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 1 章   颜辞拿出手机看了看,离飞机起飞还有十五分钟。空姐们已经开始提醒乘客们关闭各种电子设备,她把手机关机放进口袋,透着窗边的遮阳板往外看。
  其实停机坪并没什么好看的,除非是对飞机非常有兴趣的人。颜辞不是第一次搭G航的航班去A国,这是她在A国作为交换生的第三个学期。
  颜辞漂亮聪明,家境良好。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因此对于毕业后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就业对她而言区别不大。只是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孩子,父母的意思还是留在D市找份稳定的工作就好,毕竟D市也算得上国内的一线城市,不至于埋没了她。
  颜辞无所谓,反正她到哪儿都不会委屈了自己。她没有男朋友,身边对她有意思的人不少,但她总是兴致缺缺,害怕一旦恋情没有结果连朋友都没得做。
  死党说她这是缺乏责任心的表现,想想也对,她讨厌承诺的束缚,不愿意负担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飞机顺利起飞,她昨天和好友们玩了通宵,很快就进入梦乡。
  迷糊中,她感觉到机身猛烈的晃动,她直觉出事了,努力想要挣开眼睛却徒劳无功。接着,在周围人凄厉的尖叫哭喊声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她有些困难地挣开眼,就像每个周一去上课的早晨一样。
  大概是闭着眼的时间太长,颜辞半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四周的光线。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零星有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里落下来。
  她不由生出不祥的预感,上下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后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原本穿着衬衫长裤的她现在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更重要的是这小胳膊小腿根本不属于那个二十四岁的她。
  她醒来时是坐在地上,她试着站起来,跳了几下,发现这具身体很健康,除了衣服稍微有些被土蹭脏了。
  看看四周的环境,她心底阵阵发寒。
  她站着的地方应该是盘山公路的一部分,不但有树,不远处更能隐隐看得见道路的痕迹。她不是很确定,那些路看起来跟她印象中的差别很大,不像水泥或是石砖铺就的,倒像是用某种光滑的材料修造的,因为阳光洒在上面居然熠熠生辉。
  如果说这不是森林值得庆幸——毕竟她没有多少野外生存技能,那么可视范围内没有人烟和渐渐暗淡的天色无疑是颜辞目前最大的麻烦。
  她下意识地往那条路上走,虽然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在陌生的地方以用一个陌生的身体醒来?但不论如何,只有走到有人的地方才可能解开这些疑问。
  走到路上她才发现这哪里是路,简直可以说是星光大道。整条路就是用一整块透明光滑的晶体打磨出来,没有拼接,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她摸了摸,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微微带着温度。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她皱着眉头,没听说有哪个国家研制了这么先进的材料用来铺路啊……
  正在她低头沉思之际,前面突然有刺眼的灯光照射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
  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一个不过八/九岁的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
  男孩的头发是纯正的黑色,而男人的则带着点褐色。两个人的五官看起来是华裔,但似乎面部轮廓深刻了许多。
  莫非是混血?颜辞心里琢磨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中文还是英文。
  那个男人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接着满脸欣喜的样子。小男孩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她,甚至和她对视的时候还会抿着嘴笑笑。
  她忽然想到现在自己也是个小孩子,如果那个男人有不好的想法,那她几乎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戒备,往后退了几步,万一真有什么,她也方便逃到林子里。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不知道哪个国家的鸟语;第二反应是怎么回事,她居然听懂了意思?
  男人问她,“你是谁?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她还震惊于自己能听懂,没有马上回答,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他们的语言。
  小男孩见眼前这个精致的小女孩愣愣的,也跟着问了一句:“你也是来给小豚猫找果子吃的吗?”
  真是见鬼了,颜辞在心里骂了一句,她非但听懂了,而且脑子立刻浮现出有关小豚猫的信息。
  一种被人类饲养的宠物,长得像猫,但是可以在水里呼吸自由活动。最不可思议的是,它不吃鱼,吃的是某种红色的果子。
  大概对着小孩比较容易放下戒心,她试着说了一句,“不是,我刚睡醒就在这儿了。”
  听着和他们说的语言一样,她悲喜交加,交流是没问题了,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莫名其妙会了一门外语和乱七八糟的知识?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弯下身子温柔地问,“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颜辞飞快地分析了下利弊,以她目前的条件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如果跟着这对父子离开,或许会有不知名的危险。
  坐着等死还是冒险试一下,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好的,真是麻烦你们了。”
  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妥。这具身体年纪还小,淡定地说出这么大人样的客套难免显得怪异。为了不让人再起疑心,颜辞假装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男孩一听颜辞和跟他们一起回去,两眼立刻亮闪闪的。他征求地看了看男人,见男人微微颔首,他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
  颜辞没有拒绝,小孩子眼里哪里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她记得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还不是经常追着男孩子满操场跑,逮到一个好看的就亲一口。
  小男孩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高兴地拉着她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
  男人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深沉的眼眸里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看到他们将要乘坐的“车”的时候,颜辞惊得下巴险些掉下来。
  一个圆球状的金属物体漂浮在地面上,大小看起来只有普通轿车的一半。
  是磁悬浮原理吗?这是颜辞绞尽脑汁唯一想到的解释。但据她所知,那不是也只应用于公共交通工具么?
  她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啊?突然想到前几年的3D大片《阿凡达》,心顿时凉了半截,不要告诉她这里其实不是地球,她还要跟一群不知名生物打交道啊。
  颜辞的脚步不免慢了下来,小男孩转头,见她咬着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以为她是第一次见到最新款的飞车,非但没有笑话她,还贴心地安慰说:“别害怕……这是我爸爸上个月刚买的,比前几代安全性提高了许多。一会儿你坐进去就知道了,很舒服的。”
  看到两个人站在车旁边窃窃私语,男人眼底染了几分笑意,绕过他们准备启动车子。
  颜辞眼角的余光一直瞄着男人,确定他已经坐进车里,她才踮起脚凑到小男孩耳边小声问了一句,“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小男孩慌忙侧过脸,耳根微微发红,从来没有女孩子和他这么亲密过。
  “七月二十号。”
  她有点好笑,这个小孩子脸皮还真是薄得可爱。“哪一年的七月二十号?”
  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可见颜辞白里透红的苹果脸期待地看着他,原本的疑惑消散得干干净净,急急回答说:“4015年。”
  我去,颜辞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虽然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自己坐飞机坐到两千年之后还是hold不住。
  怎么办,她要如何在这么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傻眼的她顺从地跟着小男孩上了飞车,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的家人朋友呢?过了两千年估计连灰都不剩了吧。何况还有个问题,这里还是不是地球啊?两千年前就人口膨胀,资源匮乏,两千年后说不定人类已经移居到别的星球上去了。
  “我帮你把安全带系上吧……”小男孩的声音拉回陷入沉思的颜辞,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坐到了车里。
  自从知道了现在是两千年以后,看到再神奇的东西她也可以勉强保持面上的镇定了。这辆车外面看着小,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三个人分两排坐着,剩下的空间还挺宽敞。
  所谓的“安全带”则是像光束一般,没有实体的带子贴在身上。可一旦她往前倾超过了一定角度,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把她往后拉。
  咦,还真挺好玩的,颜辞苦中作乐,忍不住又试了几次。
  小男孩在一边咯咯笑着,“很有趣对不对,我也喜欢这样做。”
  她听了讪讪地停下来动作,搞什么,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居然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一样恶趣味。
  为了转移自己的尴尬,她没话找话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顾生一。”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从后视镜里瞅开车的男人,见男人不像反对的样子,他又兴奋地补充了一句,“出自一句很古老的词噢。”
  颜辞以为他在考自己,想也没想就回答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顾生一顿时呆住了,随后又委屈地看着她,“没错……”他本来想着在这个刚认识的小女孩面前炫耀一下的,毕竟现在很少人的名字像他一样源自三千年前的古汉语了。
  早知道就直接说出来了,卖什么关子啊?他在心里后悔得半死,脸上自然也流露了几分。
  颜辞看在眼里也有些愧疚,毁了人家小朋友表现自己才学的机会真是太不厚道了。为了弥补,她又问他,“我的名字是颜辞,你知道是出自哪句诗么?”
  小男孩刚开始还挺兴奋,然后表情越来越纠结,一双大眼睛也渐渐黯淡下去。他紧紧拽着衣角,觉得自己的表现真是挫爆了。
  正当气氛逐渐变得尴尬,前面开车的男人突然插/进话来,“是不是‘朱颜辞镜花辞树’?”
  颜辞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不然她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郁闷的顾生一。
  顾生一崇拜地看着他爸爸,接着又回头显摆般地和颜辞说:“我爸爸超级厉害的,他知道很多用古汉语写的东西。”
  她附和地点头,心想顾爸爸相当于两千年前会甲骨文的大咖吧。不,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文化大佬不会给孩子取名都引用甲骨文编著的文献,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说得出某句甲骨文的出处。
  正和顾生一说话的颜辞并没有注意到顾爸爸一直透过后视镜打量她,神情似悲似喜,嘴里微不可闻地呢喃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上部 第 2 章   车子行进的速度很快,却很稳,一点颠簸都没有。更奇妙的在于,虽然没有车窗,但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车子外边的景色。不单只限于两边车窗的范围——也就是说,车子仿佛是个透明的玻璃360°罩住他们,偏偏从外部看只是个圆形金属体。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停了下来。
  顾生一急急跳下车,绕过车子替颜辞开了车门,活脱脱的一个小绅士。
  当然必须忽略他瘦小的身板,还有努力举高也只能搭到车门一半高度的的手。
  颜辞心里憋着笑,配合地先伸出一只小短腿着地,优雅地侧过身子下了车。
  顾生一几乎是同时连忙放下了手,脸有点涨红。好险呐,他差点就支持不住了。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走过去牵着颜辞的手。
  顾爸爸已经开好门站在那里等着他们,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慈爱。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眉飞色舞地和身边的小女孩说着什么,恍然像是三十年前的自己。
  视线不由落到颜辞身上,他微微皱起眉头。女孩的相貌看着应该是纯种世家出生,讲话的口音带着北边的腔调。教养良好,却一点娇惯的脾气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孤零零地被丢在荒山野岭的郊外?
  把疑惑放在心底,他笑着让顾生一带颜辞去他房间玩。
  且不说房子里的装潢设施是如何让颜辞大开眼福——她注定要当一只土包子——先说顾爸爸脸色凝重地进了书房,在书桌上点了几下,立刻出现了一个内嵌的电子显示屏。
  他点开联系人,选择和粤州第一医院的院长陈广通话。
  一分钟后,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显示屏里。
  “嘿,家康,好久不见了,近来怎么样?”陈广属于气质型男人,笑起来隐隐看得见两个小梨涡。
  “挺好,你呢?”顾爸爸顾家康说道。
  “我看你是贵人事忙,大家的聚会你从来没有参加。可怜的阿南,估计已经忘记我这个陈叔叔长什么样了吧?”陈广半真半假地埋怨着。
  “有机会再说。”顾家康不为所动,“今天找你是有急事。”
  陈广冷哼了一声, “有急事才想到我,你还真是有脸提?”玩笑归玩笑,他还是认真问了句,“什么急事?”
  “我需要你帮我为一个小孩弄个身份,全新的户籍。”
  “男孩女孩?”
