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爱人哪里逃(掬卿心)
楔子
窗外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缠绵绵的,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
安景鱼站在窗前数着从玻璃窗划下的水痕,冰冷的指尖无意识的划在泛着薄雾的玻璃,一直、一直地在划着,直到玻璃窗上满满的、满满的铺满着一个人的名字——蔚琦然。
想再继续,却找不到空白的地方,安景鱼怔然停手,温柔的苍白唇畔泛起一抹有点苦、有点涩的浅笑。
这个名字,烙在她心底整整十一年,这样的感情想收……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缓缓转身看向墙上的钟,时针早就划过十二的位置,可门外却依旧没有任何钥匙转动的声响,桌上的冰激凌蛋糕化了,二十根蜡烛全部燃尽了,饭菜也早就冷掉了……
她,还是没有回来。
已经是蔚第几回失约了?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和蔚一起好好说过话、吃过饭了。
九岁那年,父亲因为车祸去世,隔年母亲也随着父亲去了,留下她一个人。九岁的她像是颗皮球一样在亲戚间背踢来踢去,没有一个亲人愿意收留一个累赘,就在她以为会被送去孤儿院的时候,她遇见了蔚琦然。
或许是因为她们同样不被最爱的亲人在乎着吧,蔚琦然让她的贴身管家收养了她,将她带在了她的身边,给了她一个家。那一年蔚十七,她安景鱼九岁。
蔚,是个冷漠而严肃的女孩子,认识她的十一年来,安景鱼几乎没见她笑过,淡然……算是她最浓烈的感情了罢!但是她真的很疼她、很照顾她,任何时候只要一个电话,无论蔚在哪里她都会赶回来看她,任何有关她的事情蔚都会亲自去办理,她可以对她撒娇、耍赖、任性而不用担心被打骂,甚至是顶撞了她,蔚也只是淡然的敲敲她的头。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蔚不再关心她的生活,主动去找蔚她也只是冷漠的敷衍着。从上个月开始,蔚每晚都会加班到深夜再回家,不然就是整夜待在办公室,第二天凌晨回家换了衣物又立马离开,不看她一眼,不和她说话。
她发烧烧到四十度,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可以回来陪她一会儿,等来的是她的特助;她肠胃炎发作,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可以陪她去医院打点滴,等到的是她的特助;她生理痛,几乎痛晕在家里,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可以回家看她一眼,等来的是她的特助;她的二十岁生日,说好了要回家帮她过的,结果,等到的还是她的特助……
一句生日快乐,一句抱歉,然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哀伤。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不该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扰她,但是她真的好想看她一眼……只是看她一眼就够了……
蔚……真的就这么不想见到她吗?讨厌到,连家都不愿意回了吗?
“你以为琦然为什么不肯回家?因为她觉得你脏,你是女人,怎么可以爱上琦然,你的爱是那么的脏,琦然怎么会接受你,别傻了安景鱼,快离开她的身边,别再害她了,走吧!”
“不要再迷惑她了,要知道琦然在商界可是名人,万一你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发现,你想会对她的影响会有多大?或许她再也无法再商界立足了!”
“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她收养了你,你不该忘恩负义的去害她!离开她……去找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就好了,她和你不一样,琦然是个正常人,她将来会和一个正常的男人结婚!”
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响着自称是为朋友的男人对她说的话。那个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字、每一个倨傲而不屑的表情,都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刺向她的心脏,让她的心千疮百孔。
迷惑吗?她没有迷惑过蔚,真的没有。因为她从来不敢将自己的心意陈铺在任何人的面前,她知道蔚是个名人,这样的禁忌迷恋是不可以传出去的。所以,尽管只是她在爱着蔚,这十一年来也都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掩藏着啊!
冰凉的指尖颤抖地划过手中的照片,那是他请人偷拍到的照片,照片里定格的是她偷偷亲吻蔚的画面,心口一下、一下的抽痛着,喉咙像是被刺划过般生疼。安景鱼没想到事情终究还是被人挖出来,没想到终究还是被蔚察觉到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正常?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是谁下的规定,说这样就是不正常的?是目光狭隘的群众,还是这个高傲的社会?但是,安景鱼从不觉得这样的感情是不正常的。
同志又怎么样?说白了,只不过是一个人不小心爱上了另一个人而已,却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掩藏着,害怕着被大众一样的眼光大加讨伐和议论评判。这样……也算是正常吗?
什么又是和她一样的人?就算是同志,拿起的感情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不过,他至少说对了一点,她和蔚琦然确实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她一直都有在想,要是有一天被人发现她爱着蔚时她会怎么办?
是要极力的否认?还是忍气吞声忍受她人的鄙夷谩骂?抑或是转身就走完全不予以理会?各种的假设在安景鱼的脑海里演习过无数遍,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可以这么冷静。
还是说,其实……她的心根本就已经被掏空了?所以,她的结痂就算被狠狠撕裂、不留情地被撒上盐巴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她的胸口啊!真的是破了一个好大的洞呵……
站在门口,安景鱼环视着她和蔚琦然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应该没有属于她的任何东西了吧?
终于就要……就要离开蔚了吗?安景鱼闭上眼,手握上胸前吊坠,那是蔚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很喜欢,找人在上面刻上了她的名字,蔚,只有她才可以这么叫她……
比起苦涩的身心,要离开蔚琦然的认知,让安景鱼更加痛彻心扉,但是为了蔚,就让一切结束吧!
留下钥匙,退出,关门!
属于秋季的花香夹杂着点点的细雨幽幽飘荡在空气的每一个角落,海边公园小径两旁的枫树叶已经被秋染成片片鲜红,有一种惬意的自然美,好像可以叫人忘却任何的烦恼,偶一阵秋凉的风吹过,微凉舒适,却怎么也吹不散景鱼心底的苦涩……
站在齐腰的冰冷海水里,安景鱼迷茫着双眼望着努力冲破厚厚云层的朝阳,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淡淡的橘红色光芒温暖了水面,但照不进她寒冷的眸子……长长的发丝随着风摇摆,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苍白。
拿起手机,桌面是她和蔚的合照,最后一次拨通那组再熟悉不过的数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那段终于被人接起,“有事吗?”
那样熟悉,那样冷漠的女音再次刺痛了安景鱼的心,温柔的唇瓣僵硬的扬起,缓缓柔语着:“我将我先前住的那个房间,改成了蔚的更衣室,橱里的衣服我都已经熨过了,也添了新的……我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在蔚的家里再也不会看到我或是任何有关我的东西了……胃药我放在你床头的第一个抽屉里……”
“你在说什么?”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察觉都她的异样。
“以后……晚上不要再不回家了,总是加班身体会吃不消的,胃不好记得要按时吃饭……”一步、一步往前走,海水好冷,真的好冷,冻结了她残破的心脏,“……没有我的家,蔚不会再讨厌了对不对?不会不想回去了……”
“安景鱼!你在胡说什么?”那端的女音似有着急,说话的声音猛然提高,“你在哪里?在哪里?”
“……那么讨厌我吗?为什么不回家?蔚……为什么……那么厌恶我的……”终究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手松开,“咚!”手机落水,彻底断绝了她和蔚琦然的一切联系,“那么厌恶我的爱吗……蔚……”
“哗!”一记海浪拍过来,灭顶了她的哭泣,带走了她的尾语,结束了一切哀伤……
半晌后,海边,归为平静。
安景鱼就躺在这房间里面,双眼紧闭,一动不动,那么安静,只像是贪睡的婴孩沉入了梦乡一般。
一个月前,只有病床边的那些测量呼吸、心跳、血压的仪器的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和线条,在证明着躺在床上的人儿还是活着的,它并没有因为她苍白毫无生气的样子而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住进加护病房第三天的时候,她突然半夜发起高烧,四十度的高烧,吓坏了在病房外守着的所有人,一直烧了两天三夜才退下,期间断断续续的呓语喊得都是她的名字,痛苦的、伤心的、迷茫的,喊得全是她……
第九天的早晨,在医生检查了她的情况后,宣布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要好好休养,只要恢复情形良好,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这段时间里,公冶靖和和其他朋友因为公事要回去公司,只能三天两头尽量抽空飞回来探望安景鱼。但是,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了,整整一个月了,安景鱼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全部愈合,但她却还是那样静静的躺着。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醒,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也没人知道她到底会不会醒来。但她一直记得医生说,病人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直那个原因——她自己不想醒!
不想醒?她自己不想醒!蔚琦然听到这句话当下差点没把医生撕成碎片。她的景鱼不会不醒!绝对不会的!
但是随着安景鱼沉睡的时间越久,蔚琦然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寒。不论是每天都要面对她的医生、护士还是她们的朋友,都只能祈求安景鱼能够快点醒来。
也只有安景鱼站在她身旁,蔚琦然才会敛起她寒气,当一个正常人。
可是现在的安景鱼看起来还是好糟糕,脸色简直快要比她身下的床单更苍白,眼眶深陷,原本就好瘦的身子现在瘦的几乎只剩骨头!蔚琦然眼神紧紧锁住床上的人儿,好似只要努力的看着她,她就不会再次不告而别了。
她手臂上、身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脸上的擦伤已经结痂,氧气罩也已经拿掉了,可是手背上还插着她最害怕的针……她还是动也不动的躺着,一点也不像她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景鱼。
随着几声脚步声,公冶靖和从楼梯的转弯处上来。
第一次来探望安景鱼的人都找管家问,就可以准确的知道她现在住在哪个房间了。因为一踏上二楼,就可以看见蔚琦然站在房前隔着门上干净明亮的大玻璃,平静地凝视着房内病床上熟睡的人儿,每天如此。
公冶靖和缓步来到她蔚琦然的身后,看着里头和假人一样的安景鱼不动、不说、不笑,至今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个温柔的、爱撒娇的,见到他就会向他要礼物的景鱼此刻却毫无生命力的躺着……
“然……”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或许蔚琦然自己不知道,但他这个“过来人”却看得很清楚,安景鱼就是她的一切,失去她就等于毁了蔚琦然的世界,“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蔚琦然全身倏地散发出一阵寒意,美丽的脸孔瞬间紧绷,森然启唇,“我要知道,那段时间有谁找过她,说了什么。”
“你认为……是有人对景鱼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公冶靖和从侧面瞅着她,突然间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背后涌上。
“对。”蔚琦然偏首看向公冶靖和,冷到极点的眼底闪动着燎原的怒火,景鱼的脾气、性子她最了解了,就算自己生她的气不理她,更不会这样伤害自己,“我要那个人生不如死!”
这件事好办,只要找赫连家的情报网帮忙就可以了。
“那关于景鱼……你打算怎么做?”公冶靖和问,他是个“过来人”,知道有些事情有些问题都是很现实的,不论是早是晚,总是要有人去点破的。
蔚琦然不语,沉寂的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
“然,你对景鱼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感情?”这个问题他一直藏在心底,这会儿公冶靖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认真地眼神看向一语不发的蔚琦然。
如果不是景鱼出事,他想他是会做到对景鱼的承诺,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和蔚琦然从小就认识,他知道,那些周旋在蔚琦然身边的所有人,来来去去,她都不曾给予任何感情在里面,除了家人,也就只有安景鱼是最特别的。
除非蔚琦然信得过的人,不然她是不会轻易和人交流的,可她却收养了安景鱼,将她带在身边养着,甚至因为她一句喜欢整理家务而搬离老宅在外面买了小居室。还从来没有人可以让蔚琦然这么顺着、宠着的。
就算是认识他超过十五年,仅是维持淡淡的友谊,他知道其实蔚琦然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习惯了不在别人面前松懈自己罢了。
蔚琦然虽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要接受的是男孩子的英才教育,年纪越大她也就越是不喜欢与同龄人相处,再加上要继承家族企业的压力和长期在尔虞我诈的商界环境影响下,本来就比较冷漠的她就更是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最后,自然也就疏远了身边的所有人。
蔚琦然有着令人惊艳的美貌,聪明过人的脑袋,富裕优良的家世,在外人看来她拥有一切优越的条件,但是就和她做了十几年朋友的公冶靖和看来,这一切对蔚琦然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因为从小和母亲分开又很少和父亲见面,所以……蔚琦然对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是有缺陷的,没人教她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只会用自己高兴的方式来做事情,她也不会管别人怎么看,更不会在乎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她要的一向只有结果。
因为种种外在的原因,让蔚琦然不曾在任何面前泄露自己真是的情绪,除了……现在昏睡不醒的安景鱼之外。
或许蔚琦然自己分辨不出自己对安景鱼的差别,但是让他这个过来人或是与她们真正相处的人一看就知道,对于蔚琦然来说,安景鱼绝对是特别的!
只可惜,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公冶靖和叹了口气,决定要将事情点开。蔚琦然的头脑虽然很好,在男人的战场也能屹立不倒,但是对于细腻的感情事却还是很迟钝的,一直以来她都是想做就去做,所以总是会忽略行动背后真正的原因,和为何想做的动机。
医生说,是安景鱼自己不想醒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蔚琦然还是不能正视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么,那么安景鱼这么些年来付出的一切就太不值得了,而蔚琦然也将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然。”沉默许久之后公冶靖和再度开口,低沉的嗓音说出爆炸性的话语:“你爱上景鱼了,是吗?”他沉稳的态度,好似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一直盯着房里昏睡不醒的冷漠背影总算有了反应,她皱着眉,缓缓地转过身来,冷眼睇向身后一脸淡然的公冶靖和。
公冶靖和撇了撇唇角,“你应该比我更早理清才是,你的思绪一向比我来的敏锐,不是吗?”
蔚琦然还是沉默,但是从她复杂的眼神来看,公冶靖和知道,她怕是也已经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不然景鱼出事前那两个月也不会反常的总是不回家了。
虽然很俗套,但公冶靖和还是忍不住想,这人啊!总是在经历失去之后才会想要去正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
公冶靖和轻叹。其实从很早以前他就可以感觉到蔚琦然和安景鱼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牵绊,光是从蔚琦然对对安景鱼的纵容和独占欲就多少猜到几分了。
蔚琦然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景鱼,景鱼的活动也永远脱离不掉蔚琦然的掌控,单纯而狭窄。安景鱼每天都会为她等门,所以不论公司有多大的事情她都不会超过十二点回家。
他永远也忘不掉三年前的一天……
那天蔚琦然带着安景鱼去参加记者会,休息的时候有人冒充工作人员给蔚琦然送了水过去,而蔚琦然也是习惯性的将水先给安景鱼喝,就在大家准备进场的时候安景鱼突然倒地开始呕血!
那天,一向冷静的蔚琦然像是疯了一样,掐住那个下毒的人的脖子喊着要是景鱼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要她陪葬!接下来的整整三天蔚琦然一直等在加护病房外等着她……
而景鱼……她看着蔚琦然的眼神,那种只会出现在恋人眼中的眷恋……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卖了她自己!他问过景鱼,每次她回答他的就只是微笑的摇着头……
这么久他什么也不说,是因为她答应了安景鱼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也是觉得自己没有插手的余地,但是如今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帮她们一把的。好让蔚琦然可以理清思绪,去思考那份说不清、理不清的复杂关系。
倘若他还是不管不问随事情变得更加恶劣,那么无论是对蔚琦然还是对安景鱼只会是伤害而已……棋局已然错乱,再一个行差错步,那么带给双方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同志吗?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也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任何人他也是。那只不过是一个人不小心爱上另一个人而已,就跟男人爱上女人、女人爱上男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站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十多年,他可以感觉到,她们之间有的已经不只是爱情,甚至已经升华成亲情。
毕竟,这十多年来,只有她们两个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着……会爱上对方,也就没什么想不通的了。
“万一景鱼真的醒不过来了,或是……醒来了却要离开,你要怎么做?”公冶靖和望着她,很严肃,像是执意要她认真地去看待这件事情。
景鱼用死这么极端的方式想老天倾诉着她的伤心、她的绝望,醒来后无法面对想要离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蔚琦然回头,安静的看着病床上的苍白人儿,没有一丝表情。良久之后,她才淡淡的启唇:“什么怎么做?”她回答的无关紧要,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要告诉我,你对景鱼没有任何感觉,对你而言她根本什么都不是!”公冶靖和看得出来,蔚琦然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对安景鱼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她还是没有理清,又或许……她知道是为什么却一经只是在逃避着。
“就算……就算景鱼醒了,你觉得你还能掌控景鱼的心思吗?”经历过死亡的刻骨,至少对安景鱼而言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倘若,真的是有人察觉了什么、对她说了什么,那么……景鱼就更加不会留下了!
她是那种就算自己承受一切,也不会给在乎的人带来一丝危险的脆弱却坚强的小女人!
“那又怎么样?”蔚琦然仍只是一脸的淡然。
掌控吗?
掌控……的确,对安景鱼,她就是这样做得!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或是认可,只要安景鱼的行动永远在她的掌控中,只要那样她就会感觉到满足……
“如果不爱她,如果没有一辈子的打算,就别再这样对她了,放她自由吧!”不敢面对却又不肯放手,下一次谁又敢肯定能够在关键时刻找到景鱼?“她已经二十岁了,长大了,放她走,让她去找属于她的世界。她不是你的傀儡,她有自己的思想。”
寻找属于她的世界?蔚琦然漂亮的眼眸倏地阴寒起来,休想!
“她不是傀儡!”安景鱼之于她而言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那么重要!她痛恨别人跟她说景鱼是傀儡之类的话!
“没有吗?那为什么不肯放手?”她明知道安景鱼的世界时围绕着她在转,是绝对不会违背她任何意思的,只要是她不同意的事情,景鱼就绝对不会去做。
一个不肯放手,一个不舍反抗,那么结局只会是痛苦纠结。
“没有什么为什么。”她要的做得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为什么!她不想放手让安景鱼离开,只是她觉得她就该一直、一直呆在自己的身边。
“然,你收养了她,而她也用十一年的时间陪伴你……够了。这次,是你亲手将她推开的,就离开她吧!这是她从新开始的好机会。”
放她从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休想!”蔚琦然冰冷的回绝了公冶靖和的提议,冷厉的视线射向公冶靖和,有那么一瞬间,公冶靖和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她的眼神杀死,“除非我死!”不然,她哪里都别想去!
蔚琦然美艳的脸庞上不满了寒霜!她绝对不会让安景鱼离开她的身边半步,绝对不允许!
虽然蔚琦然此刻的眼神真的是很恐怖,但是有些话,他既然已经开口了就必须说完。
“不要这么自私,问问她吧!有问过景鱼的感受吗?问问她是不是想继续呆在你的身边?问问她是怎么看待你突然间莫名其妙的推拒?问问她是不是因为你的举动而受伤?你们之间的关系要怎么继续?她十一年来的生活都是围绕着你在继续,以后呢?以后你们要怎么相处?”
公冶靖和看着房里安景鱼良久之后,说出重点:“你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景鱼以后又该怎么办?你的家人是否会接纳她?还是放她孤独终老?然啊!好好想想自己抓紧景鱼不放得真正原因,想想你对景鱼所做出的行为背后的真正的动机吧!”
蔚琦然的神经随着公冶靖和的最后一句而更加紧绷,望着房里的眸子也愈加的危险,脸色犹如暗夜使者般鬼魅。“要离开,有种让她自己来和我说!”不想再听公冶靖和说下去,蔚琦然迈开修长的双腿,推开房门。
“再不认真地面对,总有一天你会失去所有!”
握着门把的手一僵,但是还是没有停下。
“想想,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什么都不要,不只是恩情而已!”当局者迷!这种被笼罩在迷雾中德感觉,他懂得!“不要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
蔚琦然不敢面对是因为他所想的那样吗?但愿她可以想明白吧!但愿……
不只是恩情而已……
蔚是一切,要是你不要我了,我会死的……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
公冶靖和和安景鱼的话随着蔚琦然的脚步,一遍、一遍的不停在空气里、脑海里回荡着……
蔚琦然伸手推门进入房间,没有人知道她一向冷漠的内心里已经产生了动摇,没人知道她几月来一直紊乱不清的心绪似乎开始有了头绪。
进门的一瞬间,她收起所有的戾气,淡然的在病床前坐下,安静的看着床上的苍白人儿。
自从安景鱼住院的那天起,她就没再去过公司上班,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特助段芊芊去处理,然后每天、每天的坐在病床前或是像刚刚那样站在房门外透过玻璃窗看着她,从早到晚。
她只想陪着她,等她睁开眼睛,希望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想去理会。
伸手拉出衣襟里的链子,把玩着……这条链子是她送给安景鱼的第一份礼物,她很喜欢,还找人在吊坠上刻上了她的名——蔚,也只有她才会这么唤她。拇指缓缓磨砂着手中略带温度的吊坠,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安景鱼安静的面容。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蔚琦然起身,双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手指划过她的脸颊,瘦了好多,俯下来,以着亲昵的姿势靠近她的脸庞,在她耳际轻声浅语,“没有不要你……景,张开眼睛看我……什么都不用想,哪里都不要去……只要看着我就好……景……醒过来……”
安景鱼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仍是紧闭着眼,长长的羽睫掩盖住了她清澈的眼睛,在眼下形成一抹淡淡的阴影,总是温柔浅笑这的唇瓣也是紧抿着,柔顺的黑长直发披散在纯白的枕上,衬的她脸色更加苍白。
一室的静寂。蔚琦然深深睇着安景鱼紧闭着的双眸,她一直都爱看她那双干净的眸子,好似再肮脏的世界也无法将她染色,她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么觉得的。
她喜欢在那双温柔干净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喜欢看到她的眸子里只映着自己的身影……为什么景鱼现在不再看她了?她是在生她的气了?以为她不要她了吗?
“我们回家了……在蔚的家里……那也是你的家……”
她不希望景鱼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好像生命就在病床上一点一滴的慢慢流失掉。只是两个星期啊,她就眼看着她肉肉的小脸渐渐消瘦下去,要是让她这么睡下去,就怕……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离她而去了。
“张开眼睛,景,张开眼睛看我。”蔚琦然手指划过她的眼睑,像是下咒般不停的低语着,“张开眼睛……”
“蔚,你会不会不要我?景鱼最喜欢蔚了,如果蔚不要我的话,景鱼就死掉好了。”脑海里想起当年她收养景鱼时她说的话,甜甜地,软软的,充满依赖的话语。
她怎么会忘了,景鱼是有多么脆弱又是多么倔强呢?
是她的逃避,亲手扯断了菟丝花的依附,亲手将她推入无底的深渊。
她做事情都是很有自信和把握的,从来都只有按着她的语气往前走,即使再艰难她都可以将事情控制在自己的手指,连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不准逃过她的计划,可是……面对一直不肯醒来的安景鱼……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肯醒,不知道……太多的不确定,让她慌了。
“醒过来,张开眼睛。”蔚琦然低喃轻语着,听起来好温柔、好温柔,好似可以融化一切,“景……看我……”侧身在安景鱼的身侧躺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埋下头,在安景鱼的颈间落下固执的亲吻,用自己温热的脸颊温暖她冰冷的肌肤,“看我……看我……”低哑的女音浅吟着,诱人神魂的眸子深深锁住安景鱼,千丝百缕密密网住那种沉静的脸。
“听话,不要睡了……景,你一向最听我话了,不要睡了……醒来……”在安景鱼的耳际,一遍、一遍的念下咒语。
病房里流动着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熨烫起来,时间也恨着放慢了脚步,等待着……
就像是对蔚琦然下了魔咒有了反应,安景鱼的羽睫轻颤了一下,紧接着是她的手指……极细微的动作,但是这并未逃过蔚琦然的眼睛。
好安静。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了流动,凝聚在这个房间里,轻轻的、缓缓的,令人安心的静谧。
似乎……她什么时候似乎也曾经感受过这种什么也不用担心的感觉,是谁给的……那样的完全放下心的感觉哎……
好像就在不久以前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当一双炙热的眸子围绕着她时,那种专注的守护,让她有着说不出的心安和平静。
它……还在,她感受到那双眸子的主人似乎在她的身旁守了好久、好久,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样守着她。
好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刹那,让她永远安心的睡下去。
但是,眸子的主人终究还是起身了,她以为它就要离开了,可是它没有,她感受到了它靠近她的气息。
眸子主人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那么然温柔、那么深情、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那指尖在亲吻她了。
整个朦胧的意识都沉浸在那只温柔的手心间,她的心因为它的轻抚而满足地雀跃着……紧缩着……
仿佛终于漠够了似的,眸子的主人终于停下手来,缓缓弯下腰,将脸埋进她的颈间,低语了一句话,冷冷的、淡淡的,却又是那么深情的一句话。
是什么?她听见了,又没听见……好像是一句很重要的话,一句她等了好久、好久的话,让她几乎流下眼泪来。
语毕,一道温柔的触感熨帖上她的颈子,轻柔的、固执的,伴随着一句句咒语在她身上烙下烙印。她整个人因而发烫起来。
是谁?
是谁给她这样真是又虚幻的温柔?
她想伸手拉住它,想张开眼睛看看它的样子,想给予它回应,可是她好像睡了太久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张开眼睛!”发现安景鱼终于在昏睡了半月之久后有了反应,王钱仁荣顾不得她的身子是否不适,她一把将她拉起,双手钳制着她的双肩摇晃着她,“张开眼睛,景!”
好不容易她对她的声音有了反应,她又怎么可以放过这个可以叫醒她的机会,“景!”她大喝一声,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焦急。
安景鱼醒来!现在!
