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第一章 百合清谷 有人说,美妙的事物总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可是,这里,却是个例外。 漫山遍野的白,白的那么纯粹,白的那么圣洁,白的那么纤尘不染……轻柔的瀑布掀起氤氲水汽,飘渺的如坠云梦,隐隐两三烟树,默默一帘疏雨,清泉几泓,泠泠之声不绝如缕。小湖中碧波荡漾,微风轻抚,即化为一堆堆碎银。 百合谷,凤绫湖,这是一个让我魂牵梦绕了许久的地方,当双脚踏上这片仙境时,我还是不敢置信,这个在地图上早已消失不见的世外桃源,会毫不保留的,以近乎完美的形式展现在我的眼前。 环顾四周,偌大的山谷中除了恣意绽放的百合与波光粼粼的湖水,竟然只有我一个人。 在湖边的青石上坐下,手刚刚触及湖面,便有一种刺骨的寒冷渗进肌肤,我不禁打个寒战,赶忙将手缩回。传说是真的,凤绫湖中的水是一个痴心女子破碎的心,爱到尽头,骨髓和血液中就只剩驱赶不尽的冰冷了。 盯着湖中腰肢纤柔的水草看了一瞬,望夫石,孟姜女,一一想过,却就是怎么也想不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至死不渝的情,能让一颗跳跃沸腾的心变作刺骨的寒冰,零零散散,碎了一地。他们相爱的时候应该有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般海枯石烂的誓言,应该也有过“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相偎甜蜜,可到头来却只能是曾经沧海,云淡风轻…… “我是没有谈过恋爱,如果以后谈了,也绝不会向她们一样把一颗心完完整整的交与一个人,不留退路,那样只会让自己伤的体无完肤!” 舒口气,抬头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残阳,静静地挂在山头,藏起半面红妆,似娇羞的少女与情郎依依不舍的话别,映得满天流云霞光四射,分外妖娆。 看来今天又回不去了,真可笑,堂堂一名导游也能迷路,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导游界的脸都让我给丢光了!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很无奈,伸手将腰带又紧了紧,起身四下寻觅食物。 湖水这样冰冷,鱼儿是不能生存的,烤鲜鱼的想法是破灭了。找了一阵却无所获,脚下发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转悠了,索性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保存体力再说。 拿根树枝抽打着草丛,确定没有什么蛇蚁虫兽,我挑了一朵开得最盛、香气最浓的麝香百合,在它旁边铺陈完毕准备就寝。 之所以选它,除了因为它在这满山的野百合中还能一枝独秀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的形状居然和我左肩上百合花样的胎记一模一样。抚摸着它硕大的花瓣勉强笑了笑,心想,这也算上天对我的一种眷顾吧。 残阳很快就从山头消失了,静谧的夜匆匆降临,看着周围的一切慢慢变得昏暗,心中莫名的腾起一丝惊惧。望着如墨的苍穹,群星璀璨,银河如带,偶尔划过一颗银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俏皮地闪过,为夜空增一抹亮色。 慢慢合上眼睛,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安心睡吧,明天早晨睁开眼的时候,阳光还会透过纱窗射进屋里,自己还会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伴着楼上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大喊一声“早安”的…… 叶夕雅,记住,你要坚强,一定要…… 正文 第2章 第二章 时空转换 黑暗,压得我透不过气的黑暗,我努力奔跑着,沿着满是荆棘的曲折小路跌跌撞撞地逃。黑暗的魔爪从四面八方向我伸来,它鬼魅的笑着,邪恶的声音一遍遍摇动着我的心:“回来吧,你是跑不出去的!”我拼命的摇头,用双手将耳朵堵住,用尽力气向前冲。前方,一点亮光,慢慢扩大,一层层的光晕扩散开来,炫美得如同绽放在黑夜中的烟火,渐渐将我囊括,替我驱散了身旁恐怖的黑影。仿佛嗅到了阳光的气息,我大口的喘着气,大声笑着,舞动着双手迎着中间的亮光奔去,黑暗慢慢被我甩到身后,久违的温暖又重新一点点把我包围,无比舒适、惬意…… “小姐,小姐,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一阵清脆若银铃般的声音。 我微微睁开眼睛,耀眼的阳光射进瞳孔,一阵恍恍惚惚的刺痛。身体很是无力,我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嗫嚅道:“好累,好想睡!” “回屋睡可好?在这儿会着凉的,小姐快醒醒!”肩膀被一双手握住,身体离开了潮湿的地面,僵冷的背慢慢恢复了原有的温度。上身在空中停了一瞬,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只觉得眼冒金星,意识一点点恢复,却困意犹存,抬起眼皮,一张圆圆的、白净的小脸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姑娘,你是?” “姑娘?小姐,你怎么叫起我姑娘来了?我是雪谦呀,是你的小丫鬟!该不是着凉生病了吧!小姐,你有没有不舒服?”一只纤巧的手靠近了我的额头,它带来的一丝凉意让昏昏沉沉的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雪谦?你叫雪谦?是你把我叫醒的?”我小声问。 女孩点点头,眉头皱了皱,撅着嘴角问:“小姐,你怎么一觉醒来连我都不认识了呢?” 我环视四周,清晨的百合谷,浓郁的馨香扑鼻而来,依旧水声泠泠,鸟鸣啾啾,淡淡的阳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镀了一层闪烁的晶莹。 眼前的小女孩大概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头飘逸的长发整整齐齐,梳着小巧玲珑的发髻,淡青色的衣衫罩在她娇小的身体上,越发显得俏皮可爱。 “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力回想,可是,只要加以回忆,头就痛得要命。我用手扶着额头,低低呻吟了一声。 “小姐,是不是头痛病又犯了?不要再想了,你想知道什么,雪谦告诉你!”雪谦一边替我轻揉着额头,一边搀我起身。 头痛稍缓,我舒舒筋骨,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其余一切正常,方正色道:“你……怎么在这?” 雪谦嘻嘻一笑,道:“小姐,咱们在百合谷已经住有半月时日了。” “半月?”怎么会?我仔细打量了一番雪谦的装束,古典的发式,古典的服装,却不像在开玩笑,心下有些疑惑。 