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惊魂还魂
春寒料峭,天却格外晴朗湛蓝。煦暖的阳光下杏花颤巍巍的吐着清蕊,遥看草色酥嫩,近观水波粼粼。
不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牛马嘶鸣。
肩锄荷担牵着牲口的农人穿过绿烟披拂的乡间小道上,一边互相招呼着各自归家,俨然一片悠然恬淡,让人心醉神迷的田园风光。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份静谧安详,惊得路上农人和牵着的牛马同时扭头去看。
“啊——”
入耳却是稚嫩的童音,似乎因为恐惧变得非常尖利,路上的农人纷纷交换着神色,一人猛地大喝:“不好,是不是哪家娃儿掉河里了!”
村南头那条河跟村里其他河可不一样,那河是村里为了抗旱特意挖的,又深又陡,看一眼都胆战心惊的,就算大人每次打水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脚滑跌进去。
这个季节恰好有孩子们挖野菜,万一一个失足,大家都不敢想象,忙纷纷往村头南边的河沟子飞奔。跑在前头几个几个年轻人能看见一个小不点男童在河边“嗷嗷”地哭,而河面有个小身影起起伏伏,小手拼命地扑通着,一边喊着救命,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快,快!”大家纷纷喊着,扔了各自的农具加快速度往河边跑。先到岸边的年轻人赶紧把河边哇哇大哭的男孩儿拎去一边,免得他不小心也掉下去。
一面相和蔼的老人急得道:“扬扬,是你瑶瑶姐姐啊?”
小男孩儿看起来三四岁的样子,显然是被吓坏了一个劲地嗷嗷哭,小手指着河里边哭边尖叫,“姐——姐姐——”
而这时候河里河面扑通的小人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圈圈的波纹来回的荡。
“完了,完了……”众人心里纷纷念叨着,这么凉的水,娃儿不见了,肯定凶多吉少了。
围观的人纷纷唏嘘惋惜,有会水的青年解腰带脱棉袄,有的却是做做样子,看着那晃悠悠的水面心里直发颤:这么冰冷的河水,跳下去多冷,万一抽筋了,又救不上人来怎么办?
那老人急得喊道:“会水的赶紧下去救人啊!救人一命,积几辈子的阴德!”
有和老人相熟关系好的青年道:“三爷爷,俺这就下去把瑶瑶小妹儿捞上来”,说着开始脱衣服了,毕竟穿着棉衣下水很危险的。
三爷爷急得不行,让他们快点,这要是自己年轻时候,大冬天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救人的。
正在这时候,大家忽然听得扑通一声,一条身影已经飞快地扎进水里,速度太快只留下一蓬水花,让人以为是水里跃起的鱼儿打了个转又回去了。
“谁?谁下去了?”大家扭头四顾,熟悉的村人互相看着,脱掉一半衣裳的青年摇摇头,“俺还没来得及呢。”
水里传来了声响,众人紧张地盯着水面,波光粼粼,耀得本来清澈的水面很是晃眼,几乎看不清什么。
站在另外一面的人指着水里喊道:“那里,那里!”
“快,快,哎呀,差点就捞着了!”
“栓子,梯子,你俩水性好,快点下去帮忙!”先前那老人摆着手,招呼水性好的青年赶紧下去救人。
虽说水寒,可人命关天,都是乡里乡亲,不能不管。
两个青年在岸边跺了几下脚,大喊了两声,也扑通扑通跳进水里,谁知道他们刚跳下去,水面一晃,哗啦一声,一人破水而出,双手托着个已然昏迷的小丫头。
小丫头冻得已经脸色青灰了,有的人就嘀咕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哎呀,可怜的小丫头!”
“可不是咋地,这丫头可勤快了,这么小就整天出来挖菜,见了人嘴还甜,真是可惜了。”
下水的俩青年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划水,帮着把人一起送上岸,岸边的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上来。
三爷爷赶紧把自己大袄脱下来包住瑶瑶,急忙喊着:“强子,赶紧把驴牵过来,快,快!”
叫强子的青年吆喝着驴飞奔过来,帮着三爷爷把抱起瑶瑶将她卧在驴背上,想尽可能地控出她肚子里的水。
围观众人都急得不行,“别是不行了吧?”
三爷爷伸手在瑶瑶背上啪啪拍了几下,她便“哇”的一声,哗啦啦地吐出一堆河水来。
三爷爷松了口气,“还魂儿了……”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暗暗地念叨了一句河神保佑,小丫头福大命大,捡了条命回来。
小丫头得救了,松了口气的人们就开始找寻那救人的小伙子,一看都禁不住愣了一下。
哪里是个小伙子,分明是个半大小子,棉袄湿哒哒地裹在身上显出细长的个子,一张脸冻得青白的,只是那双眼睛却比身后的水波还要明亮,看得人心头不禁一颤悠。
这时候远处有人一边急切地喊着,飞快地跑过来,“瑶瑶,扬扬!”
有人道:“大福叔来了。”
秦大福是小女孩儿的爹,一得到女而落水的消息就拼命往这里跑,飞奔到了跟前,他拱着手连连地给众人作揖连道多谢救了女儿。
三爷爷道:“大业爹,瑶瑶命大,快感谢救命恩人吧。”
秦大福忙上前也不管对方年纪还轻就一揖到底感谢救救命之恩,那少年却侧身避开,看小丫头已经活过来便道:“对不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一刻不停抬脚就走,浑身湿淋淋的在身后拖出一道水痕,秦大福心道怎么也得问个名姓啊,他赶紧追上去,谁知道那少年似乎不欲跟他纠缠,走了两步一匹套好鞍鞯的马跑到他跟前,他翻身上马,打马便飞奔而去了。
秦大福叹了口气,遥遥望着恩人的背影眨眼间就几乎看不见了,他又忙回头跟大家道谢
众人连说不用,又纷纷说瑶瑶真是命大。
秦大福脱下大袄给三爷爷穿着,他把被棉袄裹着的女儿抱过去,“三叔,大家都来家里坐坐,让丫头给你们磕头。”
三爷爷道:“大侄子,乡里乡亲的都是互相帮衬着来,你就别多礼了,快送孩子家去吧。”
说着就招呼大家赶紧走吧,秦大福就抱着闺女又让三爷爷帮他抱着吓傻了的小儿子秦扬,一行人往家去。
路上秦大福打探那救命恩人是哪里人,好日后去拜谢,谁知道大家都说不认识。
强子道:“我看那人倒像是从沙河村方向过来的吧。”
“沙河村那方向可好多村子呢,”有人道。
秦大福心里默默记着,以后再想办法打探打探,总归要去面谢的,他又请大家帮他留意着,若是有认识的可要赶紧告诉他,好让他带丫头去给恩人磕头。
虽然家穷没有什么好谢礼,可心意总是要到的。
秦大福请大家去家里喝茶,略坐坐,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情况,纷纷说还得忙就不打扰了。
他也知道现在春耕呢,也不好太耽误大家时间,只得又再三道谢了,把女儿和儿子带家去。
不过他还是请三爷爷以及强子几个家去坐坐,也好让三爷爷帮着看看孩子,毕竟老人经验丰富。
那灭顶之灾的感觉浮浮沉沉地挥之不去,河水呛进喉咙的那一瞬间付瑶就觉得自己灵魂出窍——死定了!
当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在眼前金星似地乱晃着,她就感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那双手强劲有力,带着一股子恶狠狠的力量把她从死神面前夺了回来。
逆着那清透的阳光,她似乎看到了一张泛着光晕的脸——得救了!她松了口气,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按说盛夏大暴雨的时候掉下河里也不会太冷,可她怎么觉得这么冷啊?就跟小时候冬天贪玩溜冰,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付瑶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睛,只觉得眼前有东西胡乱晃着,还有嗡嗡的声音很是嘈杂。
难道是在医院?
怎么这么冷?
这时候有热热的液体喂进嘴里,付瑶立刻张大了嘴巴,贪婪地咽下去,热辣辣的汤流进胃里,真是熨帖至极啊!
她张着嘴还要,希望没有落空,更多的热辣辣的汤喝进去,她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容,打了个饱嗝,喃喃道:“好暖和啊。”
醒来一定要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终于张口把一大碗姜汤都喝下去,柳氏长舒了口气,擦了擦泪,又把女儿放在炕头上,拉过炕上仅有的两床破被子都给她盖上,想着三爷爷说孩子命大着呢,好好发发汗,保管又活蹦乱跳的去挖野菜。
柳氏叹了口气,又拿起针线活开始绣鞋垫儿,一边做活儿,她还时不时地就手摸摸小人儿的额头。
说来也怪,最开始烧得吓人,后来喝了姜汤,竟然真的开始退烧了,如今稍微还有点热不过应该没有大碍了。
柳氏终于松了口气,默念真是老天保佑,丫头命大。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屋子里暗暗的有点看不清柳氏就把针线活儿放下,对一旁正用拨锤子搓麻绳的大女儿秀芹道:“大姐儿,去问问嬷嬷,能不能给瑶瑶卧个荷包蛋吃。”
秀芹嗯了一声,把麻绳等物件都放在藤条编的笸箩里,揉了揉眼睛起身出去。
三妹秀容正在堂屋烧火做饭,秀芹对她道:“三妹,你去给娘把灯点上吧。”
家里的火镰火石等生火物件都在烟火盒子里放着,由嬷嬷张氏亲自把着。张氏生性吝啬,全家必须等她点了灯各屋才能来引火点灯的,说是为了省油和火绒等物,当然就算是从灶坑里引火,也是要张氏先开头,余人才能照做的。
否则,哼哼,等着被训得狗血淋头吧。
秀容歪头往西间瞅了瞅,嬷嬷已经把灯点起来了,今儿好像早了一会儿,平日怎么都要屋里黑漆漆的张氏才肯点灯的。
正文 穷家不睦
她心里念叨着可能是方便照顾宝贝孙子才点灯的,便把烧火棍伸进灶坑烧了一下举着火把去东间点灯。
油灯在炕头墙上的小坎里,那小坎其实就是墙壁上一个不大的墙洞,也有人戏称是婆婆眼,专门盯着在灶间干活的媳妇的。
秀容将烧火棍伸进去就手点着了,然后往外拖了拖,好让屋里光线稍微亮一点。柳氏忙又借着灯光去看炕头的小女儿,见她下颌尖尖的没有丁点肉,整个人儿在黑影里显得更加瘦小,可能因为饿了,睡梦里还轻轻地吧嗒着嘴唇。
柳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喜地发现小丫头已经不烫了,还因为发出了汗,额头冰凉一片。
倒是全好了?真是不可思议,谢天谢地。
女儿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柳氏真是吓坏了。
婆婆既不肯叫大夫来看,也不肯让人抓药,还得赶着她爹赶紧下地别耽误活儿,说一个丫头片子没什么好盯的。张氏当时说的是“说不定她命好呢,投胎个富贵人家,不用在咱家里累死累活还吃糠咽菜。”
还是公公秦铁柱发话让秀容给熬了一大锅姜汤,又让在家做绣活儿的柳氏好好盯着孩子,要是厉害就再让人请大夫抓药去。
柳氏生怕女儿凶多吉少寸步不离地守着,这半天连炕也没下,真是谢天谢地,没想到半天光景孩子真的已经好了。
笑容浮在柳氏嘴边,她把棉被掀开一床,又问三女儿:“秀容,稀饭好了没?”