  “女孩。”
  “不可能!”他话音刚落,陈广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为什么?”顾家康还是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陈广见他来真的,也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
  “家康,你知道在华夏国制造一份完美的身份有多难吗?我们需要父母的身份证明,亲子鉴定书,各个年龄段的疫苗注射记录等等。我实话跟你说,如果是男孩,不是不行。就凭我们俩的交情,多花点钱的事儿。可你说的偏偏是女孩……你不是不知道现任总统是鹰派的张媛,她在男女比例问题上一向走的是强硬路线。上任的七年,国家的男女比例生生被她从12:1提高到15:1。除了每个女性必须登记在册,她甚至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每年实地检查全国女性的真实状况。风声这么紧,我去哪里给你弄个小女孩的身份?”
  顾家康不为所动,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我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
  见陈广神情一滞,他又说道,“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不介意提醒你——当初弟妹怀孕的时候……”
  “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陈广连忙打断了顾家康的话,明明只有一个人在办公室,他还是心虚地往房间里巡视了一周,“你不是说过不再提这件事吗?”
  顾家康得到了他的应承,心里大石落地,悠哉悠哉地说:“你早点同意我就不会提了。”
  “敢情还是我的错了?”陈广苦笑一声,“既然要做身份,好歹把小姑娘带过来给我看看吧?”
  顾家康想到颜辞惹眼的样貌,有些犹豫,“你们医院晚上人多么?”
  陈广这下真的忍不住给了好哥们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到底招惹上哪路货色了,连见人都不可以?”
  “那我一会儿直接上你办公室,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最好不要让太多人见到她。”接触到对方鄙视的眼神,“等下你见到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激起了陈广的好奇心,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是怎样的小女孩让他一向冷情的好友低头向自己寻求帮助,甚至不惜押上了两人的交情。
  
  顾家康关闭了显示器,锁上书房,走到顾生一的房间。门虚掩着,他悄悄地往里看。
  两个小人正坐在特制的儿童毯上,专心致志地一起研究某件玩具。颜辞大概年纪太小,只是认真地盯着顾生一示范的每个动作。
  他的心顿时软成一片,不忍心打断这一副美好的场景。
  顾家康根本猜不到,此刻看着乖巧不已的颜辞已经濒临暴走的边缘了。
  一进房间,满屋子不认识的高科技看得她嘴角抽搐。简单扫了一圈,她会的似乎只有一个拼图——还是两万片无字母的。
  尼玛,真是对她智商极大的羞辱。
  可能她面部表情太扭曲,惹得顾生一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吞了吞口水,“就是肚子有点饿了。”
  顾生一一点怀疑都没有,还分外自责待客不周。往墙上按了两下,一个笔记本大小的冰箱样式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吊落了下来。
  打开“小冰箱”,里面的容量比现代那种拉门式冰柜的容量还大。他献宝般把吃的喝的都拿出来给颜辞挑选,后者的嘴角抽啊抽啊也就麻木了。
  幸好大部分吃的她都认识,颜辞没追求地有了点心理安慰。她剥了一颗糖,嗯,糖纸画得好复杂,看不懂。
  味蕾刚碰到糖,她的小脸就纠成一团。这是什么奇怪的糖?像是包含了灰尘,汽油,土地,岩石混合物的味道。
  颜辞想吐出来又因为礼貌问题不好意思,最后眼一闭直直咽了下去。
  “这……这是什么味道啊?”她缓过劲来,掐着嗓子问。
  “卡特莱星球味的妙妙糖,全国销量第一。”顾生一明显是在模仿广告词,他同情地看着颜辞,深深觉得以后要好好对待眼前的小女孩。真是太可怜了,连妙妙糖最经典的口味都没有尝试过。
  什么?销量第一?颜辞全身抖了抖,这种鬼味道居然有那么多人喜欢?她越发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地球,不然怎么会流行这么诡异的糖果?
  还有那个卡特莱星球是什么?她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可除了对妙妙糖有点印象外,压根儿没有卡特莱星球这个关键词的存在。
  星球也有味道么?她在心里默默嘀咕,下定决心坚决不问顾生一。谁让她已经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丢尽脸面了——小男孩没掩饰好的怜悯说明了一切。
  又随便尝了几样零食,还算正常。顾生一见她对吃的没了兴趣,强烈推荐她和他一起玩新买的“九连环”。
  颜辞眼睛一亮,九连环好啊,她知道那个东西。哈哈,一会就等着看她如何秒杀小屁孩,挽回作为成年人的一点颜面。
  她满脸期待地望着顾生一,见他拿出了一个像魔方似的东西。材料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根据顾生一的动作可以推断出伸展性,柔韧性都很好。
  因为小屁孩两手十根手指飞快地在“九连环”上拆分组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顾生一硬是做出了一个巴比伦空中花园的模型。
  “这……这是九连环?”颜辞看得目瞪口呆,连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了。九在哪儿?连环呢?
  “是啊……”顾生一像是习惯了颜辞的大惊小怪,极有耐性地解释说:“古文明的八大奇迹加上现有的地球,就是九连环了。”
  颜辞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了,她确实身在地球,却是一个比原来发达得多的地球。
  “诺……”顾生一瞧她还是愣愣的,把九连环展开成平板电脑大小的纸片状,点击上面红色的小点,示意她仔细看。
  颜辞凑近一看,居然是八大奇迹和地球的模型图。立体逼真,纤维毕现。
  “必须……完全做得和这些一样吗?”她艰难地开口,不得不承认以她的能力做不到啊。
  “当然啦,而且要在三分钟之内。”顾生一毫不留情地继续用真相打击她,“不过你别担心,我也是练了好久才学会五个的。所以只要你多花时间,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五……五个?颜辞觉得一口血梗在喉咙口,孩子,你是存心打算气死两千年前的“老祖宗”是吧?
  顾生一往她身边靠近了点,“你先看我做,不行的话一会我把说明书调出来示范给你看。”
  ……
  顾家康敲了敲门,两个孩子听到了都抬头看他。
  “你们俩收拾一下,我们需要去个地方。如果肚子饿的话,阿南记得一会儿带些糕点在路上吃。”
  顾生一点点头,又小声对颜辞解释说,“阿南是我的小名,你以后可以也这样叫我。”
  颜辞嗯了一下,冲他笑笑 。低头看看自己有些脏乱的衣服,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顾家康有没有替换的衣服。
  说了吧,似乎太得寸进尺了。人家只是路过好心帮忙,自己还要求这要求那;不说吧,再顶着这一身出门实在不太礼貌。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顾家康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颜辞,家里还有新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换上。”
  颜辞忙不迭地点头,这简直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原本她以为是顾生一的新衣服,结果到手发现居然是条小女孩的白裙子,父子俩则暂时离开房间等她换衣服。
  裙子很合身,她不知道哪里有镜子,有些别扭地打开门。
  “请问有镜子吗?”
  顾家康第一眼看到她就愣住了,眼睛发涩。如果当年没有那个意外,现在也会有个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娇滴滴地喊自己爸爸……
  顾生一的反应直接多了,“哇……小辞你好漂亮啊!”
  颜辞被他一脸毫不掩饰的赞美感动了,两手提着裙角行了个西方宫廷礼。顾生一眼睛都直了,又萌又呆傻。
  不知道顾家康做了什么,一面高清晰度的全身镜出现在墙上。虽然没有实物,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照出他们的样子。
  颜辞走近,仔细端详着自己。
  黑头发黑眼睛白皮肤。五官长得和自己小时候有六七分像,只是更为精致。她摸了摸脸蛋,细嫩的肌肤触感特别好。根据身高,她推测“自己”大概五六岁左右。
  不幸中的万幸,她没有变成奇奇怪怪的样子。
  等三个人都上了车,顾生一才后知后觉地问顾家康,“爸爸,你哪来的小女孩的裙子?”
  顾家康答非所问,“你把糕点拿出来和颜辞一起吃吧,一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上晚饭呢。”
  顾生一小孩子心性,哪里还会去追根刨底。喜滋滋地在座位旁边按了几个键,从座椅扶手上立刻伸展出两个小餐桌架在他和颜辞的胸前。
  颜辞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发现顾家康的避而不答。说来也是,顾妈妈似乎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说顾生一有个妹妹跟着妈妈?她默默脑补着剧情,看顾爸爸长得这么好,年轻的时候一定很风流,各种种马,最后伤透了顾妈妈的心。顾爸爸想要挽回,可顾妈妈宁愿怀着孩子也要远走他乡。所以顾生一不知道那个妹妹的存在,顾爸爸偷偷买了一堆小女孩的衣服渴望有天能够一家团聚,破镜重圆。
  啧啧,真是既天雷又狗血。
  她一边赞美自己的想象力,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顾生一推荐的玫瑰糕。话说她还担心两千年后的人类只用喝营养液就行了,幸亏他们没有放弃对美食的追求。
  
  车子开始驶入了市区,吃饱喝足的颜辞精神十足地开始透过“玻璃罩”打量这个世界。
  街上的楼房看着还挺正常,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建造的。
  交通工具倒是特别得很,除了类似他们开的悬浮车,还有不少带着“翅膀”的车在空中飞着。
  道路全部都是用那种发光的材料铺筑的,从地表直到大概二十层楼的高度。
  奇怪的是,街上看不见自行车摩托车,却有几辆马车突兀地在路边慢悠悠地走着。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路上的行人不少,但绝大部分是年轻男性,而且粗略扫去,身高长相什么的整体都不错。
  两千年后的人类确实进化了,她不由感慨道。只不过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老人都去哪了,车子进入市中心已经二十分钟了,可她别说老人了,就是年纪大点四十岁左右的人都没有。
  莫不是年龄稍微大点的人都被送到某个地方统一看管起来,或者偷偷处决掉了?
  颜辞成功地用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到了,她强迫自己不要瞎想,把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去,比如商店名字广告牌什么的。
  早在顾生一的房间里,她就发现这个国家的文字和古代的繁体字基本一样,只是多了不同的写法。
  她不确定这个身体会不会写繁体字,但起码自己是看得懂的。
  这一观察就瞅出了不对劲,“**银行”,“**钱庄”,“**杂货铺”,“**当铺”,“**饭馆”,“**客栈”……大部分店名她都能明白意思,即使是奇怪的半文言。
  可有些她就不懂了,比如“**男子美容院——提高你追求女神的成功率”,“**男子服装店——最新最潮的男装让你在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男子技巧训练馆——我们的宗旨是尺寸不够技术凑”……
  她纳闷地想着,莫非如今社会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哪怕是这样,她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诡异的不安在颜辞看到一群游/行的男人高举着标语“张媛你该下台了,我们要婚姻,我们要李娅的10:1”时终于有了解释:
  尼玛,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到哪儿去了? 上部 第 3 章   发现颜辞直勾勾地盯着那群游/行的人,顾生一自告奋勇地充当起了解说员。
  “张媛是我们的现任总统,爸爸说即使是在以维护女性权益为主旨的鹰派,她的思想也比较偏……”他歪着脑袋脸皱成一团,“呃……偏……偏左。”
  “偏左?”颜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感觉貌似不是她熟知的那个意思。
  “大概就是说她坚决反对男女平等,是一妻多夫制的倡导者。”
  “一妻多夫?”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信息量真是太大了。
  这下连开车的顾家康都忍不住回头看颜辞,听到最基本的常识居然一脸茫然惊恐的样子,她到底是什么人,在哪个犄角旮旯长大的?