雪谦见我只是盯着她看,也把自己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注视着我问:“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小姐?” “啊?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漂亮!”是不是时空错乱了,我到了什么年代啊? 雪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我只是拿着手掌遮着太阳,遂牵着我的手朝不远的一处茅屋走去,没走几步,身形忽然一顿,急急冲我说道:“呀,差点忘了大事。小姐,我们要马上离开!” “什么事这么急?” 正文 第3章 第三章 血染白衣 “是这样的,”雪谦咽了口唾沫,皱着眉头说,“小姐,你今晨不是叫我进平阳城去买纸张吗,可我进城后却听说,平阳太守今天带了很多人要来百合谷附近打猎。小姐,我们得赶快离开才行!” “打猎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躲啊?”我很是不解,平阳太守,很蛮横吗?为什么他一来我们就要离开?若是要摆官威的话,大可不必,我们两个姑娘还能碍了他的眼?况且,我们离开后要去哪儿啊? “小姐,你又犯糊涂了?是不是刚才我走后你晕倒了,很多事情又不记得了?”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雪谦满是疼惜的看着我,又道:“平阳太守他们可是鲜卑人!我们临行前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说让我们尽量不见外人,特别是异族人。前几日,若不是朝廷内几个鲜卑族的将军看上了府中的景致,非要来游玩赏花,我们也不必来百合谷躲避了!”雪谦微叹口气,嘟着嘴,眼中有些埋怨的神色。 我禁不住笑起来,想了想,又问:“那我们为何要躲到百合谷来呢?家里不好躲避么?”深知古代女子嫁人之前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所以外人到访,家世稍好的人家都会让女子避而不见,可,这躲人躲出家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是第一次实践! “这还不是小姐你自己的意思!非要说什么百合谷环境清幽,僻静自然,心旷神怡,是什么修身养性的佳地,你又酷爱百合,所以,从小到大,不管有事没事,我们都要来百合谷小住几次的。” 我一怔,咧嘴苦笑两声,不知该说什么好。 雪谦看着我无奈的摇摇头,口中喃喃自语道:“小姐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转身径自朝茅屋走去,刚走几步,回头见我依旧呆呆的愣在原地,叹口气道:“雪谦先去收拾行李,小姐等会儿,雪谦去去就来!”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垂了头,无精打采的在凤绫湖旁漫步。什么跟什么啊,难道这个“我”以前还是个“忘事精”?不过,这样也好,借着这个缘由还可以不引人怀疑的打听清楚事情的始末。 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瞅了瞅清澈的湖水,却怎么也忍不住想痛痛快快的洗一把脸的冲动。蹲下身,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望了望,脚底一软,差点儿跌进湖里。 匆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扫扫身上粘的尘土和草屑,我连滚带爬的跪行到湖畔,探着身子仔细的打量。 裙拖六幅潇湘水,鬓挽巫山一段云。明眸皓腕,顾盼神飞,弯弯柳眉似长空晓月,含情杏目若暮雨辰星,眉间一点朱砂,肤如凝脂,口似含樱,身穿一套淡粉色衣衫,显得更加素雅端庄。 纤细的手指轻轻触动平静的湖面,几滴水珠顺着指尖滴下,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湖水并不寒冷,之前在百合谷的一幕仿佛都是我的错觉,没有如血的残阳,没有恐怖的黑暗,甚至没有了叶夕雅,只有眼前倒影中的人儿,可是,这是我吗? “小姐,我们走吧!” “嗯。”无心的应着声,我慢慢从草地上爬起。 “小姐小心!” 耳边的风“簌簌”而过,颈部浓重的的血腥直直扑入鼻中,天地有些恍惚,只听到雪谦近乎凄厉的呼喊,丢掉包袱,泪痕点点,向我跑来,我看到她伸出的的手在颤抖着,想向她努力地笑笑,却不想身子正遥遥晃晃的倒下。 眼前一袭白衣闪过,我听得到雪谦在叫我,一声一声,仿佛怕我就这样睡过去。四周人声嘈杂,似乎还有骏马的嘶鸣和踏蹄声。身子被白衣人抱起,如风般在空中奔驰,白衣中透出一种熟悉的味道,却凛冽似寒冬的冰雪,慢慢侵入心脾,带来入骨的冷。我不自主的向外挣挣身子,腰身却被一双臂膀重新箍紧,拉回原位。颈间的痛越发厉害,我皱皱眉,勉强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但却是徒劳。一切烟嚣都渐渐淡去,耳畔只有一个声音倔强的一遍遍传来:“坚持,会没事的!”阳光一点一点从眼前消失,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了,我带着一丝笑意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喃喃道:“放心,我会坚强,一定会的!”空气凝滞了,眼前又是一片无边的黑暗,脑海中,自己灿烂地笑脸与倒影中的佳人重合在了一起……我,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夕雅吗? 正文 第4章 第四章 只如初见 颈间一阵剧痛,我努力的睁开眼睛,雪谦挂着泪珠的小脸上绽出欣喜之色,梨花带雨,煞是好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我扶住她的胳膊,试着坐起身子。 “小姐,你刚醒,再休息一会儿吧!” “再躺下去就没命了!没事,扶我坐起来!”我玩笑着看看雪谦,替她抹去了还挂在脸颊上的泪,却没停下起身的动作。 雪谦拗不过我,把枕头放到我的背后,又帮我盖好被子,这才在床边坐下,拉起我的手,叹口气,慢慢说:“小姐,真是好险,雪谦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那支白羽箭就从你的颈间划过,当时你颤颤的倒了下去,衣服上满是血!后来,是慕容公子把你抱回茅庐的,幸好他随身带着大夫,及时止了血。大夫说,箭尖差一点就割破了你的经脉,小姐你可是从阎王老爷那里捡回了一条命呢!” 我勉强笑笑:“有那么严重么?这么说,我是被阎王给踢回来的!” 雪谦嗔怒道:“小姐还有功夫说笑?若是老爷见到,该被踢出薛府的就只怕是我了!” 我拍拍她的手,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是何人伤我的?” 雪谦咬咬唇,慢慢道来:“是……是慕容公子!” “哦?我可与他相识?” 雪谦快速摇摇头。 我怒道:“既无恩怨,他为何伤我?既伤了我又为何救我?” 雪谦只是默不作声。 “是在下失手伤人,出于无意,薛姑娘若有疑问,请问便是。” 门被推开,清晨湿润的空气夹杂着百合馥郁的香气迎面扑来,昏暗的草屋霎时变得明朗而敞亮。门槛外,他背着初升的朝阳,修长的身材被和煦的阳光镶刻了一层耀眼的金,绚烂夺目。 “方便进来吗?”声音平静至极,没有一丝青春的年纪应有的张扬。 雪谦看我没有答话,又扭头望望来人,微微点点头。 他一撩衣摆,步伐矫健,几步便立在了床边。 没见到他之前,我从来都不相信世上竟还有如此倾国倾城的男子,对,倾国倾城,我只能想到这一个词! 那张如皎月雕琢的脸,是否应该让嫦娥也羞愧梳妆呢?玉带银冠,窄袖白衣,凤表龙姿,遗世独立,芝兰玉树般,恍若谪世的仙人。只是眉间始终飘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云,本是风华正茂,在他紧皱的眉间却只找到了穷途末路的悲凉。风姿楚楚,却因着满目的凄寒,如昆仑山巅经久不化的霜雪,遥遥拒人于千里之外。朗眉星目,也深邃的让人窒息。 突然想起了《诗经•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禁不住低低笑出声来,曾闻西晋卫玠容颜俊秀非凡,却丧命于众人眼下,一时传为佳话。倘若卫玠此时尚在,与此人相比胜算几重?免于被“看杀”的命运也说不定! “小姐,你……怎么……”雪谦支支吾吾,双颊急的有些泛红。看看来人,竟也毫不避讳的与我对视良久,只是眼中依旧寒光闪闪。 本是无心之举,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拉回飘远的心思,我忙移了眼神,向后挪挪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好。 “说说为什么伤我吧!”我道。 “在下原与家人在谷中涉猎,一时失手为之。伤了薛姑娘,实属无意。”简简单单的理由,却让我生不起气来了。失手,也对,原本素不相识,不是失手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伤我,何况,现在我也没有大碍了。 见我不语,他顿了顿,继续道:“随行大夫已为姑娘诊治过,姑娘伤口较深,不宜多动,现在已无大碍。不过,在下伤人在先,待到姑娘好转,在下送姑娘回去,养病期间若有所需,请命人告知,在下定尽全力。” “公子不会就是平阳太守吧!”待他讲完,我微翘翘嘴角说。 他平静的看了我一眼,道:“正是。” 心中有些波澜,想不到他竟回答的这么痛快。我看了一眼怔住的雪谦,笑道:“那小女子的伤就不烦公子费心了,公子派辆马车送我们回家就是。” 他目光凝聚了些许伤痛,如锐剑般锋利,嘴唇泛着苍白,顿了顿:“我说过,伤好后自然送姑娘回家,姑娘只安心养伤便好,其余不必牵挂。” 我吞了口气,攥紧被角,呆呆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一中年男子箭步进屋,在白衣男子身边低语道:“少……少爷,有急事相告,接一步说话!” 白衣男子看看我,旋即转身离去。 缓缓舒口气,闭上眼睛,总有一种心悸萦绕心头,想想他深邃的眼眸,紧蹙的剑眉,心里却涌出莫名的心痛。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故事呢?一个如此俊秀的男儿却始终愁眉不展…… 正文 第5章 第五章 谷中相谈 找了个理由把雪谦支开,自己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好不容易四下无人,于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山坡,捡个角落自由自在的溜达。 乖乖,三天不下床,七天不出屋,我的腰腿关节都快生锈了。 来到这个莫名的时空已经半月了,起先的疑虑和忧心淡淡散去,景色是我熟悉的百合谷,唯一不同的便是周围的人。自小无牵无挂习惯了漂泊,所以很容易融入到新的环境中去,只是,这些天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我就是饿着睡了一觉而已,怎么睁开眼睛就换了一副容貌呢?在这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地方做一个陌生的“自己”?我暗自苦笑,还真是什么怪事都能发生在我身上! 不是没想过找办法回去,只是我睡了一觉又一觉,醒来时入眼的都是雪谦天真无邪的笑脸。也曾想着要不把自己再饿晕了试试?咬牙下了很长时间的决心,终究没敢,不是怕挨饿,是怕被饿极了,那生不如死的滋味体验过一回就已足够,若是再饿一次,万一没把自己饿回去反而一不小心把自己饿死岂不是太不划算了?守着锦衣玉食自己把自己饿死,好嘛,那我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今第一人了! 放下把自己“饿回去”的念头,静下心过了几日,倒也安逸,若是一辈子呆在这风景优美的百合谷,回不回去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丝丝冰凉的气体顺着鼻息沁入心扉,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挑一朵晨露犹存的百合夹在鼻下,舒舒服服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儿,双眼微暇,哼着熟悉的调子,感受着山水田园带来的恬淡。天空中荡着几片浮云,时不时的偷窥我几眼,等我发觉,又好不悠哉游哉的远逃了,不亦乐乎! “去留无意,漫观天上云卷云舒;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这样的人生才真是逍遥!” “一个人跑出来,伤口好了么?” 慢慢挑起一只眼皮,果然,一双金丝皂靴,几片荷风微摆的衣角,幽深的眸子只是盯着远去的浮云,这时的他竟也有了一丝释然。 “嗯,好的差不多了,老是呆在屋里有些烦闷。”慢慢起身,不敢盯着他的眼睛,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百合花,悠悠道。 身边的草丛动了动,眼角瞧见他就坐到了我的身边,心里蓦然升起一阵紧张。 “去留无意,漫观天上云卷云舒;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人生若此就真的无所求了。只是……浮沉牵绊,心向往之罢了!” 抬眼看看他,竟发现他的眼角溢出了一点异样的温和,比起冷冷的面庞,竟显得阳光了许多。 捻动着花瓣的手指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浮沉牵绊,心向往之罢了!”的确,谁不想像云儿一般无牵无挂,飘渺畅快?只是,那样的生活是需要境界的,老子青牛,庄周梦蝶,跳出红尘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我从来都告诉自己要快乐的活着,虽不如李白般潇洒,也断然不可像杜甫般沉郁,否则,短暂的生命里只剩下悲凉,回忆就轻了很多! 他依旧只是盯着空中的浮云,嘴角的阳光渐渐暗了,消失到最后又只剩了凝滞的凄寒,其中夹杂着两分无奈与失望。 简直就是悲哀的人生态度! 扔掉手里残缺的百合,很不服气地哼口气,我道:“心向往之?小女子不敢苟同!人生就似一泓清潭,红尘琐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一阵凌波的清风而已,可是,想要卷起什么样的浪花,泛起什么样的清波却不止是风说了算的。