安景鱼羽睫的颤动这下更为明显了,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沉寂了十五天的意识开始一点一滴的回笼。“呃……”她想出声,她想问她话,可是干涩的喉咙叫她好不舒服,声音听起来支离破碎。
蔚琦然见状一手搂住她,一手迅速抓过床头的水杯一饮而下,然后低头吻住安景鱼的唇瓣,将口中的清水慢慢渡进她灼烧的喉间。
像是水中沉浮太久终于抓住了赖以活下去的浮木,安景鱼贪婪的汲取蔚琦然渡入她口中的清凉,仿佛永远不够似的,她甚至本能的伸出舌尖,舔舐着蔚琦然唇畔的湿润。
蔚琦然抬起头,将她的双唇推理,努力看着看着安景鱼因为喘息而逐渐染上潮红的脸颊,确认着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在确定她是真的醒过来了,她才舒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扯起了十多年来从未扬起的浅浅弧度。
景鱼……果然还是最听她的话的。
“你终于醒了。”她搂过她的颈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的摸着她的长发,“终于醒了……”
她,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了,就算她要逃开也不会再放开了!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你……”安景鱼茫然的眼看着四周的布置,“这是哪里?”为什么对这个地方她没有任何记忆?醒来之前的记忆……为什么找不回来了?
看着安景鱼全然疑惑不解的表情,黑曜瞳眸中的疏离,仿佛她真的完全不认识这个地方,不记得眼前的人!蔚琦然迅捷地伸出手,紧钳住安景鱼的双肩,冷漠的狂躁在她的眼里清晰可见。
“你再说一次!说,我是谁!”蔚琦然身上焚烧的火焰几乎将周围的空气全数吞噬。钳住她双肩的手劲丝毫不放松。
压迫、沉寂,在房间里无限的蔓延……
正文 第二章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
偌大的蔚家,今年也格外的冷清,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人声、听不见笑语。
上空仿佛是挥之不去的阴霾,以及沉重的气氛,像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口,教人喘不过气来。
入冬还没有多久便开始下起了雪来,整整一个月,洋洋洒洒的就没有停过,将泷城披上一袭银装。在泷城还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景象,很美却也让人感觉那么沉重。
泷城,是中国近十几年来新崛起的一座小城市。虽然比不上北京、上海那么大、那么多人口,却也处处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就世界五百强企业中泷城就占了三家!可以说,比起北京首都来泷城也是毫不逊色的!
在泷城最高级的私人别墅中,一抹修长的身影独自站在别墅顶楼硕大的露天阳台上,定神望着花园角落里的一株梅花。
点点雪花在飘洒,渐渐在她的肩膀上堆积起来。就连她的细眉、她长长地的睫毛上,都染上了一层白霜,一阵冷风吹过,就连壮汉都要冷的打起哆嗦,可是纤细的女人却仍是不动如山的负手挺直站立着……
她漂亮的眸子,深不见底,猜不透她的心思,嘴唇紧抿着,那深刻的五官美艳而摄人心魄,却冷漠的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有人踩着积雪向她走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许久之后身后的人才小心翼翼的出生唤道:“琦然小姐。”
“什么事?”女人的声音很美,可听起来竟然比这冰雪更冷。
管家七叔是个非常严肃难搞的中年男人,此刻却低垂着头,恭敬的回答着,甚至不敢正视面前比自己小了一轮的细致女人:“曲医生已经为景小姐检查完了,段特助、封先生夫妇还有公冶先生也来了,都在大厅等着。”
女人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身,只是将眼神伸向更远的地方,泷城秀丽的冬景毫无阻碍的在深邃的美眸下一览无遗。泷城虽是雪花纷飞,但还是阻止不了小孩子对雪的热情,远远的,有着一两个孩子在雪地里嬉笑、追逐……
嬉戏呵!这样的名词从未在她蔚琦然的生命里出现过……
这片别墅区只有几户的住户,每户都是占地宽阔,无论屋里屋外都是屋瓦精丽,但相互间也隔着好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互不干扰,这也应正着她的性格。
女人的眼光收回,重新落在花园里的那株梅花上,那是她亲手栽种的,想起“她”,她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这片别墅区出自她之手,她是泷城的首富,她权势显赫,是所有人口中的女强人,在那个人的眼中她几乎无所不能!可偏偏……徐徐的松开拳,看向掌心,魅惑的眸子有了情绪,愈发的深沉。到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多么讽刺,她拥有的是别人所想的一切,可是,就算用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却也无法换得她心底真正想要的……
“琦然小姐?”管家小心翼翼的再次出声唤道。
听到管家再次的轻唤,蔚琦然收敛心神,转过身,她举步在积雪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肩上堆积的细雪碎落,管家紧随其后。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前刻才稍有情绪的黑眸已暗如子夜,深邃难猜,她将深入骨髓的憾然埋得更深了些……
大厅里,除了留在泷城工作的曲悠然、段芊芊,本该在韩国的公冶靖和,上海的赫连瑾、封靖扬也来了。只要有空,她们就会来这里看看,看看她,看看景鱼……桌上堆满了她们补品,给景鱼的。
每个人看到她,心中总不免要感慨老天的作弄,其实在座的每个人,这些年来都看的很清楚,她心中的纠结和憾然她们都懂的。
经历十多年磕磕绊绊才在一起的封靖扬和赫连瑾,忍不住的在心底叹息。段芊芊是所有人中最小的,也是最心软最多愁善感的,在刚听到事情发生的时候甚至还感慨的留下了眼泪……
“气温低,还飘着雪,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小心感冒了。”赫连瑾忍不住说道,带着浅浅忧伤的眸子里满是不赞同,轻柔浅缓的语调却能叫人感受到丝丝的温暖。
蔚琦然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段芊芊是赫连瑾的妹妹,也是蔚琦然的特助。现在是下班时间,抛开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段芊芊看到蔚琦然的样子忍不住也皱起眉来,景鱼出事都已经大半年了,她却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死样子。
她们这些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也早已经习惯了蔚琦然冷淡到几乎不近人情的样子,以往景鱼还没有出事前,她们偶尔还可以看到她眼里浅淡到几乎没有的微笑,偶尔段芊芊或是其他同事出了个什么小岔子,只是拉出景鱼说情,总是可以逃过蔚琦然的训斥!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不长久,就像是八点档撒狗血的电视剧一样,让经历的人、让看的人揪心、伤心……自从景鱼出事后,她几乎就没再说过话了……
段芊芊张嘴还想要念叨些什么,见到姐姐赫连瑾对她无声摇头,示意她不用多说,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起身踱步来到窗口,推开窗,今天没什么风,开窗透透风,气压真是比屋外头还低!
赫连瑾玉望向曲悠然,只是一个眼神,他会意过来姐姐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向蔚琦然说明安景鱼的身体状况。
“景鱼有点发烧,我已经开了药,吃了,睡一觉,很快就会退烧了。”曲悠然慢条斯理的说着,眉宇间也是对安景鱼身体的担忧,“这几天不要让她着凉,她的抵抗力不如以前,很容易就会染上感冒,而且她脚踝处曾因为被石头撞裂,又泡了太久的海水留下了后遗症,吹到风会疼痛难忍,但是必要的通风还是必要的,有助于她的身体。她贫血的情况也很严重,看来要再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有所改善了。”每个月的今天,无论自己医院的事物再忙碌,曲悠然都会准时来给景鱼做检查。
听着曲悠然的话,蔚琦然的神色,蓦地转为阴鸷,嘴唇紧抿,全身也变得僵硬起来,交握在腹前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暴起青筋。
半年多来,不论是那些朋友或是蔚家的仆佣,都没人敢主动提起这件事,那是件可怕地意外!
谁也想不到在秋日的早晨,安景鱼竟会在海里被找到,脸色苍白,全身冰冷,脚踝因为海浪的冲击被海里的石头撞到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无数,呼吸几乎就要停止!
好在,好在她被及时就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安景鱼,在紧闭双眼整整一个月之后才醒来。当大家以为一切总算雨过天晴的时候,她却忘记的了一切……
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一切叫她开心、不开心的事,也忘记了那个她曾经深深刻进脑海的人、和名……
蔚琦然坐在远处不动,眼光静静望住二楼的某间房间,嘴唇抿了抿,下颚紧绷。她冷漠幽暗的目光,似要将那扇紧闭着的门望穿。
那个在安景鱼面前嚼舌根的男人,包括他事业,当天晚上就被蔚琦然彻底搞垮,不论对方家人捧着珍奇异宝跪在蔚家的大门前,磕头请罪希望得到谅解,头破了,血流了,蔚琦然连看一眼都没有。
再珍稀的宝物有什么用?可以让安景鱼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吗?可以让安景鱼身上的伤痕消失吗?可以叫景鱼想起一切吗?可以填补她心底最大的痛吗?就算是杀了他,也解不了她心中的恨,而他们,在第二天起,就再也没有人在商场上见过他们了!
蔚琦然起身,在众人的担忧的眼神中,缓步走上楼梯来到安景鱼的房门外,走廊上的窗敞开着,寒凉的风微微的吹着,她转身,轻声将窗户和上,再一次定定的瞧着远处,消瘦挺拔的身影被投影在玻璃窗上,有些苍凉的忧郁。“以后注意了。”
“是,小姐。”收拾好曲悠然带来的仪器,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候着,也是静默不语,不敢打扰办法。自从景鱼小姐出事以后,静默成了蔚家的“家规”,笑声更是成了禁忌。
其实是医生刚刚吩咐了药经常通通风,空气流通也有助于景鱼小姐的身体,但是管家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要说的好,因为他知道,一切有可能造成景鱼小姐身体不适的因素,小姐一定会前一步就给彻底切断,就算是建议是医生给提出的也一样。
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在生下了琦然小姐之后,每每换天的时候,太太的生命就在鬼门关前转,爱太太胜过一切的先生,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太太身上,所以对小姐的关心自然少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小姐清冷的性子,不爱笑、不爱说话,甚至不懂什么是爱!而他们只是仆人,就算字心疼,也不好逾越了身份,只能是担忧着、心疼着。
可是,自从景鱼小姐来了以后,他们看到了,看到了小姐的改变,她会笑,尽管还是浅淡,她变得耐心,尽管只对景鱼小姐……只要景鱼小姐在的地方,小姐的目光就不再是冷清冰冷的。
那样的目光……
他是管家,可不是一般的管家,他可是从专业的管家学园出来的,曾为英国贵族世家当过大管家,也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只消一眼,心底就什么都明了的。
小姐是个果断的人,本以为她在看清自己心思以后会决断的向景鱼小姐说明一切,可是谁也不会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回身,蔚琦然跺回门前,缓缓的、缓缓的,伸出纤细的手掌,指尖触在门把上,悬着,紧握,松开,几次反复,最终却还是没有下手握上,不动。
门隙着缝,透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夹杂着熟悉的浅浅香味,幽幽的从门缝中溢出。蔚琦然站在门前,一动也不动,看着门缝后的若有若无的影像,迟迟没有推开。
最终,她还是收回了手,门后的那个人儿,那张脸是她心里的那种脸,但是那颗心却不再是属于她的那颗心了,那个人,不是她的安景鱼!
“照顾好她,有事打我电话。”她冷声的交代,完全听不出一丝的情绪,深远而空旷,优雅的身姿转身离开,蹬蹬蹬几声高跟鞋接触楼梯的声响后,一切归于平静。
“是。”
她走了……
房间里,梦幻白沙之后,脸色依旧苍白消瘦的人儿侧卧在床上,单手微微撑起身子,眼睛期盼的看着那扇门,在听到蹬蹬蹬的高跟鞋离去声后,嫩软的唇瓣间逸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每次听到她走近的声音,看到门缝间透进的隐约身影,她就有一种莫名强烈的期待,几乎都将忘却了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好想见到她,虽然每次看到她,自己就会好紧张,紧张的不敢睁眼看着她,可是,她就是渴望她能够进门,就算只是逗留一会儿,就算不和他说话……只要看到她,她也会感觉好满足。
安景鱼的眼神紧盯着那微微隙开的门缝,刚才,她看到了她伸出的手,抬起、放下、又再次抬起……她以为这一次,她总会进来看她一眼了,哪怕只是一眼……
可是,她还是走了……
隔着微隙的门,她看着她的手收开,听见她微沉却好听的声音,是在嘱咐着管家好好照顾她,然后是她远去的脚步声。
连日来的期待,落空。
沉默的寂静,再一次笼罩住她的世界。
景鱼缓缓躺回枕上,雕刻精美的四根床柱上系着漫漫白沙,随着透进窗的凉风微微浮动着,就这样被寂冷的气氛包围着,空荡无助的痛楚被挑起,她好想……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回忆,也都是徒劳。
她什么都不记得……
她唯一记得的,是她在医院醒来时她的激动,以及在她说不记得她的时候,她的愤怒和失望……
那样失望的眼神,那样绝望的眼神,那一刻,她看见她的眼眸被伤全部席卷了。在确认她不再记得她之后,她便一刻没呆就走了,直到她出院她才出现。
在医院的时候管家告诉她,说她出了意外,出血过多,身上又多处骨折,在医院昏睡了近一个月,是她从国外请来多名名医极力抢救,才把她的小命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
他说,她没醒的那段时间,她不分日夜的守在她的身旁,固执的要亲自找看她倒她醒来为止。不爱说话的她,不停的、不停的和她说话,不想她一个人躺着孤孤单单的。她依稀记得,醒来之前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着、说着,那样轻柔、那样执着,原本安睡在梦中的她,就是因为想要看清声音的主人她才睁开眼睛醒来的……
只是,名医的医术再厉害,救回了她的命,却找不回她的记忆,不记得是哪个医生说的,说的是在她的潜意识里是她不想想起一切。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自己不想想起以往的一切?到底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的潜意识里就是不愿意想起来?为什么她不记得她了,她就不愿意来看她了?
管家跟她讲了很多,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安景鱼,名义上是他的养女,事实上却是蔚琦然收养的孤儿,在蔚琦然的身边已经已多年了,一直和她单独住在外面的房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是因为她的身体情况,她们现在才回来这里住的。知道了很多有关他的事情……
她知道,身为集团的负责人,蔚琦然肩上所扛着的责任重大,不是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公司里里外外,每天千百种的问题等着她去处理、定夺,是不可能随时陪伴着她的,可是,她为什么都不来看她?十多年,不是只有她们在一起吗?是不是她做错什么了?
想到这里,如秋水般的眸子里,又一次浮现出淡淡的水雾,咬着唇,纤白的素手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儿来。
这些日子以来,家里上上下下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给她调养着身体,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愈合,可是回来一个月了,她却没再见过她了,而她心里的失落也随着时间与日俱增,无名的痛楚也始终没有平息下来。
心口纠结,眼泪刺痛了她的眼眶,眼泪还是无声的流了下来,喘息。
对于醒来之前的记忆,她实在想不起半分,可是每天白天、每天夜里脑海里盘旋着的都是她激动的嘶吼,她失望的眼神,愤怒的颤抖,还有她握着她手臂的大手的温度……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沾湿了漆黑的长发。
她想看到她,只是想看到她……
寂静。
多么难熬的寂静。
安景鱼一手捂着唇,一手紧紧揪住薄被,紧紧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祈祷,希望睡意快些将她席卷。
窗外阳光娇媚,窗内,一双本该晶亮的美眸却并没有天气的晴朗而变得明亮起来,最近以来,似乎一直都带着淡淡的忧愁、淡淡的失落,几乎不带血色的唇瓣轻轻的弯着,不知是在笑,还是不在笑,眼眸里没有情绪,只是远远的眺望着远处,也不知是否有某个注视的定点。
只着一件雪纺连衣裙的身子看上去是那么纤柔,微凉的风微微的吹进房间里,及腰的长发飘动,远远看去,竟是那么虚幻,似乎外头的风稍稍大一点,就会将她带着……
“怎么了也不多穿一件衣服,在想什么呢?”赫连瑾玉拿来一件外套,替她披上,嘴角是千年不变的温柔浅笑,轻柔的嗓音总是能安抚人的心绪。
“额?没……”呆愣中的安景鱼一惊,回眸看到是赫连瑾玉和段芊芊,微微扬唇笑开,“瑾玉姐、芊芊,你们来了。”
“你已经在窗口站了很久了,进来吧,免得着凉。”段芊芊拉起她的手就往里头走。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喜欢这样发呆?以前是姐姐,但是自从姐姐有了封靖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了,因为,尽管封靖扬看上去冷冷酷酷的,好像谁也不在乎似的,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让姐姐有机会把事情闷在心里的。还以为不会再看见有人这样,一声不吭,有事就只是这样望着远方,问了,也永远只会告诉你——我没事!看了也只叫人穷担心。可是现在好了,竟又加入了蔚琦然和安景鱼?这样两眼空洞眺望远方,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是很有型?还是能解决事情?真是奇了个怪了!
今天她要是不问出个什么一二三四来,她段芊芊还就不姓段了!
“好。”谈谈回了一声,安景鱼回床边坐下。
正文 第三章
今天是元旦节。
自从那天,只是隔着门板隐约见过她一次之后,又有多久没再见过她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这一个多月里,感冒、发烧、贫血状况不断,医生来来回回不停,却惟独不见她的身影,她能够感受到,她在某个深夜来过她的房间,可是却从未有机会看到她。
“医生给你的药膏没在用吗?”赫连瑾玉拨开挡住她脸颊的长发,指尖心疼的拂过,几道浅淡的粉红色伤疤,没有一点消失的迹象,似乎还是与一个多月前见到的样子差不多。
抬眼看镜中的自己,脸颊上的粉色痕迹不算明显,却也是无法忽略,五六公分左右,不扎马尾的话,正好可以挡住,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个要出门的人,淡淡一笑,“忘了。”
“什么忘了?你可是个女孩子哎!”好好的一张小脸,破相了多可惜啊!段芊芊对安景鱼不怎么在互动的样子不敢苟同,“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清秀小脸要是破了相,该怎么好啊!”
破相?
她该在意吗?她连有关自己一切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想不起来半分了,哪还会在意脸上这几条疤痕哎?都说女为知己者容,不是吗?可是,自打她出事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也并没有出现那个知己,那么,她还在意什么呢?
哎……
不自觉之间安景鱼唇间溢出一声轻轻叹息,微愁染上眉梢。
“别叹气了,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慢慢来。”找记忆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找回的,急不来的。
当初景鱼被救回来的时候,确实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但是她们连夜从世界各国给她召集了名医救治,大概半个月医生们就确诊她的情况就差不多已经稳定了,可她偏偏躺了整整一个月才醒过来;而且,医生说过,已经给她的脑部做了彻底的检查,并没有发现她的但有发生过严重撞击的迹象,脸上和额头上的伤痕,也只是被海水冲上岸时的擦伤,应该是不会致使她失忆的,除非……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自己不想醒过来!她自己想要忘记过去的一切!
因为琦然不愿意露面,悠然和靖和又要工作,而靖扬毕竟也和景鱼不熟悉,所以她和芊芊就时常来陪伴她。医生说了,景鱼想要找到过去的记忆,光是靠她自己去找是不够的,得有熟悉的人带领以及一定程度的刺激才行!
示失忆的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的,心里的害怕和失落感通常会很重,如果有认识的人在一旁陪着,给她一些熟悉的感觉,或许对她找回记忆有好处。
熟悉的人……
熟悉的感觉……
哎……想到这里,就连好好脾气的赫连瑾玉就忍不住想要叹气了。虽然她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但是说到底,景鱼最熟悉、最信任的人还是琦然啊!偏偏她又不愿意正面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
安景鱼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原因,大家心里都有数。能够刺激她想起过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琦然!可是……或许是琦然还没有接受这样的事实,这近三个月来,几乎都在公司过夜,偶尔回来看看她,也只是在黑夜里,根本就不愿意正面面对失忆了的景鱼。一直这样下去,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有转机呢?
好不容易琦然意识到了她们之间不一样的情绪,当大家都以为景鱼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的时候,偏偏景鱼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赫连瑾玉不明白,景鱼在掩藏她对琦然的感情是那么小心,除了她们这些看着她们十几年的朋友,怎么会有人看得出她们之间的不一样呢?
虽然琦然不说,可是她的心思,赫连瑾玉也能猜到几分,她可能是觉得,失去记忆了的安景鱼便不再是她的小丫头了,认为她只是有着一张和景鱼相同脸庞的人而已。老天啊!为什么你总是要捉弄她们呢?为什么非要让她们经历那么多的苦难哎!
哎,世上的傻瓜怎么会这么多呢?
“记不起来以前没关系,你现在只要记得我们是谁就可以了,回忆,我们可以慢慢找回来。”段芊芊搬了凳子在她面前坐下,像是个教导小学生的导师,循循善诱着。
“记得,我记得。”
笑容、声音都给人一种安抚人心作用的赫连瑾玉、总是火急火燎的段芊芊、斯文俊秀的曲悠然、冷冷淡淡很少说话的封靖扬、笑嘻嘻仿佛没有烦恼的公冶靖和,她记得……刚开始在医院的那个月,她真是的不习惯每天面对大家,不熟悉,面对大家的担忧和关心,她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可是她们真的很好,真的很好,没有因为她的忘记,没有因为她的陌生而放弃她,还是依然对她那么好,接受她、陪伴她、疼惜她……
还有那个和她共度了十余年的……蔚琦然!
心中一想起那个名字,安景鱼下意识的抓紧自己凶口的衣襟,心跳节拍混乱,仿佛就要越出喉间,引来阵阵心酸的刺痛。总是这样,每次她只要一想起她来的时候,就会感到一阵阵不正常的心悸……
好难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死的……
少了些什么……
可是到底少了什么呢?她垂下眼帘,眉头紧锁,只是再怎么努力,她还是想不起来什么。现在的安景鱼觉得自己就好像踩在一块即将破碎的薄冰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踏实感,她对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只能全盘接受着她们告诉她的所有事情,没有能力辨认到底是真是假……
总是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下了一具去壳而已……其实她也并非不相信身边的人,只是感觉自己把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而大家都知道却没有告诉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从她们看着她的时候露出的眼神,她能够感觉到,她们在叹息……叹息,她为什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而她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是失落,更是绝望!
安景鱼好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为什么她们要叹息?为什么她会那么失落?
自从失忆以后,她无时无刻不想要努力找回记忆,只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搜索脑海里残存的一些片段,想要把她们连接起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可是总是徒劳无功,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偶尔闪过的一些换面,她根本来不及捕捉,反而让脑子更加混乱。每次强迫自己回忆之后,脑海中留下的,必定是蔚琦然看着自己愤怒、失落以及绝望的眼神,这叫她真的好无力,她也好像知道,为什么她知道自己失忆以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也好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忘记了什么……
“景鱼!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又在皱眉头了啊?”哎,八成又没听到她和姐姐的话。段芊芊无奈的撇了撇嘴,不知道她又在烦恼些什么了,怎么越来越像以前的姐姐了呀!她真的是很高兴景鱼能够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可是没想到她竟会失忆!
老天啊!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就失忆的?尤其医生说道,她可能是自己想要忘记一些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受伤、她的失忆,一定和琦然脱不了干系了!在这个世上,景鱼最在意的人,就只是琦然了!
可是她也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两厢情愿的感情,干嘛就都那么纠结呢?同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感情从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干别人屁事啊!一个不愿说开,另一个又不敢说开,这下好了吧?一个干脆就把什么事情都给忘记了!另一个啊……你现在那么痛苦又有什么用呢?早些时候你干嘛去了啊?要是当初的时候勇敢一些,今天又哪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同流合污!”撇着嘴,嘴里小小声嘀咕着。
“恩?同流合污?”赫连瑾玉失笑的看着撅嘴的小妹,这丫头一生气起来,就会给人乱按罪名。“傻瓜。”
“就是现在啊!感觉自己在犯罪一样!罪魁祸首却完全不在意!”段芊芊抓到踩点,开始大肆扣伐,“我现在觉得她好没良心哦!回来看看景鱼都不愿意,哼!我看我们就该把景鱼接到我们家里去照看!”简直就是脑袋没洗干净,那时候她才会觉得景鱼和她那么相配!
“你就知道她没有回来看过景鱼了?”赫连瑾玉抬眸看了眼安景鱼,哎,又在走神了。
“琦然有吗?反正我来那么多次,每次见她都是过门而不入。”她现在是蔚琦然的特助,天天都在一个办公室,下班后她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如果蔚琦然有进门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了,景鱼还没有康复呢,她居然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去上班?都什么嘛,我怕开始怀疑那几年的蔚琦然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赫连瑾玉观察着安景鱼的神色,很明显发现她在听见蔚琦然的名字是那副猛然从梦中惊醒的模样。看来……不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感情的条件反射是不会改变的。
浅浅的笑开,事情也许可以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你没有遇见,并不代表她没有这么做。”
琦然她……不是不关心,只是无法接受罢了!赫连瑾玉一起深长的看着安景鱼越来越疑惑的表情,语带玄机。
“借口!我才不信类!”段芊芊就是不高兴。
“你呀!”赫连瑾玉点点妹妹的鼻尖,“不服气也不行了,这里是景鱼和琦然的家,她当然得在这里了。”
“切!景鱼和琦然的家明明就不在这里。”
安景鱼抬眼望向段芊芊,她好像听到……她和蔚琦然的家……“我和她的……家?!”额……又来了,心口那种莫名的悸动!安景鱼微微蹙眉,觉得心头好闷,好像有谁紧紧握住她的心脏一样。
“是啊!你们两个的家,只有你们两个人住。”段芊芊没有发现安景鱼不对的神色,但是发现了的赫连瑾玉也没有阻止她的话,似乎是有意的。
紧紧的拥住,激动的喊叫你醒了……
她愤怒地将她压住,冷声问她,她的名字……
画面一幅幅闪过,安景鱼的呼吸几乎顿住。乱七八糟的思绪和蔚琦然种种的表情混沌成一片,安景鱼只感觉脸颊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好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好了,你看你脸色那么那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慢慢来。”
慢慢来!提及这个词,段芊芊就好生气,景鱼醒来都快两个月了,琦然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她们有再多的时间又有什么用?慢慢来……
虽然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了,但是景鱼最熟悉、最信赖的人毕竟还是琦然啊!可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可以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还可以安心的去上班?