  “一妻多夫就是……”
  “我知道一妻多夫是什么意思。”颜辞打断了顾生一的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一点。“李娅的10:1又是指什么?”
  “那是前任总统李娅的竞选口号,她效忠的鸽派在当权的五年时间内,把国家的男女比例从14:1下降到12:1。可惜后来她的私生活出了点问题,主动辞去总统的职位。”顾家康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眼底对颜辞的疑惑渐渐加重。
  “是什么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顾生一急忙抢答,“她的丈夫在外面有了情妇,被华夏日报社登了头条。”他邀功般冲颜辞扬扬下巴,“爸爸说好男人就要一心一意只爱妻子一个人。”
  顾生一没有说出口的是,他爸爸还说了,“好女人也要一心一意只爱丈夫一个人。”
  颜辞还来不及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就被正经得不得了的顾生一逗笑了。一个小孩子似模似样地说着大人的承诺,她没有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或者像个怪阿姨一样捏捏他的脸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顾生一委屈极了,“我说真的,我将来一定会是个好丈夫。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用阿若博士的名义发誓。”
  “啊?”颜辞脑海里对“阿若博士”四个字隐隐有些印象,似乎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若具体想要知道“阿若博士”是什么人,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懂就要问,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丢脸丢着丢着也习惯了。
  “阿若博士是谁?”
  顾生一越发同情颜辞,这个小女孩一定有个凄惨的童年。因为他最爱看的《青梅的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这样,从小被人贩子拐卖。没坐过飞车,没吃过卡特莱星球味的妙妙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对很多东西一无所知。
  “阿若博士是个天才,她毁灭了人类,又为人类的新生创造了机会。”
  这个问题太深奥,顾生一明显驾驭不了。于是顾家康决定亲自上阵,提前教授他们一些历史知识。
  “差不多两千年前,阿若博士在人类遗传基因研究上有了重大突破。随后因为她的选择,在接下来的五百年里,整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段黑暗的历史至今依旧是鹰派和鸽派竞选时必须辩论的焦点,可不管哪个政党,都把阿若博士奉为神明。”
  颜辞和顾生一全神贯注倾听的样子让原本打算点到为止的顾家康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其实在联合国公布《新婚姻法》之前,阿若博士的名字在很多国家都是禁忌。在大陆板块重新合并之后,以我们国家为头发起了一场文化/大清/洗运/动。世界上有关阿若博士的资料被销毁殆尽,凡是和她相关的人不是终身囚禁就是秘密处决。正是因为这样,以至于现在的学者对阿若博士无史可查。虽然史学界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但不可否认,她在人类遗传学上的造诣至今无人可以超越。”
  见两个小家伙还意犹未尽的样子,顾家康难得笑弯了嘴角。“你们不要急,等上了学,《地球史》这门课绝对会把一切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他通过后视镜打量着颜辞,说道:“颜辞,你的爸爸妈妈呢?”
  她早就准备好了答案,很顺溜地回答说:“我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颜辞点点头,表情天真又无辜。
  顾家康半是欣慰半是怀疑,不露声色地问,“那叔叔现在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你同意吗?”
  说是征求她的意见,其实颜辞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小孩,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抱紧顾家父子的大腿,哪里还有更好的出路?
  于是三个人不多会儿便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面前——没有真的高耸入云,只是以颜辞的小身板,把头仰到九十度也看不见建筑物的顶端。
  顾家康停好车后,带着他们俩走到停车场一个偏僻的角落。
  面前是个普通的柱子,内嵌着一个电子屏幕。
  顾家康上前输了密码,验了指纹,扫了虹膜。柱子从中间向两边分开,里面俨然是一部电梯。
  颜辞进了电梯才发现选项并不是楼层,而是各种人名和她看不懂的缩写。
  她看着顾家康按了“陈广”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电梯非常稳,甚至到达目的地也没有瞬间的失重感觉。
  一眼望去,没有臆想中的雪白的墙壁,要么是类似玻璃的门窗,要么是极其少女风的粉色壁纸。深吸一口气,闻到的是淡淡的水果甜香,一点儿消毒水的刺鼻气味都没有。
  这哪里像个医院,分明更适合做教育小朋友的幼儿园。
  颜辞快速扫视了一圈后便乖巧地跟在顾家康身后,不再东张西望。
  没见顾家康用钥匙或者输入密码,三个人却如履平地般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禁。
  陈广早在他们进入电梯的时候就大敞着办公室的门等候,一瞄见模糊的人影,他就喜不自禁地起身迎接。
  他先是给了顾家康一个大大的怀抱,又捶了他两拳,脸上溢于言表的喜悦表明了两人的关系匪浅。
  继而是顾生一,他二话不说直接抱起来往空中抛了几个来回。顾生一一边笑一边喊着陈叔叔。
  他最后才看到站在后边文静的颜辞,怔了片刻,转头对顾家康语焉不详地说:“这次真是亏大了。”
  顾家康眼底染着笑意,介绍道,“陈广,她叫颜辞。颜辞,这是你陈叔叔。”
  颜辞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陈叔叔你好。”
  “好……好,你也好……”被小萝莉萌得一脸血的陈广傻呵呵地回应,有些明白为什么顾老哥舍得大出血了。
  两个小孩子被安置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陈广怕他们无聊特意拿出了一堆玩具。颜辞笑着接过并道谢,心里压根儿就没打算碰那些玩意儿一下。
  开玩笑,这个世界的“玩具”纯粹就是用来打击她的智商的。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正襟危坐地像是在参加某个高级会议似的。土著顾生一倒是不客气,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玩起来。
  为了不让人怀疑,颜辞只好假装全神贯注地“看”顾生一玩。
  趁空正好梳理一下她刚刚知道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目前唯一确定的是似乎由于男女比例不太协调,造成了一妻多夫制存在的可能性。
  她是女的,貌似利大于弊。但问题是,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好感少得可怜。那么多的高科技,那么多的男人,却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
  她想回到两千年前,回到那个属于她的有家人朋友的“家”。
  颜辞正想得入神,忽然头上有片阴影挡住了光线。
  她抬头,听见陈广亲切地说:“颜辞,我叫了个护士哥哥先陪你去做个身体检查,一点都不疼,好吗?”
  说实话,陈广和顾家康看起来也就比她现代的年龄大个几岁。被他们当成小孩哄着,颜辞心里别扭得不得了。
  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好,她甜甜地说道,“好的,陈叔叔。”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生走进来。他喊了一声“院长”,对其他三个人友善地点头。
  “诺……这个哥哥叫孟浩。他负责你的体检工作,一会儿你乖乖跟着他就好了。”陈广牵着颜辞把她交到孟浩手中,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叫颜辞吗?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我是孟浩,你叫我孟哥哥就好了,很高兴认识你。”孟浩大概十七八岁,相貌英俊,笑起来如同邻家男孩般阳光。
  但对于颜辞来说,他根本就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叫“哥哥”就已经接受无能了,还“梦哥哥”?她鸡皮疙瘩起了一手好不好。
  “呃……”她支吾了半天,实在是喊不出口。
  孟浩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为难,好心地解围道:“或者你跟着他们叫我小孟也行,随你喜欢。”
  她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小孟”,孟浩笑着领她去体检。毫无芥蒂的样子让颜辞在心里给了个赞,多么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啊。
  体检的地方离办公室有点远,路上孟浩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
  颜辞既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又要绞尽脑汁试图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成果还不错,起码她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粤州,陈广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帝都安京在北边,距离乘坐最快的交通工具大概一个小时。
  孟浩带她进了一间屋子,正中间有一台巨大的类似宇宙飞行舱的东西。他哄着让她躺进去,说是闭着眼睛只要十分钟就好。
  颜辞顺从地按照他的要求做,体检舱内里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造的,十分柔软,躺上去整个身体舒服得不行。虽然是封闭的,却一点也不憋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可以畅快地呼吸。
  十分钟之后,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颜辞被孟浩抱了出来。
  她立刻清醒过来,声音里带着睡意,“小孟,这样就可以了吗?”
  “还没有,你需要坐在这个椅子上半个小时。”他边说边把体检仓调成个像钟罩一样的形状,示意颜辞坐到中间的椅子上去。
  她坐进去,外面罩着东西,但视线和听力却一点不受影响。
  静静呆了大概有两分钟,她开始觉得无聊,坐着又不能睡,孟浩在旁边认真地记录着什么也没空闲和她说话。
  “小孟,我好无聊,你有没有电影或者书籍之类的可以给我解解闷?”
  孟浩闻言想了一下,不自然地说:“我刚刚正在看有关总统的纪录片,现在手头上也只有这个。不过如果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看的,我可以去帮你找。”
  “不用啦,纪录片也行啊,可以打发时间就好。”
  孟浩走到办公桌后面,颜辞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十秒钟后,她就看到面前的墙壁上出现了清晰的画面。
  现任总统张媛是个很美艳的年轻女人,这是颜辞对她的第一印象。纪录片开始先是介绍张媛的背景,家中老小,上面有七个哥哥。她的母亲来自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张家,有两个丈夫。
  张媛毕业于安京国立大学政治与外交专业,曾在军队服役三年,第一个丈夫即是当时教授她的教官连毅。随后她在生命院义务工作两年,结识了第三个丈夫江子晋。
  至于第二个丈夫,则是她竞选总统时的团队负责人钱煜。
  纪录片里的张媛自信强势,无论是面对媒体记者,还是官员百姓,她永远都给人一副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
  颜辞对她好感倍增,只觉得这个女人一路走来如果不是计划好的,只能说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还有,她未免也保养得太好了吧……按照纪录片里说的,她现在至少四十了,怎么看起来还跟二十四五岁似的。
  两千年后的美容技术一定跟着上升了好几个层次,这是颜辞唯一想到的解释。
  
  而在距离粤州几百公里远的安京,一场激情戏正在总统府邸未央宫里上映。
  ……河蟹中……
  但凡稍微关心政治的华夏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认出男主角是三军总部部长任泽,而女主角赫然是现任总统张媛。
  ……河蟹中……
  在确定身下的人已经到了之后,他才释放了自己。
  任泽满足地趴在张媛身上,舒服得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但这样的美好持续不到一分钟,就被张媛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起来,你太重了。”
  任泽不甘不愿地翻过身,躺在她的旁边,嘟囔道,“真是小气的女人,让我压一会儿又不会怎样。”
  他见对方没有回应,侧过头才发现她已经起身开始穿衣服。
  两手不安分地从背后揉捏着她的双峰,他咬着她的耳朵说:“你还要去哪里?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来一次,嗯?”
  张媛面不改色,拉下他的手,平静地说:“我答应子晋晚上要陪他吃饭。”
  任泽在背后瞬间沉了脸,冷笑道,“现在想起你的丈夫了,和我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时候呢?”
