身边的碧桃去请来了回春堂的大夫,一面向着柳氏轻轻的道:“还要借弟妹身边的秋水一用。”柳氏一动不动,老太君摆了摆手,以示同意,遂唤来了秋水。 慕晴看着苏如兰一脸事已定板的模样,不言片语,只怕这大夫,也是倒墙之人罢。 当回春堂的大夫捧了小厨房送上来的药渣查探时,慕晴便一直盯着那大夫,过了许久,才冷声问道,“姨娘滑胎确是因为千年灵芝?” 大夫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苏如兰,因背对床榻,老太君等人并未察觉。但是从慕晴的方向看过去,却是别番景象。 只见大夫回过身犹豫了半分,却是对着老太君点了点头。慕晴冷笑,转头看向柳氏身边的秋水,语气依然不闻任何温度,“你说姨娘是因为吃了我送的灵芝后导致滑胎的,可拿得出凭证。” 秋水摇了摇头,咬着牙说:“夫人每天喝了安胎药都没有事,偏生你一送来灵芝,夫人喝了就不好,你还要我拿出什么样的凭证。” 慕晴没有理她,只是工整的向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弓着身子深深的拜到底:“孙女恳请老太君让大理寺卿处理此事,还三叔婶一个真相也还孙女一个公道。” 老太君还未开口,苏如兰已经急着上前一步劝道,“家丑不可外扬,怎好请一个外人来处理此事。”苏如兰嗔怪的看向慕晴:“晴姐儿也太不懂事了。” 老太君没有说话,看向床上的柳氏,柳氏目光微转,泪色淋漓:“你既然不认罪,那就让大理寺卿来看看,到时看你如何抵赖。”语到最后,已是没了声气。 一屋子的人敛声屏气,只有柳氏那断断续续的哽咽,凄婉异常,老太君点了点头:“去请大理寺少卿许渊。” 许渊的父亲原为御史,其性忠良。许渊自小便被父亲的正义凛然所感染,修得一身正气,因为其为人刚正不阿,处理事件公正严明,特被皇上亲赐为大理寺少卿,审理京城大小案件。 一进垂花门就听见内妇女子呜咽的哀泣声,楚洛轩微挑了一下眉毛,看向一脸正经的许渊,不禁觉得好笑。 垂花门外响起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小丫鬟一手打起帘子。邀了两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进来。 两人对着老太君略一阖首,老太君方才看清许渊身边的男子:“楚公子怎么也有空过来了?” 楚洛轩着一身淡蓝色暗纹长袍端显得风姿卓越,闻言淡淡一笑:“本来想找许兄下棋来着,谁知府上相请,因许久未见老太君,特来请安。” 楚洛轩本为楚皇九子,当年因齐楚两国签订免战条约,被送往齐国当质子,在这齐国,地位却也略显尴尬。 双方几人见了礼。二人便看向卧床的柳氏以及立在一侧形似不闻窗外事般的慕晴。 许渊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侧身对着秋水淡问道,“你说柳氏是在喝了慕小姐送来的灵芝后就身子不适,除了你以外可还有人证。” 秋水对着许渊的方向行了一礼,才缓声道,“姨娘身边的碧桃也可以证明。” 闻言慕晴也只是淡淡的,面上并无一丝表情,对于碧桃或者秋水说了些什么,楚洛轩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慕晴。 女子素颜朝天,面色极为冷漠,身为事件的中心人物,慕晴却表现着事不关己的淡然,挑了挑眉毛,这份淡然的气度,楚洛轩来了兴趣,心中暗道,不枉此行啊。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一道戏谑的目光,慕晴皱了皱眉,顺着目光看去,对上楚洛轩白玉般的面皮,楚洛轩却不以为然,大大方方的露齿一笑意态洒脱。 慕晴漠然的收回视线,没有注意到楚洛轩眼里的一抹深意。 许渊没有注意到俩人的互动,只是认真的了解着细节,慕晴看向秋水,声线柔和,“就算是因着灵芝导致姨娘的滑胎,你又怎能确定姨娘服下的灵芝就是出自我手,中途没有被调换?” 慕晴的声音提高,带着不怒自威的声势:“姨娘的药一向有人检查,你身为姨娘的贴身侍婢,却懒散心大,导致姨娘滑胎,难道你也无罪?” 秋水的身子一软就要咬牙强辩,慕晴却已经不看她,只是向着许渊一拱手语调徐然,“慕晴并无作案动机,大人明察。” 慕晴不知道,她声势严厉,不怒自威的时候眼角会微微的上挑,带着十分的艳丽,全落入那人暗沉沉的眼膜深处。 许渊只是略一思索就命身旁小斯重新检查药分,果不其然,药渣中多出了一味红花。 许渊眸色渐深,对着老太君又是拱手一揖,浅声道,“红花本有活血化瘀的药效,乃孕妇禁忌,此次夫人滑胎,怕是这红花导致。” 全场漠然,只有榻上的柳氏忽然掩面痛哭,声音好不凄凉。 事已至此,众人皆是明白了过来,先前因着有心人的引导才把注意力全放在灵芝上,却不想,原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慕晴的神色竟多出了一丝歉意。 慕晴应势仆然而跪,声泪俱下地拜倒在老太君脚边,抽噎道,“慕晴不知平日里做了什么竟让祖母和三叔公如此看待,慕晴虽不墩敏可是也万万不敢做出毒害子嗣的事情。” 许渊解决了事情,便欲带着楚洛轩离开,他并不想掺杂到这样的内宅纷争中去,只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慕晴,倔强的抬着小脸,冉冉的泪珠慢慢的滑下去,像是一朵艳丽的花举着小小的刺,又想起初进门看到她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一丝隐秘的微妙。 老太君略一愣怔就回过了神,俯下身子慈爱的扶起慕晴,语调和缓:“晴儿受了委屈,苏侧妃不该见着明面就去猜测你的。” 听着老太君的话,慕晴只觉得讽刺,今日是洗清了嫌疑才只得她的一句不该猜测,若是明儿没有一个大理寺少卿来证明清白是不是就要被这群人给生吞活剥了去。 这样想着,慕晴面上却满是委屈,一副抽噎欲滴的模样。目前在这个家里她没有任何一点属于自己的势力,只有夺了苏氏的掌家权,才可以慢慢的从这个肮脏又森严的内部渗透进去。 想要剥了苏氏的权利,就只有走老太君这条路了。 苏如兰面色一僵,随即换上一副温和慈爱的面孔,笑道,“晴儿哪里话,母亲也只是担心三弟妹的身子,冤枉了你,是母亲的不是,晴儿切莫往心里去才是。”言罢朝着老太君的方向呵呵一笑,算是认错。 慕晴并没有就着老太君的手起来。“王妃若是觉得慕晴碍了你的眼,直说便是,何必弄此一出,胡乱坏人清誉。”慕晴抬眸泪眼朦胧的盯着她。 这嫡女清誉可是大事,苏如兰心中一个激灵,忙跪到老太君身前告罪:“是儿媳疏漏,才让这背后阴狠之人害了晴姐儿。给儿媳三日,儿媳定……” 苏如兰话没说完,就听身旁跪着的慕晴呼号一声,接着碰碰往地上磕了三下头:“祖母,晴儿一直公瑾自持,将女儿家闺誉看的跟性命一般无二,如今为了自证清白,无奈请了外人来断案,如今晴儿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祖母,晴儿不孝,只等来世再来报答祖母了。” 说罢,起身便朝着屋内的雕花檀木柱上撞去。一旁的剪影丫鬟婢女见状忙七手八脚的拉住慕晴。顿时,哭声震天,场面十分混乱。 剪影跟几个小丫鬟好不容易拉住哭的撕心裂肺的慕晴将她安抚在一边的梨木椅子上。剪影边哭边拍着慕晴的后背安抚着。 老太君没想到慕晴性情竟这样的刚烈,不错,女儿闺誉确实大于天,若不惩治苏如兰,势必让外人看轻了贤亲王府。 正文 第4章 失宠让出掌家权 老太君看着软坐在一旁的苏氏,目光森森,沉声道,“苏氏掌家不当,三姨娘尚在病中,以后还是由我这把老骨头来接阵吧,真是越老越不得安生了。” 言毕,伸出左手,一旁的嬷嬷连忙过来搀扶着起身。 苏如兰闻言面色一僵,急忙扑到老太君身边,“可是母亲,慕府一直都是媳妇在掌家,母亲您年迈,如此操持,儿媳……”,苏如兰神色慌忙,眼神巴巴地望着眼前正欲离开的老人,希望她收回成命。 老太君冷眼看了她一眼,“王妃近日为府中事务过于操劳,好好歇歇吧。”说罢,缓身离去。 像是处处为她考虑,一句话噎得苏如兰再吱不出声。恨恨的回头看向慕晴,正巧慕晴一个眼神望过来。二人眼神相汇,皆是道不明的神色。苏如兰强笑了一句:“晴姐儿倒是贞烈的很。” 慕晴用绢帕按了按眼角并不答话,只是绢帕下的唇角略微勾出了一个弧度。苏如兰恨恨的捏着一截衣角,看向床榻上的柳氏,只能作罢,带着侍女扬长而去。 已然达到目的,慕晴扯了扯嘴角也准备告一声退,还没有开口,床榻上的柳氏已经恨恨的张了嘴:“你别以为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迟早是会还回来的。”惨白的面皮衬的眼窝幽深,像是一尾冰凉的蛇,从慕晴的身上划过,不由分说的一句话,听得慕晴一阵疑惑。 慕晴不动声色的挑了眉头,大理寺少卿已经将她撇开,她也就不用担心老太君会借着由头做些什么了,只是有点好奇,慕晴影响了苏如兰和慕娴被人想着一除后快得到身份得到权势,慕晴理解。 