真是的!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没有父母在身边都是谁在陪伴她啊!冷情冷到这个地步她也这是够厉害了……景鱼是那么喜欢她啊……她怎么可以这样!虽然她不知道……
更可恶的是,自从知道景鱼失忆以后,她竟然可以连医院都不去一下?!就像上次,明明就已经站在景鱼的房门外了,她居然也都愿意开门进去问候一声!景鱼要出院她也没有出现,电话遥控要她们去医院接景鱼直接会别墅……哎呀!她段芊芊怎么会认识她这种无情的家伙啊!
她知道琦然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属于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冷酷型美女,可是以前,她对景鱼多好啊多温柔啊!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又疏远又冷淡的,就像面对陌生人一样!段芊芊正想好好数落一番蔚琦然的时候,看大姐姐正对着她微微的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什么。好吧!姐姐总是会有她的道理,她不是就是了!
“恩……”安景鱼应着,低着的头,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虽然她还不熟悉……但是她很感谢大家对她这么有耐心,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觉得更加对不起她们,可是找记忆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她真的好烦躁,也好愧疚,觉得这样的自己好对不起她们。
难道,真的像医生所说的那样,需要一定的刺激吗?可是上面样的刺激才可以呢?难道……她真的会一辈子都这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样的认知,让安景鱼的心口又是一窒。怎么可以,还有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她还没有想起来……她怎么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呢?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忘记的……是什么……
瞬时间,脑海里一闪而过,是一个人模糊的身影……她离她好远又好近,感觉那么接近,她看着自己,看不清楚她的脸,可是她却能看清她的眼神……那眼神是质问,质问她为什么要忘记……是她多心了吗?为什么那双眼睛那么熟悉?
你再说一遍,你说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你竟敢忘记了我是谁!
两道声音在脑海里盘旋,两幅画面……似乎就要重叠在一起……
是哪两幅画面……
“想到什么了吗?”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赫连瑾玉直觉她应该是想起什么了。
“她……”安景鱼努力看着前方,想要透过什么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她好生气的看着我……她在质问我……她的眼神在质问我……为什么会忘记……还有……她,蔚琦然好愤怒的样子……”
“看到她的脸了吗?”她?还有蔚琦然?除了蔚琦然,还有谁可以叫安景鱼这么在意?段芊芊急寥寥的问,“看到是谁那么生气了吗?”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我不知道她是男的还是女的,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那个人真的好生气好伤心……”每每想起那样的眼神,心口就是压抑的苦闷,慌乱的情绪让安景鱼开始语无伦次,水眸里的泪顺着眨眼滚落,阻止不急,如此的楚楚可怜,“……她问我,为什么忘记了她……为什么忘记了……她是谁?你们一定知道的,是不是?那个名字……我知道的,在梦里我喊过……可是我想不起来……好重要,不该忘记的……是不是?瑾玉姐……”
“冷静点景鱼,你现在只是刚出院,不着急,慢慢来,会想起来的。”段芊芊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不要这样……”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瑾玉姐,芊芊……我到底忘记了什么?告诉我,我想知道……”画面模糊、消失,她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多少次了,总是这样,她真的好痛苦,安景鱼紧紧抓住赫连瑾玉的手臂,哀求她告诉自己一切,“我到底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她知道她们一定都知道的,她想知道,真的想要马上就知道!那种在芒海里沉浮,往后看不到离岸,往前看不到希望的滋味,真的好无助……那双受伤的眼睛,更让她难以承受!
“真的想知道?就算真相那么难以接受?”赫连瑾玉也不打算瞒着她什么,毕竟,就现在的情形看来,要靠琦然帮助景鱼找回记忆是不太可能了,也许适当的给她一些提示,会对她的记忆有所帮助。
“难以……接受?”为什么真相会叫她难以接受?
安景鱼不明白,让她坚决忘记过去一切的事情的原因到底有多可怕?可怕到大家一提及就会闪躲,只说要她自己去找回忆?不!不要,她不要再等了,她不要再这样每天夜里面都对一双受伤的眼,她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想知道,为什么蔚琦然知道自己忘记一切的时候那么愤怒、失落?她想知道,为什么相处十余年,蔚琦然现在却不愿意来看她一眼?她想知道,大家为什么每每来看她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在叹息?是不是……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想……一辈子什么都想不起以前来……
“不!就算……就算再难以接受,我也要知道……瑾玉姐……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啊!”这是她的决定,就算知道后再痛苦,她也会勇敢的接受,绝不后悔!
“姐姐……”看着姐姐打算告诉景鱼真相的样子,一向火急火燎藏不住事儿的段芊芊这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样做真的好吗?“……她……”
就算是一个有着所有记忆的人,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同志,也未必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更何况是景鱼这样……这样一个完全没有了过去记忆的女孩子?她不记得琦然,不记得自己那时候是有多么喜欢她,不记得自己是多么依赖她。不记得她们之间是多么的契合……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的生命里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了,这样的真相,她真的能够接受的了吗?
一旦弄巧成拙,那么景鱼和琦然之间恐怕……恐怕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安景鱼看看段芊芊的表情,转眼再看赫连瑾玉,又是这样的犹豫,又是这样担忧的眼神……
每次提及这样的话题,她们就会有这样的神情,就会开始找借口转移话题,到底……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到底是有多么难以接受,才要这样子瞒着她?
赫连瑾玉,她的笑容总是那么轻柔,说话总是那么细腻,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神奇……她的眼神那么幸福又带着浅浅的忧伤,她知道,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她会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她是可以信任这样一个人的!
“我想知道……”不管有多么难以接受,“我……告诉我……瑾玉姐……”
“好,你跟我来。”赫连瑾玉浅笑柔柔,牵起安景鱼的手,拉着她出了房门。
“姐姐!”姐姐平日里不是考虑最多最严谨的么?今天是怎么了?
“……”赫连瑾玉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段芊芊浅浅的一笑,那么温柔,那么安抚人心……
“……”这样子的笑容……姐姐……应该是有把握的吧?!好吧!景鱼自己是想不起任何的事情来,现在,也只能看姐姐的了!
凉风习习,三个不同特色的美丽女孩儿,表情各异各怀心事的缓步在蔚家大宅里。
镂空的雕花大铁门,缠绵着跳跳藤蔓,复古而优雅神秘,阻隔着大宅和外界的俩系,各种珍稀花朵在花园里正想绽放,如此妖娆。
“怎么样?有没有熟悉的感觉?”赫连瑾玉放慢了步调,在花间道上漫步,回绕着,想让安景鱼看的更加仔细些。
“景鱼,看看,这里你曾在这里住过两年,有想到些什么画面吗?”段芊芊瞅着安景鱼变化不断的表情,关心的问,“是想起什么了吗?”
她顿了顿,“在这里……想想,有什么事你不可以忘记的?有什么是不最挂心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可以帮你,我是我无法告诉你答案,因为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没有人可以替你回答的,明白吗?”
安景鱼一脸茫然困惑的看着她,赫连瑾玉的每一句话,如此简单,却在她的心底荡开一阵阵涟漪。
她敛下眼帘,轻抿着唇。
记忆……她也好想找回,但事实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么久了,她想尽办法去拼凑一些画面,却也只是徒劳而已。
“我……不知道……”安景鱼的眼神不断环顾着四周,唇间无意识的吐出几个字,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却没有一个能够看得清楚,还是想以往一样,想要抓住,却总是来不及抓住。
视线越飘越远,落在花园左侧的欧式白色的三层别墅上,那是她住的主屋,也是她的家……焦距变得涣散起来,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好沉好快,像是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嗓子,那么难受。
家……
这里是她住过两年的家……
她和蔚琦然的家……
蓦地,她抬起头,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眼神竟不由自主地落在三楼的某个房间的落地窗上。
纯白色……那个房间的窗帘是纯白色的……纯白色……
那个颜色……心口猛然一突,安景鱼不自觉揪紧胸口的衣襟,微微的颤抖着,说不上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
赫连瑾玉看到她的眼神方向,若有所思地轻柔一笑,果断拉起她的手走近那栋房子。
那是她和蔚琦然房间的方向,只隔着一个更衣间,经过更衣间可以自由来回两个房间之间,只是蔚琦然现在很少回来,安景鱼又很少出门,而她们之间又太交流,所以,恐怕到现在为止,安景鱼都不知道她们两个的房间是紧紧相连的。
就像她们的命运,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紧紧相连着。
她回头对安景鱼浅浅一笑,犹如和煦的春风,如此安抚人心,“我无法告诉你所有,有些事情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因为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包括我们,那不是你生命中的中心,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还是要你自己想起来的,告诉你,你是知道了,但是你永远都无法感受当时的心情,事情的始末,带给你的影响我们局外人不得而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自己想起来对某些人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扬起唇瓣,给她一个安心的额微笑,“我会给你提示,但是接下去的还是要你自己努力起想起来,不要着急,这种事情急不来的,恩?”
“……”还是要自己想起来,可是……她就是完全没有办法想起半分啊!但是,瑾玉姐姐又说,是否自己想起来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那么重要……对某些人来来说很重要……“……我……不明白……”
“没关系,以后你会明白的……你自己多走动走动,我和芊芊就先回去了,不要太累,知道吗?”和安景鱼道了别,赫连瑾玉拉着段芊芊离开,将接下来的时间和空间都留给她一个人。
安景鱼站在台阶的上端,看着两人离开,目光又转向那个房间。
纯白色……
当离开的两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赫连瑾玉转身唤住了她,“景鱼,希望你能想起那个你唯一的,也最该想起的……那个人。”
安景鱼愣住,怔了一会儿,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唯一的……
也最该记住的……人?
“可是……”她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什么都不要问,我还是那个答案,你的问题我们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们都不比你了解答案,这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张嘴,却还没有来得及理解和发问,赫连瑾玉就悠悠然离开了,走的时候那抹神秘的浅笑还挂着嘴角边,赫连瑾玉纤细的身影离去,不留痕迹,却在她的心底卷起一场狂风,那纯白色的窗帘,刺激着她的心头,那抹笑搅的她心神混乱。
她的手潜意识的摸向颈项间,却空无一物,空握,想象着自己挣抓着这个本该在这个位置的物件,因为这样的动作竟可以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那个方向……那抹纯白吸引着她,致命的吸引,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
恢复记忆……她一定要恢复记忆……她要知道到底她为了什么在心疼……先要看看梦里的那个人到底为什么那么失望……看看那个人……看看她……
留恋的再往一眼那纯白色的窗帘,然后缓缓离去……
她需要时间去平静一下心绪,整理一下画面……
她一定会……想起那个她最该记住也必须记住的人……
“明天去游乐园好不好?”那是女人撒娇哀求的声音。
她看见了,那个是她,是她!她笑得那么开心,像个小孩子那么爱笑,她趴在谁的肩膀上?看不见,却能够那么轻易的感受到,那副肩膀是那么可靠,叫她那么依赖。
“恩。”那是另一个人冷淡却带着明显宠爱的声音。
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分不出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只知道她在讲话。
“我想吃冰激凌。”
“不行,你月事才走。”那个人不容拒绝的声音,依然那么冷淡,不带任何的情绪起伏。
尽管如此,她却还能这样整个人都趴在那个人的身上,而那个人竟也没有生气或是推开她。“你最好了,我就吃一点点,还有的你会帮我吃的,对不对嘛?”
那人低沉的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弹着她的额头,“谁好?”
“……”谁好?她好想出声问,可是最张开闭下好几次,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开不了口。周围的景物转瞬间变得那么虚幻,抓不住……
“谁好?当然是……”面对那个虚幻的自己,她知道自己是想也没有想就脱口而出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她却听不到那个名字,无论安景鱼怎么用力的去听,就是听不到。
“你是谁?”她喊,朝着虚幻的自己和那个人大声的喊着,可是她们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那么亲热的靠在一起说说笑笑。
那个冷淡到几乎冷漠的人是谁?为什么她会对她这么好?
“是吗?”那个人搂着她,而她那么自然的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娇笑着,快乐的。
“当然啦!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生我生,你不在,我绝不独活。我是你的开心果,你是我的港湾……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去死,我只有你……”
你生我生,你不在,我绝不多活?!
这么重的誓言,这是她和那个人之间的承诺?
她听医生说过,她昏睡了一个月,其实伤势已经无碍,只是她不愿意醒过来,那么……是不是那个人出了什么意外?
是那个人不要她了?还是……那个人根本已经不在了?
“告诉我,你是谁?求你告诉我……”她一步步走近那个人,哀求她。
“我是谁?”突然,那个虚幻的人自己不见了,而那个人却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那么恨那么怨,“你忘了我!你竟敢忘了我!”
她看见那个人的眼睛了,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却始终辨认不出那个人的脸……“对不起……”
“你不是说过,你会永远记得我吗?你不是说过我生你生,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吗?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要背弃你对我的誓言?为什么?”
“我……去死?”不是因为那个人不在了?也不是因为那个人不要她了?也不是因为意外,是她……自杀?“我……”安景鱼试图讲出原因,可是,找不出任何理由,因为她什么都忘了!“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是谁?你自己去想,要是想不起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是你背弃我们之间的誓言的,是你将我遗忘在角落里,是你……”那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那么怨恨她,最后破碎,“是你说的……为什么要……忘记!”
“不要走!”猛地,安景鱼从梦里惊醒,一身的冷汗,呼吸急促,焦虑的环顾着四周,却只是她一个人在房间。
那个人,那么怨她,那个人好伤心……那么重要的人,对她那么重要的人,她怎么会忘记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了离开那个人去死?
到底……是为什么啊?!
正文 第四章
抬眼看向墙面,七点?
怎么又是七点?
她的身体像是安装了生物钟一样,只要一到七点就会准时醒来。就算是前段时间总是发烧,昏昏沉沉的,一时这个时间段醒来,准确的像是犹如北京电视台的准点报时,有时候她甚至以为是挂在房间里的钟出现了问题。
她想,她以前一定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吧?也或许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才会导致她有这么准确的生理时钟。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挂在墙上的时钟出了什么问题了。
“……咳咳……”做梦的紧张让她的身上,沁出了一层薄汗。因为昨晚落地窗没有和上,清早的微风徐徐吹进,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轻咳了几声。安景鱼闭了闭眼,掀开被子下床,暂时忽略那个梦带给自己干扰,走进浴室里盥洗换衣。
泡了温水澡,裹着浴巾走进更衣室,几乎是一种习惯性的行为,手一伸就准确知道了灯光开关呢的位置在哪边,甚至没有考虑,衣橱一开就拿出这个季节她所穿的衣物。
“……哎……”现在她相信,她绝对是在这个房间里住了两年之久。
下意识……
这算……是好的开始吗?
换上衣服,当她想要转身离开更衣室的时候,脚步却突然顿住,扫过整个更衣室,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更衣间里,竟有好多不属于她风格的衣服,都是一些好职业的套装,可是她也并没有听瑾玉姐姐她们提起自己有出去工作的事情啊?安景鱼拎起一条长裤,来回观看,这样的长度,也不该是她这样的身高可以撑起的哎!“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不属于我的衣服呢?”
想不起来什么,算了,或许是别人的,放不下才放到这里的吧?将长裤折好放回原位,踱步准备离开更衣室,可是当她走到门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关门的动作却无法顺畅继续,并且不受控制地返回往更里面走去,好像有一股无名的力量在牵引着她。
“门?怎么会还有一扇门?”在更衣间的最里面,竟有着一扇门,“隔壁和我的房间是通的?”
“喀嚓!”一声开门声后,安景鱼才发现自己竟已经迈出了步子进入了那个房间。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怎么开这扇门?虽大家都说这里是她的家,她可以自由走动,但是这段时间来,她对这么还是陌生的家充满了不自在的,昨天还是她住进来以后的第一次迈出房门。她怎么会这么不经思考就开了这扇门呢?万一里面……
理智时叫她停住脚步,可是她像是受了什么催眠一样,不受控制的移动着脚步,缓步朝着那扇门内走去……
纯白色。
一室的纯白色!好熟悉的纯白色啊!
神色一闪间,安景鱼眼眸猛然一怔,这个房间……这房间分明就是昨天她看见的那个!
纯白色的房间墙壁,纯白色的衣柜,纯白色的床头,纯白色的窗帘,纯白色的大床,纯白色的丝被,还有……被纯白色拥抱的……女人!
女人?!
她的房间竟和一个女人的房间相通?
女人的侧睡,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脸庞,只能看到她消瘦的轮廓。
无由来的心脏传来一阵紧缩,叫她不自主的弓起了背脊,双手捂住胸口,沉重的呼吸着,像是有人崔然不及握住了她的心中,抢走了她的呼吸,她似乎一下子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心口抽搐。
她这是怎么了?竟连眼眶都这般不受控制的湿润了……
安景鱼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
裸露在丝被外的双臂犹如晶莹剔透的上古宝玉,白皙稚嫩,一寸都像是上帝给予的特别恩赐,透过薄被隐约显现的线条展示出她高挑的身材,她有着一双修长的腿,还有因为侧躺而微微裸露出的漂亮背脊,如此的消瘦,她的每一寸每一分都足以魅惑天下,叫人一旦触目就难以移开视线。
安景鱼轻声挪动着步子,带着好奇,转到那个女人身边,心想着,能和自己房间想通,也许以前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见过她呢?说不定,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还能帮她找回一点点的记忆……可当她看清床上那个人的那张脸时,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呼吸瞬间停止,只能愣怔地看着此刻还在你床上沉睡的……她!
“……”蔚琦然?!怎么会……是她?安景鱼颤颤地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没有意识的开合着苍白的唇瓣,喃喃无声,她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唇,她到底在说什么?似乎很重要的一句话!
沉睡中的她好美!美的好似毒药一般,叫人欲罢不能……
大概是是因为刚刚听到安景鱼沉重的呼吸声,床上的女人翻过身,面对着她的方向,缓缓睁开了眼睛。
安景鱼看她醒来,反射性动作一连退后来了好几步,明明是那么想要见到蔚琦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了她,她就会这么退缩,好像她的心底深处根本就不想去面对这个人一样!
大家都说,她和蔚琦然一起生活了十一年了,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她住院到会懂这里都两个月了,蔚琦然却不来看她?两个月,她之间过蔚琦然一次,那就是她醒来额那一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甚至连她出院她都没由来接她?
为什么?
明明她就是这么一个冷漠甚至是有点无情的人,明明就见过这么一次面,明明……却为什么她的影像却这么深刻的印在她的脑子里、心头上?!
为什么……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明明是想见到蔚琦然的,就连昨天下楼,明知道她不会在家,却还是忍不住可以去找她的身影,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见到了,她竟有一种急切想要逃跑的感觉?
她到底是渴望遇见这个人,还是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安景鱼心头思绪乱成一团,抑郁难解,不敢看她正要睁开的眼,她踉跄了几步转身就要逃跑。但人还没有转身,落在蔚琦然身上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藏在睡一间要露不露的某样东西擢住她的眼神,在瞬间揪住她所有的心绪。
起初蔚琦然并不打算真开眼睛,只是换了个姿势,但耳间听到她急急后腿的脚步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眸,也正是这样的翻身,睡衣与薄被摩擦间,拉开了睡衣的领子,露出她平滑白皙的颈项和性感的锁骨,挂在颈间的链子也随之滑出。
细细的银色链子下端是……拇指大小的一个吊坠!
安景鱼愣在原地,右手下意识抓向胸口,想要抓住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
随着那个吊坠滑落闪出的光芒,印在她的眼里,她的心就好像被疾雷再一次劈中,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半睁的眼眸,受惊的心口,四目相对,一切定格……
半晌。
半开的落地窗外突如其来刮进一阵不小的风,扬起了原本垂直在墙壁上的落地窗帘,诡异地随风舞动,猛然掀起,吹得沙沙作响,风在房间里回旋逆行,将门撞击出“轰”的一声,
那声闷响惊倒了安景鱼,她该立刻离开的,可是安景鱼没办法移开胶在蔚琦然身上的视线,挪不动脚步,脸上扭曲的粉色疤痕宛若被电击,震慑得让她全身僵硬不已。
这到底……她到底是怎么了呀!
对于自己这样奇怪的反应,究竟和她失去的记忆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她的记忆力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那秘密和蔚琦然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到底……她究竟忘了多少?忘了什么不该的忘的?
那些记忆又有……多么重要?
仿佛是听到她内心的呼喊,想要解释她所有的疑惑,床上的人总算睁开了那双冷清却是勾人魂魄的眼眸,撑起手肘微微坐起身,美丽的黑眸直直对着安景鱼的,像是要透过的眼眸中看穿她的灵魂一样。
对着她的眼眸,安景鱼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摄住,甚至是忘了自己是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擅自进入这个房间的,她没有办法做出什么礼貌性的道歉然后离开,只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对方的注视下不停的沉沦……
不停的沉沦……而且……无法自拔!
落地窗帘再次飞扬起来,像极了纯白色的波浪,展现出它最柔软的姿态,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布料飞扬吹拂空气的震动声。
两人只是相对着,没有谁开口说话。
或者说,她们之间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讲过话了,不……应该说,对她而言,她和蔚琦然这辈子还没有过共同的话题,等于就是陌生人,要……说什么呢?
蔚琦然坐在床上看着她,完全没有为何会看到安景鱼出现在之间房间的疑问,冷凝的双眸感觉不出她的心思有什么波动。她只是看着安景鱼,一眨不眨。
她知道她昨天有下过楼,回到祖宅以后第一次下楼在花园里散步,她也知道赫连瑾玉她们已经多次打电话找她,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她们和自己讨论任何有关安景鱼的话题,而她也很清楚赫连瑾玉她们是不会主动告诉她以前的事情,会让她自己去想,所以就让秘书全都挡了,甚至连特助段芊芊她都拿假期打发了她,她更加清楚安景鱼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积极的想找回记忆,可是徒劳无功。
她不想见到安景鱼,不想见到这个……空有安景鱼容貌,却没有景鱼半点记忆的人,另一个……陌生人!
半年前,她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感受到自己对安景鱼有着一种无法割舍的独占和执着,那种几近疯狂的占有欲让她开始失去理智,无法思考!为什么会这样?这样执着到可以无视一切世俗眼光要将安景鱼留在身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这种奇怪的情绪叫她不想去面对安景鱼,所以她开始可以与她保持距离,镇日与公司、文件为伍,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偏执的情绪,只是没想到,还没有等她将思绪平复,竟传来她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消息……
尽管现在她的小命捡回来了,可是,却没有了属于安景鱼的灵魂!这更让她无法接受,她的安景鱼这么可以就这样将她忘记?!一个占住安景鱼灵魂的陌生人,她不想看到她!
“安景鱼对于你而言,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仆佣?助理?跟班?还是驱赶寂寞的聊天工具?”公冶靖和的话再一次浮上她的脑海。
这两个多月来,她尽可能的避开她,可以拿堆积如山的工作麻痹自己,强迫自己忘记任何与安景鱼有关的事情,可最终还是会不经意的想起……
安景鱼对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经意的想起……公冶靖和当初平地抛给她的炸弹!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根本无需在意。她从不费力气去了解那些,她只要清楚安景鱼是绝对不会离开她的身边的,那样就够了,除了这件事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外人会不会在安景鱼的身上贴一些什么标签,对她而言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安景鱼这个人好好的呆在她蔚琦然的身边就可以了,其他的,跟她毫无关系。
可是,自从公冶靖和抛给她这个该死的问题之后,自从安景鱼自杀之后……她越来越在意别人加注在安景鱼身上的那些肤浅的代名词,她不是仆佣,不是根本,更加不是驱赶寂寞的聊天工具!
她就是她,就这么简单!
所以,当赫连瑾玉和公冶靖和她们质疑她为何要将她当成是工具,不去理会安景鱼真正的想法时,她愤怒,因为她从未这也想过!
可是,她为什么要忘记她?宁愿一直沉睡,宁愿忘记一切?
该死的老天啊!为什么要抢走那个乖巧听话的安景鱼!
或许是她的百依百顺,乖巧可爱……
或许是因为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尽管她从不对她提及任何……
也或许是她拥有着她从不曾拥有的无忧无虑的微笑,那么纤尘不染……
所以,才会让她逐渐产生了想要永远独占安景鱼的念头,才会逐渐忽略了安景鱼的感受!但,也或许是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背后真正的原因。
她甚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想过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安景鱼的躯壳?还是灵魂?但,就算要,她也只要完整的安景鱼!她也很清楚,这种执着也只是属于安景鱼而已!
至于理由是什么?