  她套上裤子,低着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如果你对当初说好的交易有意见,我不介意取消合作。”
  对着镜子确定一切妥当之后,张媛没有再看他,或者等他回答,而是径直走向房门。
  她的手刚放到门把上,就听见任泽悲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媛,你当年说过这辈子只要我一个人的。”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毫无感情地回答道,“那个承诺早在你娶了林妨的时候就失效了。” 上部 第 4 章   张媛走到一半就碰见了行色匆匆的私人秘书魏拙,后者一看到她就双眼发亮。
  “总统大人,可算是找到您了。柳家的人又带着亲卫队赖在华夏大会堂不肯走,说是没有得到正式交待绝不妥协。”他把一份文件递给张媛,面露难色,“这是刚刚才送到的,我们的人在粤州和闽州交界的山区发现了两具尸体……初步怀疑是六年前私奔的季家大小姐季嫣和雇佣兵颜愈。”
  张媛快速浏览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通知军方负责人和生命院的治疗师开会,告诉柳家的人今天晚上我会给他们一个答复。”
  “那您一会儿和江院长的晚餐?”
  “先推迟两个小时,记得帮我买份礼物表示歉意。”她拍拍魏拙的肩膀,“好好干,我会和财政部说给你涨薪水的。”
  留下魏拙站在原地欲哭无泪,他哪里知道要买什么哄男人?他是喜欢女人的直男啊。
  
  “看得这么认真,你很喜欢张媛吗?”孟浩忙完了手头的工作,转身就瞧见颜辞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嗯,我觉得她好厉害啊。”
  孟浩在体检仓旁边坐下,“可她对男人太苛刻了,我还是比较欣赏……李娅。”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很轻,耳根也有点发红。
  颜辞习惯交谈的时候看对方的眼睛,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小孟,你……不会是喜欢李娅吧?”
  孟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是的。”他坚定地说,没有丝毫犹豫。
  “但她年纪应该比你大不少吧……”她原本想说的是“大不止一轮吧”,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含蓄的表达。“你不介意吗?”
  他摇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那根本不算什么,再过个十年我就和她一样了。”
  颜辞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再过个十年就一样了”?
  但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孟浩就欣喜地跳起来,“体检结果出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拿起打印出来的厚厚的一叠纸,打开了体检舱让颜辞出来。“走,我带你回院长那里。”
  他自己没有看体检报告,更没准备让颜辞看。
  她怀着满腔疑惑回到了办公室,随后又被丢到和顾生一一起玩玩具。
  其他三个人神神秘秘地进了隔壁的会议室,嘱咐两个小孩不要乱跑。
  颜辞试图靠到墙壁上偷听,但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会议室里,孟浩一改之前的休闲随意,严谨地在对陈广和顾家康作报告:
  “颜辞的基本生理指标一切正常,骨龄显示为四岁。虽然看起来瘦弱,她的身体素质却异常的好。简单的耐力和爆发力就不说了,其他测试值均高于普通人。换个角度说,这份报告完全符合军方招收精英预备兵的标准。”
  陈广和顾家康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凝重。
  “还有最后一点,在颜辞的身体内虽然发现了疫苗注射留下的抗体,但她皮肤表面的痕迹却不符合生命院制定的操作要求。也就是说,有非科班出身的人帮她注射了女童需要的所有疫苗。报告甚至显示,她体内的抗体构成比我们现在使用的更加精细合理。”
  孟浩汇报完毕正要离开,陈广摆摆手,“你留下一起听,不用避嫌。我们和你的爸爸一起长大,如果不信任你就不会让你负责她的体检了。”他又对着顾家康说:“你都听得清楚明白了?这个颜辞来历不明,她说她没有了记忆,并不代表没有别人认识她。你若还是固执己见,将来恐怕会有大/麻烦。”
  顾家康双眉紧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主意已定,你帮我办好她的收养手续就可以了。”
  陈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感慨道,“你还是这么犟,也只有小愚……”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识相地闭上嘴,抱歉地望向顾家康。
  顾家康垂下眼眸,低低地说:“这是我唯一能为阿南做的。小愚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你的意思是你要收养我?”颜辞警惕地看着这个可能成为她“爸爸”的人,“为什么?”
  “阿南一个人太寂寞了,正好又碰上孤零零的你,这难道不是缘分吗?”顾家康蹲下身,小女孩墨玉一般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他温柔的脸。“颜辞,以后我会像对阿南一样宠爱你,我们的家会变成你的家,你愿意么?”
  如果颜辞真的是个四岁小女孩,说不定就被他慈爱的口吻和温情的攻势打动了。可惜她不但不是,还对陌生人的示好抱有极大的戒心。
  这是个男多女少的世界,收养一个女孩怎么看都是件只赚不赔的买卖。
  “养我长大要花多少钱?”她极其认真地用另一个问题作为答复。
  顾家康失笑,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却被对方灵巧地避过。他有些尴尬地放下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家里多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颜辞当然猜到顾家父子家境良好,她担心的根本就不是钱财方面的事。之所以这么问,只不过为了更自然地引出接下来的重点。
  “那我以后要用什么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她直视着顾家康琥珀色的眼睛,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要我当阿南的童养媳?”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个成年人都傻眼了。有些东西他们心照不宣,并不代表可以摆到光天化日之下讨论。
  基于现实,不少家庭都会选择收养女孩作为自家媳妇或是换亲对象——这也是福利院里住的几乎全是男孩的原因。张媛上台之后,明令禁止“带有强烈养成或是换亲倾向”的家庭收养女孩。
  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收养一个女孩,往往需要耗费至少一年以上的时间。政府会先派人调查收养人的家室背景,健康状况,经济能力等客观条件。然后让女孩在收养人家里试住半个月到两个月不等,全程有专人不定时上门家访。最后根据各方面的综合评定以及女孩的偏好来确定收养人,再签署一系列的文件保障女孩的权利。
  即使成功收养,也有相关部门每三个月定期的反馈检查。一旦发现该家庭违反了《收养法》——比如长期灌输女孩家里某位男性适合成为丈夫的理念——不仅收养立刻终止,还会被罚以重金甚至□□。
  所以颜辞说的无疑扯掉了他们打着“善良温情”口号的遮羞布,一时间场面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陈广和孟浩只是知情人,他们沉默与否无关紧要。可顾家康作为她未来的“父亲”人选,肯定不能避而不答。
  但他说是不行,说不是也不行。正在为难之际,顾生一惊喜的童声突然插了进来,“小辞,你是要当我的新娘吗?”
  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看着一脸天真稚嫩的顾生一,颜辞纠结地词穷。
  “阿南,小辞现在要当的是你的妹妹。至于将来的事,我们以后再说。”顾家康模糊的说法让陈广十分不满,他这样含糊其辞,万一颜辞到时候把话学给未成年保护机构的人听,后果不堪设想。
  实际上,顾家康的回答正合了颜辞的心意。如果他否认,她肯定不会相信——开玩笑,顾家康才认识她不到三个小时又是个男人,甚至都没有对她笑过几回。说他是因为怜惜自己,想给儿子找个伴得多圣母加玛丽苏才会相信?
  如果他承认,那么就等于双方赤/裸裸地把交易放在了台面上。她同意收养,意味着同意将来嫁给顾生一。她自然不会答应,大家便都下不了台了。
  这样正好,现在是兄妹关系,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过她觉得自己喜欢顾生一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真要结婚的话是找丈夫又不是养儿子。
  “那我需要跟你姓吗?”
  顾家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女孩都是跟妈妈姓的,只有收养男孩才需要改姓。”
  颜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无意中又闹了个笑话。“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很笨啊?”
  不用说,小萝莉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分外招人疼的。陈广最没定力,恨不得上前抱着颜辞好好安抚她,“你才四岁,不知道这些很正常的。等下个月开学,你上了幼儿园老师都会教的。”
  什么?她这个身体才四岁?颜辞有种被人骗了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小孩真是发育得太好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怯生生地对顾家康喊了一声“爸爸”——颜辞对自己装傻扮嫩的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家康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眶居然隐隐泛红。
  她抬眼正好瞥见“新爸爸”试图掩饰失态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两千年后的人或许比现代的人善良呢?
  不论如何,醒来的三个小时后,颜辞终于在这里有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的身份。
   上部 第 5 章   三天后,顾家康一大早就带着顾生一和颜辞出门。
  这一周是华夏国的“选校周”,所有家长都会领着孩子前往各所心仪的学校实习考察。一旦确定了学校,当场可以报名面试。因此,这是一个家庭和学校之间的双向选择。但凡名声好的学校自然有大批家长趋之若鹜,对学生的要求也跟着水涨船高。
  顾生一比颜辞大三岁,八月即是他上小学的第一学期。华夏国一年三个学期,每三个月学习结束后,学生都有一个月的假期,当然遇上国家假日和传统节日还有额外的休课时间。各个州和市按照各自的法规确定开学时间,南北之间最大的能差上一个月。
  因为颜辞是女孩上的又是幼儿园,竞争相对较小,他们决定首先替顾生一选学校。
  顾家康对哪所学校好早已心中有数,所以直接把车开到目的地——粤州大学附属小学。
  顾生一牵着颜辞的手,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兴奋。家长和孩子确实很多,却也没有颜辞想象中的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女孩子真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给他们指路,是个书卷气很浓的年轻男人。他的服务态度很好,尤其是对颜辞。类似的事她在过去的三天里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因此并不意外。
  
  在顾家住了三天,她几乎是疯狂地汲取着有关这个世界的所有信息。可惜渠道和时间有限,效果甚微。
  比如她想系统地了解两千年后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却只能从电视里零星杂乱的新闻中得知。顾生一对这些哪里有兴趣,往往沙发还没坐热就闹着要玩玩具或者看少儿节目。
  颜辞比他年纪还小,当然得配合着表示对新闻什么的完全不感冒。
  那天跟着顾生一去游戏房玩九连环,她又是百无聊赖地坐着看他玩。顾生一试了两次都没有突破原先的最高纪录,心血来潮要颜辞动手。
  她下意识拒绝,实在是不想给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雪上加霜。可顾生一很固执,把说明书摆在她面前,逼着她尝试。
  颜辞自诩是个成年人,不跟小孩较真儿。玩就玩呗,反正她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专心致志地把说明书的每个字每个步骤研读了一遍,心里肯定这具身体之前绝对识字——好多生僻的繁体字她本人不认识,可阅读起来却毫无障碍。
  再反复看了模型图,她半是激动半是紧张地伸手把说明书揉成一团。
  嗯,手感比橡皮泥好多了,完全不粘手不说,材质的弹性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不管是多么细微的折叠翻转,只要她的手做得到就可以。