只是一个‘心向往之’,恐怕浮沉牵绊是一生之事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有时候,一生是一瞬之事,一刻的怅然也是永恒。” 他嘴角一怔,眉头立刻紧皱起来,带着明显的警觉犀利的问道:“你是晋人?” “什么晋人,我还远人呢!”话一出口,立即发觉情形不对,身边一股股的冷风袭来,有一种被人审视的感觉。于是就更不敢与他对视了,只能匆匆起了身。 “我……不是晋人。出来久了,该回去了。”声音微颤,转身,迈步。一贯的沉稳这一刻竟毫无踪迹的消失殆尽了,只是因为不想被他怀疑?老想在他深邃的眸子里验证些什么,到头来却一无所获,反而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还以为只有晋人会这般超脱!”声音轻轻地,“你有没有想过,潭水本不恋清风,凌波翻浪,也许只是无奈呢?” 手不知不觉的抓紧了胸口的衣襟,然后一点点放开,最后轻抚几下被我抓皱的地方。 静静听着草丛轻微的晃动声,接着是起身时衣服的簌簌声,再后来是沉稳的脚步声…… “少爷,您决定了吗,已过十天,薛姑娘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不能在此逗留了,什么时候动身?”粗犷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中年汉子早已拦住了我的去路,喷出的热气在空中迅速散开,满山谷里回应的都是肯定的回答。身后几队人马早已是整装待发的架势,我回头怔怔地望着他,他挥挥手,冷冷地道:“找辆马车送薛姑娘离开,而后,动身回府!” 正文 第6章 薛府家事 飞驰的马车把身后的百合谷甩的远远的,分道扬镳在所难免,心中有些不舍,也许,我忘不了那双幽深的眸子了。 “雪谦,我想问你点儿事,”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我试探着问雪谦。 “什么事啊,小姐?”雪谦天真的看着我,眨了眨那双圆圆的眼睛。 “是……哎,遗忘的毛病又犯了,回家要是出了差错就不好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拄头叹息,顺便用眼角瞥向雪谦。 “小姐忘了什么,雪谦告诉你。” 我翘了翘嘴角道:“其实也没什么,伤势早已好转,就是家中琐事记不分明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看雪谦这个小丫头的打扮就知道,“我”这位小姐家,一定相当显赫。 雪谦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道:“薛家在长安城中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老爷是辅佐当今圣上——苻坚皇帝称帝的重要谋臣之一,现在是当朝一品谏议大夫,” 苻坚?我心下一沉。天啊,五胡十六国的前秦?一下子竟窜回了一千六百多年前!忽的又紧张起来,那平阳太守不就是——慕容冲! 刹那间竟又有了些欣喜,一袭白色窄袖的衣衫,一张淡淡愁容的俊脸,慢慢在眼前变得清晰,不知不觉中嘴角已挂了一丝甜甜的笑。 “老爷唯一的妹妹、小姐的姑母辰唯小姐,想当年,是长安城中才貌双全、倾国倾城的人物,因此,也被皇室选中封为公主,和亲代国。所以,薛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雪谦不紧不慢,仿佛这些话她早已说过无数遍。 “老爷共有三房妻室,其中大夫人——小姐您的娘亲,是仙逝的威武将军权翼老爷之妹;二夫人嘛,她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因为在前些年秦国战乱、老爷落漠之时,老乡绅救过老爷一命,因此,老爷为报恩,收他女儿做了二夫人;至于三夫人,她是歌女出身,地位卑贱,但却是老爷最爱之人,听说,当年他们相爱曾受到薛氏家族的强烈反对,在长安城中也被传的沸沸扬扬,但最后还是老爷力排众议,替三夫人赎了身,并纳她为妾。”雪谦停下来,喘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没了?” 雪谦一脸不解:“小姐,你每次病好后也只是问这些啊?” “呃……”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掀帘看向窗外。 “吁——”随着几声清脆的呼响,马车渐渐停下了脚步。雪谦一个箭步跳下车,站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高兴的冲我大喊:“小姐,我们到家了,我们终于到家了!”我轻轻跳下马车,抬头看了看府邸正门上的匾额——薛府,好苍劲的字,一定是位深谙书法之人所写。雪谦扶我走上台阶,我的心里却愈发忐忑起来,脑海里在不断的搜索关于五胡十六国前秦的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 紫薇花的馨香夹杂着柳叶的清新扑面而来,走进正门,左右两边是盛开的紫薇与随风起舞的柳枝,穿过正对的厅室蜿蜒向前,左边“青草池塘处处蛙”,大有江南园林的清幽之色;右边“秦桑低绿叶,燕草碧如丝”,一派山水田园风光。回廊尽头是一面玲珑精致的月亮门,镂空的雕刻,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曲径通幽”的典故。穿过月亮门,一丛丛挺拔修长的潇湘竹映入眼帘,竹叶相连,小石路上影影憧憧,一片幽静。转过小竹林,几间别致的房屋,一股清流从房屋西面的假山上倾泻而下,汇成一条小溪,从房屋前面的小石桥下缓缓流过,小溪两岸种满了香气四溢的百合,颇有“夜深香满屋,疑是酒醒时”之感。正中房屋的匾额上题着秀气的三个字——“一缕居”。 “这般闲云野鹤,这般云淡风清,真是读透了‘小桥流水人家’,宁舍俗世一日繁华,抛却富贵虚名,当真是‘漫观天上云卷云舒,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了!独爱百合含露低垂那一缕芬芳,好一个‘一缕居’,还真是只有黛玉那‘有凤来仪’的潇湘馆能与之媲美呢!”我一番侃侃而谈,北国风光中,竟还有这般小巧玲珑的一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小姐,别愣着,快进来呀!”雪谦边朝里走边催促道。 瞪大眼睛将这番秀丽的美景再次打量个遍,估计这会儿我的嘴都能咧到腮帮子上了,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声听得分明。老天待我不薄嘛,住这儿可比我租的一室一厅强多了! 正准备要进屋,就被一个略的稚嫩的声音叫住:“小姐,要不要我先去回老爷一声,说您回来了?”一个愣头愣脑、下人打扮的小童低着头嗫嚅。 我刚要回答,却被雪谦抢先一步,拦在我身前,道:“你先回去,小姐一路风尘仆仆,要先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再亲自去向老爷请安。” 那小厮只是低着头,听完雪谦的话就快步离开。 “他为何说话低着头啊,怎不让我回答呢?” “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的。家里男仆见你,一律不准抬头的!”雪谦一面扶我进屋,一面答道。 有点儿瞠目结舌,真正的薛小姐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摇摇头叹口气。 