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算不算认识?   初春的庭院,桃李争妍,繁花似锦。   一个身穿丫鬟服的女子正百无聊赖躺在树枝上逗鸟儿玩,忽而听见有人呼唤她。   “这张空白的脸孔终于能够描上了,流苏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出是谁吧?”   纪流苏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林乐儿温柔地抚摸墙上的没有五官的将军画像。   她是林家嫡女,向来钟爱将军散发出来的刚正之气,所以没有画出具体的模样。   可如今,她心里显然有了最好的人选!   在凉城,也许有人不晓得皇上的名讳,但无人不知新晋升的五品将军,名声如此之大,不止因为他立下的功劳,更因为他为了丧妻发誓绝不再娶的传奇故事。   众多女子被他的深情和孝义所打动,林乐儿就是其中一个。   “傅景天。”纪流苏轻蔑地冷哼一声。   区区五年,就从一介草民晋升为五品将军,果然好手段!   林乐儿似听出她口中不屑的语气,顿时不解,刚准备询问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   “姐姐怎么又看着墨画发呆了?”语气娇柔万分。   林乐儿缩回手指,目光锋利地盯着林巧柔:“我的大院可不是你这等庶女可以进的!”   林巧柔受惊地虚拍xiōng部,“看来姐姐真是气坏了,连妹妹一个月前就是嫡女的事情都忘记。姐姐脾气变得如此暴躁,爹爹日夜不得安心,这才特意让妹妹来瞧一瞧,看来是没有半点好转呀。”   纪流苏看着被气得肩膀发抖的林乐儿,轻轻点足闪身回到房间里,再慢悠悠地端着茶具走出来。   “小姐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她仿佛察觉不到两人僵硬的气氛,俏皮地取笑着林乐儿。   “人家二小姐早已是嫡女,不过要加多一个字,嫡、次、女,小姐记住了吗?”   林乐儿一愣,但很快就默契地接过话:“还是流苏记性好,但次女的次,是如何写?”   “回小姐,是次品的次,次要的次,次货的次,《礼记·檀弓上》有句话:次,舍也。可见被称为次的东西都容易被人丢弃……”   “你!”林巧柔的笑脸有些绷不住了,却不屑理会一个丫鬟,盯着林乐儿,“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傅将军要娶亲了。”   林乐儿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林巧柔偏偏就是不告诉她,仰着头离开院子。   纪流苏立刻施着轻功跃出林宅,很快便带回来了林乐儿想知道的消息。   简单来说,就是傅景天的父亲打算邀请各家族五天后办一场宴席,为他选出最有才艺的女子作为妻子。   说起他的父亲,其实是他丧妻的父亲——齐家老爷,虽不知老爷当年为何把自己疼爱的闺女嫁给贫穷潦倒的傅景天,但现在看来他选对人了。   随着傅景天步步高升,两人的关系比亲父子还要亲,加上傅景天长住在齐家,众人渐渐地把一齐一傅当成亲父子。   “我要去!”   林乐儿斩钉截铁,随后下意识地询问纪流苏,“如果要在众女中胜出,我有多大的机率?”   “按实力的话五成,但有我在的话……”   纪流苏坐下,拭了拭裙角在树上沾到的灰尘,“十成。”   林乐儿双眼一亮,:“当真?”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对纪流苏的话没有半点的怀疑,甚至还有些依赖。   “自然,只是这次的报酬……不知林小姐出多少?”   不徐不疾的一句话,把林乐儿狠狠地砸醒,松开她的手堪堪后退一步。   原来,纪流苏还是当初的纪流苏。   她自嘲一笑,不禁回想起两人初遇时的对话:   “甘愿保护我半年来换取一个丫鬟的身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只需要知道我的目的和你们林家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你已无所依靠。我是很计较的人,以后你想我帮你其他的事情,我可是要收回报的。”   当时林乐儿的亲母刚离开没多久,林巧柔和她母亲借机上位,博得父亲宠爱成功转正,在林宅的名望迅速上升,所有仆人都巴结两母女,有些还不惜陷害自己来获取信任,孤单无助的她只好接受了纪流苏的要求。   纪流苏确实会把账算得十分清楚,对付林巧柔是因为约定好,想帮忙嫁给傅将军可以,报酬另算。   林乐儿沉吟片刻,忍不住询问:“你认识傅将军?”   不然,怎么在说出傅景天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古怪,怎么会对他娶亲之事这般有把握。   纪流苏眸光一沉,嘴角掠过一丝讥讽。   被他亲手所杀,算不算认识? 正文 第二章 这大礼,可满意?   纪流苏微微一笑:“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傅将军?好了,小姐该准备宴席的事情了。”   两日后,齐家老爷设宴的消息彻底传开,万巷沸腾,刹那间街道上少了很多女子,纷纷在家苦练才艺。   纪流苏交代好了林乐儿要做的功夫之后,换了身衣服悄声离开林宅,往齐府的方向奔去……   三日后,宴席照常举行,林家马车到达齐府后,纪流苏第一个撩起车帘跳下来,看着门庭若市的齐府不禁挑挑眉。   很好,来的人越多越好!   大堂站着一老一少,老者正是齐家老爷,青年便是今日的主角傅景天。   只见他身穿玄色衣袍,神态举止落落大方,沉着稳重的气质俘虏了在场少女的心。   “齐某享乐日子不多,今日能邀请各家族相聚这里,实在是齐家的福气!如今齐某只有一个心愿,便是令孝子见识各女子卓越才艺,寻有缘共谱余生之人!”   齐以松朗声大笑。   “父亲说笑了,这次相聚重在交流,傅某在此感谢大家赏脸前来。”傅景天朝众人微微鞠躬,礼节周全得让人心生欢喜。   林乐儿看得有些痴了,回过神来想和纪流苏感叹他真的愈发英俊,却发现纪流苏根本不在身侧。   此刻纪流苏正闲散地晃悠,瞥见树下正围着一群人,不禁走过去凑热闹,原来是有人在开庄。   竟是在赌傅景天会娶哪一个女子!   “贾庄家,这次我赢了的话,你们庄就要倒闭了啊。”   “省省吧,你押的这个女子显然比不少我押的!”   “你们的都没我押的好,我这个一定中!”   