  令她惊喜的是,当她试图在脑海中回想刚刚看过的说明书时,文字和图形几乎是瞬时以高达95%的精确度还原。她原来记忆力是很好,可也没有达到这般过目不忘的程度。
  不管是这个身体天赋异禀还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小孩智商超群,对颜辞来讲都是对她饱受摧残的自尊心不小的安慰。
  开始还有点笨手笨脚,但很快她便掌握了主动权。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她的手指很灵活,对她大脑发出的每一个指令都完成得异常完美。
  第一次结束金字塔的模型她花了五分钟,第二次只用了五十秒。那一瞬间,她简直快要喜极而泣。
  不能不说自信心很重要,那次小小的成功之后,颜辞对两千年后的高科技没有了畏惧感。小孩子都能了如指掌的东西,她身为成年人学起来应该事半功倍才是。
  于是,她慢慢摸索着顾家可以接触到的各种不认识的高科技。事实上,她发现自己对某些两千年后的家用电器都有记忆,虽然不是很清晰,却也帮着她缩短了上手的时间。玩具也好,少儿节目也罢,都成了她融入这个社会的好帮手。
  如果她回不去两千年前,那么起码得学会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三天里,他们去过一次商场。顾家住在郊区,附近只有满足日常基本需要的商店。
  无论是在大商场还是小商店,颜辞都享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服务。服务员几乎全是年轻俊朗的男生,对她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一旦经过促销或是试吃的区域,她的手里常常“被装满”了一堆推销员硬塞给她的免费样品。
  若她是成年人,还可以自恋地幻想是自己魅力大,这些男人想要献殷勤。但以她现在这种萝莉的样子,除了男多女少的社会原因,她连欺骗自己虚荣一下的理由都找不到。
  颜辞不知道的是,她的容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这里女孩是少,也不代表每个女孩都会像她一样如众星拱月般被捧着。
  纯天然黑发黑眼的人在华夏国大概占了不到百分之一,女孩更是少有。这种纯正的古典的容貌不仅符合社会主流的审美,往往更是身份的象征。
  由于一千多年前的女性自杀浪潮和大陆板块合并,各个国家的不同人种混居繁衍。经过时间的洗礼,华夏国内带着异族血统的人不在少数。大部分已经失去了明显的混血特征,比如顾生一,看起来只是面部轮廓深刻了一点——某些纯种的华夏人甚至天生如此。但凑近了会发现他的眼睛其实是深棕色,再看看有着褐色头发的顾家康,无疑能够推断出他们家祖上和异族联姻过。
  华夏国七百年前有一批领导层是极端的华人主义者,曾在国内大肆压迫带有非华人血统的华夏公民。虽然现在的华夏国号称人人平等,但有时候歧视是藏在骨子里的。
  例如政府机构里的官员大多是纯正的华人,起码从外表上不带有明显的外族特征——这其实不难做到,只要不是第一代第二代的直系混血,带个黑色隐形瞳片,染个黑发就可以了。
  但社会地位越高,血统往往越纯粹。国内的几大世家一向不与外族联姻,就是为了保证继承人的优势。
  因此,颜辞之所以走到哪里都格外地受欢迎除了因为她是女孩,更是因为主流社会和上位者的偏好让民众对黑发黑眸有狂热的迷恋。
  
  书生男引领他们来到一间重新布置过的教室,给了顾家康一堆表格填写。因为在过来的途中顾家康已经明确表示对这所学校的兴趣,所以填完表格之后就会有相关负责人过来面试。
  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期间书生男一直不停地逗颜辞说话,怕她口渴肚子饿,又是拿零食小吃又是准备饮料。
  他倒是没有冷落顾生一,一样很热情,不过明显对颜辞更感兴趣。
  前来面试的是两个和顾家康年龄一般大小的男人,都穿着附属小学统一的教授服。
  
  她现在对满大街只有年轻人已经不好奇了,原因就是那次逛商场她看到非处方药那区正在搞特价的“还原丹”——
  “主要用于能量疫苗注射后缓解不良反应,保质期长达半个世纪,是居家必备馈赠亲戚朋友的最佳选择。”
  颜辞敏感地觉得这是个不寻常的东西,随手拿了一个冲顾家康装傻说“要买回去试试”。
  顾家康没有起疑心,反而觉得她傻得可爱,小孩子总是对陌生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勇气。
  “小辞乖,这个你现在还用不到。”
  她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用?”如今她装萝莉是越装越像了,反正节操已经喂狗,她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顾家康耐心地解释道:“等小辞过了二十四岁生日,就需要每十年去医院打能量疫苗。之后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可以吃这个‘还原丹’了。”
  “能量疫苗是什么,我也要打吗?”顾生一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接过颜辞手里的“还原丹”,左右上下翻看着。
  “你当然也要啦,不过不是二十四岁,而是二十八岁。打了能量疫苗,你们的身体就会维持在最好的状态,不用担心变老了。”
  “变老是什么意思?”顾生一其实并不关心能量疫苗的功效,很多时候小孩问问题只是习惯而不是真的想要个百分百准确的答案。
  这个问题无疑难倒了顾家康,他在书上看过对于“变老”的解释,很抽象。如果不是旁边有附带的图片,估计没几个人能理解这个概念。由于现实社会中他们并没有接触到“变老”的人,于是直观性的解释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他想了半天,最后说:“就像你养的小豚猫,年纪大了开始掉毛……牙齿也咬不动小红果了……在水里也游不快,反应变慢……”顾家康讲着讲着语无伦次起来,难得的是顾生一居然听懂了,故作思考般点了点头。
  其实以颜辞对顾生一的了解,她怀疑他的心思一定飘到了家里那只小豚猫身上,哪里是真的在听他爸爸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答案。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浓重的悲哀。两千年后的人类已经做到了不老,可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含义。
  两千年的时间里,他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她目前所关心的,她关心的是——“能量疫苗贵吗?”
  看颜辞的小脸担忧地纠成一团,顾家康好笑不已。
  “别担心,疫苗是免费的。”
  颜辞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她之前还担心若是十分昂贵,下半辈子就要变成“疫苗奴”了。
  转念一想也是,既然他们都不知道“变老”是什么,可见社会上并没有被遗漏的无法注射疫苗的人。
  两个教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看到颜辞更是双眼发亮。
  顾家父子和颜辞在他们对面坐下,两个教授一个姓邢,一个姓姚。
  寒暄之后,姚教授开始介绍附属小学的光辉校史。
  “相信你们之前都了解过,我们学校不论是设施还是师资都是粤州数一数二的。女教师的数量更是在国内排得上名次……”
  听到这句,颜辞已经有种下巴要掉下来的感觉。再偷偷瞄了一眼其他几个人,没有一个人大惊小怪。邢教授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顾家康眼里含着几分赞许。至于顾生一,他知道个屁……
  “学校以粤州大学为依傍,大部分学生都可以直升附属中学乃至粤州大学。我们的校友遍布整个大陆,单是在华夏国,各行各业的翘楚有不少都是本校毕业的。”他自豪地扬了扬下巴,“总统张媛的第二位丈夫钱煜就是我们学校70届毕业的,生命院副院长孙婳的第一位丈夫是本校75届的优秀毕业生……”
  颜辞心里毛毛的,这样的宣传方式真是独一无二啊。可顾家康一边听一边点头,显然很符合他这个“土著”的口味。
  姚教授还在继续,“根据最新的报告显示,过去的五百年里,我们学校毕业的男性在十年内的结婚率为2%;五十年内的结婚率为10%;一百年内的结婚率更是高达30%……”
  正在喝水试图缓解压力的颜辞听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这些数据成功地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上部 第 6 章   姚教授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宣传,连声问颜辞,“小姑娘,你没事吧?”
  邢教授更是身体力行,站起来俯下身帮她轻轻地拍打后背。
  这样一来反而显得坐在最旁边的顾家康像个外人,两个教授围着颜辞,哪里还有他说话或是插手的余地?
  颜辞只是被水呛到而已,很快便没事了。面对教授们大惊小怪般的“嘘寒问暖”,她难免觉得哭笑不得。
  姚教授不满地瞄了顾家康一眼,怎么做人家家长的,一点责任都没尽到。他顿时也没了继续推销本校光辉业绩的心情,公事公办地说:“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他收起桌上的表格,随意翻阅了两下,“十分感谢对我们学校的信赖和支持,至于面试的结果,三天之内新生部的负责人会和你们联系的。”
  颜辞一听心里暗叫不妙,这种刻板的态度,哪里还有之前的热情?所谓的“会和你们联系的”,几乎就等于委婉的拒绝了。她偷偷打量着顾生一,后者懵懂不知,依旧满眼憧憬和崇拜地望着两位教授。
  她都发现了对方突然的冷淡,更遑论年长的顾家康。他默不作声,脸上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这时候,站在颜辞身后的邢教授冲姚教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合作招生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了,姚教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该死的,他光顾着迁怒顾家康,差点就放走一条摆在眼前的“大鱼”了。
  “其实,我们学校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姚教授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他仿佛一点不觉得自己堪称神速的变脸有什么不妥。“如果家里有女孩在本校读书,一般招生部的人也会更倾向于招收她的兄弟姐妹。”他呵呵笑了两声,“这样才方便互相帮助,教学相长嘛……”
  估计除了顾生一,所有人都听出了姚教授冠冕堂皇的说辞下的潜台词:想让你们家男孩入学没问题,只要你们家女孩肯留在我们学校上学。
  颜辞只在小说中见过高智商学霸男主角要求校方批准白痴小白兔女主角和他一起就读名校,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成了这么有“分量”的角色之一。
  她刚准备沾沾自喜一下,又想到人家妥协压根只是因为她的性别,跟她本人的能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似乎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顾家康并没有马上答应,还是高深莫测地端着姿态。
  对方迟迟不说话,让原本胸有成竹的姚教授也开始彷徨起来。难道是他讲得太含蓄,他们根本没听懂?
  一边的邢教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姚教授一眼,都怪后者方才无缘无故给别人脸色。现在好了,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了。
  他的视线落到颜辞身上,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小姑娘,你喜不喜欢我们学校啊?”
  “喜欢的。”颜辞知道对方打得是什么主意,但她说得确实也是实话。附属小学的风景设施足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不然顾家康也不会费尽心思想把顾生一送进来读书了。
  邢教授面色一喜,“那你愿不愿意和你的哥哥一起在这里学习呢?”
  颜辞不说话了,她本人是无所谓在哪里上学,现在的回答无疑就是在替顾生一做决定。
  邢教授见小姑娘抿着嘴不置可否,赶紧使出浑身解数说服她,“我们学校很漂亮的,到时候会有很多漂亮的哥哥姐姐陪你一起玩的。”
  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场面话,颜辞腹诽,而且估计只有“很多漂亮哥哥”吧?
  “要不这样子,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学校?”
  颜辞小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喜欢漂亮温柔的女老师,哥哥也是,你有吗?”
  邢教授忙不迭地点头,“这好办,我们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漂亮温柔的女老师了。”
  “真的吗?”颜辞怀疑地看着他,“我和哥哥都要有噢。”
  邢教授拍拍胸膛,“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你们班上有最漂亮最温柔的女老师。”
  颜辞甜甜笑着,“大叔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被她的称呼狠狠噎了一下的邢教授无奈地点头,望向顾家康说道,“不知道顾先生的意见是?”
