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生辰   花朝在即,众人为十三公主与小皇子的生辰忙碌着,这情景,便让人想起了十四年前,十三公主与同胞哥哥出生之时的轰动。说起来,到底是唯一的龙子,十三公主沾了哥哥的福气,再加上其人武功高强,长相甜美,故而十四年来颇受女帝宠爱,却也因此有了公主脾气。   众人期盼之下,花朝节便来了。   女帝摆驾御花园,坐着凤椅,左右陪同着两位年轻俊美的面首,虽是年龄半百,却风姿犹存,仪态万千。   左下首坐着十多位女子,相互说笑嬉闹,皆是容貌姣好,气质不凡。右边空着两个座位,后面便是诸位大臣。   年龄稍长的女子放下酒杯问道:“女帝,十三妹妹和紫痕弟弟怎么还没来啊?可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女儿派人前去?”   女帝眸子扫过角落里一个空座位,摆了摆手:“不必,方才痕儿派人来说路上有些小事,李进忠,开宴吧!”   女帝话音刚落,只听御花园外守门宦官通报的声音远远传来:“十三公主驾到,痕王驾到,陌上王驾到!”   不待宦官通报完毕,一道红影嗖的出现在女帝面前,嗔道:“女帝,您都不等女儿啦?”   女帝笑骂道:“没大没小,这么多人等了这么久还嫌不够,你总不能让朕亏待了众卿不是?”   “哼,本公主和哥哥的生辰,让他们多等一会儿,那是他们的荣幸,谁敢说不?”说着,少女眼眸扫视一圈,被扫过的人只觉得当头浇下一盆凉水。   “寒儿又任性了,女帝别跟她一般见识!”紫衣少年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儿臣参见女帝,女帝万福金安!”   中央三人,一撒娇,一跪地,一直立不动。   女帝摆了摆手:“自家儿女,无妨,无妨!还不快来人给十三公主和痕王赐坐!”   “是,十三公主,痕王这边请!”   红衣少女嘟了嘟嘴,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一般顿住脚步转过头看向身后,眉梢一挑,冷笑道:“嘿,没想到你就是陌上王,本公主听说陌上王容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本公主倒是不曾听说陌上王是个废物!”   “寒儿,不得无礼!”凤紫痕怒斥一声,红衣少女撇了撇嘴,回了座位,凤紫痕对着白衣少年微微一礼道:“小妹莽撞之举,还望陌上王勿怪,只是不知陌上王伤势如何?”   白衣少年微微摇头,声音淡漠:“无事。”   两人抱拳一礼,各自回了座位。   女帝盯着白衣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   女帝左侧的面首轻声道:“女帝,如今十三公主和痕王来了,便开席吧?人家都饿了好久了呢。”   女帝收回眸光点头:“好,开席!诸位随意!”   “是,女帝!”   右侧首席,红衣少女咬着玉箸,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哥哥,你认识他?”   凤紫痕倒酒的动作一顿,低头看红衣少女:“谁?”   “就是他,陌上王!”少女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凤紫痕朝少女所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白衣少年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在虚空轻轻一碰,便又两两避开。   凤紫痕摇头道:“算不得认识。”   少女皱眉:“怎么说?”   见少女对那少年过于关注,凤紫痕不禁道:“寒儿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你惹不起。”   “哦?不过一个废物而已,空有陌上王的封号罢了,其实也不过是被他们国家送过来的人质,本公主如何惹不起?”少女红唇勾起,有几分嘲弄:“哥,你别危言耸听了,不过一个没人要的废物而已,况且在哥哥心里,本公主品味就这么低么?”   凤紫痕见是自己想错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你可知,去年我陪女帝征伐因宵时,见过他一面,那人当年不到十二,却已能和左心不相上下。”   “和左心不相上下……”少女眸子微微一转:“如今的左心是天阶五品高手,和当年的他打成平手……不对啊,那个陌上王明明没有内力,且灵脉破碎,丹田沉寂,气息混沌,这是天生绝脉,不能修行。”   “这我就不知了。”凤紫痕摇了摇头。   少女托腮:“我去会会他!”   “别……”话音未落,面前已经没人了,凤紫痕眨了眨眼,将方才未说完的话轻轻吐出口:“去……”   “嗨,小废物。”少女身影悄然出现在角落里,对着身旁的少年漏齿一笑。   少年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转眸看向少女。   那眼神淡漠幽静,少女如水的眸子眨了眨,唇瓣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是凤翔国十三公主凤映寒!”少女一本正经的自我介绍起来:“你呢?”   少年看了半晌,收回眸光,淡淡道:“因宵国,陌上幽。”   凤映寒伸手拿过两个玉杯倒着酒,唇瓣微勾:“陌上幽……倒也是名副其实!”   声音不似一般女子清亮悦耳,而是声线微低,听着沉稳舒坦。   陌上幽不明所以,黛色的眉微微皱起:“殿下何意?”   凤映寒也不回答,只是慢慢悠悠的倒着酒水,半透明的液体缓慢滑入白玉杯,这动作一瞬间把气氛变的十分压抑。凤映寒将其中一杯推至少年面前,笑道:“喝了这杯,本公主便告诉你!”   “我若是不呢?”少年抬眸,与之对视。   凤映寒眸子微眯,蓝光在眸中一闪而逝,无形的气流在虚空流转,她冷笑道:“陌上幽,你没得选!”   心脏微微一痛,一缕鲜血溢出口角,还没看清便被擦掉,陌上幽执起玉杯,放至唇边微微一顿,便一饮而尽。   “殿下可是满意了?”   凤映寒快速出手,在陌上幽收回手之前卡住其手腕,待感受到他的脉搏时,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疑惑生出,凤映寒便问出口:“你天生灵脉破碎?”   沉默片刻,陌上幽点头道:“是。”   “你骗人,我哥哥说你曾经修习过灵术。”   陌上幽垂下眸子,淡淡道:“他说的应该是我同胞王兄陌上烨,王兄一年前便达到了天阶初级。”   凤映寒眯着眸子打量陌上幽,见他不像撒谎,便松开手道:“好吧,你不是想知道今日我拦你的原因么,因为本公主想看看是你好看,还是陌上王好看,没想到两个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废物。”   陌上幽神色不变的淡淡道:“让殿下失望了,敢问殿下如今的目的可是达到了?”   凤映寒含笑点头:“达到了!”   “既然如此,那么殿下请回吧。”   “你就不问我,或者说真的不知酒里有什么?”凤映寒神秘的道。   “噬生毒而已,殿下以为我不知么?”少年淡漠的眸子扫过被少女握过的手腕,拔下发簪,在七分处轻轻一扭,取出三枚银针,插入左臂的穴道里,唇角微微勾起,瞬间便使整张脸生动了许多,便听其慢悠悠的道:“间接性发作,不会取人性命,感谢殿下不杀之恩。”   不是不知,而是不屑,凤映寒唇瓣紧紧抿起,哥哥说的果真不错,这人,不好惹,不过,她感兴趣了!   “哼!别以为你懂医术就解得了本公主的噬生之毒,告辞!”凤映寒冷哼一声,扭头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少年唇畔溢出一抹苦笑。   凤映寒刚回座位,凤紫痕便迫不及待的问:“小妹,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试试他的脉搏而已,是天生绝脉不错。对了哥,他是否有个同胞哥哥?”   凤紫痕微微一怔:“我不知。”   凤映寒耸耸肩:“好吧,可惜了那么一张脸,居然是个不能修行,不能习武的废人。”   凤紫痕一时哑然,眼眸仍是有几分疑惑,但又看不出什么,无奈叮嘱道:“万不可做过分之事。”   凤映寒摆手:“知道知道,哥你何时如此啰嗦了?”   凤紫痕微微一叹:“你别怪哥哥,我只有你一个妹妹,还不是关心你。”   “知道啦,哥你最好了!”   凤紫痕收回眸光,看向陌上幽,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她定是不会老实,也罢,自己的妹妹自己保护。   一缕腻人的胭脂香气由远及近,陌上幽微微皱起眉,抬起眸子看向来人。   少女衣袖轻遮容颜,漏出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眸,甜腻腻的女音带着三分娇笑:“公子生的真好看,小女想来可是因宵国的陌上王?”   陌上幽见对方打扮华贵,却又不如方才的十三公主仪态大方,心中揣测应该是位郡主,便微微点头:“是。”   少女自顾坐下,捂唇一笑道:“我是德亲王的小女,名曰凤如雪,久闻陌上王盛名,今日一见果真不愧是……”   陌上幽见对方谈吐不俗,不似方才十三公主的直爽,印象好了几分,又听对方自称是德亲王府的人,想来便是御封的郡主,便道:“郡主客气了,这副皮囊不过父母所赐,并非我的功劳。”   凤如雪轻笑一声,凑近问道:“方才十三公主与你说什么?” 正文 第2章 试探   陌上幽垂眸:“十三殿下说,对我这样不能修行的废物不感兴趣。”   “真的么?”   “是。”   凤如雪松了口气,又自认为温婉的一笑道:“你可愿做本郡主的夫君。”   皇女为公主,其夫必拜附马都尉,故谓之附马。宗室女封郡主者,谓其丈夫为郡马,县主者为县马。而凤如雪说的是夫君,并非郡马,便说明她是认真的。   陌上幽面色不变的道:“王室之女婚事恐怕不能自己做主,何况在下身份卑贱,配不上郡主。”   “陌上王乃先皇之子,曾经的太子,何须自视低贱呢。”说着,凤如雪声音一沉:“还是说,你看不上本郡主?”   陌上幽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德亲王府郡主会这么直白,正犹豫不知如何开口,便听女帝厉声道:“雪儿你在做什么?朕叫你半天怎么没反应?”   女帝话落,所有人都看向这边角落,凤如雪拉开两人距离,笑吟吟的站起身,虽然知道女帝并没有叫自己,但还是走到女帝面前从容接口:“雪儿这不是没听见嘛,女帝有什么吩咐?”   “自家儿女谈什么吩咐,朕想知道,雪儿觉得痕儿如何?”   凤如雪装傻的回答:“紫痕表兄很好啊!”   “哦?雪儿当真觉得痕儿很好?”女帝笑着反问。   凤如雪袖下手指微微一紧:“回女帝的话,雪儿是这么认为的。”   “痕儿日后就十四岁了,也不小了,朕就这么一个儿子,想将雪儿你许配给痕儿,你看如何?”   “我不同意!”凤映寒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凭什么给这个坏女人!”   “寒儿,不得无礼,坐下!”女帝怒斥。   凤映寒一愣:“女帝……”她感觉有人拽她衣摆,凤映寒低头,不悦的道:“哥你撒手,你真想娶那个坏女人?”   “自然不会,寒儿你先坐下。”   凤映寒一跺脚,不情不愿的坐下身,狠狠瞪了陌上幽一眼。