可是硬说的柳氏,原身和她一无仇恨二无阻碍,她费个什么劲,连凶手也不抓了一个劲的拉她下水。 正欲开口,身后的剪影已经气不过的开口:“姨娘这是什么意思,大理寺卿已经断案事情与小姐无关了,姨娘不成还信不过大人的明断。” 柳氏心底一冷,嗤笑着开口:“谁知道呢?大小姐的母亲生前与大理寺关系要好,这谁都知道,这寺卿许渊今日来的这样快。其中怎样谁又知道?” 慕晴看着柳氏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挑了挑眉毛,在抬首时面上已经是一副淡然,却不回答柳氏。 半晌,见柳氏依然用如视蛇蝎般的目光盯着自己,慕晴终按捺不住,淡然出声:“晴儿平日与婶婶并不过多交际,不知婶婶是因为何事如此憎恨晴儿,不若坦言告知。” 柳氏惨白的一张脸,乌黑眸子里的愤恨却是森然的好似地狱里的恶鬼,剪影打了个寒碜,慕晴还是一脸淡然,好整以暇的看着榻上的柳氏。 “害我孩子的人可不就是你吗?”柳氏轻轻的笑,一副癫狂的模样。 眼前的人精神已经不算正常了,慕晴没有跟人扯皮的习惯,起了身子就准备回去,柳氏却不依不饶的接着开口:“你娘是个狠的,你也是个狠的,你们娘儿俩没有一个好东西,等着哪天被人摘了心肝儿,看看是不是全是黑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泛着冷,话至最后带上一丝丝的呓语,剪影气的又欲回头反骂回去,却被慕晴一手拉住,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慕晴倒是不在意这些,在这慕府之中谁人不是暗藏心机,既然已经得罪上了,又何必多费唇舌打圆场。只是觉得柳氏如此,其中必有缘故,不知身体原主的母亲和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节。 但是柳氏这样,已经算是废了,一个废人,不足为惧。 一脚跨出垂花门,俩边是一簇簇开的正艳的玉簪,风一吹,就发出朔朔的低音。 剪影赶忙上前扶住了慕晴,声音低低的透着恐惧,显然对柳氏的癫狂还是心下畏惧:“小姐,柳姨娘以后还会不会泼脏水。” 慕晴面上没有什么动静,声音难得的放柔,只一句:“不要怕。”剪影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对于现在的小姐,她有着莫名的信服,小姐说了不要怕,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看着剪影一副柳姨娘不足为惧的傲娇模样,莫名的觉得很有喜感,心下却是微微一暖,被人全心全意信赖着的样子,好像还不赖,院里阳光正好,她也好心情地挑起了嘴角。 晌午过半,剪影已经端了大红袍放好在梨花桌岸上,青花的薄瓷映衬着碧绿的茶尖,漂亮的紧,刚阖了茶盖就有人通报慕娴的来访,据说是来势汹汹,剪影看了眼慕晴,见她面上还是淡然,才慢慢的将一颗心安然的放回肚子里。 慕娴性子冲动,只怕是知道了苏氏被夺了掌家,一门心思的想着报仇呢,就算苏氏警告了她八成也是听不进去的,正愁着揪小辫子乘胜追击,就送上了门来。 慕娴带着仆妇小厮气势汹汹的直接进了垂花门,慕晴只是看着,顺带抽空看了眼舒展的叶尖,在抬眸的时候,慕娴已经到了面前,不待开口慕晴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撂下去:“娴儿呢,是来给姐姐问安呢?”又疑惑的看着一群趾高气扬的仆妇:“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慕娴却不理她的客套,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你也配。”一副打架的把式,慕晴端起茶碗轻呡了一口,继而毫不在意的开口,面色有些冷,“既然不是问安就退了吧,我没打算招待你。” 慕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怔愣回过神后一脸的恼怒,声音尖锐:“你算什么东西?”剪影见不过眼,瞪直了眼上前呛声道,“就冲着小姐嫡女的身份,可比某些东西尊贵多了。” 慕娴一巴掌招呼到剪影的脸上时,慕晴的神色已经变得冷了,慕娴却还自觉得恼怒,准备招呼着再来一次的时候。慕晴已经磕了茶盖,叮的一声脆响,等到慕娴疑惑的看过去的时候,才微微收敛了神色,嘴角微微的上挑。 慕娴恼怒的质问:“你笑什么?” 慕晴却是认真的看着她轻轻的答:“我笑妹妹你啊?”慕娴奇怪的看着她:“你笑我干什么?”一时也顾不得往剪影身上招呼。 “看你把一个蠢货的形象演示的入木三分啊!”慕晴微微的笑,一脸的认真,慕娴听出来这是拐着弯子骂自己蠢呢? 反手就要向着慕晴脸上招呼,带着赫赫的风声,慕晴微微的侧头,一把抓住慕娴的手,声音低低的:“别忘了,苏侧妃现在可没了掌家权,你在我的院子里如此胡闹,就不怕牵连了苏侧妃?”说完手猛的一松,慕娴惯性的被甩到后面被一众扑妇手忙脚乱的搀扶住。 闻言,慕娴整张脸被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却也没了方才入门时的焰势。推开身后搀扶住自己的仆妇,缓缓移步到慕晴身边,一双怒目像是要将眼前之人活生生剖解开来。 “给我把这屋门关上,姐姐你这绢帕有些旧了,妹妹给你缝缝吧。”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慕晴心惊,接着听慕娴又说了句:“来人,把我的绣花针拿来。” 绣花针!慕娴胆敢上私刑。真是被慕晴气的要死了。 几个奴仆岑笑着将门阖上,只听慕晴淡淡的声音传来:“魏嬷嬷,怎么在门口站着,剪影,还不奉茶。” 只见门口一个穿着暗红秋菊秋装的老妇人站在门口身后并着几个丫鬟婆子,手上端着几个金漆雕花木盘。见慕晴看到了她,也不避讳的走了进来。朝两位小姐问安行礼后道:“老太君知道大小姐受了委屈,特意着我来送些小玩意与大小姐,还望大小姐笑纳。” 手一抬,身后的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将这些木盘放在桌上。 慕晴笑着挤开慕娴,握着魏嬷嬷的手道:“魏嬷嬷说的是哪里话,祖母疼晴儿,晴儿是打心里明白的,何苦要魏嬷嬷来跑一趟呢。” 魏嬷嬷笑若春菊轻拍慕晴的手安抚:“这是大小姐应得的。”继而转头对慕娴道:“二小姐,老太君有请。” 慕娴似乎有些怕,望向慕晴的眼神中淬满了毒。 临走之时,恶狠狠的警告:“今日之事,我迟早会向你讨要回来,你给我等着!”说罢,慕娴扭身便欲离开,怒火贯穿心胸,出门之前竟生生被门槛拌倒在石阶前,整个人像团肉球一般极速滚出门去。 屋内之人愣怔了几秒,哄堂大笑。慕晴一手拿着手绢儿捂住嘴巴,一手轻抚上肚子,戏谑道,“妹妹,这旧年未盈,新年未至,怎的如此心急来姐儿这儿拜年?”说罢,笑意更肆,自行在木椅上笑得东倒西歪起来。 慕娴几欲哭出声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冲慕晴怒瞪两眼,哭着跑开了,身后一群人埋深了头径直跟了上去。 剪影轻轻的的开口:“老太君是不是愧疚了。” 慕晴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只是轻轻的摇头,声音却是淡然:“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的笑话。” 剪影看着慕晴淡然的模样,心下却微微的酸涩,小姐明明这样好,老夫人和老爷却漠不关心。 正文 第5章 合盟 合欢的花瓣掉下来,粉粉嫩嫩的透着香气,落了满头满脸,慕晴也不在意,不慌不忙的拂掉了肩头的花瓣,见树上的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不恼,又慢慢的闭上眼睫。 三伏的天日头毒辣的很,合欢树下倒是难得的阴凉,幽幽的还透着香气,慕晴支着鄂,眯瞪着难得的清闲,觉得很满足。 楚洛轩早上就被这人吸去了全部的目光。不枉上午并着许渊一同办案。二人离开贤亲王府后,楚洛轩与许渊分开后便从后院跳进了贤亲王府。 楚洛轩蹲在树上看着园中小姐妹开撕,慕晴单方面的碾压,觉得有趣,粉嫩嫩的花瓣衬着美人细致的眉眼,别样的风流情趣,可是美人梗了脖子,视人于无物楚落轩就不那么乐意了。 楚落轩落地的时候,慕晴睁了睁眼,楚落轩今日穿了一袭月牙白的衫子,隐在合欢树上看不太真切,站在地上却蛮像那么回事,风一吹带起宽大的袖袍,像是欲飞的白色的大鸟,衬着清俊的眉眼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在里面。 慕晴看完就准备闭眼继续小憩,楚落轩把脸一直送到她的面前不满的开口:“你这心可真大。”慕晴慢慢的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瞳里还留着几分迷蒙。 