老秦家早晚都是稀饭,晌午才吃点粗面饼子卷子之类的充饥,如今还不是农忙,自然更没什么顶饱的饭吃。
秀容摇摇头,撇嘴小声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嬷嬷让小细火熬,我哪里敢多烧一根草啊,我可不想被骂。”
柳氏因为女儿烧退了心里欢喜,笑了笑,道:“你嬷嬷说的也对,细火熬出来的稀饭香。”
秀容撇着嘴出去外间坐在灶前继续烧火了。
片刻,秀芹从嬷嬷张氏屋里出来,对秀容道:“三妹,嬷嬷说直接在稀饭里卧个荷包蛋。”说着伸手将一只鸡蛋放在风箱上的葫芦瓢里。
秀容盯着那枚鸡蛋狠狠咽了口唾沫,有多久没吃鸡蛋了?家里那几只鸡吃的是他们几个捡来的各种粮食草种子之类的,下的蛋却都被嬷嬷把着,一个都不给她们吃。
小妹儿要不是掉河里,估计也没得吃呢,嬷嬷这次还挺大方,秀容欢快地应道:“好呀。”
说着麻溜地往灶坑里添了一把草,推拉风箱、起身、掀锅、打蛋一气呵成,看大姐进了东间又拿筷子将鸡蛋扒拉了两下,立刻就有蛋清在边上凝固,她四下瞅了瞅没人,飞快地夹起一块蛋清塞进嘴里。
烫得她嘶的一声,却也不敢叫唤,嚼了两下忙又盖锅坐下烧火。
柳氏听得声音,往墙洞里瞅了一眼,叹了口气,三丫头这个馋嘴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她看向秀芹:“大姐儿,扬扬还睡呢。”
秀芹嗯了一声:“俺嬷嬷看着呢”,她看灯芯黑了,忙拿了针挑了挑,屋里光线就亮了一点,看了一眼炕头的小妹脸颊还有点红扑扑的,“娘,瑶瑶不会有事吧。”
柳氏笑道:“小妹儿命大,肯定没事的。”
秀芹也欢喜起来,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娘,吓死我了。”
家里可没得钱看大夫抓药,如果厉害了,那可就麻烦。
柳氏听女儿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估摸了一下时间,喊道:“秀容,把荷包蛋盛过来。”
秀容应了,忙掀锅、捞蛋,顺便舀了一勺野菜稀饭,然后用袖子垫着要端过去。
这时候西间的门开了,嬷嬷张氏冷着脸沉声道:“三妮儿,把荷包蛋端过来!”
秀容看看东间又看看张氏,立刻就明白了,这鸡蛋是给小弟吃的,不是给小妹吃的,就说嘛,抠抠搜搜的嬷嬷怎么舍得给小妹吃鸡蛋。
别说是落水,就算是死了也吃不着的。
她立刻端过去,张氏把碗一把扯过去,瞪了秀容一眼,“这么大了,别四六不懂。”说着就缩回去喂小孙子了。
秀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听着柳氏提高了声音叫她:“秀容,鸡蛋呢?”
别看秀容才九岁,脑子转得快,最会察言观色,家里的这点里里外外的事儿她比谁都看得透彻。她知道娘这是跟自己唱双簧呢,立刻委屈道:“娘,鸡蛋是给小弟的。”
付瑶是饿醒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着,就好像多少天没吃东西了一样,不过那种冷的感觉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听见耳边有人说话,她赶紧睁开眼要东西吃,可惜因为生病力气太小,没有人回应她。
屋子里光线有点暗,这是哪里?不像医院啊,她迷瞪着眼睛看到了位于头上的光源——墙洞里面一盏小小的油灯?!这不是小时候家里点过的那种?完了,自己还是死了。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头上方一个梳着发髻的小老太太,模样陌生,嘴巴正一开一合鲜活的很。
这是嬷嬷,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打骂,嫌弃自己浪费粮食。
心里掠过这么一个念头,自己竟然还认识着小老太太!?
完了,完了,见鬼了!
付瑶使劲闭着眼睛,犹如五雷轰顶一样,脑子里掠过许许多多的画面,都是这家里里外外的人和事情。
“大业娘,又不做针线活,怎么还点着灯,咱家人口多,你也点灯我也点灯的,多费油啊。”张氏沉着脸,语气有点冲。
要说平时,这个大儿媳妇最懂事能干了,人前人后干活都不偷懒,吃东西让着,还知道从娘家拿东西回来补贴,张氏向来对她也是礼让三分的。
今儿没想到她这么不懂事,家里什么情况她不是不知道,还给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小丫头吃鸡蛋,以为家里鸡蛋吃不完了啊。
更可气的是,竟然还敢比着三妮儿说给她听,以为她不知道呢。
这个大儿媳妇,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其实比老二老三更难弄,老二横拉吧唧的,老三小心眼,张氏都看得透儿透儿的。
就眼前这个大儿媳妇,看着顺从听话,实际上主意一肚子一肚子的。
想当年生二小子和嫚儿的时候,一对双儿,按照张氏的想法自然是奶水给小子吃,丫头就喝点糊糊好了,哪里知道这个大儿媳妇硬是不同意,为这个张氏没少生气。
本来奶水就不足,得喂俩孩子,还不偏不倚,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柳氏自然也知道不是点灯的事情,婆婆重男轻女的厉害,小丫头为了救弟弟掉河里,婆婆不但不关心反而责怪丫头没看好弟弟把弟弟吓着了,人还没醒就一副嫌恶的样子。
柳氏心里赌气,别的还好说,多干活,少吃饭,一大家子住一起,哪里没有个磕磕碰碰,都是你让一分我敬两分,把日子过下去就是了。
可她就是不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孩子不好,就算是对她的儿子格外好,也不能对她的女儿格外坏。
况且,她也不想婆婆对儿子格外好,惯得不成样子,总是挑唆他跟亲娘生疏不亲,还不许自己教。
大姐秀芹不忍心,“嬷嬷,瑶瑶还烫着呢,娘得看着点儿。”
张氏更火了,“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么个丫头,烫不烫的摸摸也知道了。家里哪里有个吃闲饭还浪费东西的,你看看,你们爷爷爹叔叔的,哪个不是干到天漆黑的才回来?”
说着她瞪了一眼炕头的瑶瑶,一双眼跟锥子似的,瑶瑶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张氏哼了一声,伸手就去摸小丫头的额头,触手凉凉的,越发叫起来,“哪里烫了?这不是好好的。她倒是没事,把扬扬吓得嗷嗷的,都掉魂了,我给叫了好几遍还没好利索呢。”
说着不满地看了柳氏一眼,在怪她不关心儿子偏心这小丫头。
原本有亲戚说想要小丫头去,还给两石粮食,大儿媳妇非不肯,给了人家,孩子去吃好的,家里也改善改善,哪里不好?
柳氏知道她的意思,小儿子什么情况自己不是不知道,不过就是吓了一下,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哪个不疼?倒让婆婆弄得自己好像比她还偏心似的,整日挑唆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生二心。
柳氏道:“娘,扬扬是吓了一跳,又没大碍,瑶瑶可几乎没命了。”
张氏哼了一声,“什么没命,这不是好好的,一个丫头片子,大家都要回来了,该吃饭了,快别浪费油了。”说着气呼呼地扭头就走,恰在这时柳氏一扭头呼一声把灯吹了,张氏刚一迈步,“砰”一声撞在了门扇上,疼得她嗷一声,“干什么,干什么!”
付瑶撇撇嘴,把小手赶紧从门扇上拿开。
屋子里响起秀容的声音,“嬷嬷,你不让点灯,娘就吹了,谁知道你刚好转身走啊。”
张氏脑门疼得厉害,感觉起了个大包的样子,没心思磨牙赶紧闭了闭眼摸索着回自己房间去。
这时候外面天也彻底黑下来了,干活的家人都陆续回来,院子里热闹起来。
正文 兄弟姐妹
这时候外面天也彻底黑了下来,干活的家人都陆续回来,院子里热闹起来。张氏顾不得脑门子疼了,赶紧去指挥,生怕一个她看不到的就出点什么岔子。
屋子低矮窗小,屋里没有灯光,如今已经是漆黑一团了。黑暗里响起柳氏低低的声音,“秀容,赶紧去给瑶瑶盛碗粥。”
张氏都是按人头下粟米和黑面疙瘩的,大家一回来,老二老三媳妇领着孩子一动手,总要占别人点便宜。
不够的时候,张氏就克扣丫头们的伙食,大姐儿,二嫚儿,三妮儿能干活了,她不好意思克扣那碗粥,老二老三家人少,也不肯被克扣,论到最后就是瑶瑶吃不饱。
每次柳氏都省下自己两口给她吃,今儿丫头病了,受了这么大惊吓,柳氏不想再委屈她了。
黑暗里响起秀容吃吃的笑,“娘,你放心。”不但有瑶瑶的,她也跟着狠狠地多喝了几大口呢。还真是破家再穷,饿不死厨子。
付瑶听着她们的声音将自己知道的整合一下——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可怜那小丫头掉河里淹死了,而她恰好穿过来,又被人救起来,然后自己就这么穿越了——带着之前的记忆。她暗暗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老天作弄,我根本不想来的,如果你有办法,赶紧回来让我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闭着眼把思路顺了顺,旁边这个就是娘了,从南边的杨柳村嫁过来的。爹叫秦大福,大姐叫秀芹,二姐叫秀娴,下地干活还没回来,三姐叫秀容,大哥叫秦业,去周大户家帮工这几天不回家,二哥秦显也在周大户家做点零活。还有个小弟弟叫秦扬,她负责看着,那小屁孩儿被张氏惯坏了,专门欺负她。
今天就是小屁孩非往河边凑,瑶瑶不许,他撒泼结果差点掉下去,瑶瑶为了救他结果自己掉下去了,那小屁孩儿吓得嗷嗷哭,这会儿在张氏屋里睡觉呢。
说起来家里几个孩子的名字还是娘拿了两升米去找了里正家的私塾先生起的。
因为娘是柳树发芽的时候出生的,所以名字就叫柳芽儿,她觉得不好听但是也没得改,后来当她怀着大哥的时候,就从外公家要了两升米拿去找私塾先生了。
除了给大哥起了名字,她还顺便把后面几个孩子也起了。只不过当时也不知道几个孩子,想着多起几个不吃亏,一口气要了好几个。那先生也不吝啬,直接给了句:业显扬鸣清,芹娴丽瑶容,觉得反正可劲儿生也不会超过十个吧。
三姐人最鬼精,不喜欢秀丽,从娘那里套出了芹娴丽瑶容的话来,看中了瑶字,可惜妹妹那时候出生了,她就要了容字。
实际上庄户人在家里很少叫女儿们名字的,都是大姐儿,二嫚儿,三妮儿,小丫头这样的混叫,有点人懒甚至会大嫚儿、二嫚儿、三嫚儿地排着叫。嫚儿就是庄户人家对女孩子一种随便的叫法,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轻贱的意味。
只有三姐不肯让人叫那种名字,嫌土里土气的,娘也依着她,向来都是叫她秀容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道女孩子大嗓门传进来,“娘,我回来了,小妹儿醒了没啊?没事了吧。”说着一人进了堂屋,“哎呀,你们怎么不点灯呀,我差点撞门框上。”
付瑶一听那声音,立刻知道是二姐秦秀娴回来了,二姐跟她的名字可正好相反,大喇喇的泼辣爽利,像个男孩子,一点都不秀气娴静。
秀娴摸进屋里,伸手就从墙洞里够了油灯端去外面把灯引上火又送回来,往炕头照了照,“小丫头片子,醒了就快起来,蹦跶蹦跶就好了。”
说着把油灯放回去,三妹撇嘴,“二姐,嬷嬷才来嫌我们点灯了。”
秀娴一瞪眼,“啊?嫌什么点灯,地主家还给点灯呢。”
说着母女几人笑起来,紧接着一半大小子也跳进来,“娘,饿死了,怎么还不吃饭。”
付瑶眯了他一眼,这就是二哥秦显了,有点聪明,闲暇还去跟着读几声书,被张氏说是读书好苗子。
秦显看了一眼屋里,道:“今天累死了,周扒皮越来越抠门了,原本歇歇的时候还有汤喝的现在都没了,他家二小子今天读书都被先生训了,还不如我呢。”
周扒皮其实不是他真正的东家周大爷周海泉,而是他们家的管事,负责管理外院做零活的。
柳氏看他越说越得意,不禁蹙眉,“二显,你也不问问妹妹好了没。”
二哥这才瞥了一眼炕上,朝妹妹笑道:“小妹儿,你没事了吧,哥哥明天给你抓条鱼啊。”当然,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他哪里会真的去抓鱼。说着又摸着肚子:“我吃饭去了,饿死了,天天干活还只能喝粥,哎,喝粥还喝不饱。”
恰好父亲秦大福进来,听他的话轻斥道:“孩巴伢子,整天吃不离嘴,快洗手去吧。”
进了门,几个女儿赶紧跟他问好,他跟柳氏说了两句就来看小女儿,摸了摸,欢喜道:“呀,好了呢。”
柳氏轻笑道:“是啊,咱瑶瑶命大,就喝了两碗姜汤,不用花钱抓药。不如给她卧个鸡蛋吃吧,也补补。”
秦大福有点犹豫,秀瑶见状想起嬷嬷对娘的那样子禁不住有些不舒服,她知道爹心疼孩子但是从不违背嬷嬷的意思,没少让娘受委屈,她忍不住学着小孩子的样子撒娇道:“爹,我好想吃鸡蛋啊。”
说完自己咧了咧嘴,实在有点恶寒。
秦大福一听女儿开口说话,便将她抱起来,笑呵呵地道:“好,爹让嬷嬷给你卧个鸡蛋吃。”
平日里这个小女儿从不要吃的,又乖巧又勤快,这是第一次开口要鸡蛋吃呢,而且秦大福想她这么小个孩子,大冷天掉河里吓也吓死了,想吃个鸡蛋也正常。
秀瑶被他抱着很不舒服,赶紧挣扎着下去,身子没力气小腿一软差点摔倒,柳氏忙搂住她。
秦大福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出去找张氏。
现在家里人基本都回来了,院子太小,显得有点挤。
二婶三婶在门口洗手洗脸的,张氏跟她们说话,问问外面的事情,地里的光景之类的。
秦大福走过去,笑道:“娘,给小妹儿卧个荷包蛋吃吧,反正也不去抓药,不如卧个鸡蛋给她补补。”
张氏一下子把脸拉下来,“啊,你媳妇学会告状了啊?”