为什么只要她?为什么会不想松手?为什么那么不相信这个虚伪的世界,却只相信她?为什么只要每日见到她,就会感到安稳?她清楚自己对安景鱼有着独占欲,这跟她是男是女,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她是安景鱼,所以,她才会想要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也更或许,她自己根本就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只是安景鱼的失忆,叫她逃避已经找到了的答案!因为,她没有办法接受,对她那么依赖的安景鱼竟会选择忘记自己!
她一直以为安景鱼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身边的,因为她是那么依赖自己,她的生活里只有蔚琦然这个人……直到现在,所有的情况都在变……
蔚琦然坐起身靠在床头上,空气中的沉默,看着安景鱼见到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陌生与困惑,心中的郁结,让她烦躁不已的皱起眉头,脸色更是降到了冰点。她不悦地掀开薄被下床,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已经开封过的红酒,倒上一杯,然后重重的放下,像是在发泄心中的郁结。
她不吸烟,在情绪差的时候她最多会和上几杯红酒,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喝酒也越来越少,看看这满柜子的红酒,她有多久没有碰过了?
举杯凑到唇前,动作却突然停止,脑海中闪过安景鱼问道酒味忍不住皱眉的画面。
该地的!
到了嘴边的红酒这会儿硬是喝不下去,蔚琦然恨恨的将酒杯一放,心中的怒火烧的更旺!该死的安景鱼,扰乱了她的生活之后竟就这样忘记一切!她冷着脸不说话,冷冷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安景鱼,等着她开口说话。
这么久以来,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回到蔚家,她几乎每天深夜里都会去看安景鱼,但是并未打过照面。
她知道安景鱼一直以来都睡得不好,有时候深夜了还坐在窗前发呆,有时候入睡了却总是梦魇连连,而她就站在房门外看着她,直到安景鱼上床入睡了,她才会开门进去。
她想看看安景鱼,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传到她大脑的渴望,让她不顾一切每每深夜才来看看她。但是,白天她从不会在安景鱼醒着的时候靠近她,她不想看见她的安景鱼眼看到自己时眼神里充满了陌生!深夜的时候,她闭上双眼,看不到她,不会流露出那种陌生的眼神,深夜入睡后的她就跟他的安景鱼一样,那么安静。
但是她又矛盾的不想见到安景鱼这张脸。这种熟悉的脸庞下面,已经不再是本来属于她的那个人,她的安景鱼从来都是那么爱黏住她,依赖她,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度一个不是安景鱼的安景鱼,而安景鱼这时候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疏离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每次一想到她的安景鱼用着不安、惶恐、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她就会无法忍受!
没去医院接她是这个原因,每天晚上故意晚回家避开见到她,也是这个原因,她真的不想和心里已经忘记她存在的安景鱼打照面,这会叫她崩溃,甚至失控的对着她大吼大叫,问她为什么要忘记她!
就像现在,看着她愣怔的站在门口一样,眼神里一片茫然和不知所措,她真的好想跑过去用力的摇晃她,叫她把一切立马想起来!注视着安景鱼的眼眸蓦然转为阴霾。
所以,她只选择在她入睡以后再去看她,至少这样的安景鱼回让她暂时忘记眼前人已经不再是专属于自己的那个了!至少她不会失控!
在蔚琦然的注视下,安景鱼的身体越发的僵直,胸口像是被什么用力撞击着。
她……该说些什么吗?她不是走错了房间,也不是故意要进来的,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进了这个房间,她的脚好像都不听她的使唤一样!当时心里只有一种深刻的感受……她一定要进去……房间里有她想知道的秘密……是非进来不可的……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房间会有人住,更不知道这是她……蔚琦然的房间啊……
等一下!
为什么她会感受到这个房间在吸引着她走进去?还是因为这是蔚琦然的房间才会吸引着她进来?安景鱼抿着唇,不明白这个房间为什么会这样吸引着她进入?脑海中隐约浮现出的答案,似乎是……后者!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她已经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了……
好多奇怪的事情让她无法理解。明明从外面看这栋房子,每个房间的落地窗帘都独具特色,她却独独只对这个房间移不开视线?明明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更衣室最里端的那扇门,却好像有什么牵引着自己一样,去打开了那扇门?明明知道她不会来看自己,却每晚都感觉有她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安景鱼下意识的又摸向胸口,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的眼神不期然的对上蔚琦然胸前,那一眼让她浑身一震……那……她胸前的那条链子。
“你……那条链子……”她想问她,那条链子是不是她的,然,等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开了口。安景鱼心里一慌,生怕她会生气,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好怕她会生气,但她还是想知道,终于把想问的事情问出了口,“请问……那条链子……是不是我的?”她微微蹙起眉,她不应该这么问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感觉这条链子原本的位置是该在她的胸前,而且,那条链子对她有着很重要的意愿。
蔚琦然猛然抬眼看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观察的微光,一闪而逝,像是在强压住某种激烈的情绪,暗自深呼吸之后才淡淡地开口:“……想到什么了吗?”口气是疑问,可隐隐之间带着几分叫人难以察觉的期冀。
安景鱼心口一突,面上不自觉的发热,被他冷酷的语调吓到,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肩膀。想起……什么了吗?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你……什么?”
蔚琦然看了眼安景鱼所站的位置,是从暗格中过来的,她以为安景鱼能站在这里,必定是想起了什么,看来,是她想多了!气愤、怒火瞬间点燃了她的心口,叫她的深深胸口起伏了起来,口气更加阴冷,“出去!”
安这回景鱼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呵斥,脑海中想起那个夜夜缠着自己的那个怪梦……
昨夜梦见的那个模糊却又清楚的梦境一下子跃进脑海,梦中的两个人的脸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好不清晰,那两个人……分明就是……她和蔚琦然么?!她记得自己曾在梦中低头把玩着项间的链子,而梦中那个人的颈间并没有佩戴任何的事物,可此时本该带着链子的她的颈间空无一物,而蔚琦然的颈间却有着一条项链……
那么,是不是真的有可能……
可能,她就是自己夜夜梦见的那个人呢?
可她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在梦中见到自己颈间有着一条项链吧?她总不能告诉她,她夜夜出现自己的梦中吧?或许,也只是她的错觉而已,毕竟自己梦境的画面还是模糊的……而事实上,什么证据都没有,而她也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安景鱼垂首,不自觉地看着空荡荡的胸前,那里本该有着一条……一条自己貌似很宝贝的链子。“……不,可是……我没有……”
一个梦,仅是一个模糊的梦,能说明呢?或许也只是自己想多了罢?!
“没有就给我出去!”见她不回话,只是恍然的看着自己胸前,蔚琦然美丽的黑眸中的光芒锐减,变回了以往的阴沉,掀开丝被翻身下床挺直的站在床沿边,眼神极为沉冷地盯着安景鱼,“请你,下次不要走错房间!更不要随意进入我的房间!”
冷冷的转回身,解开睡衣的衣带,毫不在意房间有人便将睡衣脱下,直直地走进卧室暗室内的更衣室。
安景鱼被她毫不顾忌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曾想她竟会在自己的面前毫不避忌的更衣?吓得她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明明自己也是个女人,看到蔚琦然裸露的身躯,竟只能惊讶的愣在当场,眼睁睁瞧着她笔直走向更衣室去……甚至,还会觉得她消瘦的身躯那么性感、熟悉……
那么熟悉……仿佛隔了那么远,自己都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熟悉的温度……
一瞬间,她竟再次将蔚琦然和梦中久久缠着自己的那个人物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的想法立马将愣着的安景鱼吓醒,禁不住后退了几步,她连忙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眼角余光瞥见蔚琦然就要快进更衣室了,该理说,她应该是识趣儿的离开,但是她却控制不住她的嘴巴,迈出步子跨了一步,唤住了她。
“你……请你等一下……蔚小姐!”她脱口而出的叫唤她,一时之间发现这是自己醒来后三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与她讲话,竟不知道要用何称呼,脑海中闪过许多,却抓不住,只能生硬的喊出一声“蔚小姐”三个字。
听到她叫唤的脚步一顿,但在安景鱼喊出“蔚小姐”三个字的时候,背脊瞬间僵硬。
蔚小姐?
真是可笑!讽刺之极啊!
在这个家里面,除了守旧的管家叫她小姐以外,都叫她琦然小姐,而她!以往只会亲昵唤她“蔚”的人,只有她这么叫她,此刻竟然用着陌生的口吻叫着她“蔚小姐”?!蔚琦然停下脚步猛然转头,冷冷看着她,双全紧握,心底深处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一个残酷的事实,她……什么都没有记起来,她居然连该叫她什么的想不起来!
“没有听懂我的话吗?我,叫你出去!”她冷漠着美艳的脸庞,眼神冷酷的看着她,嘴里说着冷漠伤人的话。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此刻要怎么去面对眼前这个熟悉却又万分陌生的安景鱼!事实上,她可以像以前那样不管她的感受,将她强行带在身边,不准她怕自己,不准她躲避自己,不准……将她重新收为己物,但是每次一看见安景鱼,公冶靖和的话就会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叫她的心无法为所欲为!
眼神督见安景鱼脸上那几道淡淡粉红的伤疤,胸口间的怒火狂炽的燃烧着。每见一次,就会叫她想起,发现她时浑身是伤,鲜血不停从脸颊的伤口上渗出,昏迷不醒的样子!而她的双手,却沾满了安景鱼温热赤红的鲜血,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因她的失误所犯下的错!是,多么的……无法挽回!
而她,从不允许自己犯下任何错误!
她不想再次将她逼上绝路,心中却是矛盾,决计不想放手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安景鱼怎么想,她是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再次逃离她的身边,就算她这一辈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算这一辈子她们都只能这么陌生的相处着,都没有关系,她,可以等,一年想不起来就等一年,十年想不起来就等十年,就算到死她也会等!只要安景鱼能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就行!
在安景鱼想起任何之前,她是不会主动去接近她的,也不会与她提及任何,总之,她不会逼迫她去想起以前的事情,总之,只要她还在就行!总之……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绝对不会!
看着蔚琦然嫌恶的眼神,安景鱼只觉得心中莫名如针刺般尖锐的痛着,再一次的愣在原地,忘了自己唤住她的理由,只记得心中有着好多疑问想要问个明白,而且心地不停的、不停的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心中所有的疑惑,她所有的过完,只有眼前的这个冷漠的女子才能够给她答案!
在此之前,她听赫连瑾玉和段芊芊大略说起过一些,她们说,她是在十岁左右被蔚琦然带回家收养,她们还讲了一些她以前的生活习惯,一些爱去的地方,爱做的事情……渐渐地,她发现,她的生活里,她所拥有的时间、空间里,蔚琦然的名字无处不在!可是,她们却又总是回避开所有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虽然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她们所提及的种种,总是叫她有一种错觉,好似……好似她的的确确很在意……很在意这个女人……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见她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自己,而她被她越看越心烦,有起床气的蔚琦然脾气瞬间被引爆,语气里除了冷酷更是不悦,“没事就给我马上出去!”
安景鱼颤了一下,感觉自己根本无从抵抗这个人加诸在她身上的任何情绪,而她,只能接受!以前,她们之间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以前,她们之间相处,都是蔚琦然占着上风吗?
“我……我只是……”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蔚琦然已经转身不再理会她了。“别……你等等……别走……”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们真的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吗?还有那条项链,究竟是不是她的?什么都没有问到,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也不知道下次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情急之下,她伸手抓向蔚琦然的手臂。
“哎……”一声低叫,安景鱼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床沿上。
安景鱼的手才搭上蔚琦然的手臂,就被她用劲甩开,坚决的排斥着她的接近。
伏在床沿,安景鱼错愕的看着自己被甩开打红的双手,心里说不上来有一种……一种苦苦的感受……她就,这么厌恶她的触碰吗?就好像她安景鱼身上沾了什么可怕的传染病一样!胸口一奎,她的唇上失去血色。
凝窒沉碍的气流让人无法喘息,沉默的纠结充斥在她们之间,盘旋不去。
“你!不要随便靠近我,离我……越远越好!”蔚琦然看到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向她丢下几句话。那种刺骨寒凉的语气,几乎冻伤了安景鱼的心口。她面无表情,只是紧握着双手,压抑着心中某种情绪,就这样踏进了更衣室,反手用力将门甩上,将自己和安景鱼摒除在连个相连却隔绝的两个世界里。
失魂落魄的由暗格回到房间。安景鱼坐在床沿,一时间回不来神,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她的房间全是纯白色的……貌似就是,那日在花园里抬眼见到的房间。
大家都说纯白色代表着纯洁的灵魂,可是为什么她站在那个房间里,却只能感受到冰冷的气息,无心、无情,有的知识无边的空寂。站在房间里,好像是被滔天的大浪卷入深海中,即使挣扎,也只是感受到海水刺骨的凉,看不到生的希望!
痛!好痛!
“怎么……会这样哎……”她低语着皱起秀眉。左手抚上脸颊上的道道粉色伤痕,不知道是被蔚琦然的冷漠伤到,还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自己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痕在隐隐作痛。
自从醒来以后,所有有关她的事情、她们之间的事情,都只是从管家和赫连她们的嘴里听来的,对于这个人,她根本就不认识,也想不起来大家口中所说的一切,又为什么会为了这种小事儿感到……难过?
或许,如芊芊所说的,她们之前是好朋友,很要好,但是,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而影响了现在完全不记得任何的她了!
怎么会……
到底是怎么了……事情为什么和她们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了?
安景鱼垂眸看着脚下纯白色的地毯,又是纯白色,那中强烈的白席卷着她的神智,仿佛在嘲笑她的无能,纵使再怎么努力回忆也只是徒劳。
如今她们之间……似乎比没见面时更加尴尬,几乎降为冰点了。
哎……一声幽幽的叹息自她藏宝的唇瓣。
自从那天之后,不知道是蔚琦然不想见到安景鱼,还是安景鱼有意思的躲避着蔚琦然,总之,有蔚琦然的地方就不会看到安景鱼,有安景鱼的地方蔚琦然就绝对不会出现。就算避不开打了照面,蔚琦然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开,表情冷漠,而安景鱼……打了照面唯一的反应就是垂眸不语,有好多话想说,却每次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无声低语。
再后来,蔚琦然几乎常住在公司,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回家,见到的机会就更加少之又少了……
每每站在后花园里抬眼望着那个出纯白色的房间,看着窗帘因为风微微摇摆,好似能够感应到房间由于主人的彻夜不归,开始渐渐遗忘了属于主人的熟悉气息,抓也抓不回来。
“现在……当着是,形同陌路了……”
悠悠的低语,转身,缓缓的离去,徒留背影与那个房间相对。
春去秋来,转眼之间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了。
光着抬眼望着从指尖泄露出来的柔和光线,暖暖的,带着点点懒怠,昏昏欲睡的呼吸,就这样,一不小心,整个人便跌入了时间的洪荒之中,无法自拔。
正文 第五章
窗外,春风吹着渐渐崭露新芽的枝头,那么惬意,可是书房里的气流,像是一把被拉到饱满的弓,紧绷的尖锐震动叫人头皮发麻。
“几年没见,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蔚敬恒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将目光移放在与他面对面坐着的、面容冷漠的女儿身上。
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关脚丫,站着落地窗前,掀开厚重的窗帘,面向初升的日头,伸手,十指张开,微微仰头,系,也或许是他的位置背着光,抑或是人的心理在作祟,总之,蔚敬恒觉得他们父女之间的距离,好像要比三年前见面时还要遥远……远的好似汪洋的两端,注定了永远也无法触及得到……而事实上,他们之间只是隔着一张茶几而已!
蔚敬恒心中苦笑,操控一家跨国企业,他游刃有余,面的经融危机,他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可是“父亲”这个听上去如此简单的一个职位,他却始终无法胜任……甚至,竟现在才发现,自己父亲当得有到失败!
尤其是近些年,每次与女儿见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拉远几分,不知道会以为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吧!
他也想对着女儿微笑,但是两人每当见面就像是仇敌对恃一般,剑拔弩张!每次交谈就像是在打仗,别说笑了,根本连心平气和都做不到了!好像……他好像有十年没见过女儿笑了,不,似乎更久……久到他几乎就要忘了女儿笑着时是什么摸样了……
年轻的时候他想有个儿子,只是妻子身体弱,生了琦然以后便不能再生育,他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琦然的身上。自打孩子懂事起,他便让女儿接触公司的事情,每每见面,所有的对话都不离工作,要求她努力的将事情做的更好,要求她把能力再提高一些,要求她为蔚家开疆辟土!可是到现在,女儿是达到他的期望在商界的地位不输男儿,足以呼风唤雨,可是……他们之间却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冷漠,蔓延。
蔚琦然静静的靠着沙发,美丽精明的眸子冷冷地,始终不语,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天空,左手的拇指抚着胸前刻着她名字的链子,缓缓的磨砂着。
她真的不知道要和父亲讲什么,从以前开始就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的话题好像也只有工作了,现如今,她全权接掌了公司,话题自然也是断了。
三年没去国外探望父亲母亲了,可是她竟一点思念的感受都没有,从她懂事之后她就常常一个人,就像是一种习惯,除了二十三岁那年要接管公司才和父亲见面频繁一些,之后……就又恢复正常,一个人生活,习惯久了也就成了生活的模式。
不!
二十三岁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景鱼,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蔚琦然的手又不自觉的加重磨砂胸前的吊坠的力道,上面刻着她的名字,蔚,只有景鱼才会这么叫她,想起景鱼,她脸上冷漠的紧绷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多些说些话吗?”蔚敬恒的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感慨,反复着方才的话。
这些年,每当看到其他父亲和儿女见面时相互拥抱、亲吻脸颊、互动的画面,自己就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多一点和女儿的交流,多一点对女儿的关心,少一点对女儿的苛责,少一点对女儿的严肃……在来的飞机上,他在心里无数次幻想着,希望能够和女儿亲密的拥抱、轻松的交谈,然而见面时他因为紧张又紧绷着一张脸,而女儿则是冷漠以待,仿若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
这,哪里像是一对父女啊!
哎……
两人之间的疏离,日积月累之后变成了难以突破的厚厚钢墙,当自己想起来了,想要去跨越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好多年了。
还是,慢慢来吧!
“父亲有什么要交代?”蔚琦然冷漠的开口,这是实话,她已经忘记小时候一次次排练过要和父亲讲话的开场白,听着父亲的话,她如今唯一的反应便是公事。
专注着吊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是她的错觉吗?她似乎听到了父亲恳求的叹息。
不!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了她还能不了解吗?除了母亲,父亲是不可能向任何人放软口气的,更别说是……恳求了!
讽刺的暗暗哼笑一声,一定是……她听错了吧!
父亲有什么要交代的?是……是啊!多么贴切又讽刺的一句话啊!让蔚敬恒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女儿冷然的态度叫他气闷,但是一想到这样的结果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心中除了懊恼再也无法讲出任何抱怨的话来。
要说什么?是啊!从来就都是女儿等待着他开口,而他从未听过女儿想说的话!交谈只有公事,难怪女儿会这么说了。
算了,这个以后再感慨吧!还是那句话,不论是对人、对事儿,总得缓缓而治啊!现在,还是女儿的人生大事比较重要啊!可,他要……怎么做才合适呢?
“说什么?三年不来瑞士看我和你母亲,见面就是这样的态度吗?说什么?你身边那个安景鱼是怎么回事?为了个可有可无的女人你竟然将公司丢下?”蔚敬恒收起对女儿无奈的眼神,开始疾言厉色,属于蔚敬恒的威严展露无遗。
果然!果然是她听错了,父亲怎么会对着她感慨叹息?父亲是不可能对她有恳求的语气的。蔚琦然冷眼缓缓移向自己的父亲,笑,冷冷地,父亲回国找她能做什么?兴师问罪,质问她这个独生女为什么对父母亲的态度如此冷漠,比陌生人还不如……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当年他带着身体不好的母亲去瑞士定居的时候,谁通知她了?偌大的公司说丢下就丢下,谁给她时间准备了?一句话也没有交代就走了,家里的佣人都知道,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接通了电话也只是简单交代几句有关公司的事情,就冷冷挂断了,连一句sorry、一句问候都没有!
那时候她几岁?十岁?还是十一岁?不记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
三年没有见面,父亲从未打过一个电话关心过她的生活,哪怕只是一句“还好吗?”也没有过!而她曾今幼稚的她,无数次打电话去瑞士,得到的是什么?训示,质问……除此之外没有任何!
既然,他们都不要她这个女儿来了,她还在乎什么?有什么可在乎的?真是可笑……
到底是谁陌生?是谁更冷漠?
“父亲到底想说什么?”蔚琦然不耐烦的开口。她知道父亲没事是不可能来找她的,虽然景鱼每次都会安慰她说,父亲每次都是故意接着公事的借口来找她的,因为他是个威严的男人,他怕别扭,并不是有事了才会想起她……
想念吗?
刚开始的时候,她说她不信,其实心底里还是偷偷的存着一点点的希冀,可是久了,久了……她一点都不相信!
不管怎么说,总之父亲会回来找她必定是有工事的!既然如此,那就快点把事情说完,她一点不像浪费一分一秒在他身上,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应付他,现在她唯一在意的事情、人,只有那个将她掩埋在“以往”的人。
只是可笑的是……
她最在乎的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忘了她!蔚琦然磨砂着吊坠的手顿住,然后猛地握紧,发出与吊坠摩擦的“咕咕”声。
蔚敬恒瞅着女儿良久,像是想从她的脸庞上解读到些什么,只是,不知道是他太不了解女儿,还是女儿将自己的情绪只剩下了冷漠,他什么都解读不出来,沉吟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下个星期六不管你有什么事,全部给我推掉,我和你文叔说好了,先让你和文桦将婚事定下来。”
他的话很简短、也很简单,简言之,一句话,就是要操控她的婚姻、她剩余的人生!
蔚琦然没有表现出蔚敬恒意料中的勃然大怒,和他大起争执,只是冷冷地、阴沉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寂静的冷漠,嘴角挂着一抹冷到心骨的笑意。
“不!”蔚琦然的回答很干脆,更简短,不带任何情绪。她慵懒的靠在扶椅上,抬眸侧首睇着绷着脸、仿佛准备着随时投入战争的父亲,只是觉得可笑,到底还是没有改变,她们之间就剩下战争了。
比起蔚敬恒的严肃紧绷,相较之下,蔚琦然倒是显得平静的多,冷漠的完全像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不?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你和那个姓安的的女人的?你已经二十九了,不要再胡闹了,马上把她赶走和文桦结婚!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那个女人再有来往,赶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蔚敬恒眯起眼,言语中带着警告的意味,提及安景鱼的时候更是一脸的深恶痛绝。
话一出口,蔚敬恒就感觉女儿森凛阴邪的眼神马上化成一把毫不留情的尖刃直刺向他的心口,紧绷气流下的拉锯线立刻断裂,伪装,顷刻瓦解!
父亲对她的生活会了如指掌她不稀奇,因为报章杂志都会报导,她收养安景鱼他也知道,因为管家会说,但是她和景鱼之间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从未见过安景鱼,而唯一猜透她心思的只有赫连谨,但她并不是个嘴碎的人,更何况她并不认识父亲,所以唯一的可能……
“你在家里插眼线?”怎么,连唯一会在意她的人都要赶走吗?蔚琦然眯起寒眸,表情更加的阴冷,几乎让书房里所剩无几的温度一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凝结。
她阴冷的态度叫蔚敬恒勃然大怒,他用力地朝着玻璃桌面拍下去,力道之大震动了摆放在桌上的杯具,杯碟与杯底发出“磕磕磕磕”来回的声响,手掌拍击声震彻整个书房,而蔚琦然却完全无视他的怒气,纹风不动,只是冷眼看着他。
对于蔚琦然的话,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不是在和你说笑!你想做什么?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们蔚家丢不起这个脸!你,立马给我和文桦结婚,那个女人不准她再跨进蔚家一步!”最后那句话,无疑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眸子睇着茶几上的杯具,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和这些茶几如此的和谐,一样的——悲剧!
“呵呵,你想操控我的婚姻,在你们无视我长达十多年之后?”蔚琦然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喉间却又发出不和谐的笑声,冰绝的黑眸,看了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立……
“是你玩过火了,我不管你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总之你一定要嫁给文桦,那种女人你要是玩玩也就算了,但要是毁了我们蔚家的名声,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听明白了吗?”蔚敬恒的语气丝毫没有要缓和的样子,切越说语调越是强硬,“现在各家杂志都在揣测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抹黑我们蔚家的!”
“不要再想摆布我。”淡淡的说着。然后,蔚琦然突然垂下眼帘,不再看父亲,也不再泻露出任何情绪,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愤怒也没有用,父亲也不会放弃这种愚蠢的想发,所以,生气?反抗?不,没有这个必要!那只是浪费感情罢了。
“是吗?”蔚敬恒盯着女儿的眼神也变得冷厉起来,“……如果这个女人让你继续这么胡闹下去,我不介意想办法除了她!”