声音带上了暗哑不明意味的一声嗤笑,楚洛轩看着她傲娇的模样,心里有点痒痒,也不介意她的不尊重了,直接的开口:“跟我合作。”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慕晴却听的清楚,面上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楚洛轩继续开口:“至少在慕府我可以帮的上忙。” 楚洛轩承认他是对她有了兴趣。也存了帮她一把的意思。今日早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贤亲王府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心中早已有数,慕晴在贤亲王府孤立无援,如此形式下,她还如此的恬静淡然。 “你为什么要找我合作。”慕晴看着他,淡然的脸上带了几分兴趣,她只是一个慕府没有实权不受宠的嫡女,实在是没有让人看过眼的东西,楚洛轩找她合作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楚洛轩看着慕晴没有解释,只是微微的笑,慕晴也不在意,她确实需要盟友,帮着她在这深不见底的庵贊地方站住脚跟,至于为什么她也就随口一问,没有答案也不好奇,只有利益是最实实在在的东西。 慕晴心思转了一转,虽然觉得没有大碍,但是基本的保障还是要试上一试,面上淡然的开口:“楚质子好大的脸,慕府的家事也能掺上一腿。” 慕晴这话说的不客气,可是语调里头全是淡然,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楚洛轩也就懒得去跟她计较,可有可无的唔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 看着他的模样慕晴心里也有了底,点着头,声音清越:“成交。” 声音脆生生的,听的楚洛轩一顿,扭头看向坐在杌子上的人,艳色织锦勾着碧桐芍药,如玉的半张面皮在层层叠叠的合欢下头,不知怎么被他看出一种春色无边的模样。 慕晴察觉到打量在身上的视线,眉目不动。 一阵细嗦的声响,在一偏头看,楚洛轩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合欢树颤颤巍巍的落下几片粉白的花瓣儿。 慕晴随手一接,扯了唇角带了一丝娇俏的笑,剪影捧了小厨房现做的七月雪,上前好奇的开口:“就这么一会儿,小姐想到了什么样的开心事儿?” 慕晴想了想真的认真的点点头:“是有开心的事。”剪影也不细致的问,捧着青花白瓷的碟子,往慕晴面前递了一递,雪白的小小一团,随手一捏又弹又软,放到嘴里也没有甜腻的味道,有一股玉簪的清香。 吃了俩个就不在吃,剪影将碟子放好,看着慕晴回味的样子,觉得好笑,就轻轻的开口:“七月雪是玉簪花晾晒干了,和着米面做成的,也不是多么精细的东西,小姐要是还想吃剪影也可以做出来。” 慕晴听了当真睁了眼,又琢磨着看向一地的合欢花瓣,层层叠叠粉粉嫩嫩的铺陈在碧青的石板上有着清冷的美感,她一咂摸上下嘴唇巴巴的看向剪影:“合欢可以做吗?” 见剪影点头应是,慕晴又满足的闭上眼睛,声音懒懒的:“下次也收集合欢做七月雪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慕晴曾经是个政客,没有一秒是清闲的,在各种血腥阴谋里,滚刀肉似的来去,偶尔她也会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现下到了这里,她却觉得很好,真的是好,她前世一秒钟没有享受过得,在这里却可以得到,对于这里的肮脏事,她也没有那么多介意,跟从前比起来实在是够不上看的,她也不打算一直搁这陪她们玩这些把戏。 雨淅淅沥沥一连阴霾了好些天,这日天晴,光线初薄大地,檐瓦上未干的雨水顺着瓦檐一滴一滴缓然落下,雨落石砧的声音格外清泠。 慕晴向爱早起,想来无事,便带了剪影往老太君的院子去了。 到时,老太君还未起身,身旁的魏嬷嬷却已然早起伺候,正在前厅准备早点。见到来人,魏嬷嬷和然一笑,“大小姐来啦,老太君还未起呢,奴婢这就去催催。”说罢便欲往里屋去。 “不碍事,我也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瞧瞧,既然老太君未起,就不多叨扰了,让老太君多睡会儿吧”轻柔的语调听在魏嬷嬷耳中,知是慕晴怕打扰了老太君休息,心中暗叹慕晴的细心懂事,也不多作挽留,略微点了点头,便送二人出了屋子。 “站住。”二人刚走不远,便听得身后一声娇喝。这处离老太君的屋子不远,慕娴就敢大呼小叫。慕晴心中有些讶异。 一个慕娴她没有看在眼里,只一点前头刚被老太君呵斥一顿,又碘着脸来了,依着慕娴的性子八成是找到了靠山,难不成是贤亲王,想了想又否定掉,贤亲王就算不喜欢这个嫡女也不会在明面上不给脸子,不然打的还是慕府的脸面。 剪影适时的开口,声音微微的踌躇:“可能是大少爷要回来了。” 前些日子里听一些嬷嬷小厮们议论,东院的少爷建了功勋就要归家,对于这个弟弟,慕晴没有什么映像,但是这样一说,慕娴的猖狂和老太君的默认就有了解释。 无声的冷笑,就是不知道那个未蒙面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不理慕娴,径直带了剪影往正院走,搁了挺远一段距离也可以听见慕娴尖锐的嗓门,慕晴皱了皱眉头,几乎可以猜出慕娴一脸猖狂又骄傲的样子。 刚一脚跨进正门,慕娴就已经耐不住了,三俩步走到慕晴的面前,一脸的骄傲自满蔑视的看向慕晴:“哥哥就要归家了,你紧着皮子做人,不然哪天又是祠堂罚跪,就不一定是好解决的了。” 慕晴看着她一脸刻薄的模样觉得好笑,这样想着就真的慢慢的笑了出来,慕娴面上一恼,不客气的瞪着她问:“你笑什么?” 慕晴笑笑,看着一脸恼怒的慕娴,好心的开口解释:“我笑一只狐狸,打着老虎的名头在院子里逛呢?” 慕娴还没反应过来,慕晴身后的剪影已经噗的笑了出来,慕娴恼羞成怒的看着慕晴,撸了袖子就要上来打,慕晴定定站着不动,眼神却慢慢冷了下来。 只要慕娴的这一巴掌落下,她一定会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被慕晴眼中的冷意吓到。慕娴心底莫名出现了一股怯意。索性收了手转而开骂:“贱蹄子。”慕晴微阖了眼角,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被人骂又不会少一块肉。 见慕晴浑不在意,似一重拳击在了棉花上。心中愤懑无以发泄。忽的,慕娴眼波一转,面上带着十分刺眼的笑容:“啊,我想起来了。前两日我看上了后山那一大片的树林,虽说是十分的荒芜,但是种上一些花草也甚是不错。于是缠着老太君已经将那块地方开垦成花圃了,春满大地,福照人间,姐姐有空可以去那边赏赏花呀。” 听到后山,剪影早已按耐不住,紧紧抓住慕晴的胳膊,小声哭诉:“小姐,绿荷的尸首便在后山啊。” 声音虽小,对面的慕娴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朝着慕晴微微抬起下颚,无不讽刺道:“土里的东西应该已经成了花草的化肥了。这样的化肥养出的花格外的娇嫩。咯咯。”说罢,捂嘴轻笑将眼前慕晴恨恨而不得发的表情尽收眼底,就着丫鬟的手一扭一摆的走了。 慕晴阖眸仿若浑不在意,但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下面紧紧攥住的拳头。半响,慕晴睁开眼眸,望着不远处慕娴消失的身影,眼中迸发出无限的寒意。 三伏薄夏,园子里的紫木槿开得正盛,熹微的阳光打在上面,竟有种不言而喻地祥和美感,纵即过了春景,这园中纷红骇绿的景致依然那样夺人眼目。 慕晴站在园中,一手拿着修枝剪,一手轻抚上紫木槿的丫枝,指尖来回摩挲,眼神迷离地不知在看何处。 剪影手持浇花琉璃水壶从远处走来,远远地就看着慕晴杵在一株木槿旁发呆,走近之时轻声唤她,竟不见反应。剪影将手中的水壶搁在一旁,狐疑地走到跟前,抬手在慕晴眼前晃了晃,慕晴方才回过神来。 “小姐想何事想得如此出神?”剪影边说边持起水壶给面前这株木槿浇水,语气中带着笑意。 慕晴未答,指尖倏离花瓣,转过身去。半晌,语调平然地出声,“雪姨娘近来可好?” 正文 第6章 反击开始 想要开口在说些什么,慕晴已经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看向墙角一树开的正艳的合欢,命人搬了杌子放在下头,仰着脖子看了半响,像是来了兴致,挑了挑眉毛,指使着剪影去小厨房取一碟现做的七月雪才慢慢的垂下了头,不紧不慢的开口:“还不打算下来呐!” 未曾料慕晴会有此一问,剪影略微迟疑了几秒,垂眸答道,“雪姨娘每日侍奉在老太君跟前,陪着老太君烧香理佛,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无闻,也不太与人亲近。