秦大福诧异道:“娘,说啥呢,什么告状,大业娘什么都没说呢。”
张氏哼了一声,才不信呢,她不乐意道:“鸡蛋给小扬吃了,没了。”
还吃鸡蛋呢,家里为了接待道谢今儿那些救了她的人,也费了几个,回头怎么也得给人家送点谢礼去,不管收不收的,总归要表示一下,既然这样了,哪里还有给她吃的?
真是浪费粮食的臭丫头,这一下子就够麻烦人的。
那边洗手的二婶三婶闻言互相递了个眼色,撇撇嘴,小声嘀咕:“什么都不干,还想一下子吃俩鸡蛋。”
看秦大福跟她笑,张氏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你也不问问扬扬好了没?”
别以为她没听见柳氏训二小子。
“娘,小子不就是吓了一跳,没啥别的,好吃好睡的。”秦大福笑着,还在为鸡蛋努力。
张氏却不肯,看秦大福还杵在旁边,便低声道:“傻老大,你怎么那么傻。”说着往旁边瞥了个眼神,提醒他就算说也不能当着老二老三家的。
秦大福笑笑,不当回事,都是一家人,哪里讲究那么多。
这时候秦铁柱领着二儿子、三儿子几个也都进来,大家招呼着,让丫头们赶紧摆桌子吃饭。
秦家虽然穷,人又多,可张氏规矩却大得很,那就是媳妇不许上桌,不只是来客人不许,就算是自己家日常吃饭也不能和公婆男人以及孩子一桌,只能不拘在哪里站着吃或者是等大家都吃完了再吃。
据说这规矩是她婆婆那里传下来的,可又不是整个桃源村的规矩,别人家虽然来客人媳妇不上桌,可日常吃饭并没有那么多讲究,但是张氏硬是把这个规矩从婆婆那里保存了下来。
男人在西间炕上一桌子,老头子秦铁柱,大儿子秦大福,二儿子秦二贵,三儿子秦三顺,另外还有两个孙子,秦显和秦产。
七八个穿着草鞋的丫头就围在堂屋临时搭起来的木桌上吃,一人一碗黑面疙瘩的稀饭,一碗腌辣菜疙瘩丝,一碗农家大酱。
家穷人多,一吃饭呼呼啦啦的就跟打仗一样,尤其是几个女孩子,你多夹了咸菜,我粥比你少之类的嘟嘟囔囔个不停。
这一切把初来乍到的秀瑶吓得一愣一愣的,简直像进了难民营一样,她不由得蹭了蹭脚踝,乍穿草鞋有点不得劲,小手在衣襟上下意识地擦了擦还被补丁磨得有点疼。
众人正忙活着抢饭吃,外面有人喊道:“婶子,吃饭呢吧。”
趁着大家往外看的时候,老三家的大女儿秀娟飞快地夹了一筷子辣菜丝放进稀饭里,她妹妹秀婷看见了,也赶紧去夹,恰好被老二家的小女儿秀丽看见,嚷嚷道:“啊,你们多吃,我也要。”说着伸手就去抓。
正文 抢吃掐架(加更)
筷子抽在手上,疼得秀丽哇哇叫,她姐姐秀美不乐意了,竖着眉喝道:“秦秀婷,你找揍呢!”
那边秀婷的姐姐秀娟瞥了她一眼,“你揍谁呢?”
说话间,场面成了一副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这些个是女孩子么?秀瑶站在东间门内,犹豫着,还是不要出去了,三姐不是说给自己留了稀饭了么。
秀芹看到她,忙招呼她,“瑶瑶,好了就坐过来吃饭吧,就点咸菜。”
说着她想去给小妹夹点咸菜出来,结果一眨眼,咸菜早渣也不剩了,酱碗都被秦秀丽捧着舔,秦秀婷正伸手夺。
秀娴见状蹙眉,大喝一声,“干嘛呢,少吃点会死啊。”起身把秀丽扣在脸上的碗给抢了下来顿在桌上。
秀美和秀娟互相递了个眼色,得意地笑,而秀丽瘪着嘴就要哭,这时候西间门吱呀一下开了,堂屋的女孩子们立刻都没事一样各吃各的,连要哭的秀丽也用袖子蹭蹭嘴,“我吃饱了。”
张氏走出来应门,“谁呀!”顺便扫了一眼她们,哼道:“我听着你们又吵吵呢。”
秀容立刻笑道:“嬷嬷,我们都听你的话,才没吵吵呢。”说着她扭头道:“大姐,二姐,是吧。”
张氏露出一点笑模样,“还是三妮儿懂事。”
秀娟秀美几个撇撇嘴,都放下碗筷,纷纷说吃饱了,起身离桌走了。
秀容嚷嚷道:“喂,你们各自碗要放在灶台上的。”
秀美哼道:“你管着在家帮忙做饭刷碗的,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可都是下地的。”
说完她们几个都跑去东厢了,气得秀容恨恨地道:“下地,下个屁地,连土坷垃高都没呢还下地,不过是去挖几颗野菜,弄得自己好像多大功劳一样。”说着,她摔摔打打地收拾碗筷。
秀娴看她嘟嘟囔囔的样子便道:“明儿你跟她们换不就结了,叫我说在家里有什么好?烧火又呛又脏,还得扫地晒草、收拾桌子刷锅碗瓢盆,哪里有在外面轻快,就干一样活儿。”
秀容看了一眼大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十三岁啊。”
秦家的女孩子,十三虚岁就可以不用干抛头露面的活,而是在家里学着做女红,那就意味着不必风吹日晒,雨淋雪盖,在家里做点针线活儿就好,轻轻松松的,皮肤也不会晒黑变粗。
这时候张氏陪着一个胖墩墩的妇人进来,两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很亲密,那妇人臂弯里还挎着只小箢子,上面盖着块包袱皮。
“大娘好。”几个女孩子立刻笑着问好,寒暄两句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来人正是本家大爷爷的大儿子秦有良的婆娘郭氏,一张胖脸上满是笑,对张氏道:“婶子,你可有福气,儿孙满堂的,再过两年等大业说了亲紧着就生个大胖小子你可就四世同堂了。”
这话张氏爱听,不过郭氏一直没有儿子,她也不顺着往下去,只道:“黑嫚儿娘,你看看我们这破破烂烂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就不觉得我有福气了,哎,真是……”
家里一张张都是嘴,还净是些赔钱货。
郭氏笑着道:“婶子这是寒碜我呢,你要是烦了,赶明儿让他们去我家吃饭。等长大了一个个能干着呢,你就该偷着乐了。”
张氏将她往西间让,郭氏进去跟秦铁柱等人打了招呼便和张氏进了西里间,她把小箢子放在炕上,一副关切的表情道:“我听说小子吓着了就想来看看,这不是家里事多没脱开身,好不容易得了饭点的空闲,这是两升细面两把鸡蛋,给小子压压惊。”
张氏忙推辞道:“她大娘可别这么客气,来坐坐就坐坐,还拿东西。”
郭氏笑道:“我是来看孩子的,都是一家人,孩子受了惊吓,我这个本家大娘不操心谁操心你就别推让了,我看看孩子去。”
张氏忙带她来到西间对正窝在秦铁柱怀里吃饭的秦扬笑道:“扬扬,你大娘来了,过来给大娘问好。”
秦扬嘴里还叼着块菠菜叶,他看了看,赶紧吸进嘴里大声道:“大娘!”
郭氏乐得合不拢嘴,夸道:“哎呀,你看这孩子,真是不怵人,大大方方的,都是你嬷嬷教的好。”
张氏瞬间比吃了蜜还甜,从他爷爷手里把孩子接过来递给郭氏,郭氏立刻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大大的煮鸡蛋塞给秦扬,乐得秦扬嘎嘎直笑,任由郭氏抱着他摸摸亲亲的。
两人抱着孩子去里间坐在炕上说些家长里短锅碗瓢盆的闲话,郭氏逗秦扬叫娘,这边人如果关系近,也有叫本家大娘叫娘的,自己娘反而叫娘娘或者婶婶的。
秦扬玩着鸡蛋,郭氏让他叫他就叫,喜得郭氏直夸他聪明。
说了一会儿,郭氏就告辞,“我去那屋看看小丫头。”
说完就抱着秦扬径直起身由张氏陪着去了东间,路上还对张氏笑道:“婶子,俺婆婆当年就说你最是个宽厚的,早早就把主屋东间让人大儿媳妇住。”
张氏只是笑笑,“都是一家人,我们扬扬娘能干懂事,给她住我可一点不亏心。”说着俩人就走了进去。
正在当门锅灶前刷碗的秀容撇撇嘴,看大姐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大姐,难道不是因为东间漏雨漏风太厉害才给娘住的吗?”
大姐忙给她递眼色,“不许说大人的闲话。”恰好此时二姐听见,探头进来问道:“什么闲话,给我也听听。”她嗓门大,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吓得秀容赶紧说没事没事,刷碗呢。
得了吧,你那个大嗓门,跟你说闲话,那不是说给全村人听。
她看二婶三婶在东厢门口那里探头探脑地往东间看,两人还交头接耳的,不禁呸了一声,得点机会就偷懒,不是头疼就是腰疼的,明明该她们喂猪的非让大姐干。
秀容刷好了碗洗了手就去东间,听着郭氏爽朗的笑声不禁冷笑。
一直坐在炕边暗影里的瑶瑶瞪着大眼看着她,这个三姐可真敏感,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想法啊?