陌上幽莫名其妙,耸了耸肩便不作理会。   凤映寒心中怄气,给陌上幽传音入密道:“若是我哥娶了这女人,我饶不了你!”   陌上幽诧异抬头,疑惑的眨了眨眼眸,这件事与他没关系吧?   虽然一个字都没听到,但是陌上幽的意思她看懂了:“殿下不应该以这件事迁怒与我吧?”不禁更气了,灵力一泄,距离近的人感受到凤映寒的气息,纷纷看了过来,对上凤映寒近乎喷火的眸光,又连忙收回视线。   “哼!”凤映寒冷哼一声。   凤紫痕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如叮咚清泉划过心头,甚是好听。   “笑什么笑?不许笑!”凤映寒咬牙切齿。   “不笑不笑。”凤紫痕伸手整理好凤映寒额上的装饰品,勾着唇闲闲的道:“寒儿脸色很可怕。”   “怎么没吓死你!”凤映寒不客气的瞪过去。   这毕竟也是与自己有关的事,凤紫痕果断的闭了嘴,看向高台凤椅处。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聚集在女帝与凤如雪身上。   两人仿佛没有感受到众人目光一般,女帝依旧貌似很和善的问:“既然雪儿觉得痕儿很好,那朕便做这个主,将你许配给痕儿如何?”   凤如雪脸色微微一白,猛然抬头道:“女帝…雪儿……”   “怎么?”女帝脸色一沉,凤眸微眯,声音不怒自威:“你觉得朕唯一的儿子,还配不上你这个小小的郡主不成?”   凤如雪这才知道女帝不是开玩笑,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回答道:“雪儿……雪儿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德王弟,嗯?你说?”女帝威严丝毫不减。   德亲王连忙附身道:“臣不敢有异议,臣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娇惯怀了,女帝赎罪……”   “依德亲王的意思,此事是朕的不是了?”女帝王弟也不叫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德亲王被吓了一跳,凤如雪不想让父亲为难,咬牙道:“雪儿的事全凭女帝做主,只是如今还未及笄,想此事……”   “那好,此事就放在你及笄之后吧,痕儿可有想法?”   凤紫痕站起身微微一礼道:“全凭女帝做主,儿臣没有异议。”   女帝凌厉的眸子扫过凤紫痕,凤紫痕面无表情,眼眸下垂,女帝无奈,挥了挥衣袖让他坐下,然后扶起凤如雪,笑的一脸慈祥的道:“自家孩子何须下跪?快些起来,入座吧,李进忠,吩咐上菜!”   “多谢女帝。”   “奴才遵旨!”   凤如雪入了坐,凤映寒收回视线,看向凤紫痕,问道:“女帝放才是什么意思?”   凤紫痕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女帝想让我说出拒绝的话,但我怎么能说?不能啊。”   凤映寒疑惑:“为何不能?”   凤紫痕摇了摇头,神色隐晦的扫了德亲王一眼,垂下眸子,为自己满上一杯酒,细细酌着。   凤映寒嫌弃的瞪了凤紫痕一眼,用筷子狠狠地戳着面前精致的菜肴,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凤紫痕轻轻叹了口气,自家妹妹虽然已经十四,但还是小孩子性格,生性单纯任性,不懂人心难测,不知何时才能长大。   凤映寒执起酒杯,眸子却有意无意的扫向她口中的小废物,冰蓝色的眸子涌上狡黠的笑。   第一次见他,是他刚来凤翔国。他被两名侍卫围着,看见她,他礼貌性的向她微笑点头,她眸光一闪,一见钟情。   那样匆匆一面之后,便没见过了,今日女帝同往常一样为她与哥哥摆宴,但同时邀请了皇城内上上下下的官员,她不傻,自然知道今日有事情发生,虽然这事她不在乎,但毕竟与自己有关系,但她并不想他来,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的。   所以在路途中拦住他,并伤了他,希望可以以此为由阻止他进宫,哪怕自己被女帝责罚,但这也阻止不了。   这少年生的眉若远山之黛,肤如凝脂,唇是三月桃花,很秀丽的那种,没有绝色倾城,妩媚妖娆,第一眼看见他,她已然倾心,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很干净,她见他的第一眼芳心暗许,她知道她喜欢他。   这也是第一次,她为自己的身份苦恼。   一个公主殿下,一个敌国质子,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那时她初见他,他眉眼淡淡,毫无质子的靡靡之气,那样脱俗,她一眼便记住了他。不过自己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人生的过客。   心中万般心思闪过,气息混乱,忽然一股温凉的气息进入体内,凤映寒惊诧抬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她推开凤紫痕的手,抿起唇。凤紫痕低声道:“女帝叫你过去,无论女帝如何试探,万不可顶撞。”   凤映寒点点头,提起裙摆走向高处,微微一礼道:“女帝!”   “你这孩子,今日真是长大了,规矩了起来。”女帝笑了一声道:“寒儿,你们这些姐妹中就你最聪明,你可知今日朕的目的?”   “知道,女帝想选个皇位继承人嘛!”凤映寒口不择言。   凤紫痕右手轻轻握成拳,眼眸紧紧盯着两人,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轰然炸开。   凤翔国不比其他,凤翔国乃是女子执政,凤翔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帝立的继承人称为凤女,其地位相当于太子,但是每代凤女都是天注定的,不过事在人为,凤女若是躲不过人心算计也就没办法了,因此凤女之位在凤翔国算是个隐晦的存在。   就好比老皇帝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与自己争夺皇位的存在是一个道理,每一代凤女到底是谁,或许只有她本人和上一代女帝知道。   女帝哈哈一笑,话锋一转道:“不愧是寒儿,朕就喜欢你这豪爽的一点,不过今日朕发现凤女年幼,因此此事以后再议。”   凤映寒闻言暗地里轻轻松了口气,又提起心,等了半天,不见女帝有下文才回答道:“是!”   女帝话锋一转又道:“你觉得因宵国陌上王如何?”   凤映寒低着头,眸子轻轻一转,口吻真诚的回答道:“不过是因宵国不要的废物一个,配不上女帝,女帝认为呢?”   这话,这语气,这声音,陌上幽猛然抬头,幽冷的眸子在女帝与凤映寒之间徘徊,唇瓣抿起。   凤如雪美眸玩味的打量着台上二人,又在陌上幽脸上停顿片刻,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这事情,倒真是有意思了。   女帝扫了陌上幽一眼,眸子审视着凤映寒:“哦?寒儿是认真的?”   凤映寒抬起头,认真道:“是!”   女帝大笑一声道:“朕也这么认为,寒儿,回座位吧。”   凤映寒袖下的手轻轻松开,回答道:“多谢女帝!”   回了座位,凤紫痕惊魂未定的道:“方才你真是大胆。”   凤映寒不做声,低头不语。凤紫痕没发现她的情绪,又道:“寒儿,今日之事,你的言辞恐怕会让女帝对你换了看法,就算你是凤女,以后恐怕也……”   凤映寒猛地抬头,冰蓝色光泽在眸中一闪而逝,凤映寒薄唇轻启道:“我不是,也不稀罕!”   凤紫痕哑然,闭了嘴。他也希望她不是,只是…… 正文 第3章 痕王的威胁   宴会结束时,已是寅时,宫门打开,众臣携家眷往宫门走去。人走的差不多,陌上幽起身随人流往出走。   凤如雪见陌上幽走了,连忙跟上去。   凤映寒见凤如雪跟了上去,连忙起身,这时候女帝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寒儿,你这是着急去哪儿啊?”   凤映寒脖子一僵,道:“女儿没有急着。”   “哦?是吗?”女帝笑意吟吟,看不出喜怒。   凤映寒连忙点头,胳膊肘戳了凤紫痕一下,凤紫痕咳了一声道:“回女帝,可能寒儿是吃的太多,肚子不舒服了。”   女帝听了凤紫痕的话,哈哈一笑:“是啊,寒儿,你这孩子今日倒是吃了很多糕点,今日的糕点是北域进贡的配方所制,专门在你们的生辰宴上做呢。”   这个凤映寒倒是没想到,惊讶抬头道:“多谢女帝抬爱!”   “说什么抬爱,倒是见外了。”女帝话题一转道:“天色很晚了,明日你们还要上朝,今夜就留在宫里如何?”   凤映寒低下头,手指轻轻戳着凤紫痕,女帝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但是不点破。凤紫痕一脸无奈道:“实不相瞒,寒儿在儿臣府里养了一只狗,那狗不见到寒儿就不乖乖吃饭,所以儿臣与寒儿只得驳了女帝的美意了。”   “养在你府里?寒儿为何不养在自己府里?”   凤映寒捂唇一笑:“因为女儿府里那群胆小的女人害怕小幽。”   “小幽是谁?”女帝脸色怪异的问。   “狗啊!”凤紫痕理所应当的回答。   女帝看向凤映寒,凤映寒连忙点头:“嗯嗯!”   女帝收了表情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出宫吧,朕先走了。”   “恭送女帝!”   待女帝身影消失后,凤映寒松了口气, 扭头道:“哥你先回府,我还有事。”   凤紫痕来不及阻止,凤映寒足尖点地,眨眼间便飞出数丈,凤紫痕叹了口气,摇摇头,眸子中沉淀出一抹坚定。   ……   面前的世界仿佛一片黑,但在陌上幽眼中就如平常般可以视物,走了几步停下,不远处被一个粉衫少女挡下。   粉衫少女背对着他,双手交叉于前方,从他这个位置看,只看得见逆光之中的朦胧身影。   陌上幽眉梢微微一皱:“郡主这是何意?”   凤如雪转过身来,细细打量少年半晌,才笑道:“今日女帝的话,你可是听懂了?”   月下,少年本就白皙的脸变的更是莹白,他唇角一提,一抹笑便自然的溢出:“嗯,听懂了。”   “那你可有想法?你不怕?”凤如雪一急,声音顿时提高,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嗯,不怕。”少年漆黑的眸子在月光的映衬下变的格外幽冷,而唇边洋溢着的笑,是假的。   凤如雪垂下眼眸,眸中神情有片刻挣扎,便又抬起头,走向陌上幽。   陌上幽眸里划过一抹诧异,便又恢复神色,平静的看着少女一步步的走近。   似乎是察觉到对方的紧张,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必如此紧张,我也没有那么可怕。”   陌上幽这十四年来,除了母后,这便是第一次女子靠这么近还能漏出轻松愉悦的笑容,对方一步步走来,陌上幽气息压迫的忘记呼吸,被少女这么一笑,他脸颊一红。   陌上幽还是少年的身体,显得十分清瘦,凤如雪也是娇小的身高,此时一抬头一低头,空气中竟有几分尴尬。   “叱——”   寒光一闪,陌上幽伸手推开凤如雪,侧头,便见红色身影在空中一翻,落到两人刚才所站的位置。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有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滴答几声,仿佛雨水落地,两个女子一同看向声音来源,只见陌上幽捂着手臂,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呀!”