不过以前在王妃身边的时候也是个蛮有主意的人,不知怎的转了性子。现在天天伺候着老太君,甚得老太君欢心。” 言毕,剪影眉眼弯弯地望向慕晴,见她仍低头沉思,心中的疑虑更甚,却也不敢出口询问。 雪姨娘本是前贤亲王妃身边的丫鬟,王妃逝后,院阁空置,念及主仆之情的雪姨娘一直勤于洒扫。 那年贤亲王醉酒归来,误将雪姨娘当做王妃,一夜温存。不日,雪姨娘便被封了姨娘,居于闲清院。 近一年来,老太君身子不适,雪姨娘便自请去老太君房中伺候,一来便于照料老太君,二来自己本是伺候人的丫头,闲适日子实也过不习惯。贤亲王默然而允。 许久,也没听到剪影的声音,慕晴慢慢转过身来,却见剪影一手扯住紫木槿的荆条,一手拿着琉璃水壶,壶中清水自花蔓上股股而下,因离得太近,滴落的水珠已全然浸湿入罗裳裙中,而浇花人却不自知。 慕晴无奈地摇摇头,含笑出声,“再不停手,这新开出来的花儿怕就要被你给灌死了。” 剪影闻声,倏然一惊,低头看了一眼,连忙将水壶搁下。掏出巾帕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轻声道,“雪姨娘为人太过谦诚,处处忍气吞声,这些年若没有老太君护着,雪姨娘不知得受多少欺负。此次大少爷平安归来,掌家权定会归还到苏侧妃手中,怕是老太君,也奈她不得了。”像是触景而发,剪影的眉头紧跟着她的语气皱了起来,看上去好不哀伤。 “那可不尽然。”慕晴走到剪影身边,轻微抬手抚了抚面前这株紫木槿的花瓣,小小的花蕊被花瓣包裹着,好一番娇嫩模样。 却闻慕晴轻叹一声,好似答非所问般又道,“世人皆以为引来蜜蜂的是这涂开一季的花瓣,殊不知,这被花瓣紧裹住的花蕊,才是招蜂引蝶的源头。” 剪影看着慕晴嘴角噙着的笑容,阳光下,胜似一朵绽放开来的木槿。剪影看着她,一脸迷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今的小姐,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日上三竿,池子里的锦鲤纷纷探出小脑袋浮在水面换气,吹出的水泡在池面停滞一秒,戛然破散开来。 慕晴见此,忽地缓了脚步,眼睛淡淡地盯着池面,良久,唇角微勾,扬起一抹恬笑。 剪影轻摇了摇她的手臂,无知笑问,“不过是池中鱼儿吐泡,小姐少见多怪,这也觉得稀奇?” 慕晴收回笑意,轻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水孕鱼而鱼戏水,世人皆以为鱼才是其中乐者,殊不知它只是为了存活。倘若离水,不过半晌便一命呜呼。而海纳百川,水才是掌握别人命运的最大操控者。” 慕晴轻仰着头,神色飘忽,口中悠悠地跟剪影说着话,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语调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无波无澜,全然不像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话。 半晌,慕晴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见剪影正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知她并未听懂自己话语间的深意,无奈地笑笑,自顾地收敛了神色,“走吧,到雪姨娘的院子里瞧瞧。” 闲清院临近后院,位向偏南,此刻只能见金辉斜洒,穿过红瓦金顶,直射前院,而院内一派清冷之色。 紫荆花木的灌丛绕了满园,慕晴站在清冷的院门口愣住了神。 看来一向闲适的雪姨娘过得也并不是很好,冷清的院落不似其他姨娘门口有人守候,里屋也只有一个和雪姨娘一起刺绣的婢子。 慕晴回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剪影,眉间微皱,良久,才收住了心绪,用力扯了扯嘴角,挽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和剪影走进主房。 屋内,雪姨娘正在刺绣,身前金丝银线绕作一团,小小婢女双手作圈,将绣线一圈一圈地绕在手中。 雪姨娘长得并不是很美,一张素面粉黛未施,略有些憔弱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恬静清秀之感。墨发半绾,只用了一支木雕钗子固定发尾,看上去毫无大家之风,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妇人。 慕晴站在门口,抬眸远远地看了一眼雪姨娘手中的绣幅。 背面相映,绣的是一幅初夏荷花图,想来是借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寓意昭示她似是与世无争的生活。晃眼一看,与雪姨娘平日的性子并无大意,可看在慕晴眼中,却别有一番深意。 “雪姨娘这副刺绣绣的好,荷花象征着清涟、秀丽,看来雪姨娘也是个清闲之人,自己躲在这院落里刺绣。”慕晴轻声笑道,声音不大不小听着让人很舒服。 见到来人,雪姨娘双手骤然一顿,愣怔地抬眸望去,慕晴的容貌和前王妃长得颇为神似,背光而立的慕晴竟让雪姨娘看得有些晃眼,明眸中顿时氤出水雾。 身旁的婢女见了,知是姨娘想起了主子,低头轻声在她耳边提醒了几句。 慕晴看着她,心下一片澄然,却站在原地,不进不退,见雪姨娘疑惑地看了她几眼之后,慌忙放下手中绣品,迎她而来。 “大小姐说笑了,妾身也不过是躲个清闲,自小喜爱女红,闲来打发个时间罢了。”雪姨娘轻笑,亲自将木凳铺上一层软垫,才让慕晴坐下。 热情中,尊卑已分,雪姨娘虽贵为姨娘,心里却丝毫没忘记慕晴的身份。平日里常听人说,大小姐如何如何受二小姐欺负,雪姨娘也只得暗自叹息,如今大小姐到了这里,她是万不能怠慢的。 慕晴循位坐下,心下一阵暖流肆徜。“姨娘不必客气,慕晴自小无母,也没有师傅教习女红,说起来也是惭愧,今日得闲,想来和姨娘学些手艺。”慕晴轻笑,并不像其他人说道动情处声泪俱下,反而显得很是落落大方。 雪姨娘局促地抬眸看了一眼慕晴,瞬时垂了下去,“小姐哪里话,府中女红师傅可比我手艺强多了。” 慕晴兀自一叹,声音瞬时凄然,故作失落道,“姨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府中的地位,女红师傅再好,那也不是为我所备,要是姨娘不愿教,那就罢了。”作势唤了一声剪影,便要起身离开。 “大小姐愿学,妾身岂有不教之理。”见慕晴起身要走,雪姨娘忙声说道,双手搭上慕晴的衣袖,让她重新落坐,一面吩咐着婢女取来针线篓,一面细细的与慕晴说起刺绣的精华。 从穿针引线到釉色,一勾一挑一穿针都有着很多技巧。 着针挑线,慕晴一双纤细的手指轻巧灵活,雪姨娘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穿针引线,心里不禁感叹,都说贤亲王府家的嫡女慕晴胆小懦弱,不学无术,可在雪姨娘看来却截然不同。 反倒是觉得慕晴极其聪慧,清澈的眼睛里又带有许多的自信与坚定,就凭这眼神,就可以知道这个废物小姐并不是真的胆小懦弱不学无术。 慕晴自幼丧母,本该尊贵的身份却沦落到了不受宠甚至被人欺负的地步,怎叫人不唏嘘叹矣。 雪姨娘笑着摇了摇头,抬头间却见慕晴皱眉正望着她,抿嘴一笑,低下头继续教授着慕晴刺绣。 不过两个时辰,慕晴便已掌握了刺绣的精华,甚至自己也可以完成一些简单的绣品。 雪姨娘见状不禁赞叹:“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不过两个时辰便学会,想当初妾身可是一针一线学了许久,倒是妾身愚钝了。” 一旁的婢子也拍手称好:“是啊,大小姐从未接触过女红,但学起来却是得心应手,这当真是很聪慧啊。”说完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便红着脸低下了头。 慕晴手中依旧穿针引线,动作麻溜利索,“雪姨娘说笑了。若是一心想做好一件事情,自然是学得快,把全身心投入在一件事里,当然会学会。” 前世身为女政客的她随时都得做好接受新技能的准备,一直有着随时适应的习惯,所以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大小姐谦虚了,再天资聪颖的小姐学习一样从未接手过的东西也会学很久”雪姨娘别过眼去,神色悠忽,口中称到大小姐,却让慕晴觉得并不是在说自己。 知是雪姨娘早已洞悉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也不再藏捂暗掖,一语直然道出自己心中所思。 “大少爷不日便要回京,苏侧妃拿回掌家权也是迟早的事,不知,雪姨娘对于此事有何看法?”慕晴似不经意的问道,但是却直直的望着雪姨娘的眼睛。 