赌徒议论纷纷,唯独贾庄家盘坐在地上笑而不语。   纪流苏等众人散开后,蹲下身子,手指一动,一锭黄金迅速地飞进贾庄家的袖中。   “姑娘想押谁,放在对应的名字上面便可。”   男子嗓音和煦清醇,竟是出乎意料的悦耳。   “我押的人,上面没有。”   “哦?”   他挑眉正眼看向女子,只一眼,便笑着指了指其中一张宣纸:“林大小姐的名字不是在这儿吗?”   纪流苏眉心一跳,刚才出现在齐府门前的人那么多,他竟然认得自己是林乐儿的丫鬟?!   她认真打量他一番,男子容貌虽说不上绝色无双,但也眉清目朗,气质清雅。   微微一怔之后,纪流苏笑着站了起来,俯视着贾庄家:“抱歉,我押的不是她,你记下就好,这笔巨款我晚点来取。”   这语气,分明是笃定自己会赢!   齐府倏然传出巨大的喧闹声,惊得护卫们面面相觑,只见纪流苏嘴角一勾,悠悠地往齐府走去。   本来集聚于大堂的人全部堵在了后院,震惊地看着房间里衣衫不整的女子。   “大胆,竟私闯齐府,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污蔑我,来人,把她抓起来!”   傅景天冷声呵斥,当之无愧的模样让众人脸色缓和些许。   是啊,傅将军怎么会偷偷和良家妇女乱搞呢?   “齐府守卫森严,我一个不懂武功的女人怎么闯入?天天,你说过应付完这场宴席之后便会娶我的!”   满脸泪痕的女子楚楚可怜。   众人听后顿时一怔,其中一个来参加宴席的家主恼怒甩袖:“好你个齐家的,原来根本没想着娶妻,简直把我们都耍得团团转!”   “大家冷静一下,这都是妖女的片面之词,你们还不快把她押起来拷问清楚!”   齐以松冷着脸指挥护卫,女子看自己被围住,急得红了眼,顿时想起某人交代过的话,顿时喊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知道他右胸膛有一道小伤疤!”   短短一句话,如同巨石砸入湖中,掀起千万浪。   本来还想反驳的齐以松,听见女子说出伤疤的事情之后,顿时哑口无言,恼怒地瞪着傅景天。   傅景天眼底掠过一丝杀意,袖中的拳头咯咯作响,“这是陷害,难道傅某的为人大家不清楚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事实摆在面前,如何相信?   “清不清楚是一回事,现在她这般模样出现在齐家……又说出了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的印记,你们总得负责吧。”其中一人叹息。   齐以松看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压着怒气道:“纳为妾吧。”   傅景天脸色一变,恨不得把眼前感动得说不出话的女人碎尸万段!   不少家主拉着自己的闺女愤然离席,留下一部分还想和齐家搞好关系的,推起笑脸安抚。   躲在远处一棵树上悄然看着一切的纪流苏,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傅景天,你越是讨厌女人,我就越是把女人往你怀里塞,还要在这大好时光中塞!   这份大礼,你可满意? 正文 第三章 赌她什么时候死   “果然是你赢了。”   一道柔和的男声倏然从身后响起,纪流苏震惊地回头,撞上男子含笑的目光。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接下来,我们赌一下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死吧?”   纪流苏下意识否定:“她不会死!”   妾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诺娶的,如果这么快就死了,别人就会怀疑到傅景天身上,这种蠢事他怎么可能会做。   “赌注是你这次赢的钱,如何?”   “哦,原来贾庄家是没钱给。”   贾庄家彷佛没听见她的嘲笑,自顾自的说:“我赌三日内。”   纪流苏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你送钱来,我就不拒绝了。”   说完她闪身离开,没看见男子袖中的手把弄着一支细小的发簪。   纪流苏提前一步在齐府外等候,不一会儿就看见林家的人出来,其中林乐儿的脸色最为苍白。   看见纪流苏后,她急切地跑过去:“傅将军被陷害了!”   “这哪里是陷害,分明是他偷人被发现了。”林巧柔啧啧摇头,尖锐讽刺,“看来姐姐的眼光有待提高呀。”   “你闭嘴!”林乐儿气得浑身发抖。   本来宴席按照流苏所说的发展,所有女子卖力地表演着自己的才艺,琴棋书画尽展其中,而她以一副惟妙惟肖的骏马图获得傅将军的瞩目,最后和傅将军进行出彩的兵法对子赢得了这场比赛。   然而,变故顿生,众人离席。   “知人口面不知心,小姐看开点吧。”回到林宅,纪流苏为她倒茶安慰。   “我不信!”林乐儿挣扎地摇头,“你能够帮帮他吗?”   纪流苏眸光一沉:“小姐答应的报酬还未付。”   “可是他根本没有娶我!”   “当初说的只是获胜,没说过娶一字。”   “你……好,我知道了,那是不是我另付酬劳,你就肯帮傅将军找出真相?”   纪流苏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淡淡吐出:“不会。”   房中漆黑一片,她慢悠悠地点亮烛光,身侧赫然映出一个黑衣人的轮廓,只见他恭敬地把一封信递上,“这是她的感谢信。”   黑衣人指的她,正是今日在齐府闹事的女子。   纪流苏漫不经心地拆开,草草扫了一眼,便将它放在烛苗上燃尽。   “不过是利益关系,说什么交朋友,可笑。”   黑衣人刚准备退下,突然看向她的头发:“盟主出门前似乎戴了两支发簪。”   “是吗,可能弄丢了。”   ……   齐府,阴郁得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你给我好好解释!”齐以松“呯”的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傅景天跪在地上,“难道我的为人父亲还不清楚吗?,我怎会笨到在这种日子把人藏在房间里,显然是有人趁我们今日内院防卫疏忽,故意毁坏齐家的名声!”   齐以松觉得挺有道理,收敛了怒气,“那你胸前的伤疤怎么解释?”   “看过我伤疤的人除了我亲爹娘,就只有……”   齐以松脸色一变,显然和傅景天想到一块去了。   齐心筠——齐以松的闺女,傅景天的丧妻!   