凤如雪被吓了一跳,刚上前一步,便被凤映寒用剑指着鼻子,凤映寒冷冷骂道:“你这个死女人,都怪你!”   凤如雪无辜的眨了眨眼:“十三殿下,小女子又怎么惹你了嘛?”   “谁让你离他那么近?哼!”凤映寒娇蛮的道。   凤如雪听了怒极,但还是装作疑惑的问道:“陌上王又不是你的谁,凭什么本郡主不能靠近?”   “哼,本公主说不能,就是不能,你有种过来咱们打一架?”凤映寒仰头冷笑。   凤如雪瞪着美眸,嘴张了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陌上幽看着两人,皱起眉,看向凤映寒道:“够了殿下,你这是无理取闹!”   “本公主无理取闹?呵!”凤映寒冷笑:“来人,将德亲王府郡主送回去,另外,告诉德亲王,本公主改日定当亲自拜访!”   暗处飞出一个黑衣男子,不待反应便点了凤如雪的穴道,扛起她朝德亲王府飞去。   陌上幽见凤如雪无事,转头便走,凤映寒冷然开口:“站住!”   陌上幽停住脚,背对着凤映寒:“殿下还有何贵干?”   凤映寒上前了两步,看到洁白的衣袖渗出大量血色,凤映寒顿住脚步,微微一怔。   今日一早见到他,以为对方不喜自己公主的身份,她便出手阻拦,反倒是恰巧遇到了哥哥,才知道他是陌上王,她早听陌上王武功高强,便出手重了些,对方竟也没还手。后来宴会上才知道他根本不能习武,她用武力逼迫他吃下毒药,动用了灵术,而方才,她又用剑刺伤了他。   等了许久,不见凤映寒回答,陌上幽转过头来,看到凤映寒呆呆站着,虽是一袭红衣,却给人落寞的感觉。   脑中一瞬间涌上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他怎么可能会觉得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值得同情?   “殿下若是无事,幽便走了!”   无人回答,陌上幽扭头便走,身后风声一动,陌上幽回头看去,原地再无人。   凤映寒走了。   陌上幽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无声出现的紫色背影让他内心一沉。   ……   袅娜香烟在虚空飘浮,淡淡的,却甜腻的胭脂香掺杂着酒香,叮泠的琴声使人昏昏欲睡。   凤紫痕斟了两杯酒水,笑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用担心女帝的眼线,陌上王大可随意。”   陌上幽抽出绢帕,随意,甚至是粗鲁的裹住受伤的手臂,才淡然一笑:“殿下客气了。”   凤紫痕扫了一眼,喝下酒水,倒上第二杯,抬眸道:“今日你与寒儿说的话,是假的吧?”   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陌上幽微微一笑道:“半真半假。”   “呵!寒儿虽不愿承认,但你应知道她对你的心思,你可有想法?”   陌上幽抬眸反问:“与我何干?”   “这里是凤翔国,不是你因宵!”凤紫痕将白玉杯重重放到桌上,冷笑道:“今日女帝的意思我也不愿多说,因为一个你,牵扯到如雪郡主,寒儿与我,你认为你逃的开干系?”   陌上幽沉默片刻:“所以痕王殿下的意思是?”   “顺从寒儿!”   “顺从?”陌上幽漆黑的眸子涌上点点料峭之意:“若是我不呢?”   “你认为因宵新帝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对付你与你父皇的势力?怎么可能?天祁王朝诸侯国土崩瓦解,早已经不是因宵国的天下了!”凤紫痕拿着玉杯,有一下无一下的把玩着:“还有,你以为寒儿今日说的话真的会对女帝造成影响?陌上幽,这里是凤翔!你别太天真了!”   陌上幽怔住。   这里是凤翔,早在一年前他便清楚。十二岁本应承欢父母膝下的年龄,他只能在亡国后去敌国做一个被耻笑的质子,美名其曰他国历练,他不愿,便在路途被废了一身武功,打断全身经脉,捆绑着去。   他的话,无非就是告诉他,他在因宵有眼线,他握着他的把柄。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说出来,意义就不同了。   陌上幽闭上眼,强行压制下喉中的腥甜之意,半晌睁眼,眼眸漆黑如子夜,唇角的笑却是如沐春风,潋滟至极。陌上幽勾着唇,笑容自然从容没有半分牵强:“好,顺从!”   反正,寄人篱下的日子不会长了……   凤紫痕暗自叹了口气,他此番举动会不会弄巧成拙了?算了,不管了,反正他不要跟凤如雪那女人有关系,今天这事都怪他陌上幽!   “不过痕王!”陌上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今日之事,幽不觉得是我的错。”   凤紫痕颔首:“不是你的错。”   毕竟是自家妹妹和凤如雪先招惹人家的嘛!   不过,他就迁怒了怎么样?   凤紫痕斟着酒,喝下第三杯,眸子却偷偷打量着陌上幽,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暗中叹了口气,站起身双手作揖:“既然如此,陌兄随意,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客气。”陌上幽颔首。   凤紫痕笑了一笑,漫步出了房间,接着下了酒楼。待紫衣消失脚步声远去,陌上幽沉下脸,再不见方才的温润如玉。   胸口压抑的钝痛逐渐放大,陌上幽右手捂着胸口,附身呕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暗中保护的人再看不下去,现身扶起他,急切的且悲痛的道:“公子,你明知公主给你的那酒水有毒,为何还要……”   陌上幽用衣袖擦掉唇边的血迹,直起身,苍白的唇边溢出淡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得罪她们,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诗云,觅海去了多久了?”   黑衣女子咬了咬唇瓣,回答道:“去了七日。”   “七日,大概传回消息了罢?你为何不禀报?”   诗云红了眼眶:“觅海传回消息,说,说……”   陌上幽一瞬间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半晌抬眸问道:“如何?” 正文 第4章 母后病危   “说夫人不让公子回去。”   “为何?”   “夫人说七皇子派人封锁了皇城,公子此时回去凶多吉少。”诗云红着眼眶道。   “让觅海再潜入……”不是其他问题,陌上幽松了口气,吩咐着,忽然察觉不对,猛然抬头,漆黑的眸子盯着诗云,一字一顿道:“说实话!”   诗云被吓了一跳,跪下身呜咽出声,却仍旧摇着头:“夫人不让说。”   陌上幽撑着墙壁直起身,诗云连忙起身扶她,陌上幽甩开她,直起身朝外走去,他重伤,且本就没有力气,诗云踉跄了一下便稳住身形,诗云连忙追上去问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回因宵!”   母妃的人,他强迫不得,那便自己去!   “公子不可!十三殿下与痕王的生辰,女帝已经封锁了皇城,三日戒严,公子你可知,这女帝针对的是您!”   “是又如何?”陌上幽挑眉看着她。   凤氏兄妹最擅长的威胁,他今日领教了,自然要活学活用。   诗云脸色一边,半晌咬牙跪下,低头道:“夫人病危!”   陌上幽一怔,反问:“原因?”   “是公子您所配制的噬魂之毒。”   “怎么可能?”陌上幽不可置信,漆黑的凤眸盯着诗云:“消息可准确?”   “准确!”诗云狠狠点头。   陌上幽苍白着脸,唇瓣紧抿着,唇角的鲜血变的潋滟至极,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噬魂之毒是将灵脉与身体脉搏剥离开来的毒,与离魂不同,噬魂会吞没身体的灵脉,让人身体崩坏,但对不会灵术之人是没有作用的。   也就是说母妃会灵术。   陌上幽坐下身,淡淡道:“噬魂之毒,无解。”   “为何?公子您配不就好了么?”   “这是在因宵的后手,没有退路,所以无解。”陌上幽淡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母妃竟然会为了这个男人而……算了,不提也罢。”   诗云没有察觉出来他的异样,继续问道:“那大公子可能研究出噬魂的解药?”   “且不说噬魂是天下至毒之物集于一体,如今大哥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陌上幽垂下头,他算来算去,竟然算漏了他敬爱的母后。   当年父皇为母后废除后宫,母后为父皇生下一对双胞胎,当年是被多少人羡慕的,可是去年,一切都变了。   因宵内战,王叔带兵围困皇宫,他与大哥带人想突破个缺口,却不想大哥被擒,自己重伤,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皇被斩杀于玉陛之下。   正当他放弃生的希望,与国家父皇共存亡时,母后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为你父皇,为自己报仇!”   所以,哪怕他一夜间由尊贵的陌上王变成他国质子,哪怕他被毁去一身修为,哪怕他遍体鳞伤血流成河,哪怕他知道自己与大哥被送去当质子是母后的意思,哪怕他知道母后为自己找了另外的皇子做依靠,哪怕……他也从未放弃过生命,因为他知道,他的母后是以另外一种姿态保护自己,而母后,也还在等他回去。   而如今母后居然放弃了生命,还是用自己配制的毒。   她就这么喜爱新帝?他的王叔?如今的帝?   楼下传来小二不屑的喊声:“陌公子,您走不走?我家王爷说了,小店要关门了!”   陌上幽回应了一声,看向诗云道:“吩咐问安,将妙手阁阁主花晴兰请去宫里,为母后医治,你下去吧。”   “是,公子。”   ……   初春的夜晚凉如水,陌上幽独自走在皇城的小巷中,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路上行人逐渐多了,看到陌上幽,都住步看着。   陌上幽平日就在府里喝喝茶,看看书,下下棋,为避人耳目鲜少上街,昨日赴宴之时碰到十三公主,却让很多人看到了,再加之他有让人过目不忘的容颜,很多人疑惑的看了半晌回过神来。   潇洒温雅的少年一袭白衣,行走在布衣之中,不显唐突,却更衬得人高挑秀雅,淡漠的眸子微微下垂,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又仿佛专心想着一件事,哪怕左袖上沾着的血迹,也不会让人生出厌恶的心态。   一匹骏马飞驰而过,过后又返回来停在陌上幽身旁,陌上幽疑惑,抬头看去,两眸相对,二人具是一颤。   马背上的人一袭白衣,长发被一根簪子固定,面上带着半面银色面具,但也遮挡不住其人温润的气质。   面具下的黛眉微微一皱,他正要开口,超越他的女孩回头,焦急的喊道:“师父你快点,映寒还在等呢,别让人家等的太久!”   那女孩面容稚气,却英姿飒爽,气度非凡,就仿佛驰聘沙场的大将军。被他唤作师父的人愣了半晌,便回过神,应了一声,打马追上去。   