进得屋来,依旧是如春风般舒爽的感觉。我到处看看,屋内一切装饰典雅非常,琴棋书画竟一应俱全,可叹呐,薛绫可真是一位才貌兼得的才女,可如今…… 雪谦打开柜门,一边翻找,一边问我:“小姐,你要穿哪件衣服?是那件黄的,还是那件蓝的?” 偶然瞥见柜橱角落中的一件白色绣花的衣服,月牙般澄澈,清新的如同晨曦中含露的百合。 “就它吧!” “它?”雪谦顺着我的指尖看过去,有些吃惊,“小姐,这……不妥吧,这是辰唯小姐在家时最喜欢的。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口中的姑姑是长安城中的传奇,我很想知道她当年是怎样的风华绝代,试试何妨?” 我抢先一步拿出衣服:“我先去换,你去帮我打水吧!”雪谦怏怏地出了房门,便不再言语。 我换好衣服走到铜镜前,菱花镜中,广袖长裙,俨然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腰间的飘带轻垂,袖口处两朵百合花栩栩如生,可是腰间却有一硬邦邦的东西。我轻轻将硬物取出,细细端倪,那竟是一朵用白玉雕刻的百合花。只是藏在飘带的夹层里,不易被人察觉。白玉晶莹剔透,在它的花瓣上还有一滴用白银镶成的晨露,做工精细,和这衣衫一般不染尘世。 姑姑的东西?薛辰唯,真的是人如其名吗?辰星盈宇,却唯你一颗闪烁而已! 正文 第7章 偶遇苻坚 “雪谦,玉百合怎么会在衣服里?也是姑姑的吗?”还不等雪谦进屋,我便发问。 “哦,这玉百合是我放在里面的。它是你的宝贝,我们离开时你就吩咐我把它藏好,我看就这件衣服在柜子里没人敢动,索性就藏在里面了。” “我的?” 雪谦没听到我的话,她麻利地替我梳洗完毕,边把我往外拉边催促道:“小姐,我们该去向老爷请安了,去晚了,又不知二夫人该说什么了!” 顾不得多想,把手中的玉百合放好,就和雪谦出了门。 我们一路小跑,穿过“一缕居”,来到一处宽敞的地方,这里的房屋比较庄严,没有后院的闲适,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应该就是正厅了。 我快步走进正堂,八仙桌前一中年男子正凝视着墙上的画若有所思。他衣着朴素,却气势不凡,双鬓略有斑白。这应该就是“爹爹”了吧。我学着电视剧里小姐向长辈请安的样子,双手叠放在腰际,微微低下身子:“女儿给爹爹请安!” 久久无声,我有些诧异,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爹爹闻声身子一颤,迅速转过身,眉头紧锁,好像我的出现让他很吃惊,急急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低声在我耳畔说道:“绫可,你先回房,爹爹这有要客,等一会儿爹爹会去看你!”冰凉的手,抓得我有些疼痛,看着这位神情闪忽的爹爹,心里紧张到不行,穿帮啦?我哆嗦着嘴唇小声嗫嚅:“爹……爹,那个……” “不要多问!叫你回去你就回去,爹爹有要事在身,不方便与你多聊,你快些回屋,爹爹一会儿去看你!”爹爹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我隐约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不得多想,正想着开溜,就“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辰唯?!薛伽,这可是辰唯?”匆匆的脚步被拦在我的身后,爹爹不言一语,却有了微弱的叹息。 辰唯?来人认识姑姑,听语气好像他与姑姑相交颇深。可是,他竟敢直呼“爹爹”的大名?雪谦的话重新在耳边响起:“薛家在长安城中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老爷是辅佐当今圣上——苻坚皇帝称帝的重要谋臣之一,现在是当朝一品谏议大夫。” 一下子明白了爹爹异常的表情,身后站着的人定是出身高贵的皇亲国戚。轻轻咬咬唇,好奇心突起,慢慢将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秦爷,这……是小女,不是辰唯,辰唯……早已不在了,陛……秦爷你又何苦再惦念?”爹爹恭恭敬敬的答道,声音甚至有些谦卑,带着几分伤心和无奈。 “绫可,回去吧!” “不,”男子吼了出来,“薛伽,你要让朕治你藏匿之罪吗?你明知道朕找辰唯找的很苦,你还——她不许走,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能让辰唯离开!” 朕?他是苻坚!脚跟有些麻了,手心变得潮湿,我稳着脚跟站好,一动不敢动。玩笑开大了,怎么我刚回到这个“家”,就遇到这里权利最大的人?这样背对着他算不算大不敬?他会不会砍我的脑袋?想到这,只觉得脖子后面嗖嗖的凉气。 “陛下,薛大人说了,她不是辰唯公主。陛下,不要忘了对辰唯公主的承诺,陛下若再纠缠,那公主的离开就毫无意义了!”又是一名男子的声音,清雅悠扬,若林间闻笛,却字字中肯。 苻坚显然已经静了下来,身后一声趔趄,只有他微语喃喃:“承诺?哼,就是承诺害了她!她要做冯嫽,要做昭君,可她知不知道朕不想做汉元帝!用她一生幸福换来的太平,朕会接受的心安理得吗!哈哈,哈哈哈哈……” 咬了咬唇,死就死吧!慢慢转过身,嘴角微扬,他们三人渐渐转入视线。一位三十多岁气宇轩昂、棱角分明的男子出现在我的对面,一袭淡灰色的锦袍将他高大挺拔的身材显露无疑,眉宇间流淌的浩然之气,不怒而自威。苻坚,审时度势的一代英主,怎么也想不到,见到他的第一面却是如此这般,仰天长啸,痴情到此! “我不是辰唯,我叫薛绫可,是谏议大夫的女儿!” “绫可,谁叫你转身的,回去!”爹爹怒不可遏,炯炯的双眼里迸发的全是伤心和绝望。 我不能明白爹爹的深意,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对面的人可是皇帝啊,对皇帝大不敬就不怕满门抄斩么?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看现在的情景,苻坚情绪濒临失控,紧要关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还有比“我”告诉他让他死心更好的方法么? 依旧固执的加了一句:“看清了么?我不是薛辰唯,陛下可以死心了!” “住嘴,出去!”爹爹的声音歇斯里底,我和着他的吼声跑出正堂。 心中很疑惑爹爹的举止,怪我无礼?还是怪我给了苻坚打击?长痛不如短痛,虽不甚清楚,可依据雪谦的话姑姑二十年前和亲代国,难道出塞之前与苻坚……照现在看来,苻坚用情颇深,二十年了却一直对姑姑念念不忘,是个难得有情郎,可是,苻坚与姑姑注定没有结局,让他失望总比让他抱着希望绝望好得多! “小姐,怎么了?老爷让我来找你,说你今天闯祸了!”雪谦从后面匆匆跑来,牵着我的手,双眉紧蹙。 “没事,我惹爹爹生气了而已!” “啊?你惹老爷生气了?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对小姐你!究竟为何惹老爷生气啊?”雪谦问个不停。 我有些心烦,连连冲她摆手:“别问了,我们回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西下映红了一天碧空,蓝红相间中弥漫着望不到头的云朵,映着无数星子清浅暗淡的光,妖冶妩媚。 两人一路,静静无语。 两盏灯笼,一明一暗,烛火憧憧,慢慢移近,提灯的丫鬟眉目清秀,只是表情有些凝重,两张小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更显苍白。 