正文 第7章 收网 雪姨娘一手拿了金丝绣线,举手正对阳光的方向寻着针眼,纤密的线头穿过针孔,寻其一端,绕成死结。 “妾身自小为婢,也过不得闲适的日子,大少爷有功在身,二小姐又名胜京城,苏侧妃贵为侧妃,掌权也是意料之中。” 雪姨娘轻启罗唇,眉眼弯弯,兀自一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低眸刺绣,眼中神色飘忽不定,手中针线穿过方布的那一刹,雪姨娘忽地顿住。“不知大小姐的意思呢?” 慕晴暗自发笑,心道鱼儿终于上钩了。脸上却紧盯着雪姨娘,不愿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换。 雪姨娘表面与世无争,甚至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脸,可慕晴却知道,她不过是只养精蓄锐的地头蛇,盘踞洞中蓄势而发,她等待的,只是时机罢了。 慕晴明眸皓齿,莞尔一笑,面上似开出一朵极其妖冶的玫瑰,实则声音凛然,冷到极致:“苏侧妃掌家也有十几年了,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雪姨娘双目赫然睁大,心下错愕不已,一双明目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手上的针线穿透浅紫色方帕,直刺指腹,却丝毫未有反应。 半晌,直到前去取果食的婢女回到房中,见姨娘手上红作一片,绣针扎在手上还未取出,而姨娘却不见反应,惊呼出声,忙搁下果盘,拿来药布替她包扎。 慕晴敛了神色,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雪姨娘,绝非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任由婢女包扎着手上的伤口,一手拿过慕晴手上的绣品,轻启罗唇笑叹:“大小姐可真会说笑,这王府不由王妃掌家,那该由谁,如今老太君收回掌家权只是暂时的事,等老太君气消了,这掌家权自是会回到侧妃手中的”。 听她如此之说,慕晴心中越发肯定,故作错话般打趣道,“也是,这家长里短谁不有个闲话,姨娘别往心里去才好。” 料加的足够了,剩下的就需要雪姨娘自己去领会了,便转移到别的话题与雪姨娘闲聊着。 正午的太阳穿过云窗,直射进屋内,光线缭绕,沉木香薰,帷幕后的两人面上一言一语调笑打趣,实则内心各自斟酌着自己的心思。 “这也到晌午了,慕晴打扰多时也该告辞了。”慕晴转身看着正午的太阳,搁下手上的绣品,起身和雪姨娘告辞。 临走之时。 雪姨娘似不经意说了句:“苏侧妃近日很是殷勤,日日来给老太君奉茶。” 慕晴身形顿了顿,并未回头,面上却撩起了笑容。二人已达成了共识。 径直走出了雪姨娘的院落,边走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门外的剪影没有听到是什么,雪姨娘屋里的婢子也没听到,但是雪姨娘却真实的听到了那句话,“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取,没有人帮得了你。” 待慕晴走后,雪姨娘身边的婢女落晚将雪姨娘面前的荷花的绣品拿走,转而换了一幅半成品的芍药花。这芍药是前王妃最爱之物,王爷之前宠爱王妃,在正妃院中种了一片的芍药花。雪姨娘摩挲着绣架上精致的刺绣纹路。出神着。 “大小姐无权无势,又不受宠,姨娘为何?” 雪姨娘勾唇浅笑:“你眼皮子太薄了,单就前几日苏氏的那一手大小姐能轻松躲过,反而致使苏氏丢了掌家权,就足以看出大小姐蛰伏许久了。原先我势单力薄,只能谨小慎微的服侍老太君,寻求一方庇护。如今大小姐既已出手了,我们自然不能再等待。” …… 另一边慕晴举步踏出,回头望着这冷清的院落,正午的太阳已偏离了方向,顺着红色琉璃瓦,照进雪姨娘的院落。看着飘渺,但却又真实,冷清和与世无争可能就是别人看待雪姨娘的标签吧。 谁家屋外无风雨,时而阴凉时而晴。 慕晴知道,雪姨娘定会有所行动了。 想着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但这笑容却吓坏了身旁的剪影。 “小姐…你没事吧?”剪影看着这样的慕晴担心道。 “我没事。”慕晴摸了摸小丫头的脸,圆圆滑滑,兀自天真。 三日后入夜,慕府张灯结彩,宽敞的院里觥筹交错,贤亲王端着酒盏迎来送往的说着客套话,慕晴站在厅门远远的看着那些人的虚伪嘴脸,羽睫遮住眸中不耐:“剪影,你可羡慕?” 剪影茫然的看向自家小姐,点点头,脖颈一僵猛的晃了晃头,浑身吓出一身冷汗:“小姐……奴婢没有。” 内堂里女眷们围着老太君说话凑趣,瞧见慕晴进来没了动静,却也没人起来给这王府正经的大小姐让地方。慕晴行至跟前,不甚在意的低了身道一句老太君万福,循例坐在下首,手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有意无意的刮出声响。 眼神似在看茶汤,实际却略过了往来上菜的小丫头在苏侧妃和雪姨娘身上游走。 慕晴余光一瞟,刚好对上雪姨娘探询的眼神,雪姨娘往老太君递上点心的手顿了一顿,愣愣地回过头来,低眸走开。 慕晴端起茶盏,嘴角轻呡,好看的樱唇拉成一条直线,杯中水雾蒸腾,给原本就浓密欣长的睫毛染上了一丝水雾,眼前一片朦胧。 搁下茶盏,轻敛羽睫,阴影下慕晴并未错过对面雪姨娘指甲轻压掌心的小动作,微勾唇角,看来雪姨娘那天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的。 雪姨娘恭身进屋,寻了个丫头耳语一二,转身又跟老太君笑意盈盈的说一句:“妾身下头给您预备了份柚子糕,知道您不爱吃甜的,您稍待妾身去端”。 老太君自是被服侍惯的,眼皮都不曾抬起来,一摆手允了。 这头雪姨娘刚走,外头爽朗的声音传来:“老太君,太子殿下来了。”慕晴听到名号从脑海中搜寻关于这个太子的记忆,仿佛因为不得重视便是这些达官贵人也是少见,索性安下心思继续喝茶。 老太君自是喜不自胜的搭了苏如兰的手轻拍两下,“娴儿早就念叨着要进宫找太子表哥玩耍,今日凑巧了,就让娴儿陪太子四处逛逛吧。” 侧侧身让出身后含羞带怯的慕娴。 太子扇子一敲手心,笑的温文儒雅,慕娴乖巧一礼端着大家闺秀就便领着人往外去。 二人走后不久,身后丫头们胡乱的喊起来:“老太君!老太君您这是怎么了?” 贤亲王一看老太君晕厥这架势,眉头深深的拧成了川字,连忙凑了过去,伸手扶住。 口中低斥,“赶紧扶老太君去里面,快请太医。”身边随着的小厮捏把汗连忙应声,雪姨娘似想起来了什么忙拉住小厮又嘱咐了一声:“一定要请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小厮点头应下急匆匆地跑出门去。 慕晴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饶有兴致的勾起嘴角,看来这次机会被雪姨娘抓的极好。 端着茶盏起身略整衣摆,经过雪姨娘时略一停住脚步,弯眸:“姨娘这出戏……可预备了如何收场?”慕晴的眼神看向在门前急躁的走来走去的贤亲王。 一句话如重锤一般砸在雪姨娘心间,她如何不知道,稳下心神微然一笑,“大小姐,人已入戏,需得让妾身唱个完整不是?” 慕晴点点头,瞬时便看着雪姨娘摸摸眼角,登时红了眼眶打帘进去。 屋内,贤亲王怒气冲天,“你说什么?老太君中毒了?”攥着太医肩膀的大手收紧,眼睛隐约充血的模样。 太医被骇破了胆,连连作揖:“是,微臣不敢说谎,老太君确是中毒”。 贤亲王松开手朝着门外便是一嗓子:“人呢?都滚进来,平素都怎么伺候的老太君,今日都吃了什么,还不赶紧报上来”。 几个丫头带着哭腔跪在桌旁逐一列举,太医听罢心下一揪,摆手打断丫头们的话:“这怕不是吃食,还请王爷给些时间,微臣需仔细查看这屋的东西” 贤亲王一听,让人赶紧着查看,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太医才端出了一碗喝了几口的茶,“王爷,这问题怕是就出在这碗茶汤里。” 贤亲王眸中怒火更甚,五指并作,狠拍桌角,“平素煮茶的丫头何在?” 看着角落哆哆嗦嗦的爬出来个人,贤亲王脚下力道添了三分,一脚踹在平日烹茶丫头的心窝上,“你这丫头,老太君喜欢你的茶才将你提作二等煮茶丫头,倒是不曾感恩,还给老太君下毒”招手便要叫人找伢婆子,“都发卖了去。” 泡茶的丫头一口热血憋在嗓子口,一手作地,强撑着心口疼爬起来跪倒在地,眼中泪水连连。 “奴婢冤枉啊……奴婢……”慌的话都连不上,结结巴巴的磕头诉说:“奴婢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害老太君啊!这都是……都是王妃娘娘,王妃指使奴婢这么做的。” 眼睛极不自然地往苏如兰的方向看了一眼,状似害怕,畏缩的撇开头,声声唤着委屈。 听到这,慕晴看着唱作俱佳的丫头,再看着旁侧平静注视这一幕的雪姨娘。 