陌上幽眸子紧盯着二人,心中一瞬间便闪过无数心思。   太像了,那双眼,漆黑如子夜,看的久了仿佛会将人吸进去一般,但不是,也不会是。   两人的背影消失,渐渐的,路上的人回过神来,纷纷议论道:“那两人是谁?”   “这都不知道,你是外乡人吧?这可是杨大将军唯一的女儿杨函玉,杨大将军不想让女儿学武,可大小姐偏偏习武成痴,一点都不喜欢女红。”路边茶馆坐着的人一看就是好事之徒,当即往凳子上一坐:“你们过来点,我告诉你们啊,据说杨大小姐这次的师父是个年轻男子,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她师父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圣上都对其刮目相看呢!”   “不会吧?那么厉害啊?”   “可不是么,自从这个师父来了后,师父教什么,杨大小姐就学什么,再也不讨厌琴棋书画了呢!”   “这么神啊?”   “那当然了!”说话者一脸得意,仿佛其他人的一脸崇拜的表情是崇拜自己一般。   “那这位公子比起陌上王容貌如何?”   此时陌上幽正偷偷听着,忽然就提到了自己,茫然的眨了眨眼,那男子惯性抬头看向陌上幽,两人视线对上,一沉着冷静,另一个仿佛做坏事被抓了现行,一尴尬,红了脸。   “嗯?如何啊?”等待的人没听到回答,催促道。   “不知道,那位公子总是带着面具,看不到脸,不过看气质容貌不会差的。”   众人失望散开,男子再抬头,陌上幽已经不见了。   回了陌上府,门前立着一个少女,少女腰配宝剑,身穿短褂,看起来干练十足,看到陌上幽,脸上划过一抹惊艳,连忙迎上去道:“你可是陌上王?”   “是,你是?”   “我是我家公主的贴身侍女兰儿。”   陌上幽略一思索便知对方身份,略一思索问道:“你家公主有事么?”   “有,当然有!”少女眸子微微一转,道:“夫子给我家公主布置的作业没有完成,夫人生气了要公主写一百遍,所以公主让奴婢请您去。”   陌上幽眉梢微微一挑:“你们公主府奴婢那么多……为何非要我去?”   少女低头思索半晌,艰难的道:“因为我家公主说,您写的字丑……”   陌上幽惊讶:“她见过?”   仿佛是怕他不信,少女连忙点头,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陌上幽。   陌上幽接过脸色微微一变。   见他脸色不好,侍女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一跳,剑拔出三寸,哆嗦道:“你……你不满意就找我家公主去,你别打我……否则,我就…我就不客气了……”   纸条上不能称之为字的笔迹,想必也没人认识,陌上幽放下心来,被她逗笑了:“我有这么可怕?”   “不可怕,不可怕。”   “哦?是么?”   陌上幽见她还是一脸警惕,便笑道:“你不带路?”   兰儿绕过陌上幽,连忙小跑起来,时不时回头看看陌上幽是否跟着她。   走了没多久,两人停在公主府外。陌上幽微微诧异,因为这里他外出必然路过。   “看什么,走啦!”   守卫看到二人,暧昧一笑道:“兰儿姑娘,你这是从哪里骗来的美人?”   兰儿尴尬的摆了摆手:“胡说什么,这是陌上王!”   “哦,二位请!”门卫连忙收了笑,严肃道。   兰儿一边带路一边道:“我家公主不喜欢看书,所以书房一直闲置着,公主平时写夫子布置的作业都是在闺房。”   陌上幽点点头,尽管兰儿看不见。   凤紫痕平时随意的就跑进公主的闺房,加之公主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兰儿也没想太多便带陌上幽进了凤映寒的闺房,陌上幽也没有男女之别的观念,所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公主府暗处的守卫见是兰儿领着人进去的,互相看了看,都选择无视。   闺房很大,入眼是一张桌子,桌后是古风美女屏障,兰儿带陌上幽到屏风后,屏风后才发现闺房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大,一边摆放着文房之物,另一边是床,床帐后依稀可以看到浴桶。   “好了,陌上公子,就是这些了,咦?书呢?”兰儿一拍脑袋:“完了,书在夫子那里……”   “抄写什么内容?”   “醉吟先生的长恨歌,那么长,这可怎么办……”兰儿急得直跺脚:“已经耽搁了很久了,夫子给了七天时间,眼看三天已过,一个字都没写……” 正文 第5章 对镜理云鬓   兰儿说话间,陌上幽已经坐在桌前研磨铺纸,书写起来。   兰儿疑惑,难道陌上公子将长恨歌记住了?   看出了兰儿的疑惑,陌上幽解释道:“我父皇生前与醉吟先生是至交,去年醉吟先生写下长恨歌时,父皇很是欣赏,拿给我学习。”   兰儿恍然大悟,扁了扁嘴:“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无事,都过去了。”陌上幽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写。   只见白衣少年左手提起右边云袖,手指洁白如玉,手腕纤细白皙如凝脂,眸子微垂着,认真的注视桌面的纸张,睫毛浓密且细长,向上微卷,头发如瀑,遮挡了半张脸。   兰儿一边研磨一边欣赏着陌上幽的侧颜,忍不住痴痴的低声道:“公子生的真好看。”   陌上幽自动忽略过这句话,兰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一红,低头认真的研磨,眸子瞥见陌上幽的手腕,惊道:“陌上公子您受伤了?”   陌上幽摇了摇头:“很久前的了。”   兰儿虽然疑惑,却不再开口。   时间仿佛静止了,又仿佛流水一般快,一人认真的写,一人认真的看,兰儿心里想道:公主还说陌上公子字写的丑,其实公主的字更丑呢。   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兰儿连忙迎了出去,凤映寒嚷嚷道:“兰儿,兰儿,人呢?饿死我了,快传膳!”   兰儿快步走出去,压低声音道:“陌上王在里面。”   “在里面?”凤映寒一怔:“他来做什么?”   “公主你忘了,你让奴婢将他请来帮您完成夫子的罚写。”   “对哦!”凤映寒一拍脑袋,猛然响了起来,磨牙道:“该死的老头,那么长,竟然罚本公主写一百遍,还有该死的白居易,你见过谁写诗写将近千字?上次夫子罚我写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也才三百多字!”   “公主,您可别这么说,您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最喜欢的诗人就是醉吟先生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么!”凤映寒眨了眨眼,嘟囔道:“我才不喜欢写诗的人……哎,兰儿,你快去传膳,多备双筷子,我去看看小废物美人儿去。”   “奴婢这就去。”兰儿捂唇一笑,跑着朝尚食坊去。   凤映寒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又揉了揉脸,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转过屏风,白衣少年的身影便出现在眼里,凤映寒轻轻闭住呼吸。   安静的房内只有落笔的沙沙声,少年背影笔直俊逸,白衣黑发形成鲜明对比,好似一幅水墨画。   橘色的光映衬在他的脸上,衬的面部线条有些阴柔,少了些许美妙绝伦,多了一丝难言的诱huò力,凤映寒竟是不愿意再走,去打扰认真书写的人了。   那人写了几行,放下笔揉了揉手腕,蘸上墨汁,便又继续写起来。动作行如流水,潇洒从容,不知字迹是怎样的鸾漂凤泊。凤映寒忍不住凑进去看,不禁大失所望。   字迹算不得丑,甚至单个字秀丽雅致,但整体显得不工整,仿佛初练笔的小儿一般生疏。细看才发现,陌上幽的手在抖。   身后传来脚步声,陌上幽以为是兰儿,回头看,竟然是凤映寒,略一点头算作是问安,便又写了起来。   室内的寂静被适时打破,“公主,午膳来了!”   凤映寒点点头,低声道:“小废物,吃饭了。”   “殿下先去,我不饿。”陌上幽头也不抬的道。   凤映寒皱眉,抢过陌上幽的笔,拉着他走到饭桌前,递给他双筷子,再往他面前夹了些菜,态度强硬道:“吃!”   陌上幽点点头,不再推辞。兰儿捂着唇退了出去。   吃过饭,陌上幽继续坐回座位抄写,凤映寒无聊的趴在一旁瞅瞅这里,瞅瞅哪里。   “喂,你若是不想写,就不写了!”凤映寒小心翼翼的道。   “反正我左右无事,能帮殿下分忧也好。”陌上幽头也不抬的道,语气淡淡不知真假。   凤映寒撇撇嘴:“那你就写吧。”   屋内只有毛笔的沙沙声,凤映寒实在无聊,拿起陌上幽写的《长恨歌》来读。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什么花颜金步摇…咦?小废物,这个字念什么?”   “云鬓花颜金步摇。”   “云鬓,是什么?云彩做的头发?”凤映寒疑惑。   “是说女子鬓发盛美如云。”陌上幽左手撑着头回答道。   “我这样的?”凤映寒抬头摸了摸头发,失望的道:“不对,我还没有挽发髻,兰儿那丫头也不给我挽。”   陌上幽抬头看了看凤映寒失望的脸,低声道:“殿下,我帮你。”   “你会!”凤映寒眼眸一亮。   陌上幽不说话,走到梳妆台前站定,凤映寒蹦跳着走过去坐下。凤映寒平日就不喜装扮,首饰都乱放在首饰盒里,桌面上更是只有一把木梳。陌上幽拿起木梳,散发凤映寒的头发,顿时青丝如瀑,陌上幽看了半晌道:“殿下,你不介意我剪点你的头发么?”   “啊?”凤映寒眨了眨眼。   “前面。”陌上幽用手指勾了一下她的头发。   凤映寒心大,顿时摇头:“不介意。”   陌上幽找到剪刀,挑起凤映寒前面的发丝,凤映寒连忙闭上眼,生怕头发屑掉进眼里。   凤映寒的头发很柔顺,根本无须多梳,陌上幽分好比例,便果断剪掉,剪掉的头发被陌上幽收起来放在桌上,凤映寒脸上落了头发屑,陌上幽用手指将它们扫下来,凤映寒只觉得他的手指很凉,很软,凤映寒的少女心砰砰的叫宣着,仿佛要跳出胸腔,冰凉的手指仿佛会点火一般,凤映寒的脸微微红了。   头发屑是很难清理的,扫不下来的地方,陌上幽只好轻轻吹下来,凤映寒的脸更红了。   清理了头发屑,陌上幽便修理刘海,他的手指尽量放的很柔,凤映寒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双漆黑的眸子,吓得凤映寒又闭上眼。   公主虽然不喜,但到底是公主,该有的都有。   陌上幽帮她梳好发髻,用掩鬓将末端固定于头顶,再将耳旁的头发折回固定,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能挽发的,因此头发后端则是披着,这便算是完成了垂挂髻。   陌上幽见凤映寒依旧闭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殿下。”   凤映寒一睁开眼,便被这笑容夺了心神,只可惜笑如昙花一现,凤映寒依旧意犹未尽,连自己的新发型都忘了看了,只盯着陌上幽呆呆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陌上幽无语的低下头,继而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凤映寒道:“殿下满意么?”   