傅景天回房后,目光森人地盯着含羞垂眸的女子,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喉咙:“谁派你来的!”   女子吓得惊慌失措地摇头,显然没有想到外表谦逊有礼的傅将军竟会露出如此残暴的眼神。   “你……敢杀……我?”她努力地挤出几个字。   “女人如蝼蚁,有什么不敢的!”傅景天嗤鼻,手中的力度加重,眼睁睁地看着女子的脸色失去血色。   骤然,外面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谁!”傅景天立刻甩开她,踮脚越出墙外,看见在自己府外徘徊的女子后不禁一怔,“林小姐?”   负气跑出来的林乐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齐府,顿时红了红脸:“傅将军,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如果我有什么能帮你的话……”   “虽然林小姐才艺出众,但害我之人想必功夫了得,不是你可以对付的,请回吧。”   功夫了得四个字让林乐儿脑子一嗡,心中涌出一个可疑的人物……   三更半夜,林宅一院子散发肃杀的气息。   “救命啊!”林乐儿惊慌的喊声突然响起。   就在旁边房间的纪流苏瞬间睁开双眼,闪身冲出去,挡在手持匕首的黑衣人面前。   空中只剩下一抹黑一抹绿在纠缠,凛冽之气散开,树枝撼动。   几招下来,纪流苏眉头掠过一丝狐疑,这人显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更像是……试探!   很快,黑衣人落荒而逃,纪流苏正准备追上去,就被林乐儿唤住了:“流苏,不要追!”   纪流苏身子一顿,回到她身侧:“你招惹了什么人?有受伤吗?”   然而林乐儿咬着下唇没有回应,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   良久,她抬头,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今日宴席举行的时候,你在哪?” 正文 第四章 原来你喜欢我   纪流苏一怔,瞬间明白过来,笑着揉了揉微痛的手腕:“你在怀疑我?”   “我真的不想怀疑,偏偏你当时不在场,武功这么强,又对傅将军带有莫名的恨意……”   林乐儿是逼不得已才找来府上的护卫试探。   “好,不就一个在场证明,明早请小姐随我来。”纪流苏坦荡许诺。   翌日,纪流苏一大早就带着林乐儿到一家赌庄前,一把将掌柜扯了过来:“我找你们的贾庄家!”   “不知客官找老板有什么事呢?”   “他欠我钱。”   掌柜嘴角抽了抽,正不知道怎么回应,一道平缓的声音及时送来:“我欠谁钱了?”   只见身穿碧蓝色衣袍的男子翩翩而来。   纪流苏拉着他到赌庄外,笑眯眯道:“贾庄家,昨天你是不是在齐府外开赌?”   “是。”   “还认得我吧?”   贾庄家盯着她纤细的五指,再瞟了眼一脸凝重的林乐儿,顿时了悟,轻轻地挣脱她的手。   “不知姑娘是……”   林乐儿触及他眼底的促狭,便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那天在外面闲晃,看见一堆人在那棵木棉树下,就去凑了热闹,也下注了,庄家再仔细想想。”   林乐儿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深,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   贾庄家闻言眉头紧锁,认真地回忆起来,“还是没印象,当时都是男子来下注,哪里有女子呢?”   “你!”纪流苏听后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   “流苏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林乐儿低沉地摇头。   她正准备离开,男子忽然作恍然状:“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像男子一般,我险些忘记了,她确实一直在外面呆着,来下注的人也可以作证。”   林乐儿怔了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流苏是不像一般女子。”   纪流苏假笑地点头,正准备带她回去,林乐儿忽然问道:“你们当时赌的是什么?”   “哦,不过是赌傅将军会娶哪个女子。”   “那流苏选了哪一个?”   完全没料到这一桩的纪流苏脸色微变,目光锐利地设想贾庄家,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下注的人那么多,我不太记得,想必是林小姐吧。”   贾庄家的回答非常巧妙,如果很肯定地说是选了林乐儿,反而会引起怀疑。   两人继续闲谈一番,正准备离开,他突然伸手拦住纪流苏:“有些事情想请教你的丫鬟,不知方不方便?”   雅房虽然在三楼,但难以听见一楼赌博的喧闹声,看来这墙壁的材料有些特殊。   茶声脆响,男子优雅地捻起茶盏,“我帮了你,难道不应该回报一下?”   “你想要什么。”   他托腮,眉头轻挑:“说说你为什么恨傅景天。”   “不可能!”   纪流苏脱口而出,随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应该说“不恨”,而不是“不可能”!   她想着怎么狡辩,忽而瞥见他左手把弄着一个小玩意,正是自己不见了的发簪,顿时呆了呆。   而随之,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男子下巴被一根纤细的手指挑起,只听见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小庄稼,原来你喜欢我。”   “……”   “对了,你刚才说我像男人,原来你好不男不女这口的呀。”   “……”   街道突然变得嘈杂,尖叫声连连,其中最刺耳的一道女声在嘶喊着什么。   纪流苏凝神一听,顿时双眸一瞠,快步走到窗边。   “是我陷害傅将军,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在赤足奔跑,撞倒满地的水果,见人就说这句话,还害怕别人没听清,不断晃动对方的肩膀大喊。   