秀瑶觉得自己这种现代人太敏感,看多了勾心斗角的故事,有时候容易把人想坏了,总觉得那个郭氏有目的。
屋子里就一盏小油灯,暗得很,她躲在一边肆无忌惮地想自己的事情,虽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也还得花点时间适应适应,把家里这些关系好好理理,免得出什么错。
秦扬看一直疼爱他对他百依百顺的四姐躲在一边小嘴一会撇一会嘟冷不丁还笑一下,很是好奇,立刻去抓她的头,秀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抬手扒拉了一下不耐烦地道:“别碰我。”
秦扬看她竟然对自己一副厌恶的样子,立刻大怒,手上用力使劲抓秀瑶的头发,疼得她“啊——”的一声,赶紧打他的手。
这下秦扬更不干了,以前姐姐是任由他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现在竟然敢打他了,他哇哇叫着就双手上去抓秀瑶。
在炕上跟郭氏张氏说话的柳氏见状赶紧喝止儿子,“扬扬,不许欺负姐姐。”
张氏却把脸一沉,上前“啪”的一巴掌扇在秀瑶的头上,“小蹄子,作死啊,欺负弟弟,快放手。”
秀瑶脑子立刻嗡得一下子,这个老婆子还真下力气打啊,她立刻就想扬起爪子来挠张氏。手刚要伸出去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是刚穿来,还穿在一个文文静静的小丫头身上,不能立刻就表现另类,而且如果自己敢挠嬷嬷,在这个时代,指定被人烙上大逆不道的标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么一愣的时候,秦扬又踢了她两脚,虽然他人小,可秀瑶也瘦弱,被他踢得生疼。
这个死小孩儿!
柳氏赶紧把她抱过去在灯光里照了照,见她脸也红了,还带着两道血痕,虽然不厉害,但在没什么血色的小脸上也很明显。
小丫头嘟着嘴,咬着牙,瞪着一双大而黑的眼睛,亮亮的有点吓人。
柳氏有点吃惊,从前这丫头被打了都是低着头唯唯诺诺什么都不敢说的,今儿怎么变性子了,一副要扑上去撕咬的架势呢。
那边张氏见秀瑶还敢瞪她,而且跟只小狼狗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还敢瞪嬷嬷,找打是不是。”说着扬起巴掌就来打秀瑶。
柳氏赶紧架着她的手,“娘,你还真不把大嫂子当外人,也不怕嫂子笑话,在人跟前就教训孩子了。”
秀瑶立刻钻在柳氏身后,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像从前的秀瑶,却也不想就那么傻呆着白挨揍。
死小羊,看她不揍回来的,扯掉了她好多头发,疼死了。
秦扬却不依不饶了,以前姐姐就是他的玩具,任打任骂,还对他好得不得了,哪里像现在,竟然躲起来不理他了。他就开始放声哭起来,抓着什么就扔秀瑶。自己忘记了,连那只鸡蛋也扔进了秀瑶怀里。
正文 睡觉趣事
秀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把鸡蛋掖起来,心道:小屁孩,姑奶奶我要是收拾不了你,枉自为人了,你等着瞧吧。
郭氏见状赶紧劝架,她抱着秦扬,对柳氏笑道:“孩子就这样,你可别生气,”倒像她才是孩子的娘一样,说着又拉张氏,“婶子,我走了,还得家去收拾收拾呢。”
张氏赶紧从她怀里把秦扬接过去,又把那只鸡蛋逼着秀瑶交出来,然后送郭氏出去。
柳氏冷冷地盯着了两人的背影,轻轻地哼了一声,感觉秀瑶的小脑袋在自己腋下拱啊拱的,她才低头,“怎么今天出息了,不怕你嬷嬷揍了?”
儿子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她自然不想儿女吵吵打打的。可现在儿子不归她管,被婆婆霸占着,如果不是吃她的奶,只怕早就跟自己这个娘也生分了。
秀瑶嘟着嘴,委屈地道:“娘,我都这么大了,还让弟弟整天踢来打去的,让人笑话。”算是解释她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任由弟弟打骂而且以后也要收拾他的原因了。
她瞅了瞅,那边三姐见一开战早就溜走了,她咬着唇,看着柳氏的眼睛,“娘,你说,你说大娘,是不是想把弟弟要走啊?”
从瑶瑶的记忆里,她知道郭氏没有儿子的,又对小羊格外好,谁知道安什么心思。
柳氏眉梢一挑,眼角闪过一丝冷意,心下冷笑道:她想的美。
婆婆霸占着儿子,但是对儿子好,她没理说什么,要是敢反对就要被人说不孝,忤逆长辈。可若是要不经过她同意把孩子给别人,那可别怪她真的不孝,怎么也得闹得鸡飞狗跳,谁都过不下去才行。
看了秀瑶一眼,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有这份眼力,也知道平日里虽然唯唯诺诺的不敢大声说话,实际心里什么都明白。
她笑了笑,柔声道:“别胡说,扬扬是你弟弟,是咱家的人,谁能要走,你大娘那是稀罕他呢,可别乱说啊。”
秀瑶自然一叠声地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过娘也是为了家庭和睦,自然不会说什么的。
因为秀瑶的不乖和不顺从结果秦扬闹得厉害,原本是跟着张氏睡的,现在竟然要跟柳氏睡,好狠狠地收拾不听话的秀瑶一番。
张氏“心肝儿”“命根子”“宝贝儿”的一通哄,终于把他哄睡了,心满意足地把孙子抱去她和老秦头的屋子睡了。
秀瑶有点奇怪,人家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她怎么亲小孙子呢?搜寻了一下记忆,还是没弄明白原因,她看三姐趴在灯影里自己钉衣带呢,便小声问道:“三姐,你说嬷嬷为什么对小羊最好?”
秀容瞥了她一眼,懒懒地道:“怎么,攀绊子啦?”
正坐在条凳上洗脚的二姐道:“那会儿咱嬷嬷病得厉害,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都不好使,都快不行了。后来恰好有个路过的算命瞎子说要是咱娘生个男丁就能救她,如果生个丫头,她就死定了。结果咱娘生了扬扬,而嬷嬷她病竟然真就好了。嬷嬷就说扬扬是她的命根子,能不对他好吗。”
秀容拧着眉,做了个手势,“二姐,你小点声。”说点什么,生怕全家人不知道,这么大嗓门干嘛,要是嬷嬷听见,少不得又得挨骂。
二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干嘛,我又没干坏事,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干嘛要偷偷摸摸的。”说着就抬起脚、擦脚,然后趿拉着鞋子去倒水了。
不过,这也解决了秀瑶的疑惑,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呢,照这样看起来,老婆也未必就是真的疼爱小孙子,说不定实际是她自私怕死的表现罢了呢。秀瑶冷嗤了一声,对张氏越发鄙夷,没人性的老婆子,哼!
到了要睡觉的时间了,秀瑶看了看,心里有点犹豫。原本她和小羊是跟着爹娘睡的,有时候小羊去嬷嬷那屋,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小丫头片子了,跟着柳氏和秦大福睡,她有心理障碍啊。
柳氏看她坐在被子上犹豫,拍了她一巴掌,“快点睡觉吧。”
秀瑶咬着唇,对柳氏道:“娘,我能不能去跟姐姐睡。”
这时候秦大福从西间过来睡觉,听见秀瑶的话,呵呵笑道:“过去没你被子盖,跟着爹娘多好,被窝又热乎。”
秀瑶可不自在了,低着头绞着手指头,以前的瑶瑶行,那是她爹,睡爹娘怀里没啥,可现在她不是啊。
柳氏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自打掉河里回来就变样了,想女儿是大了,便道:“让她去吧,跟三姐一个被窝,把这床被子带过去。”柳氏把那床稍微好点的被子扯出来。
秀容一直盖床小被子,见状立刻欢喜地抱过去。
大姐和二姐一个被窝,秀瑶和三姐一个被窝。
这一夜,秀瑶不断地做恶梦,不是冷了就是饿了,再不就是跟张氏打架被人唾弃说逆女,要么就梦见自己把秦扬给狠狠揍了一顿,还有偷吃肉被张氏发现逃脱不及被捆起来拿荆条抽,又冷又饿又疼又绝望,她真的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里,起码想吃肉就吃肉,也没人敢上来就给她一巴掌,……
“啊——我受不了了,不过了!”秀瑶大喊一声,猛得坐起来。
周围黑咕隆咚的,秀瑶一头冷汗,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光身子睡凉炕,连被子都没得盖。
大姐和三姐被她吓醒了,秀容斥责道:“小丫头儿,你鬼叫什么啊,吓死了。”说着就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秀瑶摸索了一下,好嘛,被子都被三姐死死地裹着,她什么都没得盖,遂委屈道:“三姐,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冻死了。”
秀容哼了一声,“谁让你睡觉不老实跟二姐似的。”
二姐和大姐一个被窝,二姐睡觉跟打拳一样,最开始总是拽被子,大姐盖不着,后来大姐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成了二姐四仰八叉地在凉炕上打拳,大姐自己盖着被子。
秀瑶知道三姐不承认拽被子,就赖自己和二姐一样,她撇撇嘴,不用看也能想象二姐现在的样子。
这时候大姐出声道:“三妹,咱俩换换,你和你二姐一个被窝,我带着瑶瑶睡。”
秀容一听,“大姐,我哪里拽得过二姐啊。”
秀芹笑道:“我都能,你更能了。快点吧,我这里热乎着呢。”说着她就摸索着起身,从二姐身上爬过来。
三姐还是不乐意,但是又不能不听姐姐的话,委屈道:“大姐,那我二姐要是打我,你可得护着我。”
大姐笑道:“那是自然。”
秀容这才犹豫着爬过去,结果二姐睡觉不老实,一下子给她扑倒,吓得她叫了一声,惹得外间的柳氏又问怎么回事。
秀芹忙道:“娘,没事,我和三妹换被窝呢。”
柳氏知道怎么回事,叮嘱赶紧睡就没管了。
瑶瑶被大姐搂着,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少女的体香,紧绷的神经竟然慢慢地放松了,热乎乎的,一夜好眠一直到鸡叫三遍。
“下炕了啊,下炕了啊!”张氏拿笤帚疙瘩挨屋敲,谁也别想睡懒觉——除了秦扬,其他都得跟大人一块起来,连二房五岁的秦秀丽也不例外。
秀瑶睡得舒舒服服的,心情好了很多,扭头就见三姐裹得严严实实的,二姐匍匐着身子背上裹着怀里抱着好几个人的棉袄棉裤,睡得正酣。
秀瑶笑了笑像二姐这样也好,什么时候都能吃得香睡得好,没有一点烦心事。
秀芹赶紧穿衣服,又叫秀容:“三妹,还不赶紧的。”
秀容会意,忙把被子扯到二姐身上,然后抱着棉袄棉裤抖着穿衣服。
秀娴醒了,打着哈欠,看了看她们,诧异道:“呃,你们干嘛呢?”
秀容赶紧委屈道:“二姐,大姐和我换被窝了,你把被子都拉走了,冻死我了。”
二姐一看果然如此,忙笑道:“哈哈,对不住对不住。”然后赶紧起身穿衣,却疑惑道:“你说我晚上怎么那么冷呢?”