沉默,两双眸子对恃着,两眼之间仿佛能看得到愤怒的火花。
半晌,蔚琦然从柔软的沙发上站,倾身撑在茶几上直视着蔚敬恒的眼神,坚定切认真的缓缓启唇:“她死……我死……”表情依然是阴沉的冷漠,而她的眸子深处却像是有着一股怒涛在翻滚着,炙热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奔腾流窜而出。
听着女儿像是誓言般的宣告,蔚敬恒眉宇间的褶皱反而少了几许,唇角边更是有着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但只是一瞬间就被他抿去。
“我不会让你和她一起死的!就是她死了,你也不能死,死了你也必须给我嫁给文桦!”蔚敬恒说的冷血无情,后起身离座,转身举步走向书房门口。
他的手才搭上门把,身后又传来女儿阴沉的嗓音,“那么我会先毁了蔚家,毁了你在乎的一切。”
她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摆布,不会和任何男人结婚,也不可能放开安景鱼,不会允许安景鱼在她之前死,更加不会允许……有人将主意动到安景鱼的身上!蔚琦然望着父亲的背影,绝不妥协。
蔚敬恒只是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开门离开,“砰!”关门的声音阻隔了两个人的气息。
一出门,蔚敬恒的脸色突的缓和了起来。
“那么倔强……和我很像啊!”不孝女还敢用那样那样冷冰冰的眼神瞪他这个父亲!他……他是这样教她的吗?他伤脑筋的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就算女儿再聪明也完全想不到,其实她的事情根本就是赫连谨告诉他的……蔚敬恒苦笑,女儿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他这个做父亲的会担忧她啊!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不会认识她身边的朋友的。
父女分隔在地球的两端,平时很少联系,就算联系了也只是冷言冷语,想要知道她的近况就必须和她身边的朋友打好关系,幸好有赫连谨这个善于观察的女孩子是她的朋友,懂她们父女间的隔阂,在五年前的某一天想办法联系上了他,有关女儿的很多事情都是她靠着越洋电话告诉他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想要知道女儿的近况还得这样偷偷摸摸,他这个父亲也是失败到了几点了啊!
也难怪每次通话赫连谨都会取笑他和妻子,说她和安景鱼都要比他们这对父母还要了解他们的女儿了呀!
一想到赫连谨这次叫他非回来不可的原因,蔚敬恒忍不住有些头痛了。
他的女儿呀!他的女儿竟然爱上了……一个女孩子?!
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半个月了,他和妻子也很努力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事实,但是……心情总是有些复杂啊!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女儿只是比较信任他而已,可心里头总归是平静不下来,所以没忍住还是来了,想瞧瞧女儿和那个女孩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看刚刚的样子,女儿似乎真的很在乎这个安景鱼呢!并且已经是到达了一种疯狂的程度了,还没看过她们相处的情景,他就已经看得出来她对安景鱼的独占欲和保护欲了。
哎,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该懂这个道理的!
算了啊,只要,女儿能够幸福就好了。
说来,还是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将女儿推向了安景鱼呵!毕竟这么多年来在她身边关心她、照顾她的人始终只有安景鱼啊!十多年的相处,十多年的专注,在这样的情况下,会爱上一个人也属正常吧!
“她不是我的景鱼,她只是一个占住景鱼身体的陌生人,景鱼不会忘了我的。”这话是赫连瑾转达给他听。
只是失忆了而已,女儿对安景鱼的态度怎么就像对着陌生人一样了?连回家都不肯,也不和安景鱼相处,那她要怎么把她的景鱼找回来?
好复杂!真的是好复杂啊!难道同志之间的爱……都是这么纠结的吗?为人父亲二十九载,统辖蔚氏集团三十余载,他还是第一次感到事情的棘手呢!能让女儿这么用心思的去重视的人,这辈子大概就只有安景鱼了吧?
哎,他为女儿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撮合女儿和一个女孩子?!
用这样的法子逼女儿留在安景鱼身边保护她,多和她相处……真的有用吗?会不会让女儿更讨厌他这个父亲?蔚敬恒抬眼望向天花板,唇角不自觉地扯出一弯弧度,淡淡的。
讨厌就讨厌吧!她高兴就好啊!他呀!得先去瞧瞧这叫安景鱼的女孩子去了!
哎……
夜很深,夜很静。
呼啸的风、利剑抨击的雷声就如猛虎般狂做,惊醒了睡梦中的安景鱼。在半梦半醒间,她睁开迷蒙的眼眸,黑暗中有一丝丝的月光泄进房间,看不清事物,冷冷的感受叫她往身旁的热原靠去。
火热的气息瞬间包围住她,驱走了寒凉,舒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受到背后那具柔软、且传来的那陌生却又熟悉到仿佛下一世都忘不掉的心跳声!睡意倏地退却,猛地翻过身,小心翼翼的,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仔细的瞧见自己身前的那具温暖,正是……蔚琦然的清冷面容!
而她竟睡着在她的身边,毫无防备!
她知道,她一定是在她入睡之后才来的,甚至都没有将外衣脱下,因为她会在感觉她即将要醒来之前就离开,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被雷声惊醒,自己还睡得那么沉,眼底下还有这淡淡的轻痕,最近躲她躲得好辛苦吧!
而自己以前的错觉也不是错觉,睡梦间感觉有人注视着自己确实是真的,确实是她在看着自己!
又是一季的核帐时间,各地的分部都将账目送来整合,她听瑾玉说,她又是那么不信任别人,什么都是自己经手,没有例外,也就难怪她会这么累了,也难怪……会常常几天不回家了。也难怪,明明就不想看见自己,却又睡着在自己的床上了哎……
自从她们上次尴尬见面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她怕雷声,赫连瑾玉说不用怕,她晚上不会听见,还笑的暗昧,当时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想来,原来竟是这个意思,看来除了她这个当事儿,似乎大家都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哎……
春日里总是多雨。
最近总是雷雨交加的,原本她的工作量就大的惊人,如今有总是打雷,怕是她能睡得这么安稳,都是因为她常常在能在夜里赶回来陪她吧!多了这么个事情,也就大大缩短了她的工作时间,白天要忙的也就更多了,就算好胜、抗压如她,也要累坏了。
安景鱼僵硬着,不敢大声喘气,就怕惊醒了蔚琦然,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去面对她。
明明心里害怕着她,可此时,竟有那么的激动,心口噗噗直跳的激动,微凉的手情不自禁的搭上她的肩膀,更进一步的体会她的温度。
这个动作惊动了蔚琦然。
她睁开晶亮的黑眸,黑暗中锐利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她,或许是因为她还以为是在睡梦中,她没有动作,四目相对。
蔚琦然伸出手,之间划过安景鱼的脸庞,那是她十多年来一直记得的触感,只是老天模糊了两个人的记忆,叫她忘了什么是最原始的感情,更叫安景鱼从最深处的忘了她这个人!可笑的玩笑!
做梦真好……
这是梦里,她才可以和安景鱼一样去忘记,忘记自己习以为常的冷漠,忘记自己是个没血没泪的样子……她可以忘记眼前的这个人压根已经忘了了自己,她可以好好的看看这张脸,好好感受一下她的提问,可以假装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
十指肆意的游走。
她的眉。
她的眼。
她的鼻。
还有她的唇……
都是她熟悉的……
她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睛还是这么纯净,好像纤尘不染的水晶,让她忍不住去注视。她的唇却没有以前那么红润了,有点凉意,却还是那么诱人,她挪开手指,忍不住凑上前,用唇去温暖她的唇。
柔软的,甜美的……也只是在梦里,她才能看到属于她的安景鱼。
真好的梦。
被蔚琦然的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吻,安景鱼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红了脸庞,心跳加速,砰砰砰的直响,仿佛随时会跳出胸腔,而她竟发现,自己竟一点推开她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主动更加贴进了她的唇瓣,让蔚琦然加深这个吻,向自己索取更多。
“恩……哎……”
瞬间,僵硬住了蔚琦然。
她停下所有动作,其实是当头棒喝,敲得她陡然清醒过来。
不是梦!这竟不是梦!
她竟睡着在安景鱼的床上,还这样失控的这样拥抱了她!
看着臂弯间迷蒙着双眼,喘息不止的安景鱼,蔚琦然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无法多加思考,不想探究安景鱼是否醒着,为什么不推开自己,也是不敢探究,抽开手臂,摔门离开。
安景鱼坐起身,看着蔚琦然狼狈的离开,垂眸,她……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哎,也好,就当她也在做梦吧!
忘了吧!
忘了这样激烈的拥抱,忘了这样缠绵的吻,忘了这样颤抖的爱抚……
忘了,再见到她,也就不会脸红,也就不会尴尬了……
忘了也好啊……
哎……
无声的叹息一声,伴着额、雷声,伴着热情的余韵,躺下,入睡……
只是她知道,今晚她是不可能入睡了!
正文 第六章
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回过神时,已是十点了。
洗漱完毕,安景鱼走出了房间,正好遇见了厨娘,“何姨早。”礼貌的问候了声,羞赧的低道,“我……睡过头了。”
厨娘看他腼腆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儿,这孩子还真是老实的可爱啊!“不晚不晚,你最近总是睡不好,昨晚前半夜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你肯定害怕,小姐昨晚陪你到后半夜才走的,我们也不忍心吵着你了,只是别饿着了才好啊!快下去,早餐还热和着呢!”
安景鱼愣怔地看着厨娘,她说……蔚琦然后半夜才走?一想起昨晚与蔚琦然厮磨良久,安景鱼的脸瞬间通红,可是,厨娘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
“额……”厨娘心里头一惊,可是说溜儿了嘴了,赶忙着转了话题,“赶紧的下楼吃早饭吧!可是别饿了胃痛啊!”
“额……好。”
撕着手中的面包,缓缓地吃着。她不是不想吃,只是想……吃得慢了,就可以在客厅待就一点了,就可以……
客厅一应的家具装潢都是暖色系,高贵且不落了潮流,就连着角落里的细节都是十分的细致的,一看便是由着名家设计过的。客厅里头的欠壁式超大液晶电视开着,听赫连瑾玉说,她……蔚琦然每天早上都要看财经频道,也是因为她不爱讲话,又怕家里头的人拘束着,给大家添一点生气儿。
边吃着,电视里头的美女主播干练流利的报道着今天得到的最新财经新闻,突然间,一个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名字从女主播的嘴里吐出……
“又是一件商场喜讯,蔚氏集团总裁蔚琦然小姐将与杨氏太子爷杨文桦先生结婚,外界一直盛传蔚琦然小姐是个不婚主义,如今两人仓促决定婚事,外界对两人之间的婚事揣测纷纷……”
“匡!”的一声,才握在手中的牛奶杯子摔落在了地上,瞬间粉身碎骨了满地,乳白色的液体毫无规则地泼洒在逛街的地面上,还有她的身上!
她的知觉像是一下子陷入了冰窖,心口被丢进了最黑暗的地方,漏着风儿,眼睛盯着电视里那个女主播的嘴巴不停的开开合合,耳朵却是杜绝任何声儿进入。
结婚……她……要结婚?!
一阵剧烈的疼动袭上脑海,像是要活生生刨挖出她的心神,痛得她没办法呼吸,额角沁出冷汗,脸颊上粉色的伤疤宛若被强力的撕裂开来。
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整个身体,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完全地被彻底掏空。
安景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好像对外界失去了感应的能力。那则新闻来来回回不停的在脑海里跑着,不论她手上找了再多的事情做,脑子还是想着蔚琦然即将结婚的消息。
看着床头闹钟的走针滴滴答答的转着,她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偶,徒剩了一副皮囊。
结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蔚琦然家世好,又有美丽的相貌,拥有男朋友会结婚是迟早的,生子也是……迟早!
迟早而已……
昨晚的事情,什么都不能说明……
她该恭喜她的!她此刻应该烦恼着该送她什么新婚礼物,该烦恼……
她要笑……要笑……
一阵热痛的酸涩袭上眼眶,心上强大的闷重压力像是一颗巨石,痛击得安景鱼几乎没办法站稳。
蔺睿予脚步踉跄,他扶着冰冷粉白的墙壁,开始觉得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许多影像。
好乱、好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马上跃出另一个片段,庞大的记忆画面让他没有空间容纳。
她心惊颤寒。
有些东西已逐渐显出轮廓……
昨天晚上蔚琦然又是宿在了公司,而安景鱼又是一整晚的没有合眼。
其实,她是该庆幸的,至少不用在看到蔚琦然的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免了想与她说话却又不知道要与她说些什么的尴尬。
不知道蔚琦然是不是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总之这样的关系已经维持了三个月了,自从上次在她的房间见面以后,心底是想见她,却又努力的避开着,所以说话的机会就更别提了。三个月时间已经不算短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每天每天的,她在这个据说曾今很熟悉的地方来来回回转着,努力的想着以前,想着要是能想起一些事情来,或许,她和蔚琦然之间的关系就不会这么纠结痛苦了。只是,她努力了三个月,竟还是如以往一样,徒然!
早知道这样是根本想不起来什么事情的,医生都说了,需要大家的配合,需要外界的刺激才有机会想起以往的事情,她居然好这么愚蠢的干想着!也就是因为心里有了希望,所以现在她才会无法接受失望带给她的打击。
她……真是无用的傻瓜啊!
如今心口难以释怀的苦楚,也只能说,是自己活该!
安景鱼倚着落地窗坐在地上,懒懒的睁着眼,远远看着蔚家的雕花大铁门。今天是周末,她不用上班,所以管家和厨娘格外的忙,进进出出,忙着准备给小姐准备午饭。
而她,在书房,从昨晚到现在,没有出来过。
楼下花园里,管家和仆佣讲着话,交代着琐碎的事件,突然急急忙忙跑来一个本该在前院带着的仆佣,向管家报告着。
管家听完,一皱眉,抬眼,正好瞧见安景鱼席地坐在窗前,垂眸寻思了一会儿,犹豫片刻,向仆佣交代了道:“你去,将杨先生请进来,就带到这花园里。然后,去车库将车开出来,在大门口停好,司机不要就在车里等着。”交代完最后一句,管家转身离开,然后再跨入大厅的时候突然转身,“还有,不用告诉小姐,知道了吗?”
“是。”不质疑,不提问,仆佣领命去办事。有时候,在这个家里,管家比先生太太更得小姐的尊敬。
站在安景鱼的房门前,管家抬着手,犹豫了一下,表情矛盾,但最后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景小姐,外头有位先生找您,请下楼一下,他在花园等着您。”
安景鱼天马行空的忧郁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她愣怔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来看过她的男人只有曲悠然和公冶靖和,就连是封靖扬来,那也是因为赫连瑾在,会单独来,还在花园里见她都?会是谁呢?
她疑惑的打开房门,“我认识的吗?以前?”
管家的表情入场,严肃而恭敬的回答道:“是的,杨先生他是小姐生的朋友,两家是世交,以前先生太太没有搬去瑞士之前来过家里几次,您见过两次。”
杨……杨先生?
她努力的回想,完全……没有印象。
“他找我……有事吗?”安景鱼不解。既然只是见过两次,那就根本算不上认识,他是蔚琦然的朋友,又怎么会突然特地跑来找她?
蓦地,心底窜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让她顿时浑身发寒的颤抖。
“杨先生说要找您没错,杨先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您换了衣服就下去吧,我下去准备茶水。”管家微微点头,然后离开,转身后的表情有些感慨、有些不确定。
他是蔚家三十多年的管家了,蔚家的事情没有几件是他不知道的!他知道蔚、杨两家是世交,他知道两家一直洗完小辈可以能够在一起,他更知道先生这次回来,一定是要小姐和杨先生定下来。他这次会来,指明要找景小姐,目的……
可想而知啊!
无声的喟叹一声,下楼,静观其变吧!
漆着象牙白尤其的花园铁门被打开,身穿一身阿玛尼西装的高大男人挺拔着身姿站在樱花树下,神情冷漠,看到她和管家出现,只是淡淡地督了她一眼,便转开。
“杨先生,欢迎,请坐。”面对面色不善的杨文桦,管家已久是那副千年不变的严肃而恭敬的表情,不卑不亢,引他们在大树下的石桌椅最下,“景小姐下来了,你们先聊着,我去端茶水。”
“不必了,我把话说完马上就走。”杨文桦精致如偶像般的面庞,不知为何竟有些扭曲,深邃的眼眸迸发出熊熊的怒火!尽管他在商场混迹多年,早已是被商场磨得圆滑狡猾,在什么人面前该做什么、说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拿捏的准,但是此刻竟也顾不得管家在场了,看向管家身后的安景鱼时,眼神中是掩饰不去的厌恶,对着管家阴沉地下令,道:“管家你先去忙吧!不用候着,我有话要和安小姐讲,也请管家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的,我会吩咐下去的,慢聊。”管家若有所思的看了杨文桦一眼,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又看了眼安景鱼,有些担忧,杨文桦这次来……果然是,来者不善啊!
安景鱼浅浅一笑,示意管家不用担心。她看到了杨文桦眼中的敌意,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或许跟他谈完就可以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我先下去。”管家轻颔首,离开。
“杨先生……”安景鱼走进一步,可是杨文桦却好像防着什么传染病一样,猛地一抬手,制止她的靠近,这让她更为困惑,难道,她们之间以前不止认识,还有着什么仇恨?“……找我,有事?”
“你!别靠近我!”杨文桦精致的脸庞充满的厌恶。
“额?”安景鱼愣怔了一下,“好。去那边坐下吧。”间隔着五步的距离,她跟在他的身后走想樱花树下的石桌椅。
蔚家的花园很大,属于春天的花朵肆意的绽放着,空气飘散着花朵淡淡的香味,小径上两边被染得偏偏鲜艳,有一种看了叫人心情放松逾越的自然美,加上偶尔扬起的春风,好像走在这片花园中可以化解人心中所有的烦恼。
春日里的气候还是凉爽,若是怀着好心情漫步在这里,必定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啊!可惜……呵呵!
安景鱼跟着他保持着距离,慢慢走着,他没有在石桌停下,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如果他一直不开口的话,安景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跟着。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朋友?不会,他对自己充满的敌意!仇人,像,但他却又椅子不讲一句不提,为什么呢?她困惑了,难道,他来是跟蔚琦然有关吗?还是有其他别的原因?
安景鱼暗自腹语,却也没有先开口,跟着缓缓向前走,他到底要走到哪里去?什么时候才开口讲话?
就在安景鱼思绪飘远的时候,走在前头的杨文桦终于停下脚步,安景鱼猛地停下脚步,也停在原地,然后看着他皱着眉宇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满是复杂的情绪,让安景鱼猜不透,看不清。
感受到杨文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安景鱼下意思的后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倏地,她瞪大了双眸,让整个心脏纠结的几乎的窒息,那种尖锐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脑海中顿响警铃,一种本能告诉自己,不要靠近他,不要跟他讲话,马上离开,不然自己会后悔,可是被揪紧的心口却不让她说出任何一个字眼,只能看着他……恐惧的看着他……
好奇怪,又是那种怪异莫名的心痛感觉……
她……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们之间不是该不熟悉的么?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痛的窒息的沉闷感?沉闷的刺痛着安景鱼每一根神经!
安景鱼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心慌意乱的转身就想跑。
“你明知道你和琦然的关系会害死她的,为什么还在这里!”抿唇良久,像是压制了强烈的愤怒,才恨恨的、困难的出声,“去死为什么也不死个干净!为什么还缠着不肯放手!”
安景鱼后退的脚步顿住,错愕的猛然抬眼看向杨文桦,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她和蔚琦然的关系?
他……他在说什么啊?!
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她该知道什么?
她和……和蔚琦然之间……的关系,会害死她?什么关系?!竟会害死她这么严重?
怎么……会?
又为什……么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明自己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安景鱼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骤然降为冰冷,隐隐的不安升起,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否认,想要冷静下来,可是紧握的冰冷双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断续不全。
“我不管你承不承认,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总之,我告诉你,最后一遍,离开蔚家,离开蔚琦然的身边,不要这样一直缠绕不清,终究是害人也是害己!”杨文桦鄙夷的睇着她,完全没有平日的儒雅气质。
蔚琦然对谁都是很冷淡的,而他们之间,不,应该说她和任何人之间的来往从不与感情有关,从一开始就只是建立在金钱和利益的基础上的。他尽力给她想要的,而她除了利益互换,从不回应任何,尤其是感情,他们之间空有一个未婚夫妻的名分,实质上却没有任何的牵绊!这些打一开始两家说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她就讲的很明白,要不要对这门亲事付出感情,但看他自己自愿。
刚开始,他与她一般,对于这门婚事是秉着利益至上的心态,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他真的爱上了这个冷漠到冷血的女人。当初两家热提及婚事的时候,他与她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当是一桩生意在进行着,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她开始反抗这门婚事,而自己却是想抓紧她,他以为是哪个男人抓住了她的心。
于是叫人买通了给蔚琦然在外套房的钟点工,却不想竟发现让蔚琦然反抗的竟是这个女人!
竟是一个女人!
那个钟点工告诉他,蔚琦然是为了她才搬出了主宅,看重公事胜过一切的她却每天准时回家陪伴那女人!还有几次钟点工去打扫的时候,却发现蔚琦然是从那女人的房间出来的,两个女孩子要好是一回事儿,可是蔚琦然生性冷漠,从不喜欢与他人太过接近,如说是友情,他压根不相信!
他设想过无数的可能,却始终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的。
若是输给一个出色的男人,也就罢了,可是不想自己却是输给一个温柔到软弱的、一无是处的女人!
这叫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怎么能接受这个退婚的理由!
之后,听说有人也发现了安景鱼和蔚琦然的事情,并且还去找了安景鱼谈话,没多久之后便发生了安景鱼投海自尽的事情,人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心跳微弱,当时他派人去医院打探,主治医生说,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然后没多久,他听蔚琦然公司的员工说,最近半年来她总是工作到半夜才回家,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带在公司,他还以为安景鱼死了,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了!
而后,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他看到新闻,各个财经频道,各个报章杂志,都在报道着他和蔚琦然即将到来的婚事,他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个渠道穿出来的,但他还是满怀欣喜的亲自跑去蔚琦然的公司,想问个究竟,想知道这是否是她的意思。
他还以为,安景鱼的消失终于让她恢复了正常,对于这门婚事,恢复一个商人该有的反应,恢复一个女人有所的正常回应,但事实上,事情好似并没有他想象的简单……
上个月他去找她,在会客室里等待了等半天的时间,等到的却只是她的特助段芊芊公式化的通知:总裁还在开会,暂时还没有时间见杨总,请改日再来。
但是他还是决定等,反正都已经来了,总是要问到个结果才甘心,但是直到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耐性告捷为止,他依旧没有见到他最想见的女人,也至今没有问清楚他想知道的事实。
第一时间叫他联想到,能让蔚琦然做出这么多反常的事情,一定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女人!所以他再次找上那个钟点工,却才知道,安景鱼根本就没有死!是他太自信了,没有确认安景鱼死去的消息,让他误以为安景鱼消失,是因为她一直在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出院!而蔚琦然也总是工作到深夜甚至几天不回去,只是因为安景鱼失去了一切记忆!
蔚琦然有意的封锁消息,区区一个钟点工当然不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什么,这两个错误的讯息,让他有了错误的判断!
谁都不会想到,她在昏迷了一个多月后醒了过来,尽管当初医院表示她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尽管医院表示已经忘记了一切,可她竟还能活下来!
她竟还能活下来!
而,为了给蔚琦然更好的照顾,又搬回了主宅!那个她讨厌的地方!
蔚琦然是个商人,出色的商人,她不会为了没有利益的事情付出太多的,他以为她放弃了安景鱼,没想到一切只是他太想当然耳了!
“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你自有你该走的路,何必这么不要脸面的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既然当初已经做了决定要离开,就决绝些离开,只要你走了,消失了,她就能恢复正常了,可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的缠着她!”杨文桦见她脸色渐白,抿着薄唇顿了下,有些不忍,但一想,既然已经开了口了,就一定要把话吐干净了,他要叫她明白什么才是她该走的路,“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可她不同,她是名人,你做出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情,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安景鱼,请你自重,你自己不正常便不正常罢了,不要这样害她了,不要再害她因为你受到非议了!反正,你们之间那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你去找与你同路的人一起,别再害她了!”
私心里,他认为蔚琦然会变成这样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害的!既然当初安景鱼决定离开,那么一定是她觉得愧对蔚琦然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错全在于她!同志就应该去找同志,怎么可以随便去爱慕另一个人、一个正常人!
安景鱼很清楚的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蔚琦然,可是对于他说的“关系”她却不甚明白,但是听着隐约能猜到几分,却又不敢确定或者说害怕的迅速推翻,可心中竟是控制不住的阵阵发寒,颤抖不已,看着杨文桦的嘴一开一合,突出的一字一句皆像是一把把利刃直刺她的心口,叫她瞬间千疮百孔!
关系?她与蔚琦然之间……的关系?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又会害了蔚琦然?什么又是……她该走的路?究竟什么样的路才是她这种人该走的?
不明白?
她真的是……不明白哎!
她不是正常的人?她又如何不正常了?怎么样的人才算的上是正常?是谁给她这样的人做下了定义?什么样的路才是她该走的?
不正常……
杨文桦见她不言不语,只当她是心虚不敢承认了,她不反驳最好,反正他也只是想将事情的厉害将给她听,答不答无所谓,他也不想听她的什么感情,“走吧!你的感情原本就是会害死人的,和你牵扯不清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算是求你了,别再缠绕不清了,你爱上谁都好,但这个人绝对不可以、也不该是蔚琦然,你这样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你该知道,你是蔚琦然收养的孤儿,她对你有恩,你不该这么忘恩负义,连累她被众人歧视!”
越说杨文桦越是振振有词,越是厌弃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无用女人,他感好死自己做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他这么做,将她从蔚琦然的身边赶走,都是为了蔚琦然好,就好像是他理所当然的责任和权力一样,在好心的为蔚琦然扫清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
安景鱼浑身一阵,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文桦。
正文 第七章
她……爱上蔚琦然?!