  顾家康含笑看着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的两个孩子,终于开口回答,“很好,能就读贵校是我们的荣幸。”
  
  定了学校之后就该准备上学的东西了,颜辞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到这时就特别兴奋。她像很多女生一样,对文具有种莫名的狂热。恨不得把店里所有心仪的小玩意都搬回家去,哪怕不用,摆在那里看着也能笑出声来。
  商场里早就贴满了各种促销的广告,学习用品和书籍的区域格外热闹。
  不知道是不是地区的问题,她觉得两千年后人口少了许多。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大街上,远远没有现代那种人山人海比肩继踵的场面。
  颜辞上的是幼儿园,其实根本用不着买任何东西。附属小学幼儿园号称全州设备最齐全,他们的口号是——“让您的孩子空手而来,带着智慧和快乐回家”。
  但往往是年纪越小的孩子对书包文具越执着,似模似样地把书包装满笔盒本子什么的。天知道,他们用到这些东西的几率有多小。
  顾家康先带着他们去了普通的文具区,卖的东西种类和现代差不多。区别一个在于材质,另一个在于款式更新颖更吸引人。
  颜辞的眼睛简直都移不开了,怎么办?她好想把这些都买回去。低头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一穷二白,毫无经济实力。
  经过激烈的心理挣扎,她终于决定放下自尊,厚脸皮地向顾家康撒娇卖萌。
  总的来说,顾家康在物质上从来不会亏待他们。正因为如此,颜辞的要求他基本都答应了。
  她眉开眼笑地拎着那些小文具,心里默默发誓将来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孝敬顾家康。
  顾生一难得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小声嘀咕着“没出息”什么的。
  颜辞心满意足,乐得装作没听见。但十分钟之后,她算是明白顾生一为什么那么说了。
  因为他们现在处于特殊的文具区,周围环绕的尽是各种高科技武装的文具用品。比如可以自动伸缩的书包,展开来能够装下一个书柜的书,自动压缩之后变小变轻,和一般的钱夹没两样。她看看顾生一摇着顾家康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就和她十五分钟前做的一样,又看看购物筐里她选的口袋熊帆布小书包,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
  高科技的玩意儿对于不会用的人来说如同鸡肋,但对于上手快,可以灵活操作的人来说就像是欲罢不能的毒瘾。偏偏颜辞属于后一种,她现在对两千年后的任何新东西都有着极大的热情。
  这具身体脑子好使,身体好用,再加上她成年人的心态,不成为高科技的大玩咖她都对不起早已经灰飞烟灭的江东父老。
  颜辞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顾生一拿了一件又一件,欲哭无泪。
  她纠结的表情太过明显,顾家康都忍不住安慰她没关系,想要什么自己取就好了。
  她摇摇头拒绝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自己只是个养女,有些事情必须守住界限,这对双方都好。
  颜辞不会承认的是,反正顾生一买了,不用多久就会和她一起分享的。
   上部 第 7 章   转眼到了开学的日子,颜辞和顾生一一早就打扮妥当,眼巴巴等着顾家康送他们去学校。
  顾生一是真的激动,颜辞则纯粹冲着看热闹去的。不知道过了两千年,小孩子刚入学是不是还和现代一样喜欢嚎啕大哭。
  事实证明,一切都和两千年前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一边安慰一边心疼的家长们大部分由妈妈变成了爸爸。
  “宝贝儿,别哭了,你哭得爸爸心都碎了。妈妈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她不是答应晚上回来陪你吃大餐吗?”一个略微有些胖的爸爸手足无措地对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说道。
  “不管……我要妈妈……呜呜……她说了开学会陪我来,说话不算话,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呜呜……”他的儿子像足了爸爸,白白胖胖的手臂如同莲藕一般。边哭边说话似乎挑战性太大,小胖墩忍不住打了个嗝。
  顾生一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成功地吸引了小胖墩和胖爸爸的注意力。
  胖爸爸友善地冲他们俩笑了笑,而小胖墩眼角还挂着眼泪,傻傻地盯着颜辞。
  大概过了三四秒,他突然激动地指着她喊,“妹妹!”
  在场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胖爸爸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正想解释点什么就被他的儿子紧紧抓住手。
  小胖墩嗝也不打了,哭也忘了,急急地向他爸爸求证,“爸爸,妹妹为什么不理我?她明明和你挂在墙上的图片里的女孩长得一样,你不是告诉我她就是妹妹吗?”
  颜辞原先还吓了一跳,以为正巧撞见原主的家人。后来听着怎么怪怪的,胖爸爸的反应更像是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的样子?
  “宝贝你看错了,她只是长得和妹妹相像而已。”
  “不是的,她就是妹妹。黑头发黑眼睛,皮肤白白的。”小胖墩没有被糊弄住,比划着坚持自己的意见。“可是……爸爸你不是说妹妹要在妈妈肚子里住十个月吗?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这下颜辞算是弄明白了,敢情胖爸爸求女心切,挂了个海报在家里天天催眠自己和小胖墩。
  胖爸爸个子高高大大的,人却害羞得很。被儿子不留情面地戳破之后,他连看颜辞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胖墩还在不依不饶地纠缠这个问题,完全不记得要继续掉“金豆豆”了。
  “不是妹妹,是姐姐。”颜辞忽然插了一句话,惊得小胖墩忘了反应。
  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妹妹……妹妹跟我说话了……”
  颜辞满脸黑线,干脆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咦,软绵绵的感觉,和想象中的一样。
  小胖墩呆呆任她牵着走,直到颜辞捏了他两下,他才晃过神来。
  “叔叔,弟弟也是小班的学生吗?”
  胖爸爸的反应也慢了半拍,“是……”
  “那我和弟弟一起去教室可以吗?”
  “可……可以。”胖爸爸此时心里想的其实和他儿子一样,天天幻想的“女儿”居然和他说话了?
  三个小孩子并排走着,顾生一抿着嘴好奇地打量着小胖墩。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哭……”
  顾生一话语里毫不掩饰的鄙视让小胖墩红了脸,“爸爸妈妈都叫我冬瓜……我现在不是没有哭了嘛……”
  颜辞一听他的名字笑开了花,这对父母不知道是照着名字养儿子还是照着儿子取名字。
  “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比小青梅还好看。”冬瓜是个实心眼的小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叫姐姐!”颜辞不客气地纠正道,她前几天在顾生一的强烈推荐下看了所谓的火遍全大陆的十年来最感动人心的《青梅的故事》——里面的女主角小青梅确实灵动可爱,只不过现在恐怕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冬瓜还在纠结,“明明是妹妹……”
  颜辞作势要松开他的手,威胁道“不叫姐姐就不理你了。”
  冬瓜赶紧抓牢她的手指,不甘愿地小声叫了句“姐姐”,偷偷又在心里补了声“妹妹”。
  颜辞喜笑颜开,一点都不为自己和小孩子这么斤斤计较感到羞愧。
  顾生一在路口转弯去了小学部,颜辞和冬瓜两个人则径直进了幼儿园小班的教室。
  附属幼儿园提倡精英教学,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人数不超过二十五个。
  颜辞他们到的时候,班里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她这才发现,哭闹的孩子是不容许进入班级的。教室里大概有二十来个小男生,只有一个小女生。
  小男生大部分都聚在一起,有说悄悄话的,也有摆弄拳脚的,更多的则是在玩桌上的各种玩具。
  小女生头发很长,扎成两条辫子。发色偏黄,看起来更像是现代东南亚一带的居民。她的身边围着四五个男孩子,叽叽喳喳地都在抢着和她说话。
  讲台的地方站着两个男老师,见到颜辞和冬瓜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先是问了姓名,然后给他们带上个特制的手环。
  手环贴着手腕,皮肤上一点重量都没有,但摸过去又能明显感觉到米粒般的一个凸起。
  皮肤白皙的男老师姓王,笑着嘱咐他们一旦遇上麻烦或者危险就按那个“米粒”。冬瓜似懂非懂地跟着颜辞点点头,两个人放下书包便加入小伙伴玩乐的行列。
  刚刚自报姓名的时候,颜辞才知道他叫叶向东,冬瓜只是小名。
  冬瓜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注意,而颜辞几乎是立刻被几个活泼热情的小男生围住了。
  又是推荐玩具,又是分享食物,连她的厚脸皮都有些招架不住。
  躲闪之间,颜辞正好瞥见有个俊俏的小男孩趁另一个女孩身边的“跟班”都围在她这边,溜过去狠狠拽了一下女孩长长的辫子。
  小女孩原本正在专心地玩拼图,猛地吃疼。待她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个“罪魁祸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扬着下巴和他的同伙们不怀好意地对她笑。
  小女孩摸了摸辫子,没有太大反应,低头又继续她未完的拼图。
  小男孩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颜辞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原来过了两千年,男孩子小时候喜欢揪女孩子头发的恶趣味还是没有改变。
  小男孩和他的小伙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于是有几个人走到小女孩那张桌子旁边,“正巧”挡住了老师的视线。小男孩自己,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又是一下。
  这样重复了好几次,小女孩从开始的漠然到后来的眼角泛着泪光,依旧一声不吭。
  颜辞十分肯定那两个老师注意到了这边的不对劲,但只是用余光盯着没有别的动作。那时的她只是猜测这里的教育是否更倾向于放养,并不知道国内的教育部有明确规定,学校必须从小培养女性的自尊独立,不能以任何理由对她们施以额外的宠爱和照顾。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小女孩的身边,“捉弄女同学很有意思吗?”
  小男孩看到颜辞怔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她,不客气地说:“是很有意思。怎么样,你不服气吗?”
  颜辞没想到小男孩说话这么冲,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如果今天她息事宁人,估计以后在这个班里都得唯他命是从了。
  “没错,我就是不服气。”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颜辞扭头,看到小女孩感激又担心的脸。顿时胸腔中充满了强烈的英雄气概,安抚地对她笑笑。
  “哟,口气不小啊……”小男孩的权威受到挑战,立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竖起全身的防备。“有本事的话和我比一场,谁赢了谁就是这个班的老大。”
  颜辞被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暗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子较真。
  见她不说话,小男孩的气焰更嚣张了。班里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分成了两派,她这边除了冬瓜,剩下的就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刚刚献殷勤的小男生。
  “哎……没实力逞什么英雄啊……看在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叫声老大,我就勉强原谅你。”
  颜辞看着小男孩,那张脸真心漂亮,把头发留长了说是女孩都没人怀疑。偏偏说话和表情这么欠揍,她作为成年人,教育一下熊孩子也是应该的。
  “我有说不比吗?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吧。”她颇有气势地牵着小女孩走到小男孩的对面,正视对方黑溜溜的大眼睛说:“要比什么,放马过来就好了。”
  身后的两群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墙上作为成列的玩具说:“我们就比那个。”
  颜辞顺眼望去,是航空母舰模型的组装玩具。左右两面墙,正好两份一模一样的玩具,都没有拆封。
  似乎怕她拒绝,小男孩又补充道,“这是前两天刚上市的新产品,我家里还没有呢!”
  这话让颜辞听出点道道来,正巧后边一个方才强烈推荐她品尝他带来的家制妙妙糖的男孩凑过来说:“你要小心,他们说白子森的爸爸是部队的,家里一堆模型玩具。”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面对的好像不是一群才四岁而已的小朋友。
  “行,我没意见。”
  小男孩,也就是白子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犹如领导一般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个男孩过去找老师帮忙取模型。
  老师们什么都没说,还十分配合地把玩具拿下来,甚至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观战。
  颜辞和白子森隔着一张桌子站着,面前摆着航空母舰模型,身后站着各自的亲友团。
  白子森瞄了她一眼,“一起动手,看谁先完成谁就胜出。”他顿了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颜辞的血液早就沸腾了,也不管自己和小孩子比赛如果赢了是不是胜之不武。脑子里只有一个好战的声音,在催促她一定要快,要漂亮地拿下这场比赛。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到底还比不比?”