慕晴唇角微勾,眼前这一幕不禁让她回想起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自家院子里,慕娴狠心打死婢女绿荷的场景。 慕晴握在袖中的双手紧了紧,面上却无半分动容,一声不吭地站在一侧,冷眼旁观。 而站在老太君旁边的苏如兰做梦都想不到,这种哑巴吞黄连的事终有一日会落在她自己身上。 正文 第8章 以牙还牙 老太君喝了茶晕厥是真,茶里东西确是自己有放过东西也是真,那只不过是喝了让老太君想睡觉的茶水,对身体并无害处。她想着若是老太君力不从心,便会将掌家权归还于她。只是她苏如兰怎么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狠劲往腰间一掐,抬头泪眼朦胧的样子看向贤亲王,往前跪行两步,连连磕头在地,“王爷,如兰委屈,虽这两日伺候老太君是来得勤,亲手端茶奉水,却也不至于忘了谁是要紧的人。哪里敢害老太君,王爷明察”。 粉面桃腮的美人在面前梨花带雨,气也消了大半,扶住苏如兰的同时冷面瞪向一旁跪地的丫鬟,阴沉着语气,“你这般胡乱冤枉王妃,若没有证据便乱棍打死,也不必麻烦人伢婆”。 泡茶丫头一听哪里还受得住,迭忙爬上前,一手抱住贤亲王的金履靴,“王爷明查,真的是王妃让奴婢每天在茶里放一些东西进去,说是对老太君有好处,又说……说”。 贤亲王踢脚又要踹,那丫头慌了神遮住心口一躲,讨饶着开口,“王爷……王妃还叮嘱奴婢一次少些,这样必不会让人发现了去”。 苏如兰被贤亲王扶起来之后心中就有了底,在听了丫头的话,捏了帕子擦擦眼角泪花,“妾当这丫头说的什么,左不过是如兰看着老太君睡眠不好,爱起夜,才翻书学来的方子,每日在茶中放一点,可助好眠。” 贤亲王听完心里松了劲,到底是两个孩子的娘,牵住柔若无骨的小手对泡茶丫头道,“既然是助眠,便去领二十板子小惩大诫” 慕晴早已在门边留意外间的动静,听到贤亲王态度稍有缓和,不急不慢的问着太医:“若只是助安眠的药物,如何老太君中毒了呢。” 慕晴从小胆小如鼠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是万万不敢说话的,贤亲王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慕晴,却发现她大气沉稳,他这个女儿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太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这……”未说完,雪姨娘身旁的小丫鬟机警的拿来了药渣。太医谨慎的又捏起茶叶渣细细检查,点点头:“大人,微臣敢打包票,就是这个药物的缘故,加之用的时间过长,方才只因量少,又被老太君喝了许多才不容易检查,刚才微臣细细研磨才发现。” 说话间贤亲王已经拨开雪姨娘焦急的询问,“如今可怎么好?”太医看着茶碗拧拧眉:“这茶本来不打紧,药也却有安神之效,却不合适老太君的体质,加之老太君长期饮用,施针可以一试但只怕也难办。” 太医为难的看着苏如兰,语重心长一句,“王妃,是药三分毒啊”。 苏如兰被惊的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怎么会,不过是安神的补药”。 贤亲王此刻心情烦躁,只让人拿住苏如兰不让她胡言乱语,命太医速速医治。 太医取出针包,沿着百汇等穴位施针,昏迷的老太君立时吃力的眨眨眼皮,嗓子里含糊着音:“水……。” 雪姨娘紧着倒了一杯小心伺候老太君喝下,贤亲王上前看着人醒了,长舒一口气让人去账房支些银两给太医。 送走了人,贤亲王坐在老太君床边唤一声:“娘”,老太君好歹顺下了这口气,换了个姿势歪在榻上,眉头紧皱,沙哑着嗓子问道,“苏如兰呢?” 贤亲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太医的话,劝解一句:“娘……您好生将养着,如兰的事等您好了再说。” 老太君闭了闭眼,直接摆手示意贤亲王止嘴,“太医说的我听了个七八成,不用……嘶”。 一出气,老太君拧了眉头,捣了口气才续上话:“你顾着大哥和娴儿,我知道,可是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让我怎么放心她,今天是我倒好,要是你呢?我的儿。” 老太君说得泪眼婆娑,一手轻拍着贤亲王的手背,慢慢哽咽着,一手掀起袖口擦着眼泪。 贤亲王一听这话便也不掺和,让人带了苏如兰。 苏如兰忐忑着心思看了床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补药怎就成了毒药。 “苏氏,一直没还给你管家权你是怨我的吧?”老太君垂着眉目,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地,屋里寂静无声,苏如兰求助的目光看向贤亲王,却只收到一声冷哼。 老太君抬眸睨了一眼,一甩巾帕:“罢,今儿你也不用跟我儿这痴缠撒娇,我还做得了主。” 说着目光柔和下来,看向一旁的雪姨娘垂着的眉眼,细致体贴,德容言功都是不错的,就是出身低了些。一把牵了旁边雪姨娘的手,看着苏如兰,向着全屋子的人宣告:“以前王妃管理中馈的时候,雪姨娘也是在一旁耳濡目染,日后这当家做主的事就让雪姨娘管,你回去好生反思己过吧。” 说吧扬了扬手,示意屋内人出去,兀自躺了下去。 苏如兰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愤恨地看着雪姨娘,软软的唤一声老太君,只恨不能抓破她的脸,压下火气行了一礼只得退出去。 站在一侧的慕晴眉眼淡淡地看着苏如兰离去的方向,眸光轻敛,压抑住想要发笑的唇角。 屋外夜风习习,略一侧耳,还能听见风过树叶沙沙的响声。慕晴回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剪影,语调平然,“回吧。” 剪影冲她点点头,双手轻搭,扶上慕晴的袖口。慕晴略微恭身,朝不远处床榻上那人淡淡地行了一礼,莲步轻移缓缓行至门口。 雪姨娘站在床榻旁,袖中的一双手紧揪着丝帕,面上却波澜不惊。目光循着苏如兰离开的方向,便一直停留在慕晴身上。 雪姨娘盯着她,面色凝重,未曾料前面只脚准备踏出屋子的慕晴忽地顿住了脚,慢慢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雪姨娘心下一愣,触电般地收回神色,垂眸转过身去。 慕晴勾唇微然一笑,雪姨娘心中所想她怎会不知,只是这出戏对她慕晴来说,无关紧要,而对雪姨娘来说,却是翻身立命的最佳时机。 好在雪姨娘没有让她失望,好戏一旦开始,便再难收场,如今怕是她想退也再难退得出去了。 拾脚悠然踏出房门,屋外星光点点,夜风清凉,灯笼中的烛火随着罩底的流苏挂饰,有些飘忽地左右不定,暗夜下,长长的走廊宛若延绵弯曲的乌龙,石柱拦腰,平铺而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剪影连忙点着了火烛,幽若的灯光渐渐弥漫了整间屋子,一片宏亮。 知道慕晴畏寒,剪影自顾地沏了热汤,微笑着捧到慕晴手中,双目泛着光,火烛下,一张小脸绯红,盯着慕晴欲言又止。 “小姐,为何雪姨娘今天会帮咱们的忙?”终是憋不住话的小丫头,见慕晴心情尚好,弱弱地还是问出了声。 慕晴双手捧着瓷碗,掌心不断地有热度从碗壁传来,兀自笑笑,腾出一手轻捏了捏小丫头红彤彤的脸蛋儿。“哦?我怎么不知道,雪姨娘帮我们什么忙了?” 故作无知地鼓圆双目,瞅着眼前的剪影,心中笑作一团。 剪影皱着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的事情一般,两眼瞪得更大,忽地嘴角一撇,垂着眼睑,低下头去。她就知道,小姐不会告诉她。 看着剪影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一般,慕晴嘴角一咧,“好了,告诉你就是了,这么委屈,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慕晴捧着瓷碗,缓缓饮下碗中的热汤,身上顿时暖流横溢,一片温暖。 “当初雪姨娘被封作姨娘时,腹中怀有一子,那时苏如兰还不是侧妃,为了争宠,下药毒害雪姨娘,幸得我爹发现得及时,才救了雪姨娘一命,可是那孩子,终是没有保住。” 淡淡的语调听上去有些伤感,剪影抬眸望去,却见慕晴一眸秋水般的眸子,萦满倦意,莫名地有些令人心疼。 忽地,慕晴眸中一亮,唇角肆意挽出一个如花般的笑容,“雪姨娘忍气吞声地在王府蛰伏了十多年,虽然明面上不说,可是心中对苏如兰的怨恨,却是比谁都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扳倒苏如兰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剪影听得心惊胆战,方才故作委屈的一张小脸已然皱成一团,看着眼前的小姐,心中一半佩服一半敬畏,不知从何时起,小姐竟变得如此通晓她人心思,百转千回,将她人动向了如指掌。 