设想过真相千千万,竟不曾想过竟会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
安景鱼静立不动,白纸般的脸上除了惊愕惶恐不曾有其他的表情。对于杨文桦所说之事,她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反应了,是大声的反驳回去,还是忍受对方的职责羞辱不加理会?她在心中几番猜想过两个人的关系,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而如今,知道这样的真相,自己竟还能这样的平静……
还是说,她其实不是没有反应,只是她的心,根本就已经是被那番话掏空了……杨文桦一句接一句得撞击,叫她麻痹,没办法感觉自己是否疼痛,只觉得心口的地方,真的破了一个好大的洞,灌进阵阵凉风,仿佛坠入了千年寒潭……
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脸颊上的伤疤疼痛也越加的分明,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想要抓住,可是画面闪过太快,根本来不及捕捉……
“我的话说完了,你也听清楚了,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我和蔚琦然之间的婚姻里,是绝对容不下你的,绝对容不下。”杨文桦皱着眉睇着她,那么嫌恶,仿佛她是臭水沟里的淤泥,一不小心触碰到就会沾染了她的气味,忍不住嫌恶的挥了挥手,道,“你的感情真是……真叫人感到无比恶心!”心理如此想着,即刻又迈开步子退后两步。
春天,嫩芽新发,绿意盎然的开始,吹过的风也不似秋冬般凌冽,该是最惬意的时候,可是如今站在这里,安景鱼却只觉得寒意侵袭,血液凝结,呼吸也快叫人抢去。
远远的瞧去,消瘦的背影看起来如此挣扎孤寂,叫人心疼。
安景鱼闻言,忍不住的踉跄了几步,摇摇欲坠的苍白!
恶心?她的感情……竟是……叫人无比……恶心……
是否蔚琦然也觉得她恶心,这才会一而再的躲避她?这才会不愿意将以往的事情将了与她听?这才会……连话也吝惜与她讲么?
是否就如他所说的,她当初就该死去的?当初就该葬身海底的……
“琦然会和我结婚,她是女人,会成为我杨文桦的女人,她需要一个男人给她依靠,而不是让她的身边再多一个无用的女人,去加重她的负担!”杨文桦讲的真切,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怨恨!
很清楚的看到,当杨文桦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安景鱼的脸色倏地死灰,眼白开始微微的上翻。
同……志?!
她是同志?她的感情……令人恶心?!
一定是他搞错了,她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她并不认识他啊……为什么……
不,不是的!她不是,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害她?她真的……真的不是啊!安景鱼想要握紧双拳表达抗议,却发现连手指都已经僵硬起来了,她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能惯性的一遍一遍的重复否认着,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杨文桦为什么要这么说……杨文桦……杨文桦……
是杨文桦!那个即将和蔚琦然结婚的男人!是他!前阵子看到的新闻猛然跃进脑海!一些记忆,就如狂暴的海啸一般,在与眼前男人的面目重叠,迅猛而快速的塞进她的脑袋,太多的信息,太多的不可置信,几乎将她击溃!
半年前,她也曾这般站在这个院子里,听某个人说过相同的话,就连新心疼到几乎切断呼吸的感受也是……如此的相似!
不是……
她不是同志!
她只是不小心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不小心……爱上了一个和自己一样同为女人的人罢了……
所以才会……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情况下还一直一直呆在她的身边,感受这种不现实的幸福,久了,自己就被麻痹了,以为这样就是幸福了,所以才会……无法将胶着在她的身上的目光收回,所以……感情越埋越深,越深越痛苦!也所以……她会选择死,也不想她因为自己而收到伤害!
耳边猛然想起一道破碎的声响,震痛了她的心扉,叫她瞬间停止了呼吸,脸颊上结痂了的伤痕仿佛被人毫无预警的粗鲁撕裂,淌下的鲜血是冰冷的,染红了她的眼,侵吞了她的心底深处,痛的她无以复加!
脑海中的细碎片段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宛若奔驰的急电闪雷,快速的被一条细线串联起来,所有该与不该的记起的记忆画面辈子完整的拼凑出最原始的状态,不容选择的陈铺在她脆弱的心间,宛如一道毒辣的金鞭,鞭打着她已经是体无完肤的身体,冲击着她脆弱的神智,叫她摇摇欲坠的战栗着,无神的眸子没了焦距。
杨文桦蹙眉瞪着神色有异的她,这时,另一道不该出现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霎时,叫他心中一颤。
“你怎么在家?”明明蔚伯父说她今天不在家,他这才来这里的!心理开始想一什么借口来解释自己回来这里,并且和安景鱼谈话,但是那个人儿,仿佛压根没有看到他的存在一般,漂亮的眸子里只看到安景鱼站立不动的身影,发现她的背影在颤抖之后,便快步走向她。
没有察觉第三个人的接近,安景鱼此刻完全无法再对任何事物有所感应,她看不到也听不到,记忆回流的速度太过剧烈强大,发现真相的坦白认知让她的胸口像是被穿透了难以弥补的大洞。
她全身的神经紧绷到几乎断裂,每一个细胞都被尖针贯刺,仿佛再也无法忍受,然后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本应软倒在地的身体,被一双有力且安全温暖的臂膀给温柔地保护着。
看着怀中人儿惨白如纸的脸色,蔚琦然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笼罩上了一层寒冰。美丽的眸子巡视着安景鱼紧皱眉宇下的痛苦,在感受到她的颤抖之后骤然升起一股强大的怒意,火焰在她的眼中焚烧!
该死的!她忙于批示文件,只是两个小时没去她房间外看一下而已,居然就叫她出事了!她要是再晚一点询问管家,再晚一点出来,她岂不就要晕倒在地了?昨晚才吩咐了仆佣要好好照顾体弱的她,没想到才过一个晚上就给她上演这样晕倒的戏码!
抬眼怒视一记杨文桦,蔚琦然白皙的精简青筋暴起!很好!看来管家是越来越会自己拿主意了!
她手臂一伸,就这么毫不费力的将安景鱼消瘦不堪的身子拦腰抱起抱起,不再看一旁站着表情复杂的杨文桦一眼,迈开步子,笔直就往内厅走去。
见她如此无视自己这个未婚夫,却又对安景鱼表现出对任何人都从未有过的关怀和焦虑,叫杨文桦心口翻涌,脸色也是更加的难看,沉声呵斥:“蔚琦然,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和你结合的男人!”
她竟这么舍不得安景鱼么!
她们两个之间……以着蔚琦然的家世美貌,要什么样的人不好,偏偏看上这个女人!双拳紧握,呼吸粗噶,盯着安景鱼的眼神十分危险。
顿住脚步,蔚琦然回头,冷艳的面庞上是明显的不耐烦,她冷漠的开口,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他的身上,“和你订婚的是蔚敬恒。”
哪样的冷漠,杨文桦几乎错觉以为自己看到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带着妖异的鲜血!这个女人……太冷血了!
幽瞳对上靠在自己胸前神智涣散,仿佛坠入噩梦中无法自拔的痛苦面庞,她紧抿着双唇嘴角、眼里都是深深的不悦。
又是那种关心呵护的眼神!杨文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冷漠到阴沉的女人,那个总是对任何人事物都不关心的女人,竟然还会去关心一个人,关心一个毫无利益可言的无用女人!
怎么会?
为什么?
那个安景鱼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能耐,居然可以让蔚琦然对她如此的与众不同?
他试着让自己平静的开口,不想让泉涌的妒忌丑化了自己,可是眼见眼前的这般,他想平静也平静不下来,她的眼神至始至终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一秒钟,“我前段时间看了新闻,婚事既然已经定下了,你就该好好准备当你的新娘,有些人有些事,不该观看的就不要去管!”
蔚琦然蹙眉。
他今天要是不提,她还都要忘记这则荒谬的空穴来风的新闻了。她只不过是个在商场大婚,沾满血腥铜臭的商人,不是什么影视巨星,有名的是蔚氏集团,她一向少在媒体前曝光,也从不曾沾染绯闻!纵使大家会对她感到神秘,却也不会有谁敢轻易将她与无聊的绯闻扯上干系!
原本怀疑是杨文桦,现在看来,也不用查了,就是她那个只会操控她人生的父亲大人的了!
“什么是绯闻,常年缠在绯闻里的你会不知道吗?”蔚琦然冷笑,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做停顿,他重新迈开步子超前走去,彻底忽视面色不好的杨文桦的存在。
“你……”杨文桦见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心底强压着的怨怼立马爆发。
为什么!他总是得不到这个女人的一点点关注?就算他已经这般降低身段好言好语的来跟她讲话?可是她的眼角余光都不舍得分给他?
杨文桦愤恨的眸子对上蔚琦然怀里的女子,只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失败,还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及其的羞耻!
“我不管这你我婚事的消息是谁传去的,婚事是两家父母早就定下的,你说了不算!”这要叫他那向来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往哪儿放!他不甘心!
就算他们没有感情,好歹……
好歹他们是未婚夫妻啊!为什么,蔚琦然居然可以回答的这么绝情?!
“我不记得我合适答应过这门婚事,你此时此刻又以着什么身份来质问我?”蔚琦然是个没有什么耐性的人,尤其是对男人!此刻安景鱼晕厥,他却抓住此时非要问个究竟,蔚琦然的耐性在杨文桦这些对她而言是废话的问题下渐渐耗尽。说出的声音也见冷,神色更加森然。
杨文桦脸色铁青。没错,他在这一点上从来没有站稳过脚跟。两家的大人做主,事实上也确实未曾有她、甚至是他的亲口答允!甚至从一开始,他与蔚琦然都只是将这门婚事当作利益来经营,也从未松开答允任何,而蔚琦然更是绝对不放任何一丝情感在任何人、任何事上面!之后,他将感情放在了她的身上,但是处于面子他也未尝主动去提及什么,他以为以他的魅力总是能将他的心意改变,结果,是错!
错!错!错!
是他自己破坏了这种潜在的游戏规则,也是他自己让自己落的如此不堪的地步!
“你就这么……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吗?”杨文桦只觉心口的怒火直冲脑门,紧握的双拳青筋清晰可见,愤怒和耻辱侵吞了他的理智,向来叫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瓦解,他开始口不择言,“你是女人!不仅仅是女人,更是一家集团的首脑,你爱上谁不好,非要爱上这么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个无用的女人,才是让他秉着高傲姿态等着蔚琦然看他,最终却被摔得体无完肤的主因!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啊!他在这个圈子里游刃有余,如今却输给了一个女人哪!
可笑啊!他竟连一个女人都比不过!实在是可笑啊!
爱上?她蔚琦然爱上安景鱼?
是吗?
脑海中闪过对安景鱼有如海潮般强烈情感的一点光芒,她紧紧抓住,心理重复着杨文桦的问题,阴冷的眼眸渐渐散去云雾,却又猛地发寒!
是又如何?一个只有安景鱼面庞的壳子!有什么用!
“我爱谁与你无关!”好听的低沉女音却犹如地狱使者从黑暗中传来的召唤令,让人听得心惊,看得悚然,胆战心惊!“你管的太多了!”
“你!”杨文桦瞪视着眼前人的背影,没有看到面容,却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冰冷无情,他的怒火更炽,恨意也更深!
是!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既然她可以这么无情,那他也不必对她太温柔了,“你答不答应婚事无关紧要,既然蔚叔回来了,我会叫我父亲与蔚叔商量着,我们的婚事势在必行!你可以拒绝,但是,到时候你可就别怪我将你与安景鱼的事情公布天下了!”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静默。
空气一瞬间变得让人忍不住从心底深处升起浓浓的恐惧。
蔚琦然转过身,终于看向他,只是依然的面无表情,然后一道极低沉且带着讽刺的冷笑在阴森的气流中响起。蔚琦然的眼底除了冽寒之外什么也没有。
话在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自己做了威胁蔚琦然的这个错误的决定。但是高傲的自尊叫她拉不下脸,只能硬着头皮对上那双冷得让人发毛的深沉双瞳。
杨文桦忍不住心惊。
到底,还是他还是小看了这么女人啊!
不再说什么,蔚琦然抱着安景鱼回内厅,仿佛杨文桦的话对她未曾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而她这个人也未尝出现过!
“不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被他一再阴冷的态度刺伤,他极怒之下也顾不了眼前女人的危险就把话冲出了口,想拦也拦不住。
蔚琦然挺步往前走,感受着自己臂弯间轻如羽毛的身子,凉薄的唇渐渐的、微微的勾起,带着点冷意,带着点冷漠,还有一点点模糊不清的温柔。
“爱说,便说去吧!”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然后便消失在后花园里。
管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巡视这座偌大的宅院,而是从一开始就恭敬在站在门口,如早先预料的一般,看到蔚琦然脸色极其阴沉的大步进入内厅,怀中抱着晕厥过去的安景鱼进入大厅时,管家知道,事情正式顺着自己的想法发展的。
蔚琦然皱着眉看了眼管家,用力地深呼吸压下心口的怒意,然后阴沉着嗓子干练的指挥开,“管家,去请曲悠然过来!何姨,去烧一些热水来!董叔,去准备干净的毛巾!全部给我安静着点,弄出动静就给我滚出去。”
管家微垂首,他知道蔚琦然这时候一定十分恼怒自己,但他也不担心,只是恭敬地跟在蔚琦然的身后上往三楼走去,“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曲医生已经在楼上等着了,热水、干净的毛巾也已经备妥。”
都大半年了,小姐与景小姐之间什么进展也没有,一个是什么都不记得,另一个是舍不得强迫对方前去想起什么,就这么耗着,这当事人倒是不急,可看得是某些个老头子心里头急啊!不论结果怎么样,是好是坏,总是要有个结果,一直这么相互避开着要怎么办才好啊!
“你对事情倒是越来越会拿捏了。”上楼的脚步不停,口中的话是冷冷地,但是仔细听着到不像是在责备。
“不敢。”管家轻笑,轻轻的,难得见到。
上了楼梯,向左转是安景鱼的房间,向右转是蔚琦然的房间,在楼梯的最后一台阶的时候,管家从蔚琦然的左侧大跨步越过,在管家的意料之中,没有相撞,急跨几步,先去开了门,在门口候着的下人、热水、毛巾和医生急急忙忙、动作尽然有序就进去了。
看着蔚琦然如管家预料安排的一样抱着安景鱼进了房间,倒也没有人有惊讶的表情,大抵也都是在蔚家待了有好长一段时间的人,谁进谁的房间,他们也早就习惯了,对于蔚琦然和安景鱼之间的暗昧,聪明的人选择沉默,偶有纳闷、不明白也是选择一直不懂下去,且也默契的不拿来碎嘴,他们虽是下人,可也都是训练有素的,主人家虽是冷面人却待大伙儿极好,他们更不至于多嘴的去告诉不该告诉的人。
不然,主人家的新闻照片怕是要沾满个大报章杂志的头版头条了!可是一则极为卖钱的枪手新闻呐!呵呵……
蔚琦然负手站在安景鱼房间的落地窗前,嫣红的薄唇微抿着,眼神落的很远,站的很直很直,像是在远眺什么,又好似只是这么找一个方向放落目光,身上的白色运动衫有些发皱,是因为挽抱安景鱼留下的痕迹,对于仪表向来呆板的她居然没有去抚平。曲悠然正在为安景鱼检查身体,听他在说的话,安景鱼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虽此刻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处,但显然她的心中此刻牵挂着背后的那个人。
她很清楚的意识到,她对于安景鱼的独占、保护、唯一、偏执以及……渴望,并没有因为她的忘记、她的隔阂、陌生而减轻半分,反而是与日俱增,复杂的感情每次见到她就仿佛是火焰山中的烈焰在心口燃烧着。
曲悠然带着管家他们出去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听了,偌大的房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却叫她的心中反而烦躁起来了,抹了口袋,一枝细白长烟夹上骨节分明的指间,转身要去寻打火机,胸前的挂坠因为窗外投射的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几道光芒,动作顿住,小指一勾,碾了烟,从窗口丢了出去。
她知道,在一般人眼中,像她这种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甚至,还有人将她们称为同志!
哼,她冷笑一声。同志?!
她是不在乎别人是这么看她的,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属于那些“正常人”所定义的同志或者双性恋这一类的没有意义的名词,但是她很清楚,如果要是有一个人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叫自己安心,那么那个人只会是安景鱼!她可以不要任何人,包括生她的父母,只要有安景鱼在就好!
她不是从不关心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么?竟还在栽在了这里。
可笑啊!
自己关于这一点顾前顾后,早先没有摆正了心态没有看清,白白错过了那么多,白白失去了那么多,也白白叫安景鱼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去深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一个女人,那么的偏执着一个人,也是不敢。所以,她故意去忽略很多事情,故意去避开安景鱼,她以为时间久了,那些奇怪的感觉、奇怪的情绪就会消失,但老天总是爱捉弄人,让安景鱼奄奄一息的被人在海里发现!
正文 第八章
你以为安景鱼愿意一直这么陪着你,只是因为你收养了她吗?想想,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什么都不要,不只是恩情而已!
不期然之间,公冶靖和的话再次响起在脑海。那些话就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芒,她开始发现那些从很久以前就被自己刻意抹煞掉的疑惑,找到了方向,只要沿着方向前进,就可以走出被封锁的混沌泥淖,找到答案!
自从安景鱼出事以后,她心底深处的有些事、有些感情全部一股脑儿的浮现出来,潜意识告诉自己,那些事情很重要,答案似呼之欲出,却又似阻塞不解,逼得她不得不去寻早答案。
其实,刚开始让她去意识到自己对安景鱼复杂的情感的时候,她就想过同样的问题,到底安景鱼为什么愿意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甘愿守着她一个人?让她成为她的全世界?在那个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没有能够看清楚自己对安景鱼怀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却被外人看破,或许就印证了那句话:当局者迷!为了保住她的名声,安景鱼甚至选择了投海自尽,来结束一切!
她想知道,除了收养之恩,她对自己是否还有其他?
但是她更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安景鱼,是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的!若是,在安景鱼出事以前,她便先想通了,或许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了!
她喜欢安景鱼吗?
一年前,她不会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今,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是!
不是喜欢!她对于安景鱼的感情,不仅仅与如此!她对于安景鱼是一种比喜欢更加深入骨髓的、更加刺入心扉的感觉!光是“喜欢”两个字,已经完全无法表达出那种浓烈的感情了!
她从未对谁划过那么多的心思,也从没有过这么想要独占一个人的感觉,这让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学的东西竟是那么稀少,就连一个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感受的名词都形容不出来。
心思兜转之间,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蔚琦然的沉思。
还没等蔚琦然做出回应,闷酒被直接打开了,来人正是蔚敬恒。
转过身,父女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空气好像一瞬间被人抽空,变得沉闷异常。蔚琦然皱起眉,总是这样的,每每与父亲独处时,就有这样的感受,那稀薄额空气像是紧绷的琴弦,稍有拉扯,就会断裂。
蔚敬恒没有说话,关上门缓步走到安景鱼的床边看着她,双手插在裤袋中,冒着汗的手心自由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冷静的表情下心中是有多么的波涛翻涌!
他看着站在窗前一向阴冷的女儿,此刻眼神专注的看着床上闭眼不动的安景鱼,低语一声:“我下午一点的飞机回去。”
蔚琦然愣怔了一下,收回落在安景鱼脸上的眼神,微敛眉看向床边的父亲,他这是在向她道别?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没有如此做过,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仿佛没有母亲的这个家,就是一个观光景点的投宿点,转悠完了歇息一晚便离开,不需要礼貌,不需要知会!纯粹看自己高兴,却扰了旁人心中不愉快。
早知道女儿会这般不支声儿,但是眼见孩子真的不说话了,心中早先鼓起的百万分的勇气一下子懈怠干净,却又不敢再如以前一样像对待下属一般严厉,只能憋了好久方又启唇:“你……你她……这个姑娘还好吗?”
天啊!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就算是面对千百员工做演讲,那也是滔滔不绝,可是如今简单的几个字,蔚敬恒却觉得自己讲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甚至几乎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说实话,刚才就在楼上看着,看到儿子那么着急的抱着安景鱼进屋时那副着急的样子,他那双自认为看人十拿九稳的老眼差点没有调出来!他们家那个冰冷到好像冰窖里走出来的孩子,居然会……居然会如此担忧的去呵护一个人?!
当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也当真不得不去相信瑾丫头说的话啊!他这个女儿不是不会爱人,只是被他这个父亲硬是逼成一个冰人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看到女儿抱着安景鱼的画面对他冲击确实也是不小,毕竟……虽然说心里不排斥,也没有歧视或者不赞同,但是看到的第一可悲反应也如一般人如此,他惭愧,没有办法否认,看来他还是要些时间去调试一下心情,才能真正的接受啊!
回去几天,跟太太说说这边的情况,也正好缓一缓。
蔚琦然冷漠的唇讽刺的微扬,原来如此,原来父亲关心的是安景鱼的问题,临走之前还要来刺探她!是啊!他那会真的来知会她要去哪儿啊!
“她没有死,你很失望?”她的冷言冷语,猛地想起前几日他说过的话,她眼眸突睁,瞪着蔚敬恒,神色变得更加的阴狠。
难怪杨文桦会无缘无故跑来!原来……很好!这两个人很好啊!
哼!
不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让父亲和杨文桦有机会伤害了安景鱼的!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以为我还能拿这个女孩子怎么样?”蔚敬恒垂着眼帘,心中暗暗叹息。
瞧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阴沉、冷漠,哪里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该有的神情啊!说到底,也都是他给逼的!总是他这个父亲的失职啊!
这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居然这么的不信任他这个亲生父亲,将他当成仇人一般防备着!可是他又能拿他怎么样?他……无可奈何,谁叫自己“前科”太多了呢!
这些天他总是在女儿走了之后偷偷回来观察这安景鱼,事实上,光对着安景鱼这个人,他还是挺喜欢的,安静!就怪他前几天过来时把话给说的太重了,可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想看看女儿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罢了,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反正女儿这时候也听不进去,要等他这个孩子自己想明白,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他也他如今有心想要弥补父女之间的隔阂,就要将所有的苦往肚子里吞!
无可奈何啊!
“那是最好!”蔚琦然冷眼看着父亲,阴冷的口气摆明了在说不信任啊!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人?”蔚敬恒出口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气。
蔚敬恒这心里头吃醋啊!
以前心里头装的全是体弱多病的妻子,来不及顾及这个独生女儿,听着别人家的女儿谈了恋爱料、嫁人了,岳父吃醋啊、不准啊、百般的刁难啊!他也就是听听而已,全然不当回事儿,如今摊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女儿对象的醋的这个滋味儿真是不好受啊!尽管那个对象是个女人,还称不上是“女婿”……
如今,他多想女儿能够分一些些的感情在他身上,只可惜……是报应,是报应吧!是他把女儿冷落了,将她当成了商业传承的工具……
总是要有报应的!
从一开始,她就感觉父亲有些不一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只是眼角的余光发现,他两鬓边生了些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一向严肃的神色也减了,不知道是以前就有的还是才生的,她也不清楚,很细微的变化,她本是不该发现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发现的……突然间发现,自己好似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父亲了……蔚琦然不说话,视线落在昏睡不醒的安景鱼身上,又是这副随时会消失的苍白,叫人看了心里头烦躁!
“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讲……”沉默许久之久,蔚敬恒结结巴巴的开口,插在裤带子里的双拳紧握有些湿意,“你妈咪她……以前身子不好,所以只能搬去国外修养,那里的气候好,适合你妈咪养身体,那时候你忙着接管事业,你很好,从不需要我们担心,所以……最近她身子好多了,她……想看看你……”
短短的几句话,他却感觉总是说不完,目光落在安景鱼的脸上,居然到最后也没有勇气对上女儿那双精明的眸子,此刻,看着那张苍白安静的脸,感觉自己的心里头竟也能得到安抚。
他与女儿之间,果然还是太生疏了……不知道,他刚刚那番话,说的好不好,有没有说明白了?
此时此刻的自己简直就像是小学生,在台上做完了题目,扭扭捏捏等着老师打分数似的……他觉得好笑,自己一大把的年纪了,商场上的大风大浪经过不知多少,吞并、打击别人公司的时候也是手下毫不留情,毫不心虚!如今在女儿面前几句话的感慨颇多,竟有、竟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听着父亲那番断断续续,像是解释一般的说辞,蔚琦然越听越不解。父亲无缘无故怎么会对她说这些?简直像是在期盼她能够原谅她们当初的不告而别似的。
关于这件事情,她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是坏,可听了他的解释之后,的确让自己积怨十多年的心口宽阔很多,只是,蔚琦然看向父亲,他无缘无故跟她解释这些做什么?他不是从不把自己当初女儿么?她很好?她好不好,他又真的知道几分?蔚琦然依旧沉默不语。
哎!早就猜到了,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唱独角戏。
要是换了以前,怕是又要和女儿起冲突了,可如今事情反过来了,要不是担心女儿爆发,他真的要笑出声来了,独角戏啊!“你妈咪是我得命……我着急她就如你着急安景鱼一般……”
蔚琦然的秀美皱起,她不明白父亲到底想说什么,她于安景鱼?父亲于母亲?然后?