顺着她们来的方向看去,果然,一缕居门口有几个衣着华丽的身影。 又会是谁?我的心里一阵涟漪…… 正文 第8章 家法伺候 “大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较大的提灯丫鬟向前向我行礼。 “你们夫人等我?”我满怀诧异,不知这位“夫人”又是哪位神仙? 两名丫头并不答话,只在前面一味低头提灯照路,我和雪谦对视一眼,匆匆跟在后面。 趁两个丫头不注意,雪谦用力扯了下我的衣袖,我转过头望着她。虽然天色已暗,但借着微弱的月光与灯光,我还是看清了雪谦已经变得煞白的脸。 “小姐,你的灾星又来了!不知道二夫人又要找你什么麻烦?”雪谦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 找我麻烦?我又没招她没惹她!不对,我自然是没招她惹她,可难说“我”没招她惹她!灾星?我苦笑,果然豪门大户恩怨多,“我”与这位二夫人之间恐怕早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吧! 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刚才那么大的场面不也是有惊无险么?难道这二夫人还长了三头六臂不成?我浅笑着看了雪谦两眼,暗示她不必这么害怕。 “哟!瞧瞧我们家这位知礼仪、懂廉耻的大小姐!这才出去几天啊,回来就连‘尊师敬长’的道理都不懂了!……哼,不去向长辈请安,反到让长辈在门口等着,这是哪门子知书达礼?好一个‘大家闺秀’啊!” 好嘛,上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这二夫人穿着打扮倒是有模有样,没想到出语竟是这般尖酸刻薄! “二夫人别见怪,小姐刚回家,这才去给老爷请了安,正准备去——”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到了雪谦的脸上,雪谦将没说完的话咽回,捂着红肿的脸躲到了我的身后,圆圆的眼睛里噙满委屈的泪水。 “好大胆的奴才!在我跟前也有你说话的份?大小姐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丫鬟,这二夫人也太过分了,我与她有何深仇大恨,至于一见面就这般阵势! 我强压着怒火,准备和这厮理论理论。 “二娘别生气,绫可没去向您请安是绫可不对,绫可在这儿向二娘赔礼。” “哼!这才知错呀,晚啦!大小姐的礼我这命小福薄之人可不敢受!薛绫可,外出归来不去向长辈请安,又教唆丫头顶撞本夫人。来人,家法伺候!” 几个丫头不由分说将我按住,二夫人手执藤条,一下扬得老高。雪谦哭着抱住她的腿,不住地央求。这二夫人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笑得一脸的别有深意,打开雪谦的手,用了十分的力气狠狠挥下。 听着渐进的鞭风,我一阵毛骨悚然,心想这下完了,这顿打是要结结实实地挨了,迈进这朱门还不到一天就心惊胆战了一场外加一顿鞭子,以前的“我”是怎么长大的?!鞭风渐进,起先我心里无边的恐惧却退了些,既然躲不过那就索性大大方方的挨,做些小女儿情态反而会被她瞧不起。 我停了挣扎,挺直身板闭上眼睛,等着那拇指粗的鞭子抽在身上带来的钻心之痛。 “二姐请住手!”声音到处鞭风已止,我睁开眼睛,鞭稍在离我肩膀二十公分处停了下来,二夫人一脸的愤怒,虎目圆睁的怒视着我。 及时略带焦急声音入耳也是柔美无比,我循声望去,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袅袅娜娜正朝这边走来,面如桃花,身材高挑,满目温情。 “小妹不知绫可所犯何事,竟惹二夫人生如此大的气。”少妇纤声细语的问道。 恶婆娘狠狠剜了我一眼,压着怒气道:“妹妹有所不知,咱们家这位大小姐,简直就是目无尊长,外出归来竟也不去向长辈请安,我好心好意来看她,竟被她的丫头冲撞!今天我就要替老爷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女儿!”恶婆娘说着,便又扬起了藤条。 看来这恶婆娘不教训我一顿怕是不解气,打不成我竟也气成这样!我暗自琢磨,以前“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怎么结下这么一个死对头?!可偏偏这罪要我来受,当真是欲哭无泪了! “不可!”美少妇再次出言制止,“妹妹不能看着二姐犯错呀!” “犯错?笑话!我倒想知道,我作为二娘,教训教训这个有失礼数的丫头会犯何错!”恶婆娘上前一步,圆圆的脸被气得通红,在幽暗的灯光下有些恐怖,她推了我一把,怒向着美少妇。 “二姐是怪绫可没去给你请安吧!”这是个肯定句!美少妇柔柔的看了我一眼,伸手将我扶起来,一面帮我整理弄皱的衣服一面淡淡道,“我刚从老爷那来,听老爷说,今天有贵客来访,绫可去给老爷请安之时,贵客还未离去,所以老爷叫绫可回房,并叮嘱她切莫出门,二姐也应谅解呀!还有,二姐说绫可教唆丫头冒犯您,可您也不是动用私刑赏了她一记耳光了吗?二姐好像并不吃亏!再有,若今日二姐动用家法打了绫可,二姐对老爷、夫人如何交代?薛家家法可是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动用啊!小妹斗胆,请二姐三思!”美少妇一席话倒把恶婆娘的嘴堵住了。她脸涨得更是通红一片,浑身起的止不住的颤抖,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反击,只能暗自咬牙切齿的狠狠瞪着我们。 “绫可,还不谢过二娘!”美少妇朝我眨了眨眼睛,我愣了一瞬,马上会意:“绫可谢二娘谅解!” “哼,那你可要记住了!”恶婆娘把藤条远远的丢掉,甩甩手,骂骂咧咧的带着一众婢女“风风火火”而去。 正文 第9章 丧子之痛 “好险,幸亏三夫人来得及时,否则我们家小姐就又要大祸临头了!”雪谦既庆幸又感激,竟一时忘记了脸上的痛,扯着肿的高高的脸颊笑起来。 原来这位美若天仙的少夫人就是薛伽的三夫人,这智慧与气质果然不一般,不知要比那恶婆娘强多少倍。 “绫可谢三娘解围。由于回来的匆忙,还未曾去问候三娘,三娘切莫怪罪。”我走上前弯腰行礼以表谢意。 “对三娘就不必见外了,我可不会像你二娘特意来找茬。不过,站了那么久还真有点口渴,不知我们薛大小姐这儿可有好茶?”三娘莞尔一笑,白皙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好看。 “三娘说哪里话,快屋里请,我这就吩咐雪谦备茶。”三娘点点头,用无比亲切的眼神看着我,挽过我的手,和我一起过了倾心桥,进到一缕居。 “绫可,半个多月不见,可曾想三娘么?三娘可是盼着你回来呢!你看看,愈发漂亮了,恐怕翻遍了长安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们绫可一样才质令淑的女子了!”猛的被这么一位突如其来的美女“三娘”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客气道:“三娘说笑了,您再夸我就无地自容了!在百合谷小住的这几日里,绫可最想念三娘了,绫可还惦记着三娘教我的歌舞呢!”戴个高帽总没错,雪谦说这个三娘出身乐坊,也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名角儿,能被“爹爹”那样的人看上,舞艺绝对超凡,况且“我”以前可是她的“得意门生”,谨记老师的教诲总该没错吧! 