一旁扯过慕晴的衣袖,皱眉又问,“那苏侧妃真的下毒了吗?” 慕晴兀自一叹,低笑出声,寒夜里,清凉如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耳目发寒。 “苏如兰确实有让丫鬟下药,不过是安眠的药。其实真正的毒药是被雪姨娘涂抹在老太君每日理佛用的那串佛珠上,老太君每日理佛,毒药通过手指皮肤渗透血管,每日如此,时间一久便会发作。今日太医验证的那碗茶,确实只有安眠的药。但是这个太医乃是太医院里的医正,为人最是心高气傲。老太君的佛珠早被雪姨娘收了起来,太医检查完全屋都没有发现毒从何来,只好推脱到这安眠药之上,正如这太医所说,是药三分毒啊。” 若不是苏如兰存着夺回中馈的心思,在老太君茶里下安神的药。也不会被雪姨娘钻了空子。不过她还有一点没说,这太医院各太医的资料却是楚洛轩给她的。 说到最后,剪影心中已经不是一个震惊可以形容,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层层叠叠。 慕晴垂着眼,心中说不出高兴还是难过,今日一事铺展开来,苏如兰怕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老太君的信任。 正文 第9章 遗忘的棋子 窗外月光泻了一地,淡淡的白色,铺堑在银华石板上。院中晚来香的芳味随着晚风迎面而来,令人消了一身疲惫。 慕晴站在窗口静静独立,泼墨般的秀发垂在肩头,随着迎面而来的晚风,一扬一落。轻蹙的眉梢,俏挺的鼻梁,花瓣般软糯的唇角,映成一张绝美的侧颜。 一旁的剪影看得有些愣神,良久回过神来,从箱子里拿来一件粉色披风,“小姐,夜里风凉,早些歇息吧。” 慕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低声叹气,说不出道不明的愁苦才最是令人烦忧。 第二日,贤亲王也就是慕晴的父亲派得力助手青云来请慕晴。一直领路到书房,青云却不动了,慕晴知道这是要守在外面不掺和的意思,只是抬眼看了眼书房门匾上游飞凤走的明镜阁,淡然的推门进去,明镜阁,谁知道呢。 看见桌岸前,低头挥墨的青衣男人,慕晴面上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那个男人眉目不动,慕晴又等了一会儿,大概是写完了一副字迹,男人才抬头看向慕晴,招了招手:“晴儿来看看为父的字。” 白皙的一张面皮,眉毛狭长的飞入鬓角,乌黑的眼眸深处一片暗沉沉,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衣却又无端的多了俩份云淡风轻的隐士气质,只是是不是云淡风轻的隐士暂时不好定论。 慕晴恭敬的走到近前,看向男人书写的字,把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字体游龙凤走,结构飘逸,从字面上看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意思。 “晴儿觉得这字如何?”贤亲王看着慕晴,饶有兴致的开口问。 慕晴微微的笑:“父亲的字写的很好。”贤亲王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轻不重的唔了一声,继续开口问:“晴儿觉得哪里好?” 慕晴没有说话,对上贤亲王微微笑意的眸子,才慢慢的开口:“慕晴不懂这些,但是看着父亲的字,觉得很好。” 贤亲王没有继续为难慕晴,随手收了字迹放到一旁,淡然的开口:“慕娴性子娇纵,做起事情来难免不知天高地厚,你身为长姐多担待些。” 慕晴点头称是,见着慕晴表态,贤亲王目光忽的有些惆怅的追忆,声音低低的很是伤感:“你这性子和你母亲倒是相像。” 前王妃早年长年卧榻,性子软弱如果不是身边的嬷嬷,早就被这虎狼之地给嚼碎了连渣都不剩下一点,贤亲王这话里明显的追忆和枉然,像是对前王妃有着深厚的情义。 慕晴待要再问,贤亲王却是摆了摆手一副明显不想在谈的模样,慕晴只好作罢,心里却还是一片疑惑。 “你是个好孩子。”贤亲王这样说,招来了门外的青云,一副送客的架势,慕晴摸不透他的意思,一时也只是跟着青云去了。 对于今天这一场莫名的谈话,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是见识了贤亲王,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蓦地又想到那副字迹,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心里一片幽幽。 倒是这个青云,送完了慕晴以后脚步顿了顿,看向慕晴认真的道:“王爷不会害小姐的。” 慕晴没有说话,不知道这个小厮怎么会知道自己所想,待要仔细的看他脸色神情,青云已经走了。 慕晴站在垂花门前,将贤亲王说的话,一字一字的放在嘴里面嚼,大概贤亲王确实是对前王妃情深。 想到情深一词,慕晴不禁打了个寒噤,贤亲王那样内敛深沉的男人也会跟情深一词沾上边吗。 贤亲王的表现和神色虽然一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隐士风范,可是凭着多年在政坛上摸爬滚打,慕晴有种奇异的感觉,那个人绝对不像表面一样,一样的云淡风轻。 看着青云送走慕晴,贤亲王坐在椅子上,望着半阖的窗口,面上一片深思。 慕晴和那个女人很像,不论是性子还是其他,他摸了摸宽大的衣袖,脑海里蓦地就想起了那个女人,一身朱红逶迤曳地,额饰牡丹,无声睥睨又默默哭泣的样子。 揉了揉额角,无声的叹了口气,大概是老了,他想,不然总会老是想起从前的事情。 这样想着慢慢的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低低的开口:“青云。” 青云沉默的出现立在贤亲王一丈的距离,低着头听从嘱咐,贤亲王没有立时开口,只是揉着额角问他:“你觉得慕晴那孩子怎样?” 青云想了想才斟酌着开口:“小姐的性子沉稳而坚毅,是个有主意的人。” 贤亲王声音低低的轻轻的笑:“简直和以前那个人一模一样,能忍能装,睚眦必报。” 青云不再说话,良久贤亲王才摆手,似是疲惫:“你下去吧。” 这边剪影刚一出门就看见自家小姐立在垂花门旁,一会儿抿着嘴角,一会儿面无表情,一会儿皱着眉头,看的心惊肉跳。 小心翼翼的走上近前,轻轻的喊:“小姐。”见慕晴抬头看她,才斟酌着开口:“是不是王爷为难您了。” 为难倒是没有,想到贤亲王的话,慕晴开口问:“父亲对我母亲好吗?” 看着剪影一脸的纠结怜悯,慕晴大概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淡然一笑便不再说话。 回到自己的屋子,慕晴看着剪影一脸花猫样儿,心疼地开口,“先去洗一洗。” 剪影不好意思的应了,看着剪影离开的背影,慕晴琢磨着如果要保护好自己和剪影的话,大概要从现在开始做些什么了,真是累啊。 前面剪影洗完脸回来,看见慕晴又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就没有贸然的开口打扰,知趣地再次退出屋内。 翌日清晨,凉夏的水雾还未散却,慕晴便早早起了身,剪影一边端来吃食,一边打趣。“小姐真是越来越早,瞧,这树上的鸟儿还在梦乡呢!想当初小姐可是要这园中的鸟儿群声鸣叫的时候才起呢。” 慕晴不接她的话,任她说着,脸颊上还带着初醒时的红晕,接过拧干的方帕,一边擦脸一边问道,“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剪影低头想了想,“除了少爷归家,唯一的大事就是太子选妃了。” 难怪慕娴听话,原来是忙着选秀,不过这样的事情慕晴不感兴趣,只要得着这样的机会就好。 “我要去一趟皇觉寺。”称述的语句,剪影默了默,还是开口问:“小姐,真的不准备选秀的事宜吗?”见着慕晴一副还需要问吗的表情,剪影虽然觉得惋惜,还是闭紧了嘴,乖乖的去准备出发需要的事物。 天色渐开,慕晴思索下还是去了一趟老太君的院子。 昨日中毒事件压抑的氛围还未清透干净,一院子的人低沉着脸色,去时听说,老太君昨日三更十分已经苏醒,如下将睡熟。 慕晴就站在院口,天光现下,丝丝缕缕,却未见有人过来应呼。临近院子的莲塘里散发开来的阵阵荷香充盈在口耳鼻间,她就站在那里,神色安定地看着主室的方向,周围穿插来往的侍婢像一张张长着脚的若白纸屑,纷乱扰眼。 良久,身旁的剪影不见自家小姐作声,便仰着脑袋痴痴地问,“小姐是怕老太君不同意吗?”。 空中垂光点点,从头顶倾泻而下,落了满院。慕晴伸出双手,碧色纱衣下,一双葇夷白嫩纤细,掌心微张,状似盛住泻下的阳光。 樱唇渐启,“回吧”。 