路人很快就认出这个疯子,正是被傅将军娶为妾的女子!   “那你是怎么进入齐府的?”   “是我陷害他!是我!”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胸前有伤疤的?”   “真的是我陷害他!都是我!”   无论别人问她什么,她都是五官惊恐而狰狞地重复这句话。   疯了么?纪流苏目光淡漠地睨着楼下的状况。   贾庄家瞄了眼她把窗棂捏得发紧的指尖,微微勾唇:“看来傅景天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纪流苏释然一笑,他在明,她在暗,谁怕谁?   转身准备离开,身后温润的声音绕了过来:“你就不怕我坏了你的事?”   现在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只要他把事情告诉傅景天,她的隐藏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笑颜如花:“这么说,我应该怎么收买你呢,小庄稼?”   手掌间,内力难涌,贾庄家悄无声息地回敬,一时间竟难分胜负。 正文 第五章 引蛇出洞   “你只要记住欠我的人情,和我的名字,墨子染。”   果然是假庄家。   纪流苏在回林宅的途中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然而很久之后,她会因这人情债卷入更大的漩涡之中。   “流苏,傅将军真的是被陷害的!”林巧儿激动得手舞足蹈。   她沉默不语。   一个女人该是经历了多么恐怖的事情,才会在短短一天之内疯成那个模样?   傅景天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竟然……   他对付女人真是一点都不手软,那当初赐她一杯毒酒是不是仁慈至极呢?   “林小姐,我看未必吧,外面很多人说她是被齐家故意逼疯的。”   “他们怎么能这么想!”   如今外界关于齐家的舆论两极分化,一部分支持,一部分怀疑。   纪流苏忽而瞥见她房间里放着针线,走过去细瞧,林巧儿脸色羞涩地笑了。   “下周是赏花会,我打算做个荷包送给傅将军……对了流苏,你帮我想想怎么送才不显得那么主动,又不容易被拒绝呢?”   这个要求,还不是一般的难。   “送荷包的意义,林小姐比谁都清楚。”纪流苏扯扯唇,抚摸着荷包上未绣完的春枝。   “我最后确认一遍,林小姐是非坚持不可吗?”   “那是自然的。”林乐儿有些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目的。   “好。”   凉城每逢春节都会举办大型的赏花会,连续五日,今年如同往年,百花荟萃,街道熙来攘往,热火朝天。   人群最密集的,莫过于南部草坪。   不是这里的花草特别美,而是……   “这一片浅烟色郁金香是傅将军特意从远方运回来的,真的大开眼界!”众人围得密不透风,双目发光。   纪流苏眉头微蹙,从缝隙中盯着那美丽的郁金香。   连林乐儿唤了她几次才听见。   “我说,他来了。”   “嗯,小姐按往日练习的去做就好。”   远处,傅景天闲庭信步,风姿飒爽,连飘动的束腰带都带着几分英气,难怪林乐儿对他痴心一片。   不少女子主动走过去感谢他带来的郁金香,绝口不提当日娶妾之事,傅景天亦微笑回应。   他应付完她们,便朝树荫的地方走去,刚经过,头顶就发出簌簌的声音,刹那间数根枯枝落下,有三根细小的插在他的发丝上,如同鸟巢。   顿时破坏了之前营造的雅观,引来身侧男子们的隐隐作笑,女子也干笑地别开脸。   傅景天眼皮跳了跳,正准备伸手拂下,一双玉手比他更快一步。   只见林乐儿把干树枝放入钱包里头,拉好,递到他面前,“枯木逢春,果真是好兆头。”   短短两句话,一扫他方才的尴尬。   钱包上绣着的图案,正是春季才有的鸟语花香,恰好应了她所说的“枯木逢春”。   傅景天微微一怔,觉得这说法颇有新意,“林小姐果然才貌双全,如此好寓意的荷包,我能留着吗?”   “可以。”林乐儿按捺住加速的心跳,“这附近不知还有哪些花好看,傅将军可否带路?”   “没问题。”   一直垂首的纪流苏这才抬起头来,却是看向林乐儿:“小姐,奴婢想起宅里有事处理,就先回去了。”   林乐儿知道她是故意制造机会,便点头答应。   远离傅景天后,纪流苏手掌摊开,已有四个深红的指甲痕。   而傅景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才移开视线。   傍晚,夕阳西下,残红点点。   赏花会持续五日,为了浅烟色郁金香不被破坏,傅景天专门命人将其转移到树林中央,四周有护卫看守。   纪流苏偷偷地离开林宅,轻松躲过护卫的视线进入树林之中。   地上树木的倒映漆黑得如同一只只匍匐的蝙蝠。   她踏着树叶步步靠近,那一朵朵盛开的郁金香宛如素雅秀丽的女子,不禁让她惊叹一番。   倏然,脚下似有细绳晃动的声音,她不禁顿步凝听,又没了声响。   疑惑片刻,继续前行。   骤然,远处出现火把的亮光,旋即传来愤怒的呼唤:“有人闯入,把她抓起来!”   纪流苏一惊,施着轻功准备离去,腿部突然被缠上了网罗,越挣扎缠得越紧。   她抽出袖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刚割断绳子,脚步声像排练一样,迅速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无路可逃之时,四周忽然蔓延出一大片的烟雾。   咳嗽声、兵戈声混乱地响起。   纪流苏还未反应过来,腰间忽而一紧,被人搂在了怀中。   她手腕一转,下意识地往那人身上刺去,却被人轻松地捏住。   头顶传来轻声悦耳的男声:“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纪流苏眉头一松,任由他带着自己逃向远处。   墨子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听闻傅景天妻子生前,最爱的就是郁金香。”   纪流苏恍然大悟,顿时明白傅景天布置这一切的目的,引蛇出洞! 正文 第六章 小庄稼你……   墨子染脚踝一痛,踏着树枝的身子一晃,往地下栽去。   “你的轻功是怎么练的!”   纪流苏低骂,正准备拉着他稳稳落地,没想到扑了个空,底下竟是一个枯枝铺面的陷阱!   她被墨子染紧紧地护在怀中,摔下来没有半点损伤。   “谢谢……咳咳咳……”   因为吸了刚才怪异的烟雾,她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墨子染靠在土墙上,掏出一条手帕递给她:“捂住鼻子。”   手帕许是浸泡过草药,纪流苏很快就止住了呛意。   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看见了墨子染的脚踝在流血,撩起衣袍一看,竟是蛇牙印!   她猛地一怔:“小庄稼你……”   伤口有些泛黑,显然中毒了!   脊背一冷,纪流苏蓦地抬头,十多条长蛇盘旋着身子,正吐着红舌钻进来!   墨子染轻笑:“看来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谁说这些陷阱是为我而设的?”   纪流苏深吸一口气,弯腰,把浅绿色的裙子生生撕成两半,绑紧在小腿上。   “你想做什么?”墨子染不解。   她星眸熠熠发光,勾起唇角道:“看好时机,逃不出去不要怪我。”   右手持匕首,身子如疾风冲了上去,完全没有半点的畏惧。   蛇群也在一刹那间加速,露出锋利的毒牙。   倏然,她刀刃一划,竟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割出一道伤痕,血液流出,蛇群刺激得泛着红眼,全部往她的左臂咬去。   伤口瞬间被十几只毒牙刺得更加鲜血淋漓。   纪流苏抓住机会,准确无误地砍断它们的七寸。   一招,致命。   墨子染双眸微瞠,这个女人……   竟就这样以自己的血液和鲜肉作为引诱,横冲直撞地杀出一条生路!   空档顿现,他立刻冲了上去,一手搂住纪流苏的腰间,一掌击向蛇群。   浑厚的内力毫不费力地把蛇断成几寸,血溅四方。   纪流苏眼前变得模糊,虚弱地靠在墨子染怀中,竟踏实得让她安心地晕睡了过去。   逃出陷阱,一个手持羽扇的男子连忙赶来,喘着气道:“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看清墨子染怀中脸色铁青的女子后,他惊得睁大双眼。   “小墨子,你隐藏实力也不用让人家女孩子受伤成这幅模样吧,中毒都这么深了!”   “是她自己割的。”   “什么?!”男子用看疯子的眼神盯着纪流苏,“简直不要命似的……”   看这溃烂的伤口,起码被八条以上的蛇咬过,这毒性……连他都不确定能不能解啊!   “别磨蹭了。”墨子染催促。   “知道了,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一定能……”   男子一边帮她把脉,一边用牙齿从羽扇中咬出几根长针。   脉动的跳动让他一惊,怪异地盯着纪流苏看了几秒,这才开始施针。   等安定好纪流苏后,男子这才发现墨子染脚踝流血了,连忙帮他解毒,幸好只被一条咬了,没什么大碍。   “她怎样了?”墨子染凝视着她苍白的脸颊。   男子沉吟片刻,才道:“这次的蛇毒,被她自身血液的毒性中和了不少,所以才会保住一命,也就是说,她曾多次试毒。”   ……   树林里,傅景天捂住鼻子,盯着突然冒出的烟雾,脸带冷色。   他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会来看郁金香的!   右边忽而发出衣服摩擦的声音,他立刻冲过去,果然看见一名女子的身影!   嘴角扯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一把捏住女子的肩膀。   手腕一动,女子惊慌的神情瞬间映入眼帘。   “是你?”他有些难以置信。   “傅……傅将军!”   林巧儿眼含泪珠地扑进他的怀中,受惊地微微发抖。   傅景天脸色一沉,忍不住想把她甩开,最后生生忍住:“林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咳咳……来取景的……”   她来这里是想把今日和傅景天闲逛的场景画下来的,一开始看见护卫众多时,她后悔没喊纪流苏一起出来,没想到片刻后护卫都往树林里冲,她好奇地走进来,没想到一片迷雾,刺鼻至极,还完全分不清方向了。   傅景天将她拉开一段距离,指向一处:“按这个方向走就可以出去了。”   林巧儿不愿回去,捂着鼻子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忽而发现一颗杜鹃树,不禁轻叹:“真美,怎么能想到竟然有毒呢……”   一直没有理会她的傅景天脚步一顿:“你对这些有研究?”   “没有,是流苏她……也就是我的丫鬟告诉我的。”   “丫鬟?”他双眸半眯,脑中浮现纪流苏淡漠的神情。   “是啊,她很厉害的,懂得很多。”   林巧儿顾着说,没留意前方的石头,不小心绊倒,小腿被划出一道血痕。   傅景天本想让人把她接回来,脑子一转,突然蹲下身子:“我送你回林宅吧。”   受宠若惊的林巧儿脸红了红,享受着被他横抱的感觉。   即将回到林宅时,他问道:“那个丫鬟应该离你房间不远吧?” 正文 第七章 佳人似春瓷   “嗯,她是我唯一的丫鬟,所以住的地方离我很近,现在估计已经入睡了。”林巧儿如实回答。   下仆拉开门看见两个依靠在一起的人影后,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家的大小姐,正准备去唤老爷和夫人过来。   傅景天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惊动其他人,悄悄地把她送回房间,顺便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把林巧儿安顿好,他的目光落在纪流苏的房间里,一步步地靠近。   床上……会不会是空的?   傅景天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然而看见床上隆起的被单后,眉头松了松,转身离开。   然而,床上的竟是一名睁开双眼的男子,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转移后,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盟主,怎么还不回来?   窗户有影子晃动,他连忙起身,没想到看见自己的盟主躺在别的男人怀中。   “你是谁!”他警惕地盯着墨子染。   “她中毒了。”墨子染温和一笑。   暗卫么?