几人抿嘴直乐,大姐笑道:“喊冷可你也没醒。”
一大家子陆续起床,屋里还黑乎乎的,不过张氏不允许点灯谁也不敢擅自点灯。所以不是你摸不到鞋了,就是他找不着裤子的,一边穿衣服一边又是一顿吵吵拌嘴。
起了身下了地,各人赶紧洗洗刷刷就要做各自的事情。
家里目前的分工很明确,平日里秦铁柱主要负责自家那几亩薄田,秦大福领着二叔三叔秦业秦产秦显秀娴几个去大户家帮工的帮工,找零活的找零活。
男人们还要负责打扫猪圈,挑土垫猪圈攒粪肥。
二婶邱氏三婶陆氏两人带着除秀娴外的丫头们去挖野菜、割猪草、捡柴火,一天两次,另外负责喂猪,不过近来喂猪都是柳氏和秀芹秀容三个做了。
而柳氏领着大姐在家里教她针线活,纺线、搓麻绳纳鞋底、做鞋、绣鞋垫来交给县里大户冯家,另外家里如果有什么大的针线活需要裁衣缝衣裳什么的,也是俩人做。
正文 聪慧姐妹
张氏则领着三姐在家做饭、洗洗涮涮,另外负责喂鸡。家里穷,买不起牲口,所以少了牲口棚那一揽子的活儿。
其实原本张氏让秀娴在家做饭的,可秀娴嫌烦又没那个耐性死活不肯做家务,若让她跟着二婶三婶挖野菜她又嫌那俩女人整日嘟嘟囔囔的没好话,所以宁愿跟着男人们去干地里的活儿。
秀容却不一样,她其实知道出去割草轻快,一天两筐,大人大筐,小人两人一小筐,可她怕风吹日晒,怕肌肤变粗变黑变丑,所以想尽办法留在家里。
当然,秦家还租种着官田和大户的民田,再加上自己家的几亩,一旦到了农忙,全家人都要全力以赴的,也就没那么多分工了。
这一大早秀容跟着张氏烧火熬稀饭,所谓稀饭不过是小米粥,然后里面放攒紧的黑面疙瘩,可不是秀瑶从前吃过的那种又香又滑的疙瘩汤。
张氏攒了黑面疙瘩掺进去,又把昨夜就摘好洗干净的野菜也切了准备放进去。
秦大福领着俩小子去清理猪圈垫进去早晒干的新土,让猪踩了好做肥料。
二贵负责去挑水,三顺拉了凳子坐在屋檐下给爹装一袋旱烟,然后喜滋滋地跟着抽两口。
柳氏和秀芹洒扫院子、喂鸡,二婶三婶领着女孩子们打水洗漱,洗脸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又开始吵吵,秀婷喊秀美:“我不要用你剩下的水!”秀丽喊秀婷:“你弄我身上水了!”
一时间又吵吵得院子里闹哄哄的,张氏听见了大声斥责道:“吵吵吵,吵吵吵,吵吵就饱了,都别吃饭了。”
院子里立刻安静下来,丫头们只用嘴无声地嘟囔拌嘴。
而大房这里秀容想了个办法,一盆水分几次倒,俩人用一次,这样就不会把水弄得太脏让后面的人不乐意洗。
这一幕落入秀瑶的眼里,她站在门口慢慢地看着,真是大开了眼界。
还真是地地道道的农家院啊,猪在圈里哼哼,鸡在栏里咯咯嘎嘎,堂屋里风箱鼓哒鼓哒的响,不甚可口的饭菜也有香气飘出,一大家子几房同住,磕磕碰碰却也笑声朗朗。
东间窗外一棵香椿树在料峭的晨风里瑟缩着新生的枝芽,风吹着西间窗外一个小草垛上的草毡子发出飒飒响声,旁边一块小菜畦里菠菜又大又绿,另一块是上面盖着些鸡粪、草木灰的韭菜畦。
此时天清云淡,炊烟袅袅,如果忽略了吃不饱穿不暖还有那些唧唧歪歪,她真觉得挺好的。
真的挺好,反正也回不去了,当然,得忽略猪圈里那股子冲天的猪粪味儿……
实际上早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吵吵,在张氏的吆喝下都赶紧吃了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原本秀瑶是要跟着去挖野菜的,柳氏说她刚受了惊吓没好利索,就让她在家里帮着嬷嬷做点活儿。而等男人们走光了,那边要走的秀美和秀婷又开始不乐意,攀比着秀瑶不要去挖野菜,紧接着秀娟和秀美又嘟囔秀容在家里轻快。
不等张氏呵斥,秀容笑眯眯地道:“哎呀,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赶紧跟我换,我每天都累死了。你们不知道,我早就想换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免得你们说我偷懒干活挑剔。现在你们挑剔,正好便宜了我。”
说着她就去抢秀美的小筐子,秀美一听立刻又不肯了,在家里被嬷嬷呼来喝去的,火镰用的不利索,动辄被打骂,除了烧火、刷锅碗瓢盆还得攒猪食、扫地、喂鸡喂猪打扫鸡栏……一堆活呢,哪里有出去挖野菜轻快。
她不干,秀娟几个也不争了,赶紧拿着小铲子跟着各自娘出去了。
她们一走,秀容冷笑一声,拍拍手,讥讽道:“跟我斗心眼,你们还嫩点。”
秀瑶在一边冷汗,她才多大点啊,不过是九岁,心眼却比得上大人了。
秀容看妹妹看她,笑了笑,“瑶瑶,姐姐教你生火。”
秦家的火镰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若是想跟着在家里生火做饭,起码火镰得用得熟练。虽然火石可以去河沟子里捡回来,但是火绒、火糜子什么的制作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都是用至少三年生的艾草千锤百炼才制作出来的,非常好用。张氏引以为傲,时常说虽然她从婆婆手里了个穷摊子过来,但是她也对得起老秦家了,让他们吃的饱,家里虽然没有钱没有地,却又别人做不那么好的火糜子。
所以张氏哪里能给人随便祸害,白划拉几下点不着火还费了火糜子,这就能把她心疼死。
而就因为秀容心灵手巧,能最短时间把火点着,讨了张氏欢心所以才能在家里跟着做饭的。秀娟秀美秀婷等,一个个半天划不着火,好不容易划出了又吹不出明火,白白地浪费火糜子,张氏就火了,骂她们笨手笨脚,别祸害东西,从此不许她们碰火镰的。
秀瑶听三姐如此说,想了想便点点头,跟着三姐过去了。
柳氏正在刷早饭之后的锅碗瓢盆,等会儿得插猪食,看秀瑶进来问她好点了没有。
秀瑶笑道:“娘我好多了,三姐要教我用火镰。”说着就坐在灶前麦草编的草墩上。
秀容跑去窗外听了听,嬷嬷在西里间给扬扬偷吃鸡蛋呢,她撇撇嘴跑回来教妹妹用火镰。
柳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如今秀容管着烧火,为了方便她有权随身携带一把火镰的。
她解下腰间的火镰,拖了个小板凳来坐着,对秀瑶道:“我给你示范一遍,你好好学,我可从来不会教人的哦。”
秀瑶笑笑表示自己会认真学的。
她看三姐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包,看起来倒像是钱包的样子。秀容从一边的小葫芦里掏出火石和火绒,把火石包在火绒里,左手夹好了,然后右手捏住火镰,“哒”的一用力,火镰划过火石,顿时火星四溅,火绒就烧着了。
她忙用手拢着轻轻地吹风,将暗火变为明火,然后探到灶坑底下将软和易燃的麦秸草点燃了,火摇摇曳曳地升起来,照在脸上,冷热交替,让秀瑶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秀容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现在可是一下就能把火点着,给你点时间,如果你能几下点着,就比二娘娘和三娘娘家那些手巧的多了。”
柳氏忍不住扯扯嘴角,“一会儿你嬷嬷打瑶瑶,你就替她。”
瑶瑶这丫头唯唯诺诺笨手笨脚的,把火绒都用光了只怕也吹不出火来,可柳氏也想她学,自己的儿女,就算不能大出息,该会的这些家务活还是要会的。
秀容朝柳氏呵呵笑笑,“娘——”
柳氏摇摇头,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然后去了西里间绊住张氏,好让俩丫头得逞。
秀瑶看了看那火镰,用块破皮子缝着,那火石看起来倒是像小时候在河底捡到的鹅卵石被砸破了的样子,火绒——她闻了闻,有股子艾蒿味道,像是艾灸的艾绒,再看了看,一头还挂着一根小竹筒。
她捻着拔开看看,秀容忙拍了她一巴掌,“喂,好好学,玩什么呢,那是火糜子。”
火糜子是为了引火好用的东西吧?秀瑶疑惑着,搜寻着自己前世了解到的一些知识。她有段时间对那些古董什么的非常着迷,哪里有什么风俗文物展览就跑去看,回来就查资料,还专门写过一些稿子。
这火镰、火石、火绒什么的,她是知道的,而且小时候爷爷家还有这么个古董玩意儿,不过被她和哥哥给玩没了。
秀瑶笑道:“我试试看。”
她摆好了姿势,“嗒”的一声,火星四溅,却没引好,秀容面上得意之色更浓,家里自然是她最能干聪明的。
“嗒”又是一声,秀瑶专注地盯着那玩意儿,自言自语道:“这火绒做的不是很好啊。”说着就扔了火镰火石捏着那撮火绒轻轻地吹着,等明火一起,她就凑到锅底下将引火草点着了。
“嘿嘿,挺容易的嘛。”秀瑶笑起来,黑亮的大眼弯弯的,因为瘦小,显得睫毛尤其长。
秀容嗤了一声,顿时觉得有点没面子,心里也有了更好的主意,拍拍秀瑶的小肩膀,“是姐姐我教的好,你给我烧火,我要插猪食了。”
说着她就起身把刷碗水也倒进锅里,又添了一些水进去,差不多大半锅了然后便盖上锅盖让秀瑶烧火。烧火不是什么难事,小时候家里也是烧大锅的,秀瑶坐在草墩上慢慢地烧着。
秀容不时地咋呼她,“别填那么多草,让嬷嬷看见了抽你。”然后学着张氏的样子,叉腰瞪眼,“你个败家的小蹄子,给我省着点用。”说着她和秀瑶一起咯咯乐。
大姐听见,提醒道:“别光知道乐呵,挨打的时候没人替你疼。”
秀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看秀瑶乖巧地坐在那里烧火,顿时觉得自己也多了个可以指挥的帮手,成就感油然而生。
正文 洗脑计划(加更)
等水烧开了,秀容就去盛了些麦麸、豆渣、秫秫面等混合的粗饲料倒进开水里,又拿了跟木棍子开始搅和,等都浸泡了又盖上锅盖让秀瑶继续烧火。
秀瑶搜寻了原来的记忆,不确定这到底是哪里,家里这么穷,天天吃不饱,竟然还想着养猪,喂猪的饲料又不是玉米地瓜,这里似乎还没有这两样救命的粮食。
“没扎辫子,那就不是清朝,没有玉米和地瓜,难不成是明朝?”秀瑶嘀咕着。
秀容听见了,“你嘟囔什么呢?别让你干点活你就不乐意啊。”
秀瑶忙惊醒:随即笑道:“我才没呢。”
她又有话没话的想套秀容的话,以便能多知道点信息,例如这是什么朝代,什么皇帝的,结果不但是原来的秀瑶不知道,现在的秀容也根本不知道,她只得作罢。
猪食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张氏也抱着秦扬和柳氏从里屋出来,看秀瑶在烧火,张氏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还挺能干的。
秦扬一看秀瑶,立刻就想起昨夜她不听话来了,伸着小手踢腾着小脚就要抓她的头。
张氏笑得哈哈的,抱着孙子就去抓秀瑶的头发。
秀瑶有心要拿烧火棍吓唬她,又怕被张氏打,现在自己小,可不是她的对手。
柳氏赶紧喝止了秦扬,她对张氏道:“娘,我看那畦子韭菜差不多要发芽了,再将鸡栏打扫打扫培点粪,清明时候韭菜就能割了。”
张氏道:“还真是,赶紧拾掇拾掇,寒食还得擀饼嘞。”
她又对秀容道:“三妮儿,小丫头烧火,你来把豆种挑挑,过几天得种豆子了。”
秀容一听愣了下,她原本想着培养了瑶瑶打下手,自己就轻松了呢,结果又有新活出来。
张氏看她一犹豫,就骂道:“好吃懒做的小蹄子,吃饭就得干活,活着就得干活。”
秀容忙笑道:“嬷嬷,我可没偷懒,我在想让瑶瑶烧着火,然后我去帮娘打扫鸡栏呢,谁也不能闲着不是,嘿嘿。”
鸡栏臭烘烘的,她才不要去,还是挑豆种,不过好话要说到的,果然张氏就笑了。
正烧火的秀瑶看了张氏和秦扬一眼,顿时有了个主意,小羊是她弟弟,是娘的儿子,却被嬷嬷挑唆的不亲了,好在娃儿还小,不是无可救药,她得想办法把这小子给拉回来。
欺负回来不算什么,得让他死心塌地地任她欺负才行,她心里有了主意,立刻就化身成准备调/教小正太的黑化御姐。
她笑嘻嘻地道:“嬷嬷,我来看羊羊吧。”
喜羊羊,美羊羊……大灰狼,红太郎……哼哼哼哼,小子,你倒霉了。
秦扬走到秀瑶跟前,大眼怒视着她,伸手就要抓她头发,秀瑶蹙眉,这小子被张氏教坏了,一打架就是泼妇阵势。
她抬手把小羊儿的爪子一握,笑得和蔼可亲,甜美无比,温柔地诱哄道:“羊儿,姐姐教你抓石子儿玩吧。”烧火的碎草里正好有些土坷垃、小石头之类的,她麻利地捡出来,就在一旁一抛一抓地玩了两下。
秀容看见了撇撇嘴,这谁不会玩儿啊,就是没时间玩,让嬷嬷看见了不是骂就是打。不过这是一边烧火一边哄弟弟,张氏不但没管,反而还乐呵呵地对秀瑶道:“好好看着你弟弟,可别在吓着他了。”
秀瑶心道:还吓着他呢,倒是把我和瑶瑶吓死了,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跟她调换了身体,希望一切都好才行。
秦扬一直被张氏宠着,但是张氏也要忙活着干活,除了心肝宝贝地叫着,多给吃点,要说玩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现在秀瑶肯跟他玩儿,而不是只像以前那样任他欺负打骂不还手还嘴,他觉得挺新鲜,立刻就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秀瑶小时候总玩这种,单说抓石子就有好多玩法,规矩不同,乐趣就不同,秀瑶手又巧,熟悉了一下就找到了感觉,把石子玩得让弟弟眼花缭乱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也不知道。
秀瑶看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心下不禁小小得意,要一直吸引住他的注意力,然后慢慢地对他进行洗脑,要给他灌输和亲娘亲爹亲姐姐亲,别人要靠后的观点,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对她这个姐姐最好,任她欺负才行。
她似乎看到了吆三喝四对秦扬指指点点地美好前途了,笑得越发亲切,声音愈发地温柔,“小羊儿啊,姐姐教你这样玩儿啊。”
猪食熟了,张氏又让秀瑶去门前晒草。
家里开销大,地少,柴禾都不够烧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们去搂草,将一些树叶子、枯草、枯树枝的弄回来,垛在外面,每天都要摊开一堆晒着准备第二天烧火用。
秦扬一看姐姐要干活,以为不陪他玩了,立刻霸道地拉住她,命令道:“先跟我玩儿!”