凤映寒回过神,看向青铜镜。   本来看起来颇有几分气质的人,如今剪了刘海,梳了垂挂,少了凌厉,多了几分俏皮,而且还隐藏了额前的朱砂痣,看起来整个人都娇柔起来。   凤映寒回过头,笑道:“方才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公主这样出去,不知会迷倒多少人呢。”陌上幽嘴角噙着笑,看着凤映寒。   “会迷倒你吗?”凤映寒仰头问道。   陌上幽低下头看凤映寒,凤映寒的眸子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淡淡的晕光,陌上幽低头自嘲一笑:“公主说笑了,我不过是……”   话说到一半,其余的话卡在喉咙,因为……   凤映寒张开双臂搂紧他的腰,脸埋在陌上幽胸前,陌上幽回过神来,推开她:“公主你……”   “别动!”凤映寒紧紧抱着他,声音闷闷的。   陌上幽忽然想起凤紫痕的话,面对凤映寒,两个字:顺从。   难道……这样也顺从?未免牺牲有点大了?   凤映寒就这样抱着一动不动,陌上幽静静站着没有动作。两人的动作怪异而又美好,他甚至听得到少女的心跳声,急促又有力。   忽然陌上幽觉得胸前濡湿,刺的他心口一痛,低头只看得见她的头顶,呆了半晌,抬手抹掉她的泪,轻轻一叹道:“从来不知你有这么多泪水。”   凤映寒没有说,每个人的心都是一片海,当悲伤到来时,海水就会上涨,透过眼睛溢出来。而在这之前,她已经积累了太多的悲伤。   “你无需自视低贱,你虽是质子,可你也是陌上王!”凤映寒抬起头道:“我喜欢你,好么?”   陌上幽眸子沉而冷静,脑中却飞速旋转,一念之间便闪过万般念头,衡权利弊后,陌上幽点头:“好!”   喜悦涌上心头,凤映寒欣喜若狂,重复道:“真的?真的?”   陌上幽微笑点头,温润如玉,秀雅非凡:“真的,殿下。”   凤映寒胡乱的抹了抹脸,一时间手足无措了起来,她看了看天色道“那,别写了,快收拾一下,一会儿小玉儿他们就带小幽来了。”   “小幽?”陌上幽眉梢一挑,疑惑的问。   凤映寒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衣襟:“是一只魔兽,霜华幻雨犬。” 正文 第6章 大不了让你亲回去   陌上幽无语的片刻道:“嗯,殿下去洗漱一下吧。”   凤映寒猛的点头,洗漱换衣后,兰儿便破门而入,声音慌张的道:“公主,公主,王爷与杨小姐还有叶公子来了,还带着狗!”   “这么快?”凤映寒抬头朝外张望。   “天哪,公主,您怎么……”兰儿一脸惊艳,痴痴道:“公主你真好看!”   凤映寒红着脸瞪她,在陌上幽面前说她好看?她很无地自容啊!   兰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无辜,不过这不重要,兰儿催促道:“公主,快啊,狗就要进来了!”   “然后?”凤映寒挑眉。   “公主,快出来啊,我拉不住小幽了!”杨函玉的声音传了进来。   随着杨函玉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狗吠。兰儿脸色一变,连忙躲在床幔后,声音都是颤的,而凤映寒依旧一动不动,兰儿要哭了:“公主,你快出去啊,狗要进来了……”   话音一落,只听嗷呜一声,三人一狗冲了进来。   魔兽不能拿一般的禽shòu与之相比,尽管体型仅是中等,却不容小觑。那狗一冲进来便呲牙咧嘴,满身的皮毛好似竖了起来,血红的双眼瞪着,看起来很凶。   它四处望了半晌,低低吠叫,凤映寒喊道:“小幽,这边。”   那狗听到凤映寒的声音,转过头,嗅了半晌,本来垂着的尾巴欢快的摇了起来,围着凤映寒转圈,逗的凤映寒咯咯直笑。   本来挺大的前厅顿时稍显拥挤,陌上幽发现,来人正是痕王,还有今日路上见的两人,杨大将军之女杨函玉,和被称作叶公子,名叫叶挽歌的面具男子。   牵狗进来的少女正是杨函玉,此时她揉着手抱怨道:“映寒,小幽太胖了,你应当让它节食。”   凤映寒不赞同的摇头:“小幽在霜华幻雨犬中算苗条的了,节什么食?”   杨函玉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凤紫痕看了陌上幽一眼道:“寒儿不是说想去磐凤山玩么?走吧?”   凤映寒重重点头:“磐凤山的桃花该是开了,如今去再好不过。”   杨函玉看向面具男子:“师父,你去么?”   “玉儿想去,我便陪你去。”年轻而好听的声音,叶挽歌回答道。   杨函玉立即展开笑颜:“师父真好。”   凤映寒手指轻轻戳了陌上幽一下:“陪我去,行么?”   陌上幽视线自叶挽歌身上收回,点点头道:“殿下若不嫌弃,自然是行的。”   凤映寒笑起来眉眼弯弯:“叫殿下多生疏,我有名字。”   “好,映寒。”陌上幽自然改口。   “这才对!”凤映寒想起什么一般冲床幔后喊道:“兰儿可要去?”   知道狗会去,尽管兰儿非常想去,也坚决摇头:“公主我不去。”   皇宫自西向东,他们的府邸都是排列在皇宫附近,而磐凤山则在东边,路途不近,所以他们坐了马车。   凤映寒,杨函玉二人许久不见,两人话非常多,自然坐在一起,霜华幻雨犬性情不定,凤紫痕放心不下,便与他们挤在一起,其余二人只好坐后面的马车。   准备完毕,五人坐上车,马车行驶起来,远离人流多的区域后,两人试探着开口。   陌上幽看不见叶挽歌的脸,思酌半晌试探开口:“叶公子是凤翔人?”   果然不出所料,叶挽歌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   陌上幽又问:“叶公子在凤翔住了多久?”   “一年多了。”叶挽歌倚着车壁,懒洋洋的道:“凤翔国美女如云,灵山秀水,安康太平,是个好地方,陌上王还是不要将这里当成桎梏才是,这么好的地方,应当用来享受。”   叶挽歌轻而易举便由被动为主动,引开陌上幽的注意点。   陌上幽微微一笑:“公子好心态。”   “陌上公子,听我一句劝,人生何处无困苦,不如放下心中执念,接受现状,其实一切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叶挽歌也笑:“人生那么长,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不如随遇而安,乐在其中。”   陌上幽苦笑一声:“多谢公子开导,只是你我世界不同。”   叶挽歌不再说话,只是呼吸愈发清浅,几不可闻。   窗外微风徐徐,带着丝丝凉意,许久后,叶挽歌问:“你不问我是什么人么?”   “公子会说?”   “哈!”叶挽歌一笑:“不会,不会说。”   还不到时候。   马车上两人各怀心思,说话三分,陌上幽挑开车帘看去,窗外风景已经是青翠的丛林了。落下帘幕,大概一刻钟后,马车停在磐凤山脚下。   几人下了车,吩咐暗卫守好马车,杨函玉与叶挽歌对视一眼,杨函玉道:“师父,我们比一比,看谁先上去,如何?”   她的要求,叶挽歌自然不会反驳,只淡笑道:“好。”   好字落,杨函玉当即足尖一点,身子轻盈的飞出数丈,对于她的耍赖,叶挽歌也不在意,追了上去。   凤紫痕意味深长的看了陌上幽一眼,便拍了拍霜华幻雨犬的头道:“幻雨,哥带你玩去。”   “她叫小幽!”凤映寒重申。   霜华幻雨犬回头嗷嗷叫着表示不满。凤映寒仰头,瞪着一人一狗。   凤紫痕耸耸肩,足尖点地,轻盈的飞出很远,霜华幻雨犬撒开蹄子追上去,原地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陌上幽抬头看向山顶,山顶犹如一只窝着的凤凰,他收回目光,温声道:“映寒去和他们玩吧,我慢慢走便好。”   凤映寒摇头:“这段地带常有魔兽出没,而且有死士杀手隐藏于此,我与你一起能放心些。”   陌上幽听言抬头看去,山顶的栖凤好似一座巍峨的宫殿,且四处森林,只有这一处山峰,这里的地势呈孤峰煞,魔兽不易存活,应当多是像霜华幻雨犬这种不大的魔兽。   “走吧。”凤映寒伸手去拉陌上幽,抬脚向山上走去。   陌上幽顺着她的手,看到自己的手臂,迟疑片刻便跟上她的步伐。   磐凤山虽然处于皇城中央,但是地势怪异,群兽聚集,山头栖凤犹如统领众兽的王,因此山地从未被休整,路也较为难走,但所幸磐凤山是石头山,不会遇到滑坡事件。   凤映寒是习武之人,动作轻盈,且心性焦躁,拉着陌上幽越走越快,陌上幽轻舒一口气,尽量跟紧她的步伐。   两人走到一个好处,凤映寒探目看去,一眼望不到人,不禁焦急道:“他们怕是到了山顶!”   陌上幽不动声色的抽出手,低声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追上去,不用陪着我。”   “这样可以吗?”凤映寒眼眸一亮,惯性抬头看向陌上幽,漆黑的眸子犹如温玉,却是那样深不可测,而深不可测的背后,是淡漠幽冷。   两手分开,凤映寒心一颤。   她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昨夜还冷眉相对,今日又怎么可能和谈悦色?只不过两两相骗而已.凤映寒咬着唇瓣,低声道:“你生气了,对不起。”   陌上幽看着远方,似乎没听见凤映寒说话。   凤映寒声音很低,她也不确定陌上幽是否听到,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陌上幽收回目光,认真的道:“生气谈不上,只是幽愚钝,不知道殿下想在我这样的人身上谋什么,但……”   他的话语顿时停住,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然而大脑只是空白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思考能力。   两片薄唇轻轻碰触在一起,属于对方的淡淡香甜充斥唇齿,软软的,甜甜的。凤映寒识海一片空白,唇上尚且还没感觉到是什么滋味,大脑空白中只有一个声音回荡:“我亲他了!”   半晌之后,陌上幽推开凤映寒,凤映寒才回过神来,脸颊蹭的红了,捂着脸好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没有听到回答,凤映寒偷偷从指缝看陌上幽,发现他脸颊微红,视线不知应当放在哪里,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凤映寒知道是自己冲动了,这种事情道歉也没用,脸色由红转白,凄凉一笑冷声道:“你一个废物,本公主在你身上能谋到什么?本公主倍受女帝宠爱,想要什么没有?你能给我什么?你凭什么本公主就是想在你身上谋什么?不就是亲了你一下么?大不了本公主让你亲回去!”   这种事情对于陌上幽而言,虽然诧异,但毕竟是男子,没有什么被侮辱一般的概念,只是有些不可思议,这女子胆量真不是一般的大。   又听到凤映寒的声音,陌上幽诧然低头,一双凤眸看穿了凤映寒眼里的倔强与逞强,陌上幽抬手勾着她的下巴,勾唇一笑,唇瓣印了下去。   凤映寒眸子瞪大:“你…你.你……”   “亲回去了。”陌上幽放开她,舔了舔唇,笑的一脸无害,阳光照耀下的眸子,仿佛藏了一片星空。   凤映寒呆呆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做。话是她说的,可是她真的没想到他……他竟然会这样。羞赧的红了脸,她低头腹诽:“你真不知羞。” 正文 第7章 娇女如花   “你就知羞了?”陌上幽反问。   凤映寒一噎,却仍是不服气的嘟起唇,陌上幽转移话题道:“走了。”   