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许是看出墨子染对纪流苏没有敌意,暗卫躲回暗处观察。   纪流苏身子接触到床板的时候,睫毛一动,微微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她下意识地低喃:“小衍……”   墨子染盯着她迷离的眼眸,嘴角一勾,问道:“你是谁?”   “我……是……”   真实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纪流苏蓦地清醒,不禁心寒几分。   “小庄稼,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记得了吗?”她扯了扯苍白的双唇。   墨子染淡笑不语,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轻薄的被单,彷佛刚才没有问过任何问题。   “你明明有更安全的办法逃出陷阱,为何要如此冒险把自己伤成这样?”   “你不也是吗?”   她晕倒前可是看清蛇群被他轻松打飞的场景,分明是隐藏实力了!   墨子染不置与否,很快便离开了。   纪流苏这才彻底地舒了一口气,和他说话松懈片刻都不行!   不一会儿,她再次昏睡过去。   暗卫无奈地叹气,对于盟主的伤没有半点的担忧,彷佛是习惯了。   第二天,傅将军半夜将林乐儿送回来的事情传遍了林宅,林巧柔恨得直咬牙,忍不住跑到老爷面前告状。   “爹爹,你看姐姐这样真的合适吗?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会坏了林家的名声啊。”   “要是乐儿真的嫁进齐家,是我们的荣幸。”   林老爷欣然地大笑,忽而又紧皱眉头,他险些忘记了自己和林乐儿已经冷战一个月了,看来是时候缓解一下关系了。   林巧柔看着父亲准备送给林乐儿和纪流苏的胭脂盒,不禁撇嘴。   “爹爹,为什么要送给一个丫鬟?”   “乐儿之前一怒之下撤去所有的仆人,唯独留下那个丫鬟,可见乐儿喜欢她。”   “爹爹说得对,希望姐姐早日与爹爹和好如初。”林巧柔干笑。   “柔儿果然善良懂事。”   ……   纪流苏醒来之后,觉得自己的左手要废了,低头一看,发现已经包扎好了。   “盟主,傅将军似乎怀疑你了。”流风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她冷冷一笑,起身梳妆:“他的直觉还真准,对了,他的妾怎样了?”   “在疯后的第二天死了。”   “是吗……被小庄稼赢了啊。”   在街上看见她疯癫的模样后,纪流苏就知道她活不久了。   半垂的眼帘掩住她的情绪,片刻后,她听见了林乐儿的呼唤。   是林老爷来送礼了。   旁边还站着林巧柔和她的母亲何氏,纪流苏盘了双丫髻站在一侧懒洋洋地听着老爷讨好的话。   “你母亲病逝,我心里也不好受,但宅里的琐事总得有人打点……乐儿能理解我的难处吗?”   林乐儿曾怨父亲在母亲尸骨未寒就将何氏转正,但毕竟是亲生父亲,再怨,冷战一个月后也该消气了,何况父亲软声软气地来送礼解释,她还闹下去就太不给面子了。   看见纪流苏微不可觉地点点头,她这才把礼物收下,扯出笑脸。   “姐姐要早日嫁给傅将军,这才不辜负爹爹的期望啊。”林巧柔捂着嘴巴娇笑。   “幸好柔儿喜欢的是文雅类型的男子,不用和乐儿争了。”何氏体面地说着。   文雅型?   纪流苏回到房间后,掏出忘记还给墨子染的白色手帕,灵光一闪。   顿时把林老爷送的胭脂扔在一边,取过纸笔,绞尽脑汁后,写下一首诗。   “流风,拜托你一件事。”   流风看着她嘴边阴险的笑容,不禁抖了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于是一日后,林巧柔收到了一条手帕和一封信,信里写道:   “金钗配发髻,佳人似春瓷。素手撩琴弦,声声织情思。”   落款人,贾庄家。 正文 第八章 去赌庄找茬   林巧柔一遍遍地读着诗句,情思……情丝,果然妙!   一定是有人在傅景天的宴席上看见她弹琴,然后一见钟情!   白色的手帕绣着一朵蓝色边纹的花,干净之余带着一股清新的草药味。   她嗅了嗅手帕,深深记住贾庄家这个人,只是她没想到,很快就再次收到他的来信。   每封都是情诗,让毫无经验的她脸红心跳,不由的幻想男子的模样。   终于在第三天,男子邀请她出来见面。   “盟主,才三天她会答应见面吗?”流风疑惑询问。   纪流苏把最后一封信交到他手中,连忙把纸笔扔开:“我的脑子不是用来想情诗的。”   “明明就是才艺不精……”   “你再说一遍!”   “我立刻去送给贾庄家!”   是的,最后一封信是给墨子染的,至于他肯不肯出来纪流苏心里也没有底。   事实证明,墨子染对于她的真实身份非常感兴趣,因为他赴约了。   茶楼,香气袅袅。   墨子染独自盯着茶面出神,双唇忽而勾起完美的弧度,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   林巧柔来到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禁一怔。   直觉告诉她,写信给她的就是这位仙风道骨的男子!   不知不觉,她坐在他的对面,墨子染抬头,目光带着疑问。   林巧柔垂着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把手中的手帕拿出来。   墨子染是何等的锦心绣肠,一下子就明白纪流苏约他来这里的目的。   “姑娘手里应当不止我的手帕吧。”   “那些信我留在宅中。”听见他承认是手帕的主人后,林巧柔娇羞一笑。   墨子染借喝茶的动作整理一下思绪,随后温柔问道:“我应当如何唤你?”   “你可唤我林姑娘,也可……柔儿,倒是我还不知贾公子的名字。”   林巧柔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不禁多次呼唤,墨子染这才回过神,却是一脸愁容地答非所问。   “林姑娘……流苏拒绝赴约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什么话?”   林巧柔愣了半天,嘴角的笑容僵硬起来:“贾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落寞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倾慕流苏已久,那些信都是我发自内心写的,本以为她会肯出来见我一面……”   “啊,她……什么都没说。”