秀瑶撇撇嘴,恨不得摁倒他一顿打屁股,不过她还是笑嘻嘻地牵起他的小手,“小羊,走,咱们一边晒草,姐姐教你玩跳房子。”
秀瑶这么大个人,自然是不想玩跳房子,不过她得吸引小羊儿的注意力,这样才能有更多机会和他在一起,慢慢地对他进行洗脑,让他回到她家的阵营来。
她一边用根木棍把草都挑开,一边在地上画了跳房子的路线,然后找了块薄薄的石片跳给小羊儿看。
秦扬不过是个三岁的孩童,根本不懂什么是非对错,正是任性要玩的时候,见秀瑶变着法儿哄他玩,乐得嘎嘎的,自己又不会跳就只要秀瑶跳给他看,一边看含着手指头吮。
秀瑶看见了,一把将他的手指头拖出来,道:“小羊儿,你都这么大了,不能吃手指头了,很难看。”看他要瘪嘴,她立刻道:“不吃手指头,才是好孩子,才可以玩更多的游戏。”
秦扬一听,立刻又乐了,表示手指头才没什么好吃的呢,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才吃的,现在姐姐教他那么多好玩的,他又没功夫吃手指头了。
秀瑶看他也不是从前那么无理无脑霸道任性嘛,还挺好哄的,这要是孩子多,办个幼稚园倒是不错,自己也不要钱,就每天吃顿肉也好啊,她一边跳一边妄想着。
她前世是在生态农场做技术支持的,可秦家连地都没几亩,她能干什么?
虽然她跟着外公做过点心和秘方面之类的吃食,那也得有材料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想干点什么,在这个家里还真是难办。
不说别的,就她这么点儿个孩子,周围一群姐姐妹妹,另外还有个不待见她的嬷嬷虎视眈眈地随时挑错好揍她,她敢干啥?
除了稍微改善一下自己当前的境遇,没有半点辙好想,当然如果能讨好了爷爷,他就可以为她说话,不至于总是让她受嬷嬷的荼毒。
秦扬倒是被她哄得很开心,笑声一直不断,连带着张氏也高兴,还大度地给了秀瑶几个笑脸,秀瑶却撇撇嘴,她才不稀罕张氏对她笑呢。
秀瑶看秦扬玩得开心,趁机对他进行洗脑的重点工作,“小羊儿啊,姐姐对你好不好?”
秦扬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咬着手指头,秀瑶皱眉,他就把手指头拿出来,“嗯,好。”
秀瑶笑起来,“那你要跟姐姐好,知道吗?”
秦扬嘻嘻笑着,“哦,哦,嬷嬷说不能听你的,要让你像伺候少爷那样伺候我。”
秀瑶气得小脸一皱,哼了一声,“那你跟嬷嬷玩去吧。”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秦扬好奇地看着她,姐姐什么意思?嬷嬷可不会玩这些呢,跟嬷嬷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她有鸡蛋和点心吃,这个挺好。
他要跟姐姐玩儿,不跟嬷嬷玩,秦扬小小的脑子里转悠着,很快他又缠上秀瑶了,而秀瑶也不会真的恼他,毕竟洗脑工作至关重要。
晌午在大户家帮工的人是管饭的,回家的基本都是几个女人。
“娘,俺爹和小子也去给周家帮工了,不回来吃饭了。”二婶邱氏把筐子放在大门外,进门对张氏道。
张氏嗯了一声,她心里有数,过几天要种地了。官田就从里正那里租朝廷的牲口、农具、种子,另外还租种着周大爷家的地,自己家没有牲口和大农具,自然都是租借的,虽然田租很重,不过对于他们这种无力置办牲口和农具的人家来说,也相当方便了。
老头子这两天是去周家帮帮忙,不要工钱只管饭,这样也好谈租借牲口和工具、种子的事情。
她看了看回来的几个丫头,挖野菜的、打猪草的、搂草的,各司其职,心里稍微有点满意,吩咐道:“都快洗洗手去吃饭,赶紧再去多跑趟儿,这时候草正好长势好,多割点,回头要忙地里农活就顾不上了。”
后脚进来的三婶嘴角瘪进去,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也不敢明说,柳氏倒是轻松的,在家里不用去割草,纳鞋底做鞋垫谁不会啊,她也能啊,婆婆非说嫂子做的好冯家只要她的能卖好价钱,哼,偏心眼。
正文 小羊护姐
二婶却道:“娘,这时候好多青草都没长起来呢,也就是刚发芽,打猪草可累了,一点都不轻省。”
张氏道:“那也比饿死好。”
这时候柳氏拎了猪食桶出来喂猪,跟她们招呼了一声,三婶笑道:“大嫂子,纳鞋底绣花累吧,眼睛都熬红了,还是跟俺们去割草吧,轻省点儿。”
柳氏笑道:“那敢情儿好呢,你跟咱娘说说呗。”
三婶打着哈哈,说行行行就进了屋。
秀美秀娟几个挎着野菜回来,看秀瑶在陪秦扬玩儿,顿时又嫉妒又恼怒,“看,那小傻子还会玩儿呢。”
瑶瑶小时候刚学话的时候因为饿,总是伸着小手说“要,要,要,”好几岁了才把话说利索,秀娟和秀美就私下里说她是个小傻子。
秀瑶虽然听不见,但是敏锐地感觉到姐妹几个在嘀咕她,她瞥了她们一眼,也不理睬,只对秦扬道:“走,活点泥儿,姐姐给你做几个溜溜蛋。”
反正她做的这些都是乡下小孩儿玩的,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家都会,只是没时间玩罢了。
秀丽一听,捯腾着小腿跑过来,“瑶瑶姐,我跟你一起玩儿。”
那边秀美低声斥责道:“你傻啊,跟她玩儿小心变傻子。”
秀瑶看向她们,道:“不跟我玩不但傻,还有点彪呼呼呢。”跟着秀美几个,不彪才怪呢。
气得秀美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敢就上来打架只拉着秀丽,那边秀婷也嚷嚷道:“我也要玩,我整天挖菜割草的累死了。”秀丽却不肯听秀美的,挣开姐姐的手跑去秀瑶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她,“瑶瑶姐,我跟你们一起玩。”
秀瑶笑道:“好啊。”
她试探着指挥秦扬,“小羊,你去舀点水出来,别弄湿衣服啊,要是嬷嬷打我,我就不和你玩了。”
秦扬正在兴头上,用力点点头,飞快地跑家去。
秀丽一见也嘻嘻哈哈地追过去。
秀美和秀娟三个气得立刻跺着脚家去,见了张氏就道:“嬷嬷,秀瑶已经好了,怎么还不去挖菜,就知道在家里混玩儿,好吃懒做的。”
张氏随口道:“她在家烧火、晒草了。”
秀美撇嘴,“嬷嬷,那我也能烧火晒草。”
不等张氏说话,秀容笑嘻嘻地过来,“秀美,你能一下子引着火吗?你能哄扬扬吗?”
她笑嘻嘻地说着讥讽的话,秀美脸一下子红了,眉头一竖,气冲冲地瞪眼道:“干嘛,叫四姐。”
四姐就是老秦家三房加一起的排行了,她比秀容大了几天,但也是姐姐,秦家的规矩,妹妹弟弟就得听哥哥姐姐的。
秀容依旧嘻嘻笑着,“四姐,我是为你好,你没看扬扬欺负瑶瑶的时候,头发都抓光了,你还不敢还手。”说着看了张氏一眼,敢还手动老太太命根子,看老太太不揭你皮的。
张氏见孙子一上午都高高兴兴的,也没在意,吆喝道:“别磨皮了,赶紧吃饭干活去。”
柳氏赶紧趁着吃饭有点空的功夫,把已经纳好的鞋底、绣好的鞋垫、布袜子等都用包袱皮包起来,出来对张氏道:“娘,我把这些货给强子家送去。”
张氏就是满意柳氏这点,不偷懒,干活又麻利,还没有怨言,她摆摆手,“把前几天的钱也结了吧,要下地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
柳氏嗯了一声去了。
屋里二婶邱氏看了一眼,道:“还是大嫂好,会绣个花,我手笨做不来,就是做苦力的命儿。”
三婶陆氏笑道:“二嫂子你可说差了,大嫂是做的还行,不过咱俩也不差。”
二婶哼了一声,“不差人家冯家不要。”
三婶撇撇嘴,“人家为嘛不要,还不是她挑唆的,借着自己在人家家做过几天奶妈子,就给咱俩下舌,说咱俩绣的不好,要不人家干嘛单单要她的。”
柳氏刚生秀瑶那阵儿,正好县里冯大户家找个短期奶妈,张氏为了补贴家用,不许她给秀瑶喂奶而是去做了奶妈。
因为柳氏心灵手巧,又不多话不偷懒馋嘴,除了带孩子还帮着干点针线活,冯家二少奶奶看她勤快利索,做的活也不错,就拿了几个花样子让她试试看。
结果柳氏做的还行,冯家少奶奶又指点了指点,这样一来,柳氏的手艺就更进一步了,冯家少奶奶为了补贴她,以后就让她纳鞋底、绣鞋垫,交给周强家每隔一段时间带过去,钱月结。
冯家是大户,又是有心补贴,给的钱自然是按好货色来的,而柳氏又感激,□□地都做的好,冯家少奶奶也觉得这钱花的值,如此就长久的定下来了。
一个月柳氏带着秀芹两人能补贴家里将近两百钱,比二房三房挖野菜割草多得太多了,张氏自然不舍的让她放下这个不干转而去打猪草的。
一大堆人吃饭,秀瑶懒得去凑热闹,就指挥着秦扬和她一起活泥巴,然后用手搓泥蛋蛋。秦扬看她搓得好玩,也跃跃欲试,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抓泥巴。
秀瑶赶紧挡住他,“你不能玩泥巴,嬷嬷该打我了。”
秦扬现在恋着让她弄玩儿的,倒是也没发脾气,兴致勃勃地看她,秀丽可不管,伸手就抓,然后学这样子团泥蛋蛋。
秀瑶把那些泥蛋蛋都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搁在安全的地方晒太阳,秦扬眼巴巴地看着,“四姐,什么时候能玩儿啊。”
秀瑶笑道:“先跳房子,泥蛋蛋晾一晾,回头在锅底下烧烧就好了。”
秦扬很是期待,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些泥蛋蛋,四姐搓得可真圆乎。
三个小人儿回家,秀美看见,大声斥责道:“丽丽,你干嘛把自己弄那么脏,脏死了,你是野孩子啊!”