  她不耐烦的声音把白子森气得半死,自己好心给她台阶下竟然还不识相?往空中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个一脸严肃的男孩站到路中间。
  只见他看了看表,郑重地宣布“开始”。
  颜辞和白子森几乎是同时抓起桌上的模型,拆包装。
  身后的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对面的白子森进展如何她也没有闲工夫去留心。只知道飞快地阅读说明书和组装图,一一对照桌上的零件。
  这个玩具没有太多高科技含量,除了航空母舰的每个部分都做得十分精确细致。如果给予充足的时间,想要成功拼出造型还是不难的。
  颜辞的脑海里像是投影仪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着说明书的详细解释和组装图的每个细节,手指更是灵活地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这个身体来自怎样的家庭,但她由衷感谢原主父母良好的基因。
  渐渐地,航母在她手里初具雏形。周围的人早已停止了交谈,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四只手。
  对面的白子森速度也很快,可还是落了颜辞一截。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忍不住看偷瞄颜辞的模型。越看越紧张,越紧张越提不快速度。
  等颜辞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完成好的航空母舰摆在桌上的时候,白子森手里的模型才完成了三分之二。
  他虽极力掩饰,还是不免垮了脸。
  “我认输。”白子森嚣张归嚣张,却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坦然地看着颜辞,“你确实比我快多了。”
  颜辞一瞬间的兴奋和喜悦过去之后,马上就涌起了浓浓的负疚感。所以当白子森走过来,向她伸出象征和平的手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做了同样的动作。
  谁知对方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用力拉了她一下。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有个柔软的东西贴上自己的唇,还听到了响亮的“吧唧”声。
  白子森者高昂着头,得意洋洋地说:“我爸说了,任你们女人再厉害,最后还不是要被我们男人征服!”
   上部 第 8 章   颜辞目瞪口呆,她这是给一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男人”吃豆腐了?
  旁边不少小男孩眼红地瞅着白子森,其中尤以那个带着自制妙妙糖的男孩秦珏为甚。
  起初只有一两个小男生私底下叫好,不知道哪个起的头,先是零零落落的,最终发展成热烈的掌声。
  白子森嘴角含笑,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巡视着四周,似乎很满意群众的反应。
  颜辞无语,但又不得不承认她气不起来,因为这孩子长得太好了,五官简直就是被造物者细心打磨出来的。她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俊男靓女不算少,可论样貌的精致,没有一个比得上白子森。
  拜托了,千万不要长残,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两个老师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今天还有上课这回事。于是招呼着各位小朋友找位置坐下,四个人一张大桌子。
  白子森本来想和颜辞坐一起,但又拉不下脸跟着她。他觉得身为男人要懂得矜持,哪里能像秦珏那样见到一个女的就恨不得黏上去不放开。
  因此决定欲擒故纵的白子森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开玩笑,他等着颜辞主动坐到身边来呢。
  结果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颜辞一手拖着那个“黄毛丫头”,一手挂着一个小胖子,后头带着一个跟屁虫秦珏,四个人欢乐地组团。
  白子森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个不长眼的小跟班凑上来问他准备坐哪里。他随手就是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我问谁,那么多椅子选一个很难吗?”
  小跟班宋旦泪汪汪地捂着额头,委屈地说:“我以为老大要和大嫂一起坐……”
  白子森肚子里的火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了又蹭蹭往上冒,“谁要跟她一起坐了?”他不屑地往颜辞的方向瞧了瞧,“什么大嫂,谁是你大嫂……”
  宋旦忍不住申辩了一句,“我爸最近在研究两千年前的黑帮电影,他说那时候的人都是这么称呼大哥的女人的。”
  “真的假的?”白子森的语气怀疑得很,就在宋旦打算放弃这个称谓的时候,他又勉强地说:“算了……你爸爸毕竟是个教授,勉强信你一次。”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坐在了一起,白子森时不时就往颜辞那个方向偷偷瞄一眼,却没有一次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她怎么都不看我?白子森气愤不已,果然爸爸说得没错,越好看的女孩子脾气越古怪。他都亲了她了,就算再害羞也该瞧他一眼才是啊……
  讲台上,脸颊两边有大酒窝的男老师讲话了。颜辞以为会是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比如“欢迎大家来到附属幼儿园,我是**老师”什么的。出人意料的是,他压低声音非常神秘地问了一句话。“小朋友们,你们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与此同时,他身后雪白的墙壁上也出现了“我从哪里来?”几个字。
  哇靠,第一天上课就是性/教育,颜辞不由感慨未来的人真是放得开。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到。十个小孩里面有五个会说自己是在医院里被捡到的,三个在垃圾堆旁边被捡到的,一个无缘无故出现在家门口的,剩下一个则是抽奖送的。
  教室里的孩子年纪虽小,但明显都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酒窝老师的话音刚落下,就七嘴八舌地抢答起来。
  第一个说的是个声音洪亮的男孩,“我是从妈妈肚子里的宫殿里出来的。”他特别自豪地看着老师,“所以我生下来就是小王子噢。”
  颜辞忍俊不禁,看来这个男孩的父母很开明嘛……
  班里不少男孩对他的答案嗤之以鼻: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从我妈妈的宫殿里出来的。”
  “我也是,我也是……”
  “你们都弱爆了,我妈妈肚子里的宫殿有三个哦,因为我和我两个哥哥一起出来的。”
  “哇……”好几个男孩齐齐发出羡慕的感叹。
  “三个宫殿啊,我才一个……”
  “我舅妈有两个……”
  “听说中班有个女孩子的妈妈有四个噢……”
  颜辞一边听一边掉冷汗,酒窝老师满脸的鼓励,一点也没有阻止他们歪楼的准备。
  这时候坐在她旁边的黄毛女孩董芊弱弱地举手,说了一句,“我妈妈的宫殿装修和你们的都不一样,是仿照埃及的金字塔哦。”
  “咦,金字塔啊,那不是好几千几千年的嘛……”
  “好厉害,我的大概就是粤州本地风格吧……”
  “难怪她看起来跟我们不一样,原来是住的宫殿是外国人修建的……”
  突然有个声音如晴天惊雷响起,“你们这些都逊毙了,我是在试管里长大的喔!”
  “天呐,真的是试管吗?”
  “那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试管不是很小么?”
  “试管里冷不冷啊,有人给你送吃的吗?”
  “住那里贵不贵?我让我爸爸也去弄个试管妹妹。”
  ……
  颜辞看着掩饰不住自豪的来自“试管”的小孩叶向东,忽然有种膝盖中了无数箭的感觉。
  班里的讨论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秦珏神神秘秘靠过来,小声问颜辞,“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不等她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地补充道,“给你个提醒吧,我哥哥是买调调水赠送的。”
  调调水是这边市面上极其热销的一款饮料,不但味道多样化,而且喝过的人会连续不断地“打嗝”。关键是,这里的“打嗝”和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同——它更像是扭曲的空气通过声道发出的声音。
  简单地说,喝完调调水打出的“嗝”是有音阶的。据说不同口味,不同分量的调调水可以发出不同的音调——这也正是其名字的由来。
  随饮料附送“打出”各种曲子的“乐谱”,顾生一曾经很自豪地说他已经可以“打出”华夏国的国歌了。
  每年调调水的总公司都会开展全国性的“打歌大赛”,参赛的人不计其数,前三名的人可以免费获赠太阳系半年游一次。
  颜辞猛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小时候颜妈妈说她是捡来的,弄得她大哭着向家里其他人求证。来到这里,总算也碰到一个不靠谱的妈妈了。
  她心有戚戚焉地说:“你当时听了一定很难过吧,有没有掉眼泪?”
  颜辞甚至都准备好了安慰他的说辞,谁知秦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怎么可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当然不会相信妈妈和哥哥说的我是买调调水赠送的……”
  她心中仿佛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亲,你觉得四岁小孩和三岁小孩差别很大吗?
  秦珏往四周看了看,示意颜辞和他一样把头低到桌子底下,或者干脆说是整个人躲到桌子底下。
  颜辞很悲愤,她不想做这么没有形象的事。但是对面的秦珏“嗖”一下就从桌面上消失了,她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蹲在地上,秦珏压抑着语气里的激动,凑到她耳边讲,“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其实我是我妈妈吃妙妙糖吃出来的。”
  似乎很满意颜辞震惊的表情,秦珏善解人意般地握住她的手,特别真诚地说:“所以小辞,你将来要是也想要小孩,我家里有很多很多妙妙糖的,不要客气哈。”
  颜辞彻底傻眼了,好半天才憋出两个字,“谢……谢……”
  她还在感慨这孩子是有多爱妙妙糖,突然听到头顶上有人大声地打小报告,“老师,他们两个上课偷偷爬到桌子底下去……”
  颜辞嘴角抽了抽,什么叫“爬”到桌子底下,这种报复性的用词不用想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她和秦珏重新坐回椅子上,果然看到白子森鼓着小脸,气呼呼地瞪着她。
  瞪什么瞪,只有你的眼睛大吗?颜辞腹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恶狠狠地回瞪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没预料到她有这么凶残的一面,白子森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其他同学鼓动道,“同学们,我们还没听到班里另一个女孩的回答对不对?她这么漂亮,肯定和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没有?”
  他的跟班们马上接着起哄,于是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颜辞等她的答案。
  被那么多祖国的花朵儿盯着,颜辞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她一边觉得自己身为成年人还让小屁孩逼到这一步很丢脸,一边又不得不试图想个独特的答案。
  可是他们那种天真无邪的思维方式哪里是她努力想就能够做到的,最后她也只得无耻地套用两千年前某个家喻户晓的人物的出生方式。
  “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颜辞并不指望小朋友们会对她的回答报以极大的羡慕嫉妒恨,但至少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的一片嘘声吧?
  “切……真是没有新意……”
  “她是《西游记》看多了吧,还以为自己也是孙悟空呢!”
  “就算是孙悟空也是男孩子啊,她明明就是个女的啊……”
  “哎,我爸爸说了,漂亮女人没大脑嘛。”
  颜辞站在那里,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抄袭果然是会遭天谴的。
  这时候白子森又发话了,“大家静一静,我们是男人要有风度,女孩子偶尔犯一次错还是可以原谅的。”他特地用余光瞄着颜辞,这下她该对自己感激涕零了吧。宋旦的爸爸说过,如今流行复古,比如英雄救美什么的。
  颜辞当然不可能给他想象中的反应,她没把自己丢人的责任推到他身上就算好了。
  一直当背景板的酒窝老师终于再次开口了,“好吧,小朋友们,现在就让我们科学地看一看大家都是从哪里来的。” 上部 第 9 章   背景墙上很快出现了色彩鲜艳的两个卡通人物,一个细长小巧,另一个圆胖笨拙。
  酒窝老师欢快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小朋友们,先来认识一下精子弟弟和卵子妹妹吧。”
  “精子弟弟好小啊,他是不是没有饭吃?”
  “我怎么觉得他长得跟蝌蚪似的,新发现的物种吗?”
  “哈哈哈,卵子妹妹好胖……”
  颜辞努力地保持淡定,不是她太封建保守,只是和一群四岁小孩肆无忌惮地讨论精子和卵子问题真的没有关系么?