林巧柔尴尬地维持着笑容,慌张地闪身走人。   只剩墨子染神情轻松地抚着杯盖。   林宅,因为林乐儿继续跟着傅景天去赏花,纪流苏得了空闲,无聊地踢着地上的树枝。   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整理下衣衫准备出去看场好戏。   然而刚出大院,就撞见双眼通红的林巧柔,什么都不说直接来了一巴掌。   纪流苏敏捷地后退一步,“嫡次女,这么暴躁会找不到丈夫的。”   “你闭嘴!”林巧柔看着她无辜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恶心的丫鬟,我林巧柔一定会将你赶出林家!”   第一次看上的男子竟然喜欢纪流苏!她是哪里比不上这个卑贱的丫鬟了!   纪流苏一头黑线。   本想把林巧柔这个烦人精推给墨子染,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推回自己身上?   她赶去赌庄,正好看见墨子染好整以暇地倚在三楼扶手,仿佛知道她会来。   两人目光相撞,看似友善,实则充满挑衅的气味。   纪流苏慢悠悠地在赌庄逛了一遍,随后停在一张赌大小的圆桌旁,赌徒皆是兴奋地盯着骰子,口中吆喝不停。   她看了三场后,袖中的右手指摩挲着一块薄铁片,看准时机,铁片迅速地往骰子飞去。   骰子当场裂开,竟流出一些银色的液体来!   众人脸色一变,这是出千!   利用这液体的重量和一定的技巧,可以想摇哪个点数就哪个点数。   虽说赌场会出千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当场暴露就另当别论了!   刚输了钱的人立刻喊道:“你们赌庄竟然在骰子里面做手脚,难怪我一直输!”   “就是!我连给儿子看病的钱都输光了!”   “赔钱,赔钱!”   附和的人愈来愈多,有些甚至去报官了。   很快,两个恶狠狠地衙役闯了进来,怒道:“让你们的庄家出来!”   纪流苏得意地瞄了墨子染一眼,只见他不徐不疾地拾级而下,从容拱手:“贾庄家在此。”   他经过纪流苏身侧时候,很“不小心”地撞了一下她的左手臂。   纪流苏倒吸一口气,只觉伤口隐隐作痛。   这个小人!   然而看着他乖乖跟着衙役离开的背影,纪流苏的心情顿时畅快起来。   她就是要警告这个男人,离她远点!   步伐轻快地走出赌庄,嘴边哼着小歌,片刻后,纪流苏脚步一顿,连歌都戛然而止。   前方迎来一名玄色衣袍的男子,正是傅景天。   偏偏回林宅一定要经过这条路,她想躲都躲不开。 正文 第九章 他是死是活?   看他的模样,应是刚把林乐儿送回林宅。   纪流苏眼看地板,草草地向他点头示意,便想擦肩而过。   倏然,傅景天横出手拦住她的去路:“姑娘请留步。”   她走得过快没刹住车,肩膀恰好地撞到他结实的手臂上,本来有些开裂的伤口瞬间流出血来。   傅景天皱眉,盯着她手臂渗出的血迹:“姑娘受伤了?”   那晚树林守护的士兵说,蛇群尸体旁有其他人的血迹,显然有人中了陷阱后逃脱,因此他看见受伤的人都会格外警惕。   “没事,一些小伤。”   “我帮你看看。”   说着,他迅速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   纪流苏早有准备,立刻侧身避开,脸色阴沉:“男女授受不亲,傅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说完,她不再逗留。   傅景天眯着眼凝视那一抹浅绿色衣衫,若有所思。   普通女子的速度,怎会比他还要快?   纪流苏连忙回房重新包扎伤口,盯着还没消散的牙印敛眉,若是被他看见就不得了了。   不一会儿,林乐儿前来敲门,手中拿着一个褐色的盒子。   “流苏,你之前要的报酬,都在这里了。”   纪流苏接过,郑重地揭开,没有错,是天然沉香。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盒子,良久才放入怀中。   “林小姐,这两天我要离开一下。”   夜幕降临,银辉倾洒。   坐在马车中的纪流苏早已解下了双丫髻,把发丝干净利索地系住,不时地看看窗外。   马不停蹄,连夜赶路,终于在翌日早晨抵达高不见顶的山峰之下。   帘子微动,纪流苏已闪到车外,迅疾地往山上跃去,流风连忙跟上。   山路险境重重,两人却轻车熟路地避开暗藏的陷阱,片刻便抵达半山腰,竟有一座宏大庄严的寺庙!   看守的两名和尚惊讶突然出现的人,“不知施主……”   流风立刻掏出令牌,喝道:“还不拜见盟主!”   两人连忙跪下,还没说话,袈裟被疾风掠过,眼前已经没了那女子的身影。   纪流苏来到一处院子里,目光灼灼地盯着站在树下的面纱女子:“琪一。”   琪一看见来者,冰冷的脸色缓和些许:“回来啦。”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没忘吧?”   琪一看了一眼沉香,“你还真执着。”   这是两人的约定,如果纪流苏能得到一串佛珠量的天然沉香,琪一就答应帮她寻找那个男人。   琪一令人布阵,圆桌上香炉燃烧着,青烟缕缕升起,把烈日熏得有些模糊。   她闭眼,一手持杖一手符文,眉宇间细微的皱纹给人一种沧桑之感。   庙里没人见过她的真容,也不知她的年龄。   但这个女人是纪流苏的救命恩人,也是唯一能找到夏衍的人。   五年前,纪流苏本该中毒而死,再次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身在这座寺庙之中,记忆还在,心痛尚存,唯独这具身体不是她的。   是琪一用家传的巫术将她的灵魂救了出来,连纪流苏这个名字都是她给的。   只见她嘴里念咒,禅杖一举,符文顿时漂浮在半空中,在烟雾之中一点点燃烧起来。   待符文燃尽,她双眼一瞠,有几分惊诧。   纪流苏急问:“他是死是活?”   琪一轻拭汗水,恢复冷淡的神情。   “死活不知,倒是知晓了另一件事……”   纪流苏没有在寺庙多逗留,而是赶回凉城,命流风做一件事。   ……   一间偏僻而阴森的小黑屋里,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盟主,已经把他抓过来了。”   流风站在门口,向神情冷寂的纪流苏汇报。   她推开门,血腥味充斥而来,五根残断的手指头散落一地。   一个男子正痛苦地捂着右手在地上打滚,看见突然出现的女子匆忙地跑过去求救。   