“我着急你妈咪,是因为我爱她,你着急安景鱼是为什么?你明白是为什么,我也明白。”
蔚琦然的眼神猛然肃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吧!看吧!就又急起来了。
“你和你母亲有五年未见了吧?”没有回答她,尽自说着自己的话,然后在女儿的怒瞪之下微微的、不怎么明显的扬起了嘴角。
这些时日每天和女儿见面,想着对着女儿笑一下,却总是觉得太难、太尴尬,可如今真的将嘴角玩起来了,倒也是觉得容易。勇气啊!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在孩子面前露出微笑,还真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啊!想他一个跨国集团的行政总裁,今天就算他将话说了与旁的人听,他跟自己女儿说话都要用尽勇气,怕也是没有人相信罢!
“如果我让她消失,你会不会让我这个父亲也消失?”突然的,话锋又转了回来,或许正是应了那句话,万事开头难,嘴角扬了起来就下不来了,和女儿讨论起这个原本不怎么能接受的问题,竟也能开朗了。
“我消失。”
蔚敬恒笑出了声,果然是他的女儿呀!“要是下了主意,就握紧了,我明白的,你母亲也明白,能一辈子过的心安,不后悔就好了。”
他的这个女儿啊!本事大,比谁都强,或许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但是他还是要让她知道,她的身后总是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他不能为女儿多做些什么,不,应该说,他从未为女儿做过什么吗,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这些补偿还来得及,也盼孩子能了解!
家人和其他人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有更多更宽广的包容。这是赫连瑾说过的,他总算是懂了。心胸开阔了,看什么都如常了。
蔚琦然首次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父亲,他……会笑?还用这么平静的态度谈着安景鱼?到底为什么父亲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是想通了?还是又要玩什么花样?再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自己心中太怨恨,所以一直没有看清楚而已?
是前者?还是后者?
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重新认识一下蔚敬恒……
突然抬头,蔚琦然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原本紧绷到几乎要断裂开的空气竟然和缓了许多,是因为两人的对话不再剑拔弩张?是因为他嘴角的那抹笑容起了作用?抑或是因为,疏离的心结有了松动?
深深看了床上昏睡不醒的安景鱼一眼,低语闷声一句之后,蔚敬恒转身走向房门,回身的一霎那他扬起的嘴角落下,不是他在演戏,而是太紧张、太尴尬之后的放松让他忘了要怎么继续笑,毕竟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平气和的与女儿相处过,现在想说的话虽然说完了,但是激动的心情还是没办法平复下来。
好了,他这个父亲该做的、该说的都已经表达完了,接下来就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了,他这个不怎么称职的父亲绝色可以退场了。手扭动门把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动作,回头对蔚琦然说道:“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你母亲和……我吧……”最后两个字几乎在关门的声音掩盖,他终究还是不敢看女儿的反应就急急出去了。
关上门,蔚敬恒才敢长舒一口气。
那几句简单到不行的台词他已经想了好久好久,甚至还打了草稿,反复的斟酌用词,就怕一个字眼用的不好激怒了女儿,在来时的路上一个人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不知道刚刚自己讲的好不好?流不流畅?表达的意思是不是够清楚?女儿能听明白吗?
蔚敬恒用力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太紧张了!不过,虽然比他在任何时候讲话都要紧张,但是,说出来的感觉真好!和孩子之间的隔阂虽不能一夕之间破除,但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也是一点点的成功么!他不奢望希望有朝一日,女儿会想其他孩子对父亲一样撒娇,只要能够尝尝来看看他和她母亲,跟他讲讲话,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闭眼伏在楼梯的扶手上,感受着心中大石落地的轻松,渐渐的,最近那抹微笑有扬了起来,眼角也上扬,那是属于一个为人父的深爱孩子的宠溺表情。
蔚琦然在床边站着,垂眸看着孩子昏睡的安景鱼,脑中回想着方才父亲跟她讲的话,以及父亲不一样的态度。
要说对于刚刚那番谈话没有一点感觉,那是骗人的,但是她还不想做出任何的回应,就像是父亲嘴角那抹生硬的笑,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她无法接受。以前两个人见面,就连空气都稀薄的可怜,二十多年来都是这样,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像今天这样平静的和她讲话,甚至挂着笑意……
面对这样的改变,她该有什么的反应?她能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没有尝试过那种滋味,也从未感受过,所以,她只有选择沉默,一如这懂事后的十几年一般沉默……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让父亲有了这样的改变,总是……
她并不排斥这样的父亲,尽管,他们谈话的时候是那么的生硬,但至少不用高八度的去争论,很好……真的很好……
他说,既然下了主意,就抓紧了?
他的这句话,颇叫人深思,就好像在提醒她什么,却又没有说破……
他在说安景鱼么?
我在意你的母亲,就如你在意安景鱼是一样的,为什么会这样?你明白,我也明白。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说出先前那段令人怨恨的话?他说,一样的,和他在意母亲是一样的……是啊!一样的。
她突然苦笑了起来,然后长长的、缓缓地叹出一口气,一样的啊!父亲一下子就能看明白,而她却看了十一年才明白。
蔚琦然伸手,之间滑过安景鱼的眼鼻,什么都不记得,还不如就这样一直安静的睡着,至少,她和她都没有那么痛苦。
“……爱……”她低语着。
这个字,她认得,她听过,会说,却不会写,因为在以前的那段阴冷岁月里,她从不知道爱是个什么滋味,也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寻这样东西,甚至在安景鱼出事以前,她觉得这是一个可笑、虚伪又多余的字眼。就像那些怀着目的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一样,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可笑、一样的多余!倘若,她没有这张美丽的皮囊,没有金钱,没有权利地位,那些男人还会像现在这样殷勤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讨好她吗?
不会,所以,她不相信爱这种虚幻且不切实际的词汇,那只是男人骗女人,女人骗男人时的一种完美到几乎破碎的借口,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却一而再的栽在这种字眼里。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没有怀着任何目的围绕着自己的,她高兴,那个人也高兴,她不高兴,那个人会想办法让她高兴!她早出,那个人比她更早起来准备一切,她晚归,那个人会登门,多晚都会!别人会伸手问她要好处,那个人却只会绞尽脑汁的为自己付出……
但是,她没有及时的发现,不,不是,她不是没有及时的发现,她发现了,甚至想要在那个人身上得到更多,她害怕了,这种陌生的情感出现在了自己身上,那种情感是浓烈的,可是她这个人是阴冷的、黑暗的,像她这种人不该有这样的情感,所以,她逃避了,最终,她又失去了,这,是老天的惩罚罢?!
报应!
当初她逃避她,让她一个人承受欺辱,如今,她想要她,她却彻底忘了自己。
不是报应是什么?!
指尖停留在安景鱼脸颊的伤痕,胸前挂着吊坠的地方猛然刺痛了起来,一把扯下链子,将吊坠放在掌心,那么沉重,却是温热的,淡淡的体温,就好像安景鱼给人的感觉一样,高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撒娇的时候,就连放声大笑时也是一样,低低的、轻轻的,眯着圆圆的眼睛,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儿一般,叫人怜爱。
蓦地,她攥紧了掌心的吊坠,某种信息急速的掠进她的脑海,传达着不可错认的真是,或许……
想想,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什么都不要,不只是恩情而已!
公冶靖和的话再次跃入脑海,她紧握吊坠的手松开,握紧,眼神落在昏睡不醒的女人脸上……
或许……
会吗?
会是这样吗?是这个原因吗?
蔚琦然紧握掌心的吊坠,仿佛还能感受到她遗留在吊坠上的余温,棱角讹痛了皮肉也不自知,心底深处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洪几乎潮在激荡、扩散,这让她一向很少有波动的心绪出现强烈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于破茧重生!
真的从没有想过……也是不敢。
安景鱼总是很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安安静静,从未不问不该问的,从不说不该说的,也从不要求什么,但是只要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就能了解自己想的是什么,非常的默契,就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是在那段她不断逃避的时候,安景鱼也不曾给过自己任何的怨言,只是默默地承受,默默地等着,甚至最后为了她认为并不重要的名誉连性命也不要,那时候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中地步?她想过,是不是因为她收养了她?但这个怀疑早就公冶靖和推翻,很确定的推翻,所以直到前一刻为止也没有能够想明白。
可从她了解到安景鱼在自己心目中是怎么样的位置后,便下决心抓紧安景鱼在身边,其他的,她的脑子里便什么都不敢想了,尽管明白自己,就算安景鱼不接受,她也不会放手,但是每每想起安景鱼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会心情烦躁,哪里还会有心思去想她的心思……
如今,她似乎懂了、也确定了……
蔚琦然走回窗边,侧身看着安静睡着的安景鱼,仅是看着,她竟能感觉吊坠上安景鱼的温热在不断的不断传递给自己,一点一滴的、慢慢的温暖着她的心口,让她的心升至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温,焚烧着她对安景鱼的那一份执着。
眼角余光督见楼下的花园里,看到父亲和管家漫步其中,似乎在聊着什么。
这回,文桦是真的把药下猛了。
蔚琦然似乎听到父亲在安景鱼窗前轻声说了这话!所以……
只是,可能吗?
猛地回身,大步越向床边,安景鱼,这个已经站满她所有心神的女人,不管你能不能想起来,不管有多少人想分开我们,总是,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死也不会!
做梦了。
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梦见了一个男人,从未见过的男人,他跟自己说了好多话,不明白,许多怪异的画面在她梦中的脑海里闪过,让她忍不住心痛。
又梦见了那个模糊的身影,她再一次清楚的感受到,这个身影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那个人的脸庞依然模糊,可是冷漠、愤然、不理解的眼神却是那么的清晰,她在向她质问,问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背叛承诺?为什么不记得她了?她想解释,可是却说不出话来!然后那个身影渐渐远去,她想去追他,但是无论她跑的有多快,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最终,他再也找寻不到那抹本就模糊的身影,独留她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徘徊。
她想大声喊回他,那个名字就在喉间梗着,很深刻的名字,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可是就是喊不出来。她知道,心中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原也是她不配,不配喊那个名字,不配去追随她。
梦中她厌弃自己,感觉自己像是一颗万恶的毒瘤,谁沾染上自己,谁就会倒霉,她的存在,对那个人而言,只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而这
也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死的原因。
她不想离开的,真的不想,可是她却不得不离开,她真的……
没想到一次,就感觉有人在那满是刺的荆棘鞭打她的心口,痛,无限的蔓延,直到她从黑暗中睁开眼睛。
一片的纯白。
墙壁,衣橱,天花板,窗帘,都是纯白。
那样的白好熟悉,熟悉的那么压抑,压抑到喘不过气来,她躺在床上急遽的喘着气,忍不住闭上眼睛,额上渗出薄汗,紧抓着柔软床被的指
关节完全泛白,那抹白,像是在嘲笑她,怨恨她,那样的感知和冰冷的空气直直的刺入脑海,让她的混沌意识稍稍地恢复知觉,颊边汗水滑动的触感告诉她,她现在是处在现实的世界里。
缓缓地,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没有变,还是那抹纯粹的白,只属于蔚琦然的颜色!
蔚琦然?!
安景鱼挣扎着起身,双眸不停的在房中穿梭,是了,这里是蔚琦然的房间,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头皮发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正文 第九章
那纯粹到苍白的白,告诉她,不是梦。
脑海里不停闪过额画面告诉自己,那长长的梦,不是梦。
那男人,他说的话,那么清晰,那么熟悉,曾经也有人和自己说过,不是错觉,更不是梦!
那冰冷的海水淹没过自己时的那种绝望历历在目,她心慌不已,脸颊上传来的刺痛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不是梦!
不是梦……
全都不是梦!
那段长长的梦,不过是老天给她的惩罚,还未涅盘,却叫她带着前翻的种种重生了。
惩罚啊!
去年吧!是去年,那个男人跟她讲的话,就在楼下花园里跟她讲的那番话,她记得。
蔚琦然对她的避而不见,她也记得。
昨天?还是就在今天,杨文桦讲了同那个男人一样的话,他还问她,说:你为什么没有死在海里,还要回来?她更加记得。
电视里说,她要结婚了,是跟蔚家世交的文家独子杨文桦,那时候心中揪紧的痛楚,也都记得。
那个有风有雨的夜晚,在自己的房间,蔚琦然与她缠绵亲热时的火热触感、心跳、渴望,她统统的记得。
梦。
她刚刚的那一觉才是梦,把是以前、失意后的情景一股脑的全部塞进她的脑子里、重叠,无从拒绝。而被她放弃过的这段记忆,到底还是那么不堪,无从选择……
老天爷可怜她,给她一次机会彻底遗忘不该有的情感,重新开始,无数次告诫自己,死了也好,不会痛了,忘了便好,不会害了谁了,什么都不要去想,只可惜她自己放弃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但是她并不后悔,或许,在心底对某个人总是无法放下心罢,有些话也还未有机会说出口,所以,潜意识里,也是自己想要捡回那段伤人伤己的回忆罢!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蔚琦然,她想她,想再看看她,即使会下烈狱,即使会痛不欲生。
想起来了,以为痛不过以往如此,却不想只有加剧唯有减少。
蔚琦然要结婚了。
她知道,那个男人就算不是杨文桦也会是别人,总是会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出现,占据她的视线、给她温暖,将来,她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孩子,而她不论与谁,都只是拖累,总有一天,她还是要离开她的身边一个人生活,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她都明白的!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可是就是没有办法放手,她的眼睛、她的心总是跟随着蔚琦然的身影,出不去心中根深蒂固的妄想,就算在一个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不要让沉陷在那不可能实现的虚幻梦境中,可,终究是无法自拔了……
泥足深陷啊……
心口在痛,犹如针刺,呼吸也似被人掐端,那么稀薄几乎无法维持心跳的律动,额前的汗水顺着脸颊滚下,一股股的温凉。本来这件事情由她而起就该由她结束,可是,执念太深……
要是她什么都没想起来,至少还可以留在蔚琦然的身边,就算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也好,不敢奢望什么,只是想分享属于蔚琦然身旁的空气。可是,现在什么都记起来了,她便不能带着这可耻的罪孽继续站在蔚琦然和……她未来家人的身旁,这不仅会给他们打来灾难耻辱,也让她自己也无法忍受,要她怎么去接受自己深爱的人去拥抱别的人?纵使她本就没这个资格去说什么,安景鱼苦笑,这是老天在告诉她,要彻底断了妄念就只有哪一条路……是吗?
终究还是自己没有资格……终究她还是别人的拖累……
她垂眸,及眼的纯白色大床,曾经多少个下雨的夜晚她与她同床而眠,刺目的白,在无言的控诉和嘲笑着她不可原谅的妄想。她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太多烦乱的情感会把她折磨的没有办法呼吸。
掀开丝被下床,才站起身,不适的晕眩感随之袭来让她险些站不住,她安景鱼抿紧唇,努力的调试着自己的呼吸,跺向房门口,就在她离房门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房门毫无预警的被人打开,强大的气流冲击让原本就站不稳的安景鱼瞬间向后倒去。
蔚琦然一开门就看见原本该在床上睡着的人,竟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站在自己面前,神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大步上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她皱着眉看着安景鱼一脸的苍白,怎么看上去那么虚弱,忍不住呵斥:“谁让你起来的!”
明明曲悠然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外加精神压力一直太大,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晕倒了。
精神压力太大?她从没有逼她去想起以前的事情,甚至让身边的人全都把嘴闭上,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这样逼自己?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这副毫无生气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起她从海里被就上来时奄奄一息的状况,这让她担心也很生气!
听到抱住自己的人的声音,安景鱼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就要跳出喉咙。
多久了?
安景鱼抬眼看她,还是那种不爱笑的脸庞,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嗓音,还是这副温暖的怀抱,没变,什么都没有变。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副怀抱了,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近的凝视着她了,熟稔的感触,熟悉的温度,让她的神智有些恍惚,尽管在失忆的那几近一年的时间里,也总是能看到她,可是那种感觉不一样,总是觉得陌生、少了些什么,如今想起一切再站在她的面前,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一如以往加快的呼吸,一如以往的贪恋她的体温……
一股酸楚的刺痛梗在喉间,低下头,眼眶开始迷蒙,若不是用尽全力压抑心中的感伤和眷恋,她恐怕就要哭出来了……她,总是让她忍不住失控。
“上床躺着。”蔚琦然还是那副冷冷的口气,对她没有好好休息就乱跑的行为很不满意,看到她那副样子,蔚琦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我……我想回房……”安景鱼微微愣怔,知道她是生气了,只是不明白,她只是想回自己的房间,她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她动不动就出事,她不高兴了罢?“对不起……”她道歉,是她没用。
安景鱼垂眸,光是这样看着她的,她靠在她的怀里,她就有一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可是她知道不能,她还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了。这个充斥着蔚琦然气息的房间里,会让她失控,会让她对她更加的贪恋……而她,该是离开的,诚如杨文桦所说,既然都决定死了,何必在阴魂不散的缠着她呢?该走的,迟早是要走的,放不下的终究还是要放下的哎。
她想再看看她,就多看一些时日,在她结婚之前,她一定会离开的。
“我不想听你说抱歉。”看着安景鱼衣服泫然欲泣的表情,蔚琦然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不舒服?管家……”
听她扬声朝着门外唤管家,安景鱼揪住她的衣襟,极力掩饰自己的哽咽,说话有些压抑的颤抖,“没有……不要……我想回房……”回房,让她回房罢,再让她依靠下去,她一定会忍不住说出来、哭出来的!
“我得房间不好?”温度适中,窗户拉上一层薄纱,阳光也不会太扎眼,床也是她以前喜欢的柔软度,她说过,这样的环境最容易让人放松,她才会将她抱来这里休息的。在这样的环境行下以前她常常会舒服的睡过头,她到了公司她还没醒,今天怎么才一会儿就醒了?
“没有……”安景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就是因为太舒服了,连气息也太让人眷恋了,才不敢待着哎!
“那就躺着。”
“我……我想回去……不想打扰唔……你、你休息……”她找借口,“蔚”字竟差点脱口而出,得尽早离开,不然她一定会露陷的,可是动作却矛盾的舍不得推开她。
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啊!或许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去感受她的温度了,一思及至此,安景鱼就感觉自己的心口苦涩的几乎窒息。
“我没有……”蔚琦然本想解释,想让她再睡一会儿,但是脑海间闪过一丝灵光,她顿住,深深地看着她的表情,似乎在怀疑什么,“我今晚要开视讯会议,不休息。”
安景鱼一心想着要回房,没发现蔚琦然带着探索的目光看着自己,微微挣扎着推开她的臂弯,“我……我已经习惯了睡在那个房间……”
蔚琦然猛地一勾,将她紧锢在怀里,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精锐的眼神盯着她的眼睛,火热的气息瞬间包围安景鱼,就连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要随之燃烧起来。
安景鱼吓了一跳,美眸瞪大,四目相对,她立马心虚的移开,只敢垂眸看她抓紧自己手臂的骨节分明的手。
心脏控制不住的跳档。
她……发现什么了吗?
看她心虚的移开视线,蔚琦然冷硬的唇线扬起,果然是这样!
蔚琦然倾着身,更加贴近两人的距离,燠热的呼吸卷走安景鱼原本就慌张的神智,带着魅意和迷惑的呼吸犹如火焰般烙上她的耳际,仿佛带有魔性的嗓音诅咒般在耳边响起,“我送你回房,好好休息,我晚上开完会去看你。”
然后,安景鱼听到蔚琦然低沉的笑声穿过她的脑海,久久不散。
她明明记得,前晚的时候一直没有睡意,可是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搂在蔚琦然的怀里。
自己什么时候有的睡意,她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一点记忆都没有,只知道自己睡的很安稳,且一晚无梦到天明!
“额!”一双温热的手搂上安景鱼的腰,将她从梦中惊醒,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背已经贴在一副温暖的怀中了,她惊了一跳,反射性就去推开那副怀抱,她挣扎着转过头,抬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正好与背后那人精亮的眸子对上,竟是蔚琦然!确定是她抱着自己而不是什么坏人,却并没有让她稍稍安心,反而更加的惊慌失措,“你……怎么……你怎么又来了?!”
对!是“又”!
自从那天她晕倒之后,蔚琦然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跑来与自己一同入睡。而自己,明明紧张的要死,可感受着她的体温,听着有规律的心跳声和呼吸,渐渐的,就能让她平静下来,并且睡的比以往更加的安稳,总是一晚无梦到天明。
她让人不解的还不止这个。
她开始如以往一般准时上下班,不再对她避而不见,她和她一起吃饭,她挑食,蔚琦然会将她挑出去的东西全部夹回她的碗里,然后扬眉看自己生闷气。饭后她们一起看电视新闻,她喜欢看动画片,蔚琦然就陪着她一起看,从不反对。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早早的将她叫醒,吃了早点就带她去花园晒太阳,她说多晒太阳对她的身体有帮助,不擅长聊天的她们依旧很少有话题,只是坐着各自用餐,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她看杂志,而蔚琦然则看她的文件,很安静的相处。周末的时候,偶尔也会和赫连瑾她们小聚,段芊芊和以前一样爱笑爱闹,曲悠然也还是爱和她玩闹,封靖扬冷漠,赫连瑾也还是那么温柔安静,她浅浅的笑容总是能让别人浮躁不安的心绪得到宁静……
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却又不太一样,偶尔她偷偷看她的时候,会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直直的看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的扬着,一副探索的目光,看得她心虚,也看得她心慌。
可是,她在笑,她为什么笑?她在笑什么?她从来都不爱笑的,从来不!
蔚琦然,她……总是能够让自己手足无措,也感到安心。
“不是说好工作完了会回来看你么?这么快就忘了?”蔚琦然将头靠在她的脖颈处,鼻尖在她的脖子来回磨蹭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满足、放松的气,才慵懒的开口。
“可是……你……你不是前几天说的吗?”她的拥抱好紧,她的后背紧紧的贴在她的胸口,背部传来蔚然有力的心跳,她的呼吸好热,散落在她的脖子和耳际,好痒,安景鱼明显感受到自己心挑如雷,身体开始燥热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热烈浓重,异样的感受叫安景鱼忍不住扭动了起来。
“别动……”蔚琦然低沉道,嗓音里是几不可辨的压抑的渴望,“我好累,不要动……”
安景鱼僵硬着身体,她的呼吸让她忍不住歪着脑袋往蔚琦然的身上靠去,想蹭走那种痒痒的感觉,可蔚琦然疲惫的声音让她停止了扭动,最后只能一动不敢动的扳直了身体,有她抱着,“你……又……又要睡这里吗?”
结结巴巴,想听到她说不,可是又矛盾的希望她留下来。
“我说工作完了会来看你,可没说只是一个晚上。”蔚琦然魅惑的嗓音在她而后响起,隐约有听着点受伤的口气,她伸手从后面拨弄她的头发,指尖顺着她耳朵的轮廓滑过,顺利感受到她瞬间的战栗,她满意的弯起嘴角,突然发现逗弄她的感觉真好,“怎么,你要赶我走?恩?”
蔚琦然一直都知道别人是怎么看自己的,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那种刻板冷硬、不会笑、不会自我放松、又极度不好相处的女人,而自己这么多年来,也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她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却不想自己有一天竟会去捉弄别人,尤其还是自己最认真对待的安景鱼。
特别的……是的!安景鱼于自己就是特别的。她也只会对她这样,只有她!
不过,她真的蛮喜欢看安景鱼被逗弄时精彩的表情,想说不敢说,想哭不敢哭,想靠近她却又不敢靠近的挣扎,想拒绝她的靠近却又不舍得拒绝神情,这让她有一种……满足感。安景鱼会这样的挣扎,说明……因为她是在乎自己的吧!
关心则乱……
想到这种可能,蔚琦然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倒要看看这小女人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才告诉她事实,下一步要怎么做?蔚琦然无声的笑,没想到,原来自己竟也有这么恶质的一面!不过,她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希望她不要逼自己起拎她的小耳朵才好啊!
“我……没……只是有点不习……不习惯……”她觉得蔚琦然这些天有些奇怪,虽然此刻她背对着蔚琦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和她在一起十二年了,光是听她的口气,她就知道蔚琦然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
十二年了,安景鱼从来没有见过她流露出这样的态度,魅惑的声音像是要引人犯罪,暗昧的口气到叫人忍不住心脏颤抖。
可是蔚琦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突然的转变?明明昨天以前看到自己,她都是一脸的冷漠,甚至避而不见,尤其是那晚她们亲热之后,她都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见过她了,到底她这些天是怎么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这么亲近?让她错觉好似回到了以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比以前的相处更加的亲密。
这样摸不着头脑的态度,叫她心慌意乱。
猛地,安景鱼心中颤抖,难道她……她是发现什么了吗?瞬间,安景鱼脑袋一片空白,贴在蔚琦然胸口的背脊立马生出冷汗,心脏仿佛要从喉间跳出。
但是转念一想,蔚琦然最讨厌别人欺骗她,若是她发现什么的话,这时候一定会很生自己的气,绝对不会再来理她的哎!所以,她……暂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罢?!这样的自我安慰,让安景鱼的紧张稍稍得到缓解。
那,是工作顺利让她高兴吗?
“你好像很紧张?”