剪影一双灵目瞪得老大,她呆滞地转头,看着身旁如一支初开粉莲般清雅秀净的人儿渐渐离去,心下一阵嘟囔,口中却吐露不出半分,小姐自昨日之后,变得更加清冷,越发令人不敢靠近了。 回到院子,亲自找了一套素色套裙装起来,又拿了足够的银子,看了看一旁的剪影,淡淡嘱咐道:“你去后院找个马夫,我们从偏门出去。” 剪影停住收敛包裹的手,扭头惊讶地看了一眼,悻悻地收手去了后院。 慕晴三俩手装好了所需物品,坐在矮桌边暗自盘算,昨日她已经基本上打听好了,市面上人牙子的大致价格。 她这次要做的就是买一些干净身家的奴隶,她需要有自己的势力扩充,不论是什么时候永远是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的权利更给人觉得安全。 默默举杯饮茶,静坐恬笑。 初秋是最适合出游的时节,牧风宛宛,景色宜人,慕晴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这些时日的争斗也耗尽了她的心神,出玩放松也是极好的。 两人走了没多久,见前方好多人聚在一家药堂前,门前的木扁上挥墨洒出:“济生堂”三个字,在这一带也是小有名气。这么多人寻医,想必是有名医出诊,慕晴便让剪影上前打探。 剪影拦下匆忙向前奔赴的路人,那人说齐馨郡主出巡外诊,又说有这样的郡主是百姓之福,那些郡主大家闺秀只想着怎样讨好王爷,从不关心百姓死活,说到愤声处,竟咳起来。 慕晴静静看着,见他一语无收,无心听他再说,提裙走了。 齐馨,心里想起这个名字,据说以一手连清廉山长都称赞的棋艺和慕娴并称:“京城双姝”,听说知书达理,明辨是非。 正文 第10章 遇袭 脑子里忽地冒出慕娴挥手想要掌掴自己的画面,一面凶神恶煞之态,毫无女子柔美之风,真不知是如何称上:“双姝”的。 慕晴咧嘴一笑,这齐馨郡主莫不是和慕娴是一道的? 这个时节来皇觉寺上香的人并不是很多,说是上香,多是来散心的,皇觉寺的景色宜人,是个调养身心的好去处。 慕晴和剪影到皇觉寺时天色已晚,主持听是慕府大小姐,恭恭敬敬地迎她们进寺,妥善打点之后才安排她们住下。 看慕晴一脸疑虑,剪影知是小姐疑惑为何自己的衣着打扮毫无大家小姐之风,竟真信了她们的话,如此热情款待。 剪影羞赧一笑:“这个主持记性极好,人也和蔼,凡来过的人他都记得,上次小姐来的时候,也是主持招待的我们。” 这么一说,慕晴便打消了疑虑,虽然前身来过这里,可是记忆并不怎么清晰,对这里也没什么印象。 放了包袱,天色尚且还早,携了剪影出了房门,在寺中四处闲逛。 “小姐很少有这样的兴致” 慕晴点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皇觉寺也不愧为皇家寺院,寺院的柱子都是上好的楠木,佛像也全是金佛,刻的也极有形态,惟妙惟肖,寺院的小路大理石铺垫,假山假水,奇花异草,颇有皇家风范。 慕晴和剪影游玩一圈,回了房间,赶了一天的路,着实累了,和衣便躺下了。 第二日一早,主持请慕晴和剪影二人吃了早饭。沐浴更衣后,才领二人前往主寺上香。 皇觉寺的主寺依然是极为气派的,纵使见过许多明胜之地,慕晴也不由感慨主寺的奢华。 一人多高的纯金坐佛,十八罗汉分布两侧,自然也是纯金的,墙上全是各种精美的彩画,四根上好的香木木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处在这样的地方,心里不由得清净。 上过香后,慕晴和剪光在寺中小亭闲坐,寺内侍从送来些糕点,都是些应时的食材做的,十分爽口。 剪光和慕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时像水里投些鱼食,引得那些鱼儿来争食,不自觉已过去半日。 已是半日过隙,天色已晚,两人又在寺中住了一日,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二人便辞了方丈准备打道回府。 一路十分畅通,剪影心里愉快,竟在车上哼起小调,惹得慕晴也咧嘴而笑。 行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马车忽然停下来,剪影一口气连忙收住。外面争吵打闹声渐愈逼近,慕晴掀开侧帘问到:“外面是怎么了?” 车夫沉声道:“小姐,今日时运不济,我们碰上岞山那伙强盗了,这伙强盗平日在岞山胡作非为,没想到竟敢来皇家寺院作恶。” 车夫继续说:“小姐千万别下车,外面那些人正和一伙人争斗,只派几个人拦住我们,我找机会看能否离开。” 剪影心里一紧,手不由得抓紧了慕晴,慕晴面色沉静并不惊慌,剪影虽不知慕晴心中如何作想,不安却少了几分。 听见外面打闹声渐小,心知今日之事是躲不过了,于是淡然下车,却看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让几个随从围在中间,周边一群满脸胡渣的强盗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人,而马车周围也聚了三五个虎罗彪汉。 那几个随从看来也是习武之人,和那些强盗奋力抵抗,奈何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几个人怎敌得过三四十号人,几人看上去也是在苦苦支撑,早已精疲力尽,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慕晴见如此情形,面色骤冷,平声道:“你们既要劫财,我们便把身上财物都给你,放了那位姑娘。” 匪首看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中并无一丝慌乱惧意,心中颇为不快,本也没想要放过她们一行人。 沉声道:“我们岞山的,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如今你自身都不保了,还敢替别人说道?莫不是吃了雄心豹胆不怕死?” 众匪徒闻声大笑,眼里的凶光露出,那几人也眼看坚持不住,情势大为不妙。 慕晴心下一沉,这匪首并非善辈,虽是劫财但也没想要放过她们,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 慕晴冷眸一扫,看向紫衣女子,紫衣女子脸色沉重,却不惊慌,只是咬紧嘴唇,心中似有不甘。 不过数时,紫衣女子身旁的护卫都尽数倒下,只剩年纪稍大的老奴不停的喘着粗气,向紫衣女子低头拱手:“是老奴无能,不能护郡主周全”。 “公公也已尽力,只怪今日时运不济,怪不得公公。”紫衣女子淡声道。 郡主?慕晴心里颇有意外,想必应是义诊的齐馨郡主。也是巧了,本有想认识她的想法,却在这里相遇了,只是今日这情形实在不佳。 匪首一声令下,几人就要被抓起来。危险来临慕晴反倒越发沉静,向那人道:“可是齐馨郡主?” 齐馨有些诧异,点了点头,问到:“你是?” “我是慕府嫡女慕晴,见过郡主。”慕晴这个名字齐馨心里可是很清楚,关于这个名字有些甚至慕晴不知道的,齐馨心里也是清楚得很,不过今日情形如此,多想也无益。 “死到临头,废话倒是不少。”匪首怒意横冲,明显不耐烦了。毕竟是皇觉寺附近,呆的太久总容易出事。 慕晴齐馨一行人瞬时便被三花五绑地捆作一团,虽然此时她们还活着,但匪徒并未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至于接下来他想做什么,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慕晴、剪影、齐馨、老奴四人都被捆在马车上,匪首领着众匪徒前往山寨。 匪首此时心情愉悦,这两个富家小姐看来也身份尊贵,她们身上可是大有油水。 匪首心狠手辣,做事随心所欲,从不讲信用,此刻心中正暗自盘算着钱财到手就将这些人全部杀掉,以免以后生出祸端,一双横眼越发深沉。 前身为女政客的慕晴此时自然明白这个匪首的想法,心中哀叹:本是该死之人,借他身而生。未曾想到是这般结局,但不知为何,心中却不慌乱,总觉不该命绝于此。 马车走了不久,慕晴小声语掇身旁的紫衣女子,“齐馨姐姐可有什么良策?”心防设下,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总是和慕娴扯上关系的人,提量着总没错。 “妹妹说笑了,都这样情形了,有良策早就用了。”齐馨倒也耿直,也确实眼下没什么办法,四人都被捆着,动弹不得。 “那姐姐可愿听我说?” 齐馨眼前一亮,心中焦急,忙说道:“有良策快说呀。” 慕晴微微一笑,看来齐馨郡主真是个心无城府之人,慕娴和她比起来差之千里,她越发想不通她怎会与慕娴齐名,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剪影此时也心急如焚,见小姐不言语,越发紧迫,“这个时候小姐就别卖关子了”。 慕晴眸光一亮,朱唇白齿缓缓吐出,“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