纪流苏一脚踩在他的指头上,眼底浸满骇人的冰霜。   这个男子,曾是齐家一个不起眼的下人,现在升为了管家,是唯一一个知道当年所有事情的人。   也是亲手毒打夏衍的人!   “你用这只手鞭打过谁,应该心里有数吧。”   管家痛得鬼哭狼嚎,听着如同地狱爬出来的声音瑟瑟发抖,恐惧地抬头看向女子的面孔。   “难道……难道你是……齐小姐!”   纪流苏轻蔑一笑,眼中的憎恨前所未有。   “她怎配和我相提并论,你家那位齐小姐心肠是黑色的,我啊……是她的替死鬼!”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管家立刻明白她的身份,顿时见鬼一般吓得双眼圆瞪,一个白眼便晕了过去。 正文 第十章 上下其手   五年前,纪流苏和夏衍离家出走,遭遇暗杀,夏衍为保护她重伤,恰好齐家大小姐出手相救,却要求纪流苏代嫁。   齐心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纪流苏和傅景天圆房,真正的齐心筠再现身污蔑傅景天,从而彻底摆脱这头婚事。   为了让纪流苏服从,齐心筠命人毒打夏衍,抽筋扒皮无恶不作,最后纪流苏忍不住妥协,戴上她的人皮面具,迎接新郎傅景天。   洞房夜,她头盖被撩起。   前一刻,傅景天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虽家世平平,却发誓此生定不负你。”   下一刻,赠与悄悄下毒的交杯酒,在两人即将发生肌肤之亲时,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毒发得痛不欲生。   “齐家大小姐不愿下嫁,服毒自杀。”   “……为什么?”   “女人从来都是善妒又懦弱的祸水,我傅景天的一生不需要这种绊脚石。”   纪流苏觉得可笑之极,齐心筠想陷害傅景天,傅景天想杀了齐心筠,而最无辜的她却被玩弄其中!   纪流苏重生后发誓要让傅景天和齐心筠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后来,齐心筠真的死了一般,人间蒸发,而傅景天仕途节节上升,获得齐家看重……   然而,琪一告诉她的消息是,齐心筠还没死!   一桶水泼在血迹斑斑的管家身上,他渐渐清醒,胸口猛地被踢了一脚,随后听见纪流苏冷冽的声音。   “说,齐心筠在哪里!”   在五年前那晚,齐心筠一直和夏衍待一起,所以纪流苏要找到齐心筠!   “我……我也不知道……”   “是吗,那你去死吧。”   流风看着神情冷漠的纪流苏,不禁回想起两年前的她,对比起来,他更喜欢现在的纪盟主。   为了不让她变回从前的模样,流风出声道:“他就交给我处理吧。”   纪流苏点头,转身离开。   ……   衙门,杨大人气势汹汹地一拍堂木:“大胆奴才,竟敢开赌庄出千骗取钱财!报出名来!”   墨子染嘴角含笑,走到他面前,轻轻启唇说了一句话。   杨大人吓得立刻从凳子摔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爬到他身边:“小人不识泰山,请大人饶恕。”   说完,还朝四周的衙役怒道:“还不给我跪下,竟然敢押大人回来!”   于是,众人惶恐又好奇地恭送这尊神秘的佛走出衙门。   赌庄从此再无人敢找茬。   翌日傍晚,墨子染悠悠地走到街道上,经过一家酒馆时候不禁停住了脚步,睨着猛灌酒的绿衣女子。   不是纪流苏又是谁?   那微醉的神态让他敛眉,走过去一手夺过酒壶。   “你怎么阴魂不散?”纪流苏喝得扑了空,不爽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伸手把酒壶抢回来。   “若是被傅景天看见你这副模样,会如何作想?”   “现在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墨子染懒得自讨无趣,正准备让她自生自灭,却发现她眼眶通红,泪珠摇摇欲坠。   顿了顿脚步,他缓缓坐在她对面,“老板,一壶烧刀子,记在她账上便可。”   纪流苏瞪了他一眼,狠狠地又灌了一口。   不一会儿,酒来了,墨子染倒出一小盏,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   众所周知,烧刀子是极烈的酒,入口如同火烧,于是他的举动在纪流苏看来,就是一种挑衅。   她立刻跟着倒了一盏,同样地一饮而尽,烈火顿时灼烧喉咙,被她生生地忍住了。   墨子染微微一笑,继续倒酒,纪流苏不甘示弱,于是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直到最后她直接把酒壶拿过来灌下。   一滴不漏之后,她得意洋洋地看向墨子染,哈哈大笑:“是你先醉了,你看你都开始分身了!”   “是吗?”他撑着下巴,看着她软软地趴倒在桌子上。   墨子染甩给掌柜酒钱,便抱起醉醺醺的她回到赌庄安顿。   刚将纪流苏放在床上,她的手掌就拽住他准备离开的衣袖,嘴边低喃:“小衍,对不起……”   翘起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那么的脆弱无助。   墨子染双唇微抿,将衣袖扯出,不料她直接张开双臂,把他紧紧抱住。   很好,三番四次把他当成别的男人,还大胆地非礼起来!   他正准备将她甩开,再次瞥见她嘴角的泪珠,只好生生收住动作,勉为其难地在她身侧躺下。   怎知这女子如此不雅,连腿都直接搭在他身上。   有些乏意的墨子染努力忽略这只八爪鱼……   纪流苏第一次如此踏实地入睡,抱着的暖炉让她舍不得松开,越抱越紧,当感觉到暖炉动了动时,不禁惺忪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单薄的双唇带着诱huò力,洁白无瑕的肌肤美得不像话,阖上的眼帘更是……   “啊!”她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把眼前的男子推开。   幸好床够大,不然墨子染就这样滚落在地。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摇晃着还有些眩晕的头,回想不起昨晚的事情。   墨子染起身,整理下褶皱的衣袍,淡然启唇:“你强了我。”   “什……什么?!”   他俯身,逼近她几分,温言道:“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