接过雪谦递过的香茗,我也跪坐下来,将那盏精致的陶瓷杯放到三娘面前。这会儿的我倒也放轻松了些,想想刚才我还真有点儿后怕,也不知道那一刻哪里来的大义凛然,竟然做了“慷慨赴义”的准备?那恶婆娘摆明是早有准备,趁机抓我的小辫子找我的茬,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倘若三娘不出现,那么粗的藤条落在身上,哪里还有我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喝茶的份儿?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该不是被你二娘刚才那阵势给吓着了吧!她无理取闹惯了,你别在意。”三娘小呷了几口清茶,继续道,“对了绫可,在百合谷可有勤加练习三娘教你的歌舞吗?” 我轻轻抬起头,恰对上了三娘询问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哦,舞啊,”该死,我从小到大也没跳过什么舞,难不成我要把幼儿园时跳的《北京的金山上》再展示一遍?就是我肯跳,还不知道三娘肯不肯看呢!怎么办?装病拖延?我瞥了眼三娘满是期待柔和的眼神,撒谎的心思垮了一半,暗骂自己没用,咬了咬唇,豁出去了我,“咳,有,绫可每天都要把三娘教的霓裳舞跳一遍。” “什么舞?我只记得我还没把赵仪主的金盘舞教完呢!霓裳舞是何舞?三娘有教过你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呢?”三娘皱着好看的眉头,若有所思。 我总算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笨啊你,你咋不说兔子舞呢?霓裳羽衣舞是唐朝的,那是杨贵妃的专利,现在是在五胡十六国的前秦,南方是东晋王朝!我真想锤一锤这糊涂脑袋,关键时候总是给我掉链子! “三娘别想了,是我刚才说错了,霓裳舞是我从别处听来的,觉得名字好听就记下了,没想到刚才就顺口说出来了,三娘别生气,绫可天资愚笨,总不能领会其中的奥妙,不能像三娘舞的那般绰约,只一支金盘舞就让绫可头疼了,绫可是断不能再分心去学其它的歌舞了!”我装作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低头将丝帕放在手里揉搓。 “嗯,霓裳舞,听名字是不错,改天我们不妨学学这支舞。你呀,三娘只是觉得好奇,你却自责起来了!这天色不早了,你一天舟车劳顿,也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只是记得明天到我的暖芳阁,我把金盘舞的另一部分教给你!”三娘轻拍了下我的手背,低低嘱咐了几句便转身朝外行去。 我答应着,将三娘送至门外,看着三娘亲切的笑容和优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心中却悄悄的叹出了一口气。薛家到底有多少恩怨是非纠葛,恶婆娘恶语相向,三夫人温柔娴淑体贴备至,薛家的大小姐在这个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想着,只是这半天的生活竟像耗掉了我半生的气力,捉摸不透索性丢开,不知明天醒来还有什么别的花样等着我呢!我摇摇头,抚着门框挪进屋去。 “小姐!别出神了,快来!一会儿你还要到三夫人那儿去呢,这可是你答应夫人的!”雪谦仰着天真无邪的笑脸,冲我抖了抖手中的帕子。 我翘翘嘴角,很无奈的坐到妆奁前。睡意尚存几分,眼皮还不住地打架就被这丫头从床上硬拉起来,原来小姐的生活也没那么好过。 “小姐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不用妆扮也光彩照人。”雪谦一边给我梳头,一边美滋滋地说,我心不在焉的随声附和,眼皮却是不住的打架。 “小姐,这套月白缎子的衣裙若配上去年小姐生日时大夫人送的那支白雪琉璃簪应该就更完美了。”雪谦替我绾着发髻随口道。 “白雪琉璃簪?”我带着困意低低重复了一句。 “是啊,就是它。”雪谦说着便从我的妆奁之中拿出一支簪子。 通身洁白,带着翡翠般的通透,簪头是一连串形态各异、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刚从云中飘落下来,不曾沾染尘世的泥泞,精雕细琢,连细小的纹路都是别致非凡。 瞬时困意全无,“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蛾儿雪柳应该也不会脱俗至此,白雪琉璃,晶莹如白雪,剔透若琉璃。 “小姐,你又发什么呆了!” 我猛地抬起头,雪谦已经笑嗔着把白雪琉璃簪插到了我的发髻上。 “说起这支簪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雪谦动作慢了下来,纤眉皱了皱。 “什么事?”我看着铜镜里雪谦拧起的眉毛,心里一股寒气直冒,为数不多的经验告诉我,这丫头一皱眉准没好事。 “当然是大夫人啊!”雪谦替我抿着鬓发,也看向铜镜里的我,“小姐,从我们昨天归来到现在,你都还没有去问候大夫人呢。虽说大夫人绝不会像二夫人那般计较,可她毕竟是你的娘亲呀,哪有女儿不去给娘亲请安的理呢?所以小姐,无论怎样,你都应该先去‘乐薇堂’走一趟!”这丫头到是一心一意为我着想。 我想了一瞬,点头道:“对,当然应该!只是昨天让二娘那样一搅局,给忘了。吃过早点,我们先去看娘亲,再去暖芳阁找三娘学舞也不迟。”我捋顺衣摆,将腰间的丝质飘带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坐到小厅的竹椅上,自斟自饮,细细品起茶来,雪谦则忙活着为我将早点摆好。 早点不奢华,却很别致,一碗银耳百合莲子粥让我喝得很尽兴,几道点心口感特别,名称新颖,诸如:翠柳糕、映雪梅、凤求凰、蜜珠飞燕芙蓉饼……让我好好美餐一顿,肚子里的馋虫过了回瘾!天大的事也比不过吃饭,只有吃饱了有了力气我才有心思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考验”。 “女儿绫可给娘亲请安!”我虽低着头,但也抵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瞥了几眼这位在雪谦和众人口中“赫赫有名”的大夫人。她的确是一位很端庄雅贤、同时又极具威慑力的贵妇人,三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衣着穿戴与恶婆娘、三夫人也不尽相同,恶婆娘世俗,衣着以艳色为主,首饰更是一箩筐的戴,非金即银,借以展示她“尊贵无比”的薛家二夫人的身份;三娘穿衣则以喜好为主,金簪步摇也只是点缀一二,凭她浑然天成的气质与美貌,多加修饰反倒画蛇添足了;而大夫人,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衣着不华丽却也不简朴,但却恰当的展示了她薛家女主人的地位,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充溢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不愧是名门之后,只看一眼就能准确的定位她是“母仪全府”的贤内助! “哦,是可儿啊,快到娘亲这边坐下!