望了一眼山峰,抬步走上,右手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左手。十指相扣,凤映寒嘴角弧度咧大,笑了起来。   半时辰后,两人追上他们的步伐,杨函玉看到二人,当即抬手作揖,惊叹道:“哇哦,不愧是陌上王,竟然能征服得了映寒殿下,在下佩服,佩服!”   “女子应当自称小女。”叶挽歌打下她的手,并且纠正道。   “臭丫头!”凤映寒骂了一句,看向凤紫痕,低下头,弱弱的叫道:“哥。”   凤紫痕凉凉的看了陌上幽一眼,问道:“你是认真的?”   陌上幽低头去看凤映寒,凤映寒也抬头看陌上幽,两两对视,俱是一笑,陌上幽点点头,收了笑:“认真的。”   “寒儿,你呢?”   “哥,你知道的。”凤映寒道。   去年她已然心动,只是姐妹们都说陌上幽不过是个卑微的质子,如何配得上得宠的十三殿下?她只得反驳姐妹们的话,隐藏自己的心,以防被女帝发现。   凤紫痕点了点头,微微一叹:“你们俩啊……你们之间隔着的,可不是一座山那么简单,你们或许坚持不到最后,或许……”   陌上幽淡淡道:“痕王大可放心,我陌上幽决定了的事情,便会认真对待,自然人也是。”   凤映寒脸一红,低下头,声音却是坚毅的道:“肖想了一年的人,我更不会轻易言弃。”   陌上幽微微一愣,低头看向凤映寒,凤映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实你刚来凤翔时,我便见过你,你被两名侍卫围着进宫,当时咱两还打招呼了来着,你可能都忘了。”   “打招呼?”陌上幽挑眉。   凤映寒脸更红了,半天憋出一句:“点头算作问安,也算是打招呼。”   杨函玉与叶挽歌低声交谈着,一边说一边笑。   凤紫痕脸上浮现淡笑,他这妹妹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别扭的一面。   既然寒儿是真心喜欢这个男子,凤紫痕尤不放心,再次问道:“那我问你,你是真的喜欢寒儿?”   “凝眸一颦失鱼雁,对镜三笑怯花颜。娇女如花,美若红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十三殿下如此美人,我自然是喜欢的。”陌上幽点点头,眸子沉而静。   霜华幻雨犬在一旁焦躁的扒土,猩红的眼警惕的盯着陌上幽,舌头吐在外面,上面的倒刺十分醒目,它怎么感觉到危机了呢!感觉自家小主人要被抢走了。   原本计划回国的念头,因为两国封锁不得不推后重做打算,偏偏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崩塌。他这一年阅人何其多,却再无第二个凤映寒。   这样一个小心翼翼对待他的少女,他竟是有些不舍。   除了父母和哥哥,她是第一个让他萌生出如此念头的人。   至于母后那边,既然母后与新帝一起中毒,定然不会引起怀疑,而且自己派了花晴兰去,没有必要去担心因宵的事情。   凤紫痕懒懒的靠着树,心里感叹着,一个个都比他小,却都是人影成双了,而自己依旧是一个人,忍不住暗叹一声,他哪怕一生不娶,也不要和凤如雪有关系。   “蝴蝶!”凤映寒弯腰去抓,恹恹趴在一旁的霜华幻雨犬看见蝴蝶立即精神了,摇了摇尾巴用肉垫扑着蝴蝶,一人一犬就这样追着蝴蝶。   叶挽歌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与杨函玉说笑着。   凤紫痕抿唇笑着看凤映寒闹,看了看天色道:“很晚了,回吧。”   凤映寒点点头,拍了拍霜华幻雨犬的脑袋:“走啦!”   霜华幻雨犬嗷呜一声算作是回应,撒开四蹄朝山下奔去。   凤映寒悄悄走到陌上幽身边,慢慢的伸手,然后猛然拉住他的衣袖,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陌上幽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累了吧?”   凤映寒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漏齿一笑:“不累!”   陌上幽不再说话,众人向山下走去。   凤映寒发现自己抱着的手臂,正是昨日被她伤到的左臂,裹在手臂上的帕子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凤映寒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低着头,心中很是内疚。   他们几人从昨日一早便开始忙碌,到现在都不曾休息,坐上马车,马车一摇一晃中都睡着了。凤映寒见陌上幽闭着眸子,以为他是睡着了,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帕子,掀开衣袖,淡淡的血腥味传了出来。凤映寒也不是见识短浅之人,但还是为之一惊。   想起昨夜的情景,她的剑是刺向两人所站的位置,偏凤如雪一些,但当时陌上幽伸手推开凤如雪,正好剑尖刺入手臂,现在想来,当时血水滴答的流,伤口定然不浅,她当时却是被气昏了头,没想太多。   悄悄抬头看了陌上幽一眼,见他脸色莹白,眼眸紧闭,仿佛是睡得沉了,松了口气,从车厢匣子里拿出凝脂露,手指轻柔的抹在陌上幽手臂上。   包扎好后,凤映寒松了口气,抬头看陌上幽,脑袋翁的一声,凤映寒像做错事的孩子,讪讪道:“对不起,弄痛你了。”   “没有。”   陌上幽漆黑的眸子满是复杂的看着凤映寒,她动作轻柔的让他只感觉得到痒痒的,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与昨日的少女判若两人。陌上幽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衣裙,配上垂挂髻,少了平时的气质逼人,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被陌上幽一直盯着,那双眸子里的情绪由复杂变成玩味,再由玩味变成深不可测,而始终都有一层漆黑且无害的温柔,包裹着其他情绪。   凤映寒没想其他,红着脸低声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今日映寒打扮的很好看,以后你一直如此吧。”   凤映寒用余光偷偷观察,冷不防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凤映寒脸色怪异,被一个好看到逆天的人说自己好看,这滋味……总该不是欣喜的。   不过被喜欢的人这么说,凤映寒承认,她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一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停在公主府,凤紫痕大声问道:“幻雨还是在我府上么?”   凤映寒点头:“辛苦哥了!”   凤紫痕摆摆手,手指弹出一枚铜币,铜币横着飞出,打断了马的缰绳,他身子一旋,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马背上,凤紫痕朝霜华幻雨犬喊道:“幻雨,走!”   霜华幻雨犬朝陌上幽警告似的低吠一声,后立即追着凤紫痕跑。   陌上幽抬手揉了揉鼻子,微微一笑:“它好像不喜欢我。”   “管他喜不喜欢,我喜欢就行了。”   陌上幽只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其他动作。   两人抄写长恨歌到深夜,凤映寒控制不住先睡了,第二日醒来后,看到陌上幽左手撑着头睡着了,凤映寒拿过披风盖在他的背后便往出走,走到屏风前停下,回头看了陌上幽一眼,发现他睡的很沉,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俯身悄悄在他的唇上一啄。   唇很软,很凉,带着点点甜味,凤映寒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般,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脸上却挂着微笑。   门关住的瞬间,陌上幽睁开眼,手指放在唇上,眸中尤有些不可思议。   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大胆,但是他又该死的不讨厌这种触碰。   回过神来,陌上幽洗漱过后,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红紫相间的丹药,仰头吞下,又拔下木簪,从七分处扭开,倒出五根银针,一根根刺入右手臂,待银针变为黑色,陌上幽抿了抿唇,拔出银针倒入木簪,揉了揉手臂,提笔继续书写了起来。   今日下朝很早,凤映寒回府后看到陌上幽仍然在写,顿时皱眉:“你别写了,休息会儿。”   陌上幽抿唇一笑道:“我不累。”   凤映寒皱了皱眉:“不行,走,陪我去逛街。”   不容拒绝,凤映寒拉着陌上幽便往外走。   “听说七弯巷又开了一家剑阁,咱们去看看。”提到剑阁,凤映寒仿佛两眼会发光。   陌上幽看到她眸里的光彩,一时间竟然不想让她眸里的光彩消失,于是随着她的步伐向外走。   门外的兰儿见到二人手拉着手,吃惊的张大了嘴。   暗处的护卫看到凤映寒的笑脸,不可思议的睁大眼,这似曾相识的笑脸,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浮现在公主的脸上了。   他们两都是不拘小节的人,不像其他情侣一般中间还要保持距离。   他们两人走在大街上,十指相扣。   此时正值初春,街上有许多年轻伴侣,看到两人皆投来艳羡的目光。   他们二人,男的俊逸温润,女的温婉美丽,两人衣袂相连,踏步如飞,宛若仙人眷恋。两人低音浅笑,锦衣玉带,犹如金童玉女。   十指相扣两不离,十指相扣两不猜,这是他们的承诺。   七弯巷是什么,陌上幽常年蜗居在府里,固然不知道,也没去过,但是等到了,才是真的震惊了。 正文 第8章 陌上王番外   因宵国历代都只有两位皇子,哥哥主外,手握虎符,统领六军,弟弟主内,笔为武器,批阅奏折,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这代却不一样了。   谋反者是泊亲王,他带领六军兵临城下,逼宫,皇帝不得已退下皇位,却被斩杀在玉陛之下,皇后成了他的皇后。   两位年幼的皇子逃跑未遂,被绑在天牢内伤的体无完肤。   三日后新帝登基,自封泊皇帝,因为是谋反得来的位置,坐的不安,群臣弹劾,百姓辱骂,因宵国一时人心惶惶,局势动荡不安。   就在这时,凤翔国一支皇族暗卫潜入因宵国皇宫,让本就苟延残喘的因宵国更是雪上加霜。   听闻凤翔国女帝好男色,后宫三千美男也不为过,泊皇帝便想着,弟弟的那两个儿子容貌不错,送去讨女帝欢心岂不是妙哉?   女帝年龄已过半百,两位皇子还不过十二岁生辰,皇后哭着阻止,但仍是没用,两位皇子的画像被女帝看了,果真凤心大悦,打消了攻打因宵国的念头,打算享用两个美少年。   在两位皇子被送入凤翔国的途中,遭遇到抢夺,一个皇子失踪,剩下一个被看的很紧,终是一路坎坷的送进了宫。   