秀丽被她吓得立刻不敢动了,刚才泥巴玩得乐淘淘的,结果衣袖衣襟上沾得都是。秀美冲过来拍了她一巴掌,拖着去洗,又瞪了在一旁洗手的秀瑶一眼,“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不用干活啊。”
秀瑶低着头洗手,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谁说瑶瑶不干活了,从前的瑶瑶很小就去挖野菜了,还得哄孩子,被小羊儿抓来打去的,别提多辛苦了,吃又吃不饱,也就跟秀丽吃的差不多。
她轻轻哼了一声,刚要反唇相讥,结果秦扬在一旁看她,以为秀美欺负姐姐,立刻“啊”的一声尖叫,冲过去踢了秀美一脚,喊道:“我打你,我打你!”
秀美气呼呼的一扬手,一下子把秦扬扒拉开,她力气大,秦扬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嗷叫了一声,爬起来又去打秀美,秀美又推他。
秀瑶大声道:“不许打架!”说着看了秀美一眼,又把秦扬扶住躲开秀美,瞅着张氏从屋里飞奔而出,她忙附耳对秦扬道:“小羊,姐姐还教你玩翻绳呢。”要是张氏知道小羊儿被推倒,秀美挨揍,她也得跟着挨揍,哄了小羊儿是正经。
“什么是翻绳?”秦扬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张氏听见小孙子哭,跑出来一看已经乐呵呵的跟秀瑶玩上了,她瞪了一圈,目光锁定秀美,“我要是听见你们谁欺负弟弟,小心我的扫把。”
秀美忙道:“谁敢欺负他啊,是秀瑶,嬷嬷你看看,秀丽这一身泥巴,都是秀瑶给弄的。”
秦扬一听嚷嚷道:“她自己弄的。”
秀丽吓得不敢吱声,秀美就拖她去洗,然后让她赶紧吃饭。
秀丽突然喊道:“我也不去挖菜菜,我要在家里和瑶瑶姐一起玩儿。”
二婶一直在吃饭,外面的事情一直盯着,见张氏那么偏心秦扬恨得牙痒痒,听见秀丽这么说,立刻斥责道:“在什么家里,都去给我挖菜,家里又不养闲人,你还想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吃啊。”
三婶低头笑着,飞快地瞥了一眼外面,知道二嫂骂秦扬呢。
秀瑶听见了,自然能分辨出来,她道:“嬷嬷,让秀丽在家给三姐帮忙吧,我带着扬扬跟着娘娘去挖菜。”
张氏一听忙喝道:“瞎说,你去你就去,扬扬可不去,他吓着了还没好呢。”
二婶三婶更是牙咯咯响,二婶不让秀丽在家,自然也不是为了让她去挖野菜,而是向着自己闺女,跟着出去,其实就是玩,基本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自己娘不在跟前,闺女能不受委屈?
不说别人,那个嬷嬷动不动就打骂孩子,秀容更是个鬼精的,到时候秀丽少不得受欺负。当她傻呢。
秀瑶反而更不想在家里呢,她道:“那我也去挖野菜好了,让秀丽在家和扬扬玩儿。”
秦扬一听,呼得冲过来死死地拉着她,鼓着腮帮子大声道:“不行,你陪我玩儿。”
张氏忙乐呵呵地哄宝贝孙子,让秀瑶陪他玩儿。秦扬要翻绳,缠着秀瑶不放,张氏便让她跟秦扬一块吃饭。
不过秦扬有一碗鸡蛋羹,一块细面卷子,一碟子麻油拌香椿芽。秀瑶只有一块粗面卷子和一点腌咸菜丝。
秀瑶嚼着发涩发苦的黑面卷子,那粗糙的面食粗粝得直拉嗓子,很不舒服。秦扬乐滋滋地吧嗒着嘴巴吃着自己的鸡蛋羹,张氏端着簸萁在选花生的种子,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生怕秀瑶偷吃孙子的东西。
正文 偶遇开荤
前世大鱼大肉都吃腻了的秀瑶,现在对着一小碟子香椿芽和细面卷都馋得口水直流,更别说那碗黄灿灿的鸡蛋羹了。
要说这个张氏抠门,可对扬扬可好的很,她的视线掠过那些花生,这个世界里有花生的,为何没有玉米和地瓜啊?如果有的话,起码生活会好点,不至于整天黑面疙瘩糊糊,吃得她头昏脑胀的。别说创业了,依她看不出几天她都要营养不良饿死了,得找机会开荤啊。
只是——连火种都成问题啊,就算她能撞大运了弄只野兔子都没法烧熟,更别说她没这本事了。
看她神游天外的样子,秦扬又不满意了,“秦秀瑶!”他大喊一声,吓得秀瑶把手里的干粮掉在炕上,张氏看见,立刻斥责道:“作死啊,好好的糟蹋粮食。”
秀瑶赶紧捡起来就往嘴里塞,万一被张氏抢去不给吃就惨了。
秀瑶没吃两口,秦扬吃完鸡蛋羹,别的不肯吃了就缠着她玩游戏。
张氏哄着他吃了一口卷子,他就死活不吃了,秀瑶却又饿又馋,能怪她馋么?这伙食也太差了,想起从前减肥,那么好的饭菜都不吃,真是——作孽哦。
晌饭后秦扬玩了一会儿睡了,秀瑶就说去挖野菜。
张氏倒巴不得她多干活,塞给她一只小破篮子和一把没了把的铲子——好的都被拿走了。
秀瑶也不计较,挽着篮子就出去,秀芹见状忙喊道:“瑶瑶,别去河边啊。秀瑶嗯了一声,感激大姐关心自己,她当然要去河边啊,想了想这附近要想开小灶,只怕也就是看看能否弄条鱼了,其他的像什么鸟儿、兔儿的,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记得村周围有一圈的河,除了深水沟子也有浅的地方,如果顺利的话,看看能不能从水流小的地方用篮子抓条鱼什么的。
转了一圈,她发现这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鱼是有的,在河里自在地游来游去,只是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没得开荤,她只能专心挖野菜,这个时候草木萌发,野菜还是很多的,不过挖的人也不少,不过到底论起来,只怕这桃源村他们秦家也是数一数二的穷了。
等差不多挖满一小筐,秀瑶感觉其实出来更自在,只要挖一篮子野菜回家就好,不用呆在家里看老太太脸色,还动辄被打被骂,还有个小破孩儿欺负自己。
她倒是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家里这么多人,个个也不是很懒,都能干得很,又舍得出力气,可怎么就那么穷呢?
真是让人搞不懂。
她在河沿上挖了些野菜,这里土质好,野菜长得更好一些,她庆幸这里没有污染,就算是路边的都能挖出来用,不必非要跑到荒野里去挖。
秀瑶一边走一边看野菜,心里还想着乱七八糟的,这时候拐角一人骑马冲出来,他冲得有点急,不提防有人,差点撞上她。
秀瑶被吓得倒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倒在路边的田地里,被地头的蒺藜扎得啊一声忙跳起来,摘手上的蒺藜。
那人见状忙勒马看向她,“小丫头,没事吧。”
秀瑶看马上那人不过是个半大少年,他逆着光,她看不太清他的脸,看起来也就十来岁不过十四五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倒像是哪家的大少爷一样高高在上的,连问受害人要不要紧都那么不耐烦。
秀瑶揉了揉眼嘟囔道:“没事,你慢着点儿,撞了人可不好。”
那少年看她没事,冷峻的脸上便有了一丝轻松,“实在对不住,我有急事,这个算是给你赔礼了。”说着他从马侧的夹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她。
秀瑶犹豫了一下,他却似乎有点不耐烦,一个弯腰将纸包扔在她怀里然后说了声得罪,径直打马走了。
秀瑶愣了一下,那马可真俊,这时候手里的温暖提醒她还有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个油纸包。
吃的?
她欣喜若狂地三两下扯开油纸,里面竟然躺着一块巴掌大的红烧肉,色泽红亮,油汪汪的,散发着阵阵肉香份外诱人,她数了数一层一层的竟然是五六层的上好五花。
“咕咚”她咽了一大口唾沫。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红烧肉?自己这么吃了不犯法吧,不用带回家跟他们分享吧。想着那一大家子人,自己这么拿回家,只怕连肉渣也没了。尤其是嬷嬷,说不定得怎么盘问自己呢,弄不好还挨打,哼!这么一想,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
哇!入口酥软即化,肥而不腻,真好吃啊,真是——平生吃过最香的红烧肉啊。
肉啊肉,真是想死你了啊,欢欢喜喜地又咬了一大口,她心里默默地发誓,为了能天天吃肉,也要努力努力,找机会赚钱。
那肉太好吃,她也太饿太馋,几口竟然就吃光了,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有点空落落的失落感,如果不是肚子里的饱胀感觉和手里的油纸提醒,她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吃。
她意犹未尽地把那张包肉的纸也舔了舔,然后不舍的丢弃,折了折塞进了腰间口袋里。
吃了肉,挖野菜就更有力气,她倒是没想到瑶瑶那么个小姑娘,周围野菜倒是都认识,什么苦菜、蕨菜、荠菜、马种菜(马齿笕)、灰菜、曲菜、车前草、蒲公英等等能吃的,另外还有有毒的不能吃的也认识,苍耳、曲菜娘子、白头翁、野胡萝卜之类的。
秀瑶发现自己这么快就挖好了野菜,想想二婶她们都是一上午一篮子一下午一篮子,说起来还是她们轻松,挖满了估计就可以猫在哪里休息了,看晌天了或者是日头落山了就回家。
她想了想就拎着篮子去河边把野菜洗洗。
村周围的河跟她掉下去的那条不同,那一条是专门挖了蓄水的,村周围的除了蓄水还有个功能就是排水,可以保护村子,所以没有那么陡,而且边上为了洗衣服等方便,还有些大石头。
她洗野菜的时候,恰好救她的三爷爷路过,诧异道:“哎呀小嫚儿,才刚掉河里,怎么又来河边了?你嬷嬷这就叫你出来挖菜了?”说着,面有怜惜之色,想小女娃才这么点,整天就得看孩子挖野菜的,昨天才掉河里,今天就出来干活了,也没个大人跟着,这要是再掉河里可怎么办。
他自然不知道秀瑶之前是因为弟弟才掉河里的,只以为她是为了挖野菜不小心掉下去的。
秀瑶讨厌张氏,却也有点怕张氏,如果被她知道别人误会她虐待孙女,那自己可就该挨揍了。她忙解释道:“三爷爷,多谢你们救我呢,要不我可就见不到你们了。我好了,没事了,呆不住就出来挖菜了。”
说起救自己的人她知道是三爷爷让强子叔牵驴,他把自己倒控在驴背上控出水来的,另外还有跳下河帮着救人的两个本村的青年。这些爹娘都说过了,爷爷还因为感激别人花费了一些,让嬷嬷每家去送两把鸡蛋,嬷嬷不舍的,不过碍于面子不得不大发爹去送。
当然,人家都没收,说是乡里乡亲的,谁家没个用着谁家的时候,都没要,否则张氏只怕还得拿自己出气。
可惜的是那个真正把自己救上来的人大家都不认识呢,爹和爷爷说托人打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秀瑶又跟三爷爷打听那个人,三爷爷摇摇头说还没消息让她不用太记挂。他看着这丫头,觉得她又懂事又乖巧,真是个好孩子,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小心点然后就家去了。
秀瑶洗好了野菜,用小筐子装着挎着往家去。
她个头小,筐子却有点大,压得她一拐一拐的。
她挎着筐子刚到街口就被等在这里的秀容一把抓住,急火火地道:“哎哟小姑奶奶,你可把嬷嬷的命根子惹上了,一醒来找不到你,哭得惊天动地的,嬷嬷又是心肝肉的把我们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边走一边又道:“也不知道你怎么把小祖宗给迷惑了,竟然谁哄都不好使,非要找你。”
秀瑶也觉得诧异,不就是玩么,“你们跟他玩跳房子就好了。”
秀容嗤道:“你以为我们不会玩儿啊,他就要找你啊,估计是觉得你好玩吧,一边玩还能揪头发。”
她可不承认是自己不如妹妹会哄孩子,只觉得是弟弟欺负妹妹习惯了而已。
一看到秦家那草门楼下两扇木板门的时候,就听见秦扬啊啊叫着冲出来,“秦秀瑶,你还不回家!”夹杂着张氏哄他的声音。
秀瑶一进家门,刚在影壁墙边一露面,秦扬一下子冲过来,抬脚就踢了秀瑶小腿一脚,又伸着拳头使劲推她,“你干嘛去了?你干嘛去了?怎么不带着我,哼,打死你,打死你!”