  酒窝老师在台上解说着精子弟弟如何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进卵子妹妹的怀抱。她在台下催眠自己,这些都是普通的必须学习的生理知识。
  背景墙上现在只剩下一个受精卵,随着酒窝老师简单清晰的阐述,它慢慢发生变化直到最后有了初生婴儿的雏形。
  不得不说,整个画风非常符合听众的年纪,一点也没有生涩教条的感觉。
  连颜辞都全神贯注,更不用提那些真正的小孩了。
  等整个动画放映结束之后,班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还是那个声音洪亮的男孩吴燮,他一脸低落地问道,“老师,这么说我不是从妈妈肚子里的宫殿中来的了?”
  “当然是啦,你们看到的受精卵就是在母亲肚子里的宫殿中长大的。不过也有一些受精卵因为开始时不喜欢宫殿,所以他们选择先在试管里呆一阵子。等想通了,再回到宫殿里。”酒窝老师的口吻越发温柔起来,“因此,你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小王子小公主,都是上天赐给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礼物。”
  吴燮松了口气,神采奕奕地跟旁边的男孩交头接耳。
  颜辞看着周围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稚嫩的脸,内心突然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和悲伤。不知道她的父母得知她飞机失事的消息后会多难过,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正当她沉浸在不孝的愧疚中时,董芊细细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老师……”她喊了一声就没下文了,小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的样子。
  酒窝老师了然地笑笑,“正要说到你呢!”他冲一边操作放映的老师使了个眼色,背景墙上的有关受精卵呆在宫殿化的子宫里的图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同样子的精子,卵子和子宫。
  它们除了大致形状相同,其他的各有特色。有的精子头上戴着装饰着羽毛的饰品,有的卵子肤色黝黑。至于子宫,更是被卡通地画成了各种风格的宫殿。
  “大家知道整个大陆上不止华夏国一个国家,还有许多其他的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居住在他们各自的国家里。所以精子弟弟和卵子妹妹长得并不都是一样的,受精卵住的宫殿装修更是不同。”他用余光留意着董芊的反应,“但有一点你们必须记住,我们都是平等的。”
  董芊顿时如释重负,脸上原本的胆怯也消散了不少,甚至主动对颜辞露出个友好的微笑。
  颜辞完全理解她,小孩子本来就极其敏感,顶着一张和周边人群格格不入的脸,董芊难免有些懦弱和小心翼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观念她并不觉得过了两千年就会消失,只不过人类学会了如何更加高明地用平等的外衣来掩饰。
  “老师,我有个问题。”说话的是叶向东,“精子弟弟和卵子妹妹是从哪里来的?”
  酒窝老师赞赏地对他点了点头,“叶向东小朋友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下面我们就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背景墙上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正反两面的裸/体图像,私密处都用红圈高亮出来。
  “精子弟弟来自男孩这里的某个器官,而卵子妹妹则是来自女孩相应的地方。”酒窝老师一边说,一边用光源笔先后指了指两片红圈。“具体是什么,我们将来会学习到的。”见似乎有男孩跃跃欲试想要刨根问底,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现在老师有个作业要布置给你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成呢?”
  开学第一天就有作业?几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成功地被挑起来了,自然忘了前面那一茬。
  “从今天开始直到十四岁生日之前,你们身体被红圈围住的地方除了你们自己,谁都不可以碰。”
  马上有人问,“爸爸妈妈哥哥也不行吗?”
  酒窝老师坚定地摇头,“不可以!如果有人要碰这些地方,你们必须肯定地告诉他们,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这里不可以随便动。若是有人违背你们的意志强行要碰触,你们一定要记得向别人寻求帮助,求助的人可以是家人,老师,或者警察叔叔。”
  这时有个瘦弱的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想让爸爸妈妈帮我洗澡怎么办?”
  立刻有不少男孩纷纷表示赞同,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酒窝老师。
  后者还是摇头,“不可以!”
  他们刹那蔫了下去,又听到酒窝老师补充道,“只可以再一个月噢,那是最后期限了。”
  虽然依旧很失望,不过比原先的完全否定好多了。
  如果不是在顾生一家里洗过澡,尝试过全自动的洗澡神器,颜辞绝对会觉得让四岁小孩自己洗澡是多么不安全不近人情的行为。
  但是有了洗澡神器的存在,人们所要做的只是脱光了站到浴室里,结束后穿上衣服就好。它会根据年龄身高体重脂肪比例整合出最适宜的洗澡方案,保证洗得“清清白白”。
  如此一来,让父母帮忙洗澡更像是孩子撒娇和增进感情的方式。
  “那么,大家告诉我你们能完成这项作业吗?”见没有其他问题了,酒窝老师最后问道。
  “可以。”稀稀拉拉的声音,既不整齐也没诚意。
  酒窝老师用手在耳边做了一个听筒,“听不见?”
  “可以。”这次比上回好多了,但还有几个男孩表情犹豫。
  “还是听不见?”酒窝老师故意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我以为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想不到连这么简单的作业都做不完……”他叹了口气,“再问一次,你们可以做到吗?”
  “可以!”响亮统一的回答。
  酒窝老师笑意不浅,两个酒窝似乎更深了。“非常好!我相信所有的小朋友都能也都会你们的承诺。”
   上部 第 10 章   颜辞郁闷地看着身边的叶向东和董芊不亦乐乎地一遍又一遍玩着酒窝老师发的模型,班里的小朋友人手一个。
  具体地说,模型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指甲盖大小的精子模型,另一个是拳头大小的卵子模型。比例不符合真实情况,但非常适合小孩子拿着把玩。
  只要把精子插/进卵子里面,两个模型就会合二为一,变成受/精卵的模样。接下来的三分钟里,模型会慢慢展示从受精卵到成型婴儿的过程。
  叶向东还在乐呵呵地和董芊交换着心得,颜辞无语地转头,正对上一个人埋头啃零食的秦珏。对方冲她一笑,一口白牙已经变成像彩虹一般色彩缤纷。他把手里啃了一半的七彩流星棒递过来,含糊不清地说:“尼……尿不尿?”
  颜辞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不要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秦珏也没有坚持,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颜辞看看左右两边自得其乐的三个小孩,紧了紧书包带,认命般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等顾家康来接她回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姚教授承诺她的温柔漂亮的女老师终于出现了。教室里气氛明显热烈了不少,男孩子们个个正襟危坐,乖巧得不得了。
  女老师没来的时候,他们自己吃饭一点问题都没有,白子森那个臭屁小孩甚至还在显摆自己的全自动化用餐工具。可嗓音娇柔的詹老师一来,男孩一个个状况百出。
  不是饭菜突然太烫了,就是筷子勺子不小心掉到地上了。明明都是小事,他们非得叫詹老师过来帮忙。所以,漂亮的詹老师能者多劳,在满教室里,忙得团团转。
  颜辞自顾自地吃饭,附属幼儿园的菜比起顾家康那个除了炒饭就是外卖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她听到好几个男孩信誓旦旦地跟詹老师说“老师你好漂亮,我长大了要娶你当老婆。”
  类似的话现代小男孩也会对幼儿园女老师说,但没有人会当真。可在这边,人人都停留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谁知道有没有可能?
  突然明白了之前体检时孟浩说的“再过个十年我就和她一样了”,她顿时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没准这些小孩是认真的呢?
  下午的时光基本是在玩闹中度过的,中间詹老师会给他们讲解一些生活物品和常识。全班估计只有颜辞一个人听得全神贯注,惹得詹老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到最后简直把她当成了得意门生。
  放学后一些同学由校车送回家,剩下的就和颜辞一样,坐在休息室里等父母来接。
  她正对着鞋子上的花纹发呆,忽然眼前多了一双小小的男鞋。头顶上有个声音热情地说:“大嫂,我们老大让你过去一下。”
  颜辞抬头,隐约认得是那个一直和白子森形影不离的男孩。大嫂?她心里一阵恶寒,这才多大就学大人把妹了?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把头低下去。宋旦束手无策地望着对方柔软乌黑的头发,想了想干脆蹲下/身,小心翼翼道,“你跟我过去好不好?不然老大一定会生气的……”他故意打了个哆嗦,“那样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夸大事实,颜辞还是受不了小男孩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眼神,点点头,默默和他去了白子森坐的地方。
  她才靠近,那些男孩就起哄地叫着“大嫂,大嫂……”。一边的白子森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大嫂你妹,颜辞头顶仿佛有几千只乌鸦一起飞过。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四岁是不是一样早熟,那时候流行的是扮家家酒。她似乎一直拽着隔壁唇红齿白的邻居哥哥要人家当爸爸,自己当妈妈,洋娃娃当他们的宝宝。
  嗯,这么说来其实也没什么,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不过她依然木着脸,冷淡地说:“听说你找我有事?”
  几个男孩再笨也知道这种态度绝不是好事,识相地闭了嘴。
  白子森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她怎么可以连个笑容都没有,刚刚看她对着那个小胖子笑得不要太甜噢。
  一把把她拉到旁边,他生硬地说:“这周六我们要去游乐场,你也一起来吧。”
  “不去。”颜辞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且不说顾生一早就说了周六是他的生日,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不会跟一群不熟的小孩子去什么游乐场。
  “你……”白子森气得直咬牙,两只手紧紧地握成小拳头,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回绝。
  颜辞看他气呼呼的样子,一边有些心软一边又觉得美人就算生气都很好看。难怪大人都喜欢逗弄小孩,这种变态的满足感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说软话,白子森超级强大的自信心已经让他自己找到了台阶下,“你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你除了好看没什么优点,但我们也不会嫌弃你的。”
  颜辞真是被他的逻辑弄得无言以对,这孩子究竟是怎么被宠大的,优越感这么强烈?
  “可我嫌弃你们……”想了半天,她还是说出了实话。顾生一起码年纪还大点,跟着他们去玩就真的和带小孩没区别了。
  白子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瞅着她。见后者神情镇定,显然不是随手找的借口,而是真的“嫌弃”他们。
  他觉得自己的尊严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顿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到了脑门上。
  人一冲动就容易做错事,这个道理即使过了两千年还是一样。激动的白子森只记得在家里每次妈妈说了爸爸不中意的话时,爸爸的举动。于是他下意识伸出手,抓着颜辞的脸狠狠往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年纪虽然小,力气却不小,又学不会他爸爸那种强势中带着柔情的强吻姿势。结果就是,颜辞的脸被他不知轻重的力道抓得生疼,嘴上也沾着他的口水。
  尼玛,她嫌恶地擦了擦脸,语气不善地对白子森吼道,“你属狗的吗?见人就咬……”转身冲着他的跟班们恶狠狠地威胁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大嫂,听见了没有?”
  颜辞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这种小萝莉的模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自觉出了口恶气,也懒得看他们的反应,扭头就走。
  即使这样,还是有几个男生被她突然增大的嗓门震住了,不由自主望向白子森,“老大,大嫂她……”
  白子森不在意地说:“哎,别管她,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这话是白爸爸每次被罚睡客厅时挂在嘴边的,白子森听多了就记住了,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爸爸一定是对的,不然妈妈也不会被管得服服帖帖的。不像其他家庭,他们家只有一个爸爸。
  颜辞气冲冲地跟着姗姗来迟的顾家康回家,一路上抿着嘴自己生闷气。顾生一找她说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顾生一大概太过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直到他满面笑容地说了一句话,颜辞的注意力才彻底转移过来。
  “小辞,你知道吗?这周六我就可以见到我妈妈了。已经一年没看到她了,我好想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