皇子本就被泊皇帝折磨的不成人样,未得到治疗就长途跋涉行驶一月的路程,为防止剩余一人再次逃跑,派去武功高强的隐世高手毁去他的武功,终于到凤翔国,送进女帝寝宫时重伤昏迷,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唇无血色,绝色的容颜被遮掩大半,满身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狰狞可怖。   女帝自然没什么感觉,派人给他送了些好药材,请了些药剂师便不再理会。   皇子昏睡了七天后悠悠转醒,看着陌生的皇宫时,才想起来如今已是异国他乡,苍白的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也不知带走哥哥的是何人,也不知哥哥是死是活,不过死了也好,活着本就是受罪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使者扔给他一份圣旨便走了,皇子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掀开手腕处的洁白纱布,鲜血顿时汩汩流出,伤口切割的很专业,一刀划过两腕的手筋。   他又低头看了胸口前被血打湿的纱布,灵脉皆毁,经脉俱段……废物了么?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铺开圣旨看着。   因宵国陌上王奉皇后之命去因宵国游历学习……?   呵……质子么?亦或者禁脔?面首?   他闭上眼眸,想起母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幽儿,无论如何,活下去。”   活下去……   苍白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简单的三个字,实在艰难。   因为绝色的容颜,五害的笑脸,与年龄的优势,仅仅半年时间,小皇子熟悉了凤翔国后宫上上下下有权没权的人,女帝也越来越关注他。   十二岁生辰那天大雪如鹅毛,他是躺在床上,喝着苦药度过的。   补品不断,小皇子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也长高了些,但站在女帝面前,依旧得仰着头看她。   女帝为避人耳目,给小皇子赐了陌府,并给特权,见到贵族王孙,无须行礼。   小皇子不想在敌国之人面前招摇,之后的半年能不出府就不出府,平日在府里看看医书,下下棋,作作画,暗中联络一下因宵国,偷偷计划着自己逃跑的事情。   女帝知道小皇子喜欢看医书,便四处搜刮了许多医书给他。   这样的生活乐得清净,直到807年的花朝节,一切都变了。 正文 第9章 七弯巷   七弯巷,顾名思义,是按照北斗七星走势排列的七条巷子,七条巷子呈七杀阵,且路平巷弯呈凶状,称为镰刀煞。   凤映寒转过头来道:“以前七弯巷住的人若是身体弱,便会出事,曾有一个道长路过此地,说此地犯煞,做法破解后,此地逐渐繁华起来,而且这个地段处于繁华地段,人流众多,想买什么在这里基本都能找到,不过一会儿进去,你若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   陌上幽点点头,犯镰刀煞可招来血光之灾,虽然作过法,但毕竟是七杀阵与镰刀煞相冲,还是小心为妙。   七弯巷一路向北,越往里,卖的东西便越珍贵。   第一巷随处可见贵家小姐挑选胭脂水粉,或者小孩子围着小摊点捏泥人,又或者甜滋滋的吃着冰糖葫芦。   凤映寒想着,既然出来了,那她就要带陌上幽好好玩玩,于是便拉着陌上幽走到捏泥人的小摊门口,道:“老板,我捏几个泥人,凡儿,付钱!”   不见有任何动作,老板的小桌上放了一锭元宝。   老板看了凤映寒一眼,收下元宝,找给他们些碎银。   凤映寒随手将碎银收入袖中,蹲下身揪了泥来捏。   陌上幽学着凤映寒的样子蹲下身,揪了泥来捏。   这个泥当然不是普通的泥,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不粘手,也不脏。   片刻功夫,两人同时停手,一团泥便变成了惟妙惟肖的小人,两人皆是看着对方手里的小人。   四散开来的人被两人吸引过来,惊叹道:“捏的真好。”   男子笑容温润俊雅,女子温柔似水,人们忍不住赞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陌上幽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将泥人揣进怀里,伸手拉上凤映寒就走。凤映寒乐滋滋的笑着,捧着手中的泥人,仿佛捧着整个世界。   陌上幽好笑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唇角忍不住勾起。   转到二巷,人量还是很多,但是比起一巷还是少了些。   二巷路边摊少了些,两边街道里有酒楼,茶楼等,不时传来悠扬的琴声。这些两人都是没兴趣的,三巷依旧酒楼等,四巷仍旧酒楼,不过要比之前的更精致,价钱也更高,五巷是普通兵器。   六巷大多是灵术控制的神器,凤映寒只接拉着陌上幽走到六巷中心位置,鎏金牌匾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剑阁”。   剑阁牌匾上挂着一个礼花,礼花两端垂在牌匾两侧,看起来十分喜庆,剑阁两侧摆放着两排兵器,霸气十足。门口围着许多人,凤映寒拉着陌上幽挤进去,便看到剑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带着半面狰狞的鬼面具。   那年轻人看到凤映寒与陌上幽,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举手一揖道:“问某小店今日开业,多谢各位豪杰赏脸前来,那么,开业典礼正式开始!”   他的话落,四处立即响起了激烈的掌声,自称姓问的年轻男子抬手,做了一下向下压的动作,掌声立即小了,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他环视一周,发现都是些名门望族,不过这也难怪,能在六巷开的剑阁,自然会吸引很多人。   剑阁内奏起了音乐,是一首气势磅礴的兰陵王入阵曲,仿佛万马齐喑,蓑草肃杀,霸气十足。   姓问的年轻人笑道:“各位贵客请进小店内参观!”   人群并不拥挤,井然有序的的朝店内走去。   店内中央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女子面遮白纱,一双柔夷在琵琶上运转自如,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凤映寒眸子亮晶晶的四处看着兵器,摸摸这里,戳戳哪里。   “哇,好刀!”凤映寒摸着一柄纹龙砍刀啧啧称赞,砍刀刀口薄且利,凤映寒爱不释手。一位大汉笑道:“哈哈,姑娘家不在家里绣花,为何爱刀?恐怕你都拿不起来吧?”   凤映寒被人小看,眉头一竖:“你竟然敢瞧不起本…本小姐,我看你才拿不起来!”   说着,她右手一拎,便将砍刀拎了起来,姓问的掌柜一愣,随即眸中划过一抹赞赏。   龙牙刀是上古三大邪刀之首,重量变化无常,不用灵术而单手提起,这位姑娘是第一个。   那大汉见凤映寒单手便提了起来,又听到她满是嘲讽的话语,心中一怒,大喝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提的起来,本大爷定然提的起来!”   凤映寒退出三步,拉开与大汉的距离,大汉随手一抓,用力一提,而大刀纹丝未动,看热闹的人顿时笑了起来。   大汉的脸憋得通红,嚷道:“笑什么笑,本大爷还没用力!”   能到六巷而无任何身体不适的,除了王孙贵族,不是朝中大臣千金或少爷,还有江湖高手或者布衣高手,他们见识自然不凡,大多数人都认出了大汉与凤映寒的身份,极少数人认出了陌上幽的身份,见大汉生气,众人都适时止了笑。   大汉见他们还算听话,得意一笑道:“女娃娃,今日本大爷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着,他用力一提,刀还是纹丝未动,这下大汉急了,两手用力抓着刀柄,用力提着刀,憋的脸色通红,刀还是纹丝未动。   凤映寒微微皱了皱眉,发现这刀有问题。   而大汉与刀杠上了,根本没发现刀的端倪,愈来愈用力,红色灵力溢出手掌,红光愈来愈盛,也只让刀抬起分毫,众人忍不住又捧腹大笑,大汉憋的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凤映寒一眼便灰溜溜的跑掉了。   若是仔细便可发现,凤映寒提刀很有技巧,她用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扣着刀柄一下,食指勾住刀柄一侧,拇指放在刀背直线的凹槽处,猛的用力,这样可以减轻刀身的重力,也就是说,只需要不到一半的力气,便可以提起大刀。   经过掌柜的解释,众人不禁更佩服十三殿下了。   凤映寒虽然性格嚣张跋扈,但也是有针对的,平日里她明着暗着处置了许多坏人,就如方才那位大汉,他是魔教教主的手下,平时处事就很坏,但迫于人家武功高强,没人敢说,今日十三殿下算是给大家出了口恶气。   不过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想必那大汉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互相知道身份而表面装作不知,这种事情凤映寒没少干。   在众人的目光下,两人携手离开。   众人观赏了一会儿,姓问的掌柜声音贯穿内力,整栋楼都能听见:“请诸位在一楼集合,在下有两把宝剑想要赠送给其中一对伴侣。”   一听是宝剑,凤映寒眼眸一亮,拉着陌上幽飞奔到一楼,陌上幽无语的揉了揉额头。   他看不透的女子,唯凤氏两女也。   一个心机过重,一个却是太单纯。   凤映寒又是爱兵器成痴的人,每一件兵器都要驻足许久,两人才看到二楼,而其他人楼层更高,又因为两人速度快,所以两人所站位置距离问掌柜最近。   有的人一听是送给情侣的,恐怕会让人做一些难堪的事情便放弃了,还有的有钱人认为送的宝剑定然不好,也放弃了。   总之到一楼的情侣并不多。   见该来的都来了,问掌柜就近问:“敢问姑娘芳龄?”   凤映寒疑惑的眨了眨眼,送剑和年龄有关?不过她还是回答道:“刚过十四。”   问掌柜点点头,又问陌上幽:“敢问公子贵庚?”   陌上幽迟疑了一下道:“十五。”   凤映寒转头看他,据她所知,他的生日在792年冬,也就是说如今才过了十三没多久,而他却说十五。   问掌柜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也不点破,淡淡点头,便去问其他人。   陌上幽垂下眸子,隐藏了眸中的疑惑。   非烟大陆,问姓只有一家,而且是因宵国八大隐世家族之一,专门效忠于皇室。因宵国亡国时都不曾出现,而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这个所谓问掌柜不应该不认识自己,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问掌柜问了一圈年龄,又反着顺序问了一圈姓:“公子贵姓?”   陌上幽抬头看他,幽冷的眸子带着审视,问掌柜面容不变,半晌,陌上幽低声回答道:“陌上。”   问掌柜转头问凤映寒:“姑娘呢?”   “我姓凤。”   两人的身份和姓氏都是很隐秘的,回答的时候,声音也压的极低。   问掌柜环视一周,又道:“请各位公子随我来。”   一个雅致的房间站着十名男子,问掌柜看了半晌问道:“请问各位公子,请问楚辞天问中第一句是什么?”   “遂古之初,谁传道知?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抢着回答。   问掌柜摇了摇头,问道:“还有谁?”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年代,很少人会认真背诵这些,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问掌柜看向陌上幽,笑道:“这位公子可知?”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知?上下未形,何由考之?”陌上幽淡淡道。   书生模样的公子冷哼道:“不算不算。”   “帝高阳之苗裔兮下一句。”   “朕皇考曰伯庸。”那公子抢着回答,见别人一脸迷茫,不禁洋洋得意。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下一句。”   “路幽昧以险隘。”   “忽奔走以先后兮下一句。”   “及前王之…之……” 正文 第10章 为你谋权   “及前王之踵武。”见问掌柜看向自己,陌上幽无奈接口。   那公子羞赧了脸。   问掌柜点了点头道:“各位公子请出。”   九人走出去后,问掌柜紧随其后,环视了一圈女子道:“姑娘们借一步说话。”   凤映寒紧张的看向陌上幽,陌上幽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凤映寒问道:“方才你们干嘛了?”   陌上幽有些无奈的道:“背楚辞。”   凤映寒张大嘴,哀嚎道:“不是吧,惨了……”   陌上幽难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映寒,尽力而为便可。”   凤映寒得寸进尺,厚颜无耻的道:“你亲我一下,将你肚子里的墨水传一点给我。”   陌上幽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少女如水的眸子中闪着狡黠的色泽,他低下头,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笑道:“快去吧。”   凤映寒点点头,心中美美的跟着问掌柜走了进去。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众人纷纷撇过头,女子们看了红了脸。   方才哪个书生模样的公子走到陌上幽身前,看了半晌才道:“敢问公子贵姓,何方人士?”   陌上幽不说话,拿出一块玉牌,笑道:“可认识?”   书生看清玉牌上的字“如朕亲临”,脸色一变,但仔细看上面的标志,似乎不是这片大陆的,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   陌上幽唇角一勾,淡淡道:“与你无关。”   不过是个普通书生,陌上幽犯不着因为他而在心中留下什么情绪。   没多久,凤映寒他们便出来了,书生只好躲开,看到凤映寒脸色不太好,陌上幽安慰道:“没关系,送的剑想必也不怎么好。”   凤映寒摇摇头,看着陌上幽笑道:“剑是我们的了,快夸我!”   “嗯,映寒最棒!”陌上幽笑道:“他问了什么?这么快?”   凤映寒得意的挑了挑眉:“问了几个冰器的名字,小玉儿家藏宝阁里全是冰器,兵书,我们看了很多,他问的那些我都不在话下!”   陌上幽笑着点头,顺便夸了凤映寒几句,正说着,问掌柜将陌上幽带进方才的房间,一进门便取下面具,跪下身道:“属下问天,见过陌上王殿下!”   陌上幽眉梢微微一挑,问道:“你便是问家家主问天?问安是你什么人?”   问天点点头:“正是在下!问安是我兄弟。”   既然是自己人,陌上幽也不好太过,扶起他问道:“那你是否需要向我解释些什么?”   问天叹了口气,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卷轴,语气悲伤的道:“殿下看了当会明白。”   陌上幽狐疑的扫了问天一眼,接过卷轴,发现是未开封的,拆开一看,顿时震惊。   熟悉的笔迹,这是前朝皇帝,也就是他父皇亲笔所写的圣旨,圣旨是真的没错。   陌上幽大概浏览一番,圣旨内容大概是自己知道王兄谋反,但不想为了皇位撕破脸,也不想为了这件事让八大家族覆灭,如果自己死了,就将圣旨和信物给他儿子陌上幽。   然而最后一句话是关键:“八旨合一而行,缺一不可,切记!”   切记二字上印着玉玺,字:“皇权神授,一统非烟”。   看完圣旨,陌上幽便看见问天捧着两把宝剑来了。   陌上幽眉梢一挑:“这就是父皇让你给我的信物?”   “是,陛下让属下交给您与您所选的妃。”见陌上幽脸色怪异,问天连忙补充道:“若是外面那位女子不是殿下所选之人,属下还准备了两把次品,冒充今日所赠的剑,虽然比起这个是次品,但也是难得的宝剑。”   “折腾了这么久,你就是为了送两把剑?你为何不悄悄送?”陌上幽挑眉。   “因为属下想让殿下光明正大的将剑带在身边。”问天连忙道。   “辛苦你了。”陌上幽接过剑,将圣旨递给问天道:“这个还是存在你这里吧,对了,你一个人经营剑阁?”   问天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你不怕这里的安全么?还有,那么多兵器,你是怎么搞来的?”   问天微微一笑道:“殿下大可放心,七弯巷越深处,能进来的人便越少,而能进来的人,便不屑做那种偷窃之事,不过以防万一,我在这里布了阵。”   陌上幽眉梢微微一挑,这里布了阵,他居然没有发现,仿佛看出了陌上幽的疑惑,问天解释道:“此阵名为真幻阵,用地理状态为阵眼所布,而且阵法痕迹被隐藏在镰刀煞里,不会被发现。”   陌上幽点点头,拿过宝剑,淡淡道:“凝霜?踏雪?”   “这正是凝霜剑和踏雪剑!”问天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激动。   “二次开锋了么?”   “开了,今日一早开的。”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或者说会带走剑?”   问天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带上面具,并撇开话题道:“公子该出去了。”   陌上幽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人……以为他带上面具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么?   推开门,凤映寒立即迎了上来,陌上幽将踏雪塞进凤映寒怀里:“喏,就是这玩意儿。”   “真是好剑!”凤映寒拔出剑尖三寸,寒光一闪,忍不住赞叹道,然后抬头看向问天:“问掌柜,你真的要送给我们?”   “是的!”问天含笑点头。   “那你可亏大了!”凤映寒摸着剑末端吊着的剑穗,有些爱不释手。其他人看到两把剑,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却没有嫉妒。   因为那两把剑与他们是多么般配。   “宝剑也是要找到自己的伯乐的,十三殿下不需要客气。”   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也知道陌上幽的身份。凤映寒眉梢一挑,不再说话。   陌上幽举手作揖:“多谢掌柜,告辞!”   “二位慢走,常来玩啊!”   凤映寒就等着这句话,忙道:“一定,一定!”   两人出了剑阁,吃过饭,凤映寒提议:“既然都到了六巷,不如我们去最后后一巷吧?”   陌上幽点头,与凤映寒并肩拐到七巷,天色渐晚,七巷路上几乎没人。   丝竹声声传来,动听悦耳,再往里走,众多乐器混合交响,杂乱,却不难听。   凤映寒扬手用灵力幻化出透明色结界,并且解释道:“七巷也是武器,但是比六巷高端些,六巷只是动粗取胜的灵器,七巷则适合女人用,虽然我不怎么感兴趣这些,不过有的暗器也不错。”   陌上幽点点头,暗器他也感兴趣。   凤映寒常来这里,果断的带陌上幽走进一家暗器店。   “甩手箭,飞弩,子午钉,冰魄针,夺魄琴……你要哪个?”凤映寒抬头看陌上幽。   虽然陌上幽觉得自己用不着,但还是回答道:“甩手箭吧。”   “好,掌柜,这里甩手箭!”   凤映寒一喊,侍从立即迎了上来道:“寒姑娘来啦?掌柜在房内等您。”   “好!”凤映寒拉着陌上幽进了里房。   一个中年男子一手拿箭一手拿毒,在箭上涂抹,听见动静,随意道:“我就知道公主今天会来这里,坐!”   “还是你了解我!”凤映寒拉着陌上幽坐下。   从涂抹数量上来看,男子已经涂了很久了。   直到男子涂完最后一个,松了口气,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递给凤映寒道:“这是解药。”   凤映寒起身接过:“多谢凌伯,告辞!”   “公主客气了,慢走!”   出了暗阁,凤映寒解释道:“他是凌睿,我父亲的人。”   “你父亲如今……”   “死了。”凤映寒淡淡一笑:“因为女帝生下他的孩子,所以他必须死。”   陌上幽微微一怔,凤映寒接着道:“我那些姐姐,你以为真的是女帝所生?不可能!她们都是民间捡来的,或者各国遗孤,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只有我和哥哥是女帝生的。”   毕竟,他们俩受宠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你以为女帝是真的喜爱我和哥哥?并不是,因为我们,父亲因我们而死,女帝怀孕,是不能堕胎的。”   陌上幽尤有些迷茫:“为何?”   “历代帝王最爱的宠妃,最爱的宠妃,尽管是最爱,但依旧是妃,还不是怕娘家坐大,干涉朝政?凤翔国也是如此。”凤映寒笑的有些凄凉:“我不求能得到什么,但你是陌上王,我是十三殿下,有的事情避也避不开,但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不介意为你谋权,你可愿陪我?”   陌上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低下头道:“隔墙有耳,殿下不该在这里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在他心中,凤映寒再好,也只是个过路人,一切随着他回国烟消云散,然后他夺回属于父皇的东西,再然后他会有大好山河,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而凤映寒于他,终究只是过客。   夺回属于父皇的东西,比如江山,比如束缚,又比如母后……   没有直说,凤映寒却是听明白了,何况他叫的是殿下。   但她不愿意承认,笑了一下,有些自暴自弃的道:“这没什么,就算有人知道了给女帝告密了,我也不会死,顶多被惩罚一下。”   这个惩罚定然不轻,但凤映寒口吻很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