秀瑶一下子愣住了,这死小孩还真无法无天了,她想也没想抬手就用力将他推开去。
正文 秀瑶拼命(加更)
秦扬显然没料到之前还跟自己玩的好好的姐姐突然不跟自己玩了,自己玩去了,回来还敢对他凶,立刻就开始撒泼耍赖,嘶声大哭起来。
张氏一看那还了得,拾起立在门口的笤帚就胡乱地抽秀瑶,疼得秀瑶忍不住叫起来,东躲西闪地不想被打着。
秀容给吓坏了,虽然素来喜欢自保看热闹,见嬷嬷如此也忍不住护着秀瑶,跟着被抽了两下,疼得她大叫:“娘,嬷嬷要打死我们。”
张氏看俩丫头竟然敢躲闪反抗,一时间也火了,提着笤帚疙瘩就往俩丫头身上招呼。
秀瑶看这老婆子这么不讲理的,怒气也涨得自己胸口痛,欺负自己人小怎么的,不给自己活路,她也不让他们消停。
这时候,秦扬一看嬷嬷打姐姐,他又急了,冲上去拉扯,“不许打我姐姐,不许打我姐姐!”
而秀瑶本来就恨极了张氏,此时被毒打,她大喊一声,“我不活了,你打死我算了。”说着拼命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兜头就狠狠地朝张氏撞去,原本她想撞墙,转念一想自己都不活了干嘛要撞墙,也得拉着张氏来垫背啊。
最好死了再穿回去是正经,这样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她受够了!
她人虽小,用足了力气也够受的,又是猝不及防的,加上还吃了一块红烧肉,这一下子,张氏倒是被她撞倒在地,气得哇哇乱叫。
秀瑶身子本来就弱,又营养不良,这么狠了命地撞下去自己也是头昏脑胀,索性就躺地上也装死。
屋里正做活的柳氏和秀芹原本以为就跟从前那样,嬷嬷偏向小孙子拍打两下丫头就算了,没想到片刻就听见外面要命地嚎叫起来了,她俩忙冲出来,就见张氏人仰马翻倒在地上,秀瑶也一头栽倒在地,向来聪明有眼力见的秀容吓得傻了,而小儿子扑在秀瑶身边哇哇哭,“姐姐,姐姐,你别死,你别死!”
秀瑶迷迷糊糊的,却也没昏过去,感慨想昏倒真没那么容易,看来自己不是娇娇女的命儿,不过醒过来就要挨揍,反正打不过她们,索性就装死随便她们打好了,有本事打死她,打不过她还不会耍赖么。
柳氏赶紧给大女儿使眼色,让她把秀瑶抱起来,秀容把秦扬抱起来,她则去扶张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娘,这是怎么啦?教孩子归教孩子,可别累着自己,大年纪闪了腰可怎么办。”
张氏自己爬起来,怕打拍打,气得拍着大腿道:“你说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又不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闲着,我忙里忙外的……”说着气又上来了,还想打秀瑶,看她在秀芹怀里,脑袋像是没劲似的耷拉着,小胳膊小腿儿也那么耷拉着,被秀芹抱着而衣裳褪上去露出的部位干巴瘦的,比五岁的秀丽看着还不如。
张氏突然就下不去手了,把扬起来的手收回去拍了拍自己的身上,“使劲大了,踩了块小石头滑了一跤,没什么,没什么。”说着就进屋继续选豆种去了。
柳氏看婆婆不打孩子了,也去屋里继续做活了,反正秦家左邻右舍都空着,没人住,也不会有人爬墙头看了去,没什么好丢人的。
秦扬从秀容怀里挣出来,一下子扑向秀瑶,“姐姐,姐姐,你别死。”他伸手拽着秀瑶的腿,晃了晃,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秀瑶不理睬他,哼,整天欺负我,不拿下你,我还不得天天挨揍。
秦扬看秀瑶不理她,又想起掉下河的那一刻,吓得呜呜哭起来。秀容哄他,他也不理睬,一个劲地喊姐姐。
秀瑶只得假装醒过来,挣扎了一下,秀芹把她放下,又揽过小弟弟,柔声道:“扬扬,四姐对你好,你怎么还总欺负她?你欺负她,她就挨打,你看看。”说着她指着秀瑶让他看,“你看,你看看把四姐打的。”
秦扬小嘴抽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小手拽了拽秀瑶的手,“姐姐,我不欺负你了。”
秀瑶眯着眼看他,见他胖嘟嘟白嫩嫩小脸哭得脏兮兮的,大眼睛上长长的睫毛被泪水粘的一撮一撮湿哒哒的东倒西歪。
她叹了口气,她毕竟不是什么心硬的人,虽然恨张氏打她,可这小破孩又只是个孩牙子,都是被大人惯坏的,恨起来她真想狠狠地走他一顿,可现在不具备那个条件。
再说,他哭得这样,她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作为补偿,她就努力想办法调/教他吧,一定要把他拉到自己阵营来,这样秦扬跟她好,张氏也就不怎么会打她了,至少这小子在秀美说她的时候还知道向着她的。
因为张氏的不表态,柳氏对几个女儿的叮嘱,秀瑶将嬷嬷顶个大跟头这件事就这么压下来了,家里其他人并不知道。
天暗下来,秀瑶主动去帮三姐烧火,秦扬跟着她倒是没有再欺负她,反而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像被她吓着了一样。秀瑶把白天搓好的泥蛋拿过来放在灶坑里埋着,这样就能早点烧干了。
她哒哒划了两下火石,然后就吹火绒,一下子就将火点着了,张氏从风洞里瞅着颇为惊讶,这小丫头以前看着傻不愣登的,没想到是个最横的,还敢跟她撞。
看着这些,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具体又说不上来,看来这丫头是长大了,自己也不能再把她当孩子了。
秀瑶一边烧火,将泥蛋烧干烧结实了,然后用烧火棍掏出来,一个个龙眼大小的泥蛋圆溜溜地滚进灶前的碎草堆里。
秦扬差不多忘了方才的事情了,欢喜地叫着伸着小手就去拿,秀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不要命啦,烫死你。”
秦扬倒是没生气,吐吐舌头,嘿嘿道:“四姐,四姐,快点,别让它跑了,跟小耗子一样。”
秀瑶将泥蛋在碎草堆里滚了滚拿脚搓了搓,不烫了才道:“拿去玩吧,不许往嘴里塞啊。”
秦扬嗯嗯着捡起来,笑道:“我又不傻,这个不好吃的。”结果沾了一手灰,脏兮兮的,便瘪着嘴像是要发作的样子,秀瑶眼睛一瞪,暗暗警告道:“不许发脾气,否则我就跳河!”谁会真跳河,不过是吓唬他,现在谁跳河秀瑶也不会跳河的。
一听姐姐要跳河,那不是就死了,不打算陪自己玩了,秦扬瘪了瘪嘴,硬是憋回去了。
突然他小手一伸,在秀瑶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攒着溜溜蛋咯咯地笑着跑了。
秀瑶被他摸了一脸灰,却又气不起来,只得苦笑,这小子一边欺负她一边又跟她好。
好在张氏还是要脸的,竟然也不跟她计较,也没再打她。这么说,她的日子算是真的开始转好了否则她一个穿越人士,天天被人朝打夕骂可受不了。
饭做好了,天也黑下来,家里人陆续回来。
下地的人确实是有活儿干,可另外那几个去挖菜割草的,以秀瑶的亲身经历,其实只要半天就行的,有一半是偷懒了,干完了也不肯回来,生怕还得被安排别的活儿。
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一碗粗面疙瘩粥,再不就是一碗辣菜疙瘩丝和大酱,就算是有点香椿芽也是女孩子都只有一人一筷子,她也懒得跟她们抢,索性拿着溜溜蛋教秦扬玩。
她和秦扬在西里间玩溜溜蛋,都是她自己烧的泥蛋蛋,却也好用,反正糊弄孩子是够了。秦扬玩得不亦乐乎,不断地发出嘎嘎地笑声,喜欢得厉害了就扑上来抱着秀瑶的脸使劲啃,“四姐,你真好,你太厉害了。”
秀瑶白了他一眼,“四姐好你怎么还总是踢我打我抓我呢?”不失时机地对他进行洗脑。
秦扬咬着手指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无辜地看着她,“嘿嘿,谁让你丢下我自己出去玩的。”
秀瑶趴到门口去听了听,回头对秦扬低声道;“你以后还打不打四姐了?”
秦扬摇摇头,“你别丢下我,我就不打。”说着就往秀瑶肩上爬想让她抱。秀瑶将他摁在炕上,“坐下,四姐怪累的。”
秦扬小孩子,乐就乐,哭就哭,高兴了就跟她好,不高兴了就摔摔打打,根本不记得什么。他跟她闹了一会儿又趴在炕上,看秀瑶玩溜溜蛋,他小手太胖,又笨拙的,总是弹不好,还怕吓着溜溜蛋一样,憋了很大的气,结果就那么轻轻地用小胖手指头啄了一下,溜溜蛋只动了动,他又哈哈地笑。
秀瑶一连弹了几个进洞——用石灰石画好的锅儿,乐得秦扬直拍手。秀瑶又循循善诱:“姐姐又不是丢下你,你睡觉了,姐姐去挖野菜了嘛。你这么拼命哭,嬷嬷就以为你受委屈了,就又就打我了,你看到了吗?”
秦扬便咬着唇看她,片刻,喏喏道:“姐姐,疼吗?”
秀瑶嘶嘶地抽着气,夸张道:“疼。”
秦扬突然捧着她的手,轻轻地吹:“呼呼呼呼,扬扬吹吹,姐姐就不疼了。”从前他摔了磕了烫了,瑶瑶就是这样给他吹的,没想到小子倒是记得。
秀瑶看着他肉嘟嘟的身子,竟然有点怪不起他来,继续对他实行洗脑计划:“那你还跟不跟嬷嬷告姐姐的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