是昨天归来的吧,可曾见过老爷?”娘亲脸上的和蔼让我暂时忘却了拘谨,我捡了张靠近娘亲的堂椅规规矩矩的坐好,然后不紧不慢的回答了她的问话:“是的,娘亲,可儿昨日已见过父亲,只是父亲昨天有贵客来访,可儿不曾与父亲多聊。今早听雪谦说,父亲一早便入朝了,可儿只好等父亲回来再去请安了!不知可儿离开的这段时日,娘亲的身体可好?可儿十分挂念!” “为娘身体很安康。”“娘亲”对我柔柔一笑,“不过,我听紫蕊说,二夫人昨天又去找你麻烦了?可儿,你记住,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始终是长辈,是你的二娘,况且,她一直以为让她饱尝丧子之痛皆因你而起,怨恨之心也是有的,只有你万事多加小心,莫再顶撞于她,以和为贵才是!”娘亲低头呷了口茶,用帕子轻轻沾了下嘴角继续道,“可儿,你昨日可是撞见了老爷的客人?”还不等我回答娘亲便又说道,“听说老爷为此大为生气。你要记住,作为薛家大小姐,怎可像村野乡姑一般抛头露面?爹娘让你少见外人是为你好,你要明白!”娘亲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温柔中带着些许严厉,口气不容质疑。我知道,其实我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微张着嘴哈了半天气愣是寻不到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只能作出她希望的肯定的回答。只是,让我纳闷的是,“爹爹“生气的原因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雪谦大概是发现我又在“神游八方”了,就偷偷的碰了下我的手,提醒我大夫人还在等我回话。 “是,女儿记下了!”我温顺的答道,不让解释我索性不解释,反正训也训过了,我老实受着就是。 娘亲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端起手中的杯盏,细品起清茶。我告了退,带着雪谦“撤”出了乐薇堂。 细细琢磨了娘亲的话,其中有一些是不乏道理的,不过有一点我却不甚明了:我让恶婆娘饱尝丧子之痛,这是我与她结下怨恨的原因? 正文 第10章 弹琴吐韵(一) 离开乐薇堂,信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我满肚子疑惑,越想就越纠结,终于忍不住“琢磨”的滋味儿了,就去央求雪谦,让她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小姐,别问了!是你亲口说的不让我再提这件事情的,何况,老爷夫人也下过死命令,说谁要敢再提此事,就乱棍轰出府去,你就饶过雪谦一命吧,雪谦还想继续留在府中服侍小姐呢!”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明明是我求她,这下反到成了她求我了。 既然是“我”叫她不再提的,再问下去难免会让人起疑。不过,结下恶婆娘这个冤家,我就是腹背受敌,若不想糊里糊涂的就“英年早逝”,以后就只能凡事小心翼翼。 “好了,不说就不说嘛,干嘛弄得像我要吃了你似的,怎么,这么急着表忠心,是不是看上哪个好主子,要甩了我去攀那高枝儿去了?”雪谦听罢我的话,刚刚因着急而泛红的小脸瞬时变得惨白,她瞪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充满委屈和无奈的看着我,小巧的玉牙紧紧咬着下唇,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辩解却因激动而吐不出半个字。 “逗你玩的,还认真了,就算你愿意走,我还不肯呢!何况,本小姐有自知之明,哪个主子对你能像我对你这样好啊?”我把头一斜,狡黠的看着雪谦,她终于破涕为笑了,不容易啊,我暗暗吐了吐舌头,我以后可再也不敢惹她了,跟她开玩笑怎么比捅了马蜂窝还要命! “不跟我别扭了?那我们去暖芳阁找三娘吧?”雪谦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用丝绢拭去脸上的泪珠,微微一笑。 “嗯!” 终于雨过天晴了! 雪谦在前头走着,追着一只彩蝶在园中跑起来。我笑看着她,放慢了步子跟在后面。 转过一处假山,一片花海现于眼前,争奇斗艳,瞬间芳香四溢,千朵万朵压枝低。俯身摘了一朵,正凑到鼻下嗅着,忽闻一阵银铃般的笑语:“哈哈哈哈……二夫人又没得逞是不是?我早就知道,她哪里是我们夫人和大小姐的对手!”听着很是痛快,二夫人不是我与三娘的对手,话中的意思好像是我们占了上风,孰不知,我的屁股差一点儿就和藤条来一个“亲密接触“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这位姐姐是不是希望我死得更惨! 我四下寻找声音的出处,转过回廊,一个娇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在她对面站着一头香汗的雪谦。 “雪谦,你怎么在这儿啊,要我好找!”我一看到雪谦那阳光明媚的脸,就没好气的抱怨道。 “朵儿给大小姐请安,见过大小姐!”这小丫头到是机灵。朵儿,想必这就是三娘的贴身丫鬟了。雪谦给我备过案:跟着大夫人的是紫蕊,恶婆娘身边的是妙霜,三娘的侍奉丫头就是朵儿了,加上我房中的雪谦,她们四个可以称得上是薛府中资格最老的丫鬟了,在下人中都树有很高的威信。当时我就笑喷了,这不是华府春夏秋冬四香的翻版吗?敢情哪个年代都有吃香的仆人,依仗靠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朵儿就不必行礼了。三娘可在?”我笑涔涔的问道,顺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夫人在房中等候小姐多时了,朵儿也备好了上等的茶水来侍奉大小姐呢!”白白净净,伶伶俐俐,干干脆脆,一看就是个干练的小丫头。 “那我先进去了。”我冲着朵儿应了一声,随即板下面孔故作正经道,“雪谦,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你却在这里和朵儿玩笑,就罚你在廊中待着,不准进屋!”雪谦一脸不惑,皱了皱眉,要开口解释什么,却被朵儿拦下。 “谢谢大小姐!”朵儿笑着福福身。 “看我被罚你还落井下石,你这丫头真是欠打!”雪谦冲着朵儿嘟起嘴。 我与朵儿对视几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你当真以为大小姐罚你啊,小姐给我们空闲闲聊呢!你啊,真是!”朵儿用指尖点着雪谦的额头,犟着鼻子教训。雪谦用手摸摸额头,笑的越发腼腆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一个憨厚,一个机灵,这俩丫头也算互补了。 “说悄悄话我不管,只是小心隔墙有耳,‘危险地带’莫要涉及,以免给本小姐惹来‘杀身之祸’!”我一脚迈进了门槛,回过身,手臂平放颈下,做杀头状,惹得两个小丫头“咯咯咯”笑个不停。 “朵儿明白。小姐和夫人若有事,就随时吩咐我们,我和雪谦在门外候着!” “嗯,去吧!” 朵儿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牵过雪谦的手,二人有说有笑的坐在了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