一句话,把安景鱼好不容易平复一些的心绪立马搅乱。
迎着月光,蔚琦然观察着她不断变化的表情,心里高兴又生气。高兴,是她将自己看的那么重,超越了她的生命;生气,是她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宁愿自己承受一切也不告诉她,和她一起承担!左手握住她的腰,用力一收,将她翻过身来与自己面对面,十指在安景鱼的身后交握,手臂收紧,将她抱的更紧,让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间隙。
鼻尖对鼻尖,四目相对。
安景鱼没办法看清楚蔚琦然的表情,只是看到她精亮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忍不住的脸色绯红,好在天色很暗她不会发现,但还是心虚的移开眼神,“你……轻点……抱的我要喘不过气了……”
“是吗?”蔚琦然却没有松开学力道,反而更加收紧手臂,与她唇点唇,低沉的笑开,像是故意挑战安景鱼的极限,舌尖更是恶劣的在她的唇线慢慢扫过,“那就……慢慢习惯罢,总是要习惯的。”
安景鱼,不管是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得感情,我都绝对不会把手再次松开,爱我也好,恨我也好,绝对不会放手,除非我死!蔚琦然心底暗语,伸手拨开遮住她眼睛的刘海,“睡吧,为了新公司的事情,我好久没有休息了,好累。”
她想问她,她为什么要习惯这个,想问她为什么要点她的唇,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抱着自己睡,问她……好多为什么想问,但是一听到她说累,听到她疲惫的口吻,安景鱼合上唇,乖乖的有她抱着,不再乱动,“好……”
好?!
听她这样回答,蔚琦然差点笑出声来,傻瓜,你不觉得自己泄露太多了吗?
“怎么样?”蔚琦然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件指尖轻轻敲击着上面的数字,一手转动着夹在指间的笔,心里一边盘算着下头人申请的付款金额收否可以签字,一边等着对面的人答复。
坐在蔚琦然对面的杨文桦一脸寒霜的瞪着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该死的女人居然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要是这时候给他粘一副胡子,他绝对给你将“吹胡子瞪眼”给你演绎到位。
在一旁的特助段芊芊捧着杯子斜靠着沙发憋着笑,一脸看戏的好心情,面对杨文桦偶尔瞪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想把她瞪出去?这办公室的主人还没有发话呢!没门儿!这大冰块平时总是欠他钱的狗屎表情,看得她心里不痛快,总想着什么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可惜啊!她一个小小的特助,那里能都得过他这么商场上混久了的冰山狐狸啊!很好啊!今天总算是轮到他踢到铁板的时候啊!哈哈!
“有胆子挑战我得底线,就该知道我报复起来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蔚琦然总算抬眼赏了一个眼角余光给他,督见一旁段芊芊欠扁的表情,忍不住摇头,这家伙真会找戏看,哪里有戏她几往哪里钻,也不怕人到时候秋后算账,不过她也还是由着她了,总也是个妹妹,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也亏得有她在这里撑着,“如今只是叫你帮个忙,算是两情,你怎么到不愿意了。”
她这叫“只是”帮个忙?
精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头有她?居然还叫他去撮合她和安景鱼?!说什么帮忙?帮了一次还不够吗?非要在他心眼儿里插上一刀再一刀啊!这女人真的是!真的是……
上次去蔚家刺激安景鱼,跟她讲了那么多的话,是真心、也是无奈,也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和她们亲近些的人谁不知道安景鱼和蔚琦然相互许已,可她们两个当局者却怎么也搞不清楚,要么在一起,要么再也没有牵扯,既然他看清楚了自己与她这辈子是无缘了,那么,帮她一把也算是尽了心了罢!也是看在蔚伯父的面子上。她倒是好了,让他向电视台透露他们两婚事将近,这样既能逼的安景鱼开口,也能让安景鱼、段芊芊这些人恨死了他,再来更是能狠狠的捅上他一刀!她这样做可算是算计到家了,“你真无情!”
“你不是一向都知道么?”她无情?说对了,她就是个无情的人。
她的无情,这商场上下谁不知道,不然她的特助小姐怎么总是暗叫她冷血总裁,与她合作的人叫她地狱阎王呢?就算商场上的人不知道,他杨文桦还会不知道么?他也是好耐心,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跟她耗了十多年,就等着两方父母开口做主了。可她的心都在安景鱼的身上,装不下别人,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尽管这一次安景鱼能够恢复记忆也算是他的功劳,可是他竟然将安景鱼吓到晕厥,她怎么能轻易原谅杨文桦?不好好捅捅他的心窝子,她怎么能出了这口气!
“如今体会到了。”杨文桦气血翻涌与心口,站起身,瞪了她好半天,甩门离开。
你以为蔚琦然就这样放过他了?
蔚琦然看到他愤然离开,杨文桦的手才搭上门把,蔚琦然幽幽地开口,“答应了?”
杨文桦简直感觉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几近瓦解,冷眸冒火,回答蔚琦然的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和一个“哼!”
还没等杨文桦离开,段芊芊就已经憋不住大笑出来,那嚣张的笑声同样是震耳欲聋啊!气的杨文桦知道离开蔚氏大楼依然是脸色铁青。
“然,你真的好无情哦!”段芊芊甜滋滋的喝着小秘书给她特地出去买的焦糖玛奇朵,心情大好,“不过他活该,就是看不顺眼他那欠拍的样子,哼哼!”
“你也想试试我得无情么?”蔚琦然停下手中的活儿,抬眼瞄她,“嗯?”
段芊芊刚到嘴里的焦糖玛奇朵一下子咽不下、吐不出,呛得她直咳,眼泪都要下来了,“你对小的还不够狠心么?自从景鱼出事,小的可是已经一年多么有休假了啊!小的冤啊!惨啊!”
蔚琦然放下笔,交叉的双手抵在下颚,眼里透着笑意,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成了,我就给你两个月的假。”说着好朝她笔画了两根手指,“如何?两个月啊!自由呢……”
“两个月?真的是两个月?”段芊芊立马双眼放光,也顾不得去擦那两汪的眼泪了,一脸希冀的盯着蔚琦然的嘴巴,就怕她说是开玩笑的,“不匡我?”
“不信?”蔚琦然微微一撇嘴,啧啧了两声,满是可惜了的口吻,“算了啊……”
“我做!我做!要我去屎我也愿意!我要放假,一定要放假!”段芊芊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像是小学生见着老师要发奖品,生怕自己分不到心爱的,丢下茶杯,冲上前去趴在蔚琦然的办公桌上,急着先报上自己的愿望,“两个月哦!给我两个月!你说,你说,要干什么?”
蔚琦然看着段芊芊那副小狗讨骨头的样子,哪里有段特助那精明干练的样子!低下头,拿过一份文件,细看了许久之后,低声带笑道:“你说……我的婚期要定在那一天呢?”像是商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段芊芊突地尖叫出来,蔚琦然还没掏耳朵,自己倒是先掏起耳朵来了,“我、我、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听见,我出去了,好多文件没有处理呢!好忙啊!好忙啊!这个世上就没有比我更忙、更辛苦的特助了啊!我出去了,总裁您老人家先忙着啊!”
开什么玩笑!
拉了杨文桦下水还不够,这会儿还想拉她下水啊?让她出主意?然后再让她去给安景鱼通风报信?那不要让安景鱼恨死自己了啊?!不干,绝对不干!
抓了茶杯就要往外跑,只可惜,蔚琦然也不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她,“在古代,知情者,报与不报,一样是死罪啊……何况你还是红娘。”
“你!”段芊芊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狠!四个月!”
“一个半月。”
“三个月!”
“两个月,成交!”段芊芊几乎咬断银牙,“你个恶女!我诅咒你被安景鱼压得死死的,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借你吉言。”蔚琦然笑,低低的,如段芊芊一般嚣张。
“笑你个鬼!”摔门,走人,声响不下于杨文桦走时的动静。
然后,门外的员工第一次听到她们大老板的笑声,再看特助一脸的铁青,从前可都是特助被老板冷冰冰的阴阳怪气给气得跳脚啊!没觉得老板心情好,她们也跟着有好日子,反而觉得心底发寒啊!
尽管是正午时分,但许是不是节假日的关系,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即使平日里高朋满座的商店,此刻也是门可罗雀。
明明是要入夏的时节,可看着这条条的街道,反倒是有些萧瑟和凄凉的感受。
和蔚琦然在一起十二年多了罢!而十二年前她又是住在孤儿院里,还真的从来没有单独出门买过东西呐,反而她的东西,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都是蔚琦然给她置办的。这是她第一次有想要送给一个人礼物,也是第一次明白,想要挑一份表达自己心意却又不能太明白的礼物是有多难哎。
而对象是蔚琦然的时候,就叫她更加手足无措了。
给心仪的人挑选礼物……一想到如此,心跳不可抑止的狂跳了起来,走在路上,眼角余光督见橱窗玻璃映出的自己的影像,脸色不禁绯红了起来。
心仪的爱人啊……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叫人呼吸加速、更觉得有种复杂感的词儿啊!如此的简单却拥有那么大的魔力,一次又一次的搅扰了她的意志,让她心中填满却也叫她的灵魂一再被掏空,让她的心口溢满了温柔也是寒凉充斥啊!
蔚琦然……
蔚琦然……这个名字像是带着魔咒,不用人对她下咒,她就已经中毒咒至深了。
安景鱼从来不晓得,对一个人的感情,竟可以像这样毫无限界的加深。和蔚琦然在一起,本来就深陷的身心,就更加无止尽的沉沦下去,没
有边界,没有极限,只是不停不停地越来越深……
越陷越深……
每一思及蔚琦然,安景鱼就感觉心口那种复杂的情绪就好像要冲破她的心口,明明白白将她对蔚琦然沉寂却激烈的情谊传达到她的脑中,耳
边是无法忽视的蔚琦然那魅惑异常的嗓音。
在一起……她这辈子都不敢妄想,但是,只要看见她,多看一眼,哪怕是多看一眼,她也就能满足了。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给她礼物,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这对于她而言意义特殊,不敢奢望蔚琦然能够多么看重,只希望她可以不要视如敝屣就好。
安景鱼跟着段芊芊的脚步走着,自打出事以后已经一年半多没有出门了哎,现在的社会发展的快,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果然就是了。
这条街她以前虽不常走,但也熟悉,可隔了一年多出来,竟真的都不认得了。
正文 第十章
“芊芊,你今天是怎么了?”她总觉得今天的段芊芊怪怪的,她呀!是个爱玩爱闹的女孩子,吃啊玩的,她最在行,可今天路过她爱吃的店,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尽是带着她在这里瞎转悠,瞧她们都在这里转了两遍了,她却还只是一个人低着头嘀咕,好烦恼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么?”
“啊?啊!没……没有啊!哈……哈哈……我能有什么心事……哈……哈……”段芊芊猛地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来,露出一个难看级了的干笑,双休拼命的在胸前摇晃,“怎么会……不会……哈哈……”
“是吗?”安景鱼疑惑的看着她,就算她自己不是一个能讲的人,平时的段芊芊也是个唧唧喳喳有说不完话题的人,今天主动来找她逛街,却又一句话不说,不就是有心事么?“芊芊,你已经带着我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转了两回了哎。”
“是……是……是么……想工作上的事呢……呵呵……”段芊芊心虚,眼神乱串就是不敢看她。
“蔚她……给你压了很多工作吗?”是啊!蔚氏何其庞大,偏偏她又不喜欢男人给自己当特助,只能请女孩子,原本女孩子的体力也总是不如男子,天天面对着大堆大堆的文件,见着各式各样难缠的人,工作量肯定大哎,也难怪芊芊出来了也放不开工作上的事情,这么心不在焉了。
她就说的不该答应蔚琦然的嘛!段芊芊此刻心里头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直想拉着安景鱼去别的地方逛去,要骗她看那场伤心戏,她这么忍心啊?她啊!温温柔柔的性子像姐姐赫连瑾,好脾气也像姐姐,要知道姐姐可是她最爱的人,她这辈子骗谁都不回骗姐姐的,可现在……谁叫她贪心,为了那两个月的假期……两个月的假期,出卖了良心啊!
现在好了吧?!骑虎难下了罢!捶心肝啊!后悔呐!里外不是人了呀!
“是啊!那个冷血动物,最近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天天一到下午就不见人影,还说要给我假期,结果呢?工作量却比以前还要翻倍,你看看我、看看我,都憔悴了……”一说到激动处,段芊芊手指戳戳自己的脸颊叫安景鱼看,以证明自己是真的辛苦绝对不是匡人的,但一抬眼瞧见安景鱼的脸,正想要继续狠狠数落蔚琦然发泄的她,思绪间灵光一闪,让她顿住的话语,微微皱起秀美。
她刚刚……
她刚刚叫蔚琦然什么来着?
蔚?!
是……蔚?!
段芊芊细细回想方才她说的每一个字,没错……绝对没有听错,安景鱼方才却是叫蔚琦然做“蔚”!
猛地,她戳着自己脸蛋的手指收回,心中大喜,这个称呼只有失忆前的安景鱼会这么唤蔚琦然,所以,这么说来,她已经恢复记忆了?难怪……难怪了最近蔚琦然的心情看着那么好呢!冰山的脸也没那么冰了,阴沉沉的脾气也没那么冷了,难怪啊!不过真的过分啊!明明都已经恢复记忆了,居然也不告诉她们一下,好歹她们也是朋友啊!就让让她们这么穷担心着,好过分!
可是,段芊芊总觉得这件事情哪里对不上,有些不对劲啊!
等等啊,让她好好把事情串联一下……让她先假设一下,也许,安景鱼恢复记忆的事情她连连蔚琦然也没有告诉,而蔚琦然也如自己一般,是不经意间发现的……而且,这话又说回来了,要刺激一个人的真心,也得知道人家七八分的心意才行吧?不然刺激给谁看啊?所以,蔚琦然根本是故意在安景鱼的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待有人自投罗网去做了倒霉蛋,到时候万事已备,东风也到,答案就会自己浮出水面了啊!
蔚琦然能不猜到安景鱼的心意么,她出事以后,她们这些旁观者三五不时的去给点提示,要不是估计安景鱼失忆着,有些话不好说,生怕吓着他,她们几乎就没有把话给说破了,段芊芊气急,暗咬银牙,合着蔚琦然真的是把自己算计到家了啊!
好啊!好一个倒霉蛋啊!她和杨文桦可不就是倒霉蛋么!帮忙还帮错了,最后还要给人当陀螺一样耍着玩!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段芊芊哀怨的看着安景鱼的脸,在心里祈祷,小鱼儿啊!你可别怪我知情不报啊!我也是无奈么,为了让她好好照顾你,人家都一年半没有休假了耶,天天“越权”处理那些本该蔚琦然该处理的事情,人都瘦了一圈了呢!其实我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只是叫某些坏蛋给利用了,你一定要原谅我哦!千万要原谅我哦!人家还想吃你做的蛋糕呢……
不对不对,她在忏悔,怎么可以去想吃的呢!该打该打!
“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突然插入的温柔询问声,打断两个人各自的心事,回头,发现身边店铺里的老板探出身子,亲切的微笑着看着她们两个。
段芊芊越过玻璃墙看了一眼里头的商品,是一家卖饰品的精品店,转头再看看马路对面,歪着头看着安景鱼,朝着店面抬了抬手,建议道:“要不进去看看吧!”
“这店让人很舒服。”在店里转了一圈,安景鱼说出心理的感觉。
“谢谢称赞。”老板娘很高兴听到客人能够夸奖自己的店,“是给自己挑的,还是给朋友选礼物呢?”
“是……是给朋友的礼物。”不知道为什么安景鱼竟然脸红了,说话也有点不自在。
那抹红让老板娘一目了然,她低低一笑,道:“是给心仪的人吗?”
心……心仪的人!老板娘直接的说法叫安景鱼心跳不已,乱了气息,“额……是……”只能是随着心中的知觉点头。
“真好,心里头有牵挂的人就是幸福呢!”老板娘笑的更开了,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腼腆的很可爱,有什么心事都是一目了然啊!
安景鱼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了,脸上早已经烧成了一片了,虽然离别很苦,可是她说的对,心里头由着牵挂便是幸福的。
看着她火烧似的脸颊,老板娘只觉得她的反应真的是很直接很可爱啊!闲聊几句之后,老板娘转回正题,“那心中有目标吗?”老板娘笑盈盈的问着她,她看到她们在这条街上转了好久,好像也没个目标,而这个女孩子倒是往店里看过几眼,方才在店门口停下,她想了想就干脆出去问问看是否需要什么。
从来没有不认识的主动和自己说话,而老板娘的笑容也好看,让人感觉还算亲切,安景鱼脸上一热,想着段芊芊,却发现她早不知道一个人转到哪个角落去了,“额……我……”
这家精品店还蛮大的,但是店内布置却不似一般的店那般俗雅,很雅致。看得出来是老板娘用心在经营,不论是摆设和气氛,都让客人能够完全地放松不紧绷,鹅黄色为主调很有居家气息,一进门立刻就感染了她。
到底是做生意的人,善于察言观色,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安景鱼心是那种喜欢自己慢慢挑选,有自己主意的人,要是有人在旁一个劲儿推荐只会让她们更快的离开,而不是促成生意,“那客人你先自己看看,有需要叫我哦!”
“谢谢。”目送老板娘走开,眼神正好督见挂着橱窗里的一个吊坠,是个银坠子,安景鱼上前去来细看,光线透过玻璃照射到坠子上,却反射出一层淡淡的紫色,神秘、迷蒙、被其光晕深深的吸引,美丽的璀璨光芒叫人迷眩移不开视线。
光线闪过眼眸,安景鱼愣住,这坠子不就跟蔚琦然送自己的那条很相似么?只是反射出来的光晕颜色和形状稍有不同而已哎!放在一起,倒像极了一对。
淡淡的紫色光晕,那分明就是蔚琦然的颜色啊!
安景鱼回过神,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进来这家店看了是正确的,今天不费力便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了。倒是她离去之时,将这吊坠留给蔚琦然,而她那里的那吊坠由她带走。
从来知不知道送人礼物竟也可以让自己如此高兴。她好想知道蔚琦然收到这个得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惜……她哀戚一笑,结了账叫了段芊芊准备回去。
就像是在广大的人群当中也能够立马就看到心中那人在哪里,就像是只要在范围之内就可以感受那人身上传递出来的强烈的存在感……在驶动的车群中,安景鱼的眼眸一下子被从街对面名贵珠宝店走出来的一对男女给吸引住了目光。
那男人十分成熟稳重,颀高的完美身,俊美的脸孔上挂着迷人的笑容,眼神专注在身边的女人身上,而那女人也是天生的绝色,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让路边经过的男女频频回头,她的手上还拿着标示名牌珠宝店独具创意标志的袋子。
安景鱼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停了。
是……蔚琦然!
站立在精品店的门口,安景鱼看着那个本该在公司上班的女人和俊美的男人亲密的缓步走着,时不时有着目光和语言的交流。
安景鱼一直以为当自己看到蔚琦然身边的另一半时,自己一定会崩溃,却没有想到自己此刻却是这么平静。只是觉得……为什么入夏的空气里,带着点点冷意?
要去打招呼吗?
心中才想着这个问题,身后的段芊芊将她的犹豫问出了口。
“要去打招呼吗?”段芊芊看她在门口定住,知道她一定是看到蔚琦然和那个男人了,顺着她看到视线看了着,心里暗暗诅咒蔚琦然,平时对她这个为她做牛做马的特助都是阎罗脸,对一个陪演戏的GAY却用这么柔和的表情!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柔和的表情了?!过分!
可当她在心里吐糟完,转过身看安景鱼,当看到她的眼睛时,她顿时感到心惊。
她的眼神……好似一汪死水!
段芊芊十分担忧的看着安景鱼。她知道安景鱼不会是那种会哭天抢地的人,可是换在此时此刻的场景,反应实在太过于平静,看到自己心里牵挂的人和别的男人亲密的走在一起,并且还是从首饰店里出来,如果是她的话,就算可以忍住不哭,但是表情一定会很难看罢。
所有人都周到,安景鱼是个很简单的女孩子,所以从来,要知道她的心情,只要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出一二,可是现在,她的脸上就连一点震惊、伤心或少其他的表情都没有,如果不看她的眼睛,段芊芊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看着安景鱼现在的表情,那样的平静真的叫段芊芊心理控制不住的担心。
“你……景鱼,你没事吧?”
安景鱼轻轻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她能有什么事呢?什么事都没有,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一个完全忘记蔚琦然的人,该有什么事呢?嫉妒?伤心?不,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该有。
打招呼?
也算了罢!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乱了,累了,何必让自己更加难堪呢!她也不希望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平静、最后相处的和谐。
看着男女渐渐消失的背影,安景鱼收回目光,从前也在脑海里排练过要是遇见这样的场景要怎么反应,假设中的反应千千万,可真的身临其境,心理的情绪却完全不同。
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彻底的想要拥有一个人,想要独占一个人的温热,想要独占一个人的魅惑,想要……独占她的一切……
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洒脱啊!其实自己也是那么的自私,那么的丑陋……
一切都该结束了……
真的,没事吗?
段芊芊没有问出口,也不能问,若果她是安景鱼的话她会希望谁都不要跟自己再说下去,所以尽管她知道安景鱼已经恢复记忆,所以还是当作不知道的好。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希望,计划都能在蔚琦然的计划之内罢!
一切,顺其自然罢!
站在窗边,看着电子钟上的事件一分一秒的过去,有点紧张,再过几分钟蔚琦然就要到家了。尽管自己极力掩饰着,可她总感觉蔚琦然似乎发现了什么,一双深邃的眸子总是盯着她,仿佛是要等她开口一般,灼热的实现像是要将她彻底看穿。
她不敢面对,不想破坏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平衡,只能拿困来逃避现实,而她也没有逼她说什么,整个晚上都显得非常有耐心,只是如以往一样,抱着她入睡。只是这样小小的温柔,就让安景鱼心脏紧缩。
她到底是贪心了哎……
是不是爱上一个人就会变成这样?爱胡乱猜想,爱患得患失,变得贪心,变得犹豫不决,这样地心思不静,这样地忧心忡忡。
爱情啊!会让人想要因为对方而成长,但是,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深沉负面的改变和影响又该如何承担?
安景鱼敛下眸,幽然地叹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今天绝对不能再失常了。
蔚琦然一进门就看见安景鱼愣愣地盯着时间在看,她顿了一下,更加放柔了关门的动作,避免造出声响惊扰了她。
蔚琦然缓步走到坠落在自己世界里的安景鱼身边,静静的看着她,总是这样,目光一旦落在她的身上就再也离不开了。一个人痴迷起另一个来到底能到什么样的程度呢?每一次看她,每一次想到她,蔚琦然就会忍不住这么想。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安景鱼给人的感觉,漂亮?美丽?不对,她给自己的感觉,更多的是舒服二字。她沉静,她调皮,她单纯,她可爱,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强大的魔力,紧紧的捉住她的视线。
和她说话,舒服,看着她,舒服……总之,和她在一起她高兴、也安心!她暗笑,明明大家都说她的容貌在安景鱼之上,可自己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在她的心里总是安景鱼是耀眼的,是她眼里最璀璨的新月,所以总是担心她的好会被别人发现,也是到了此刻,她才终于想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不愿意让她出门了,纵使心中清楚安景鱼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却还是担忧。她心里轻笑,原来自己的心比她的脑子清醒,早就做出了最原始、最直接的反应了。
蔚琦然在床沿坐下,看着她奇怪的动作,“看着它做什么?”然后突地伸手将她拉向自己。
“额!”手臂被猛然拽过,太过于突然和迅速的动作让安景鱼惊了一跳,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跌坐在了蔚琦然的怀里了,然后看到那双明亮热烈的眸子,心口一跳,“你……回……回来了啊……”
“它有什么好看的?”她低低的笑,优雅低沉的嗓音好迷人好魅惑。
“没……”安景鱼扭动了一下,她还是不习惯被这样抱着,面上发热,才想着在她面前要镇定自若,可一下子又乱了,早知道她会早回来,就不站在这里发呆了。
“饿了吗?”蔚琦然钳制住她的挣扎,对着安景鱼后脑勺的唇角上扬。
没有安景鱼记忆的躯壳,面对她亲昵的举动,她该反抗,她该喝斥,她该逃避,可是她没有,只是接受着、习惯着,昨晚回来之后,她的举动就更加奇怪了,不是看着书的时候发呆,就是时不时盯着她神游,一张笑脸写满了心情,却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
坚持什么都不记得吗?
“还……还好。”她避开那双灼人的眸子,就怕看了,就又要跌入深邃了。
蔚琦然垂眸睇着她,轻搧的睫毛下有淡淡的笑意,微微侧首,她的唇抵上安景鱼敏感的耳下。她喜欢看安景鱼的眼睛里只有她的存在,喜欢看她被自己都得手足无措的样子。
“出去……吃饭吧!”突然袭上颈旁的热气让安景鱼心跳了一下,差点跳了起来,她发现蔚琦然最近真的很喜欢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动作,她的头已经埋在她的肩膀上了。
“饭待会儿吃。”她按住在她膝上不安分的人儿,然后在她耳边低语,催眠似的魅惑着她,“有什么话要说吗?”
“说……什么?”安景鱼轻轻缩了一下肩膀,心中跳漏了一拍,还是假装镇定。
“说你在烦恼什么?”蔚琦然握着她的手把玩着,贴在耳边沉吟的声音好似天罗地网密密绵绵,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找不到出路,想抽空听者的理智,“时不时就发呆。”
安景鱼瞬间清醒,想要解释最近的失常,可是在蔚琦然一声叹息下也只能是兵败如山倒啊!
“你以前从不会对我隐瞒的。”蔚琦然沉语,眉头微蹙。
虽然她还是一样浅浅的笑着,挣扎她的怀抱,然后沉沉的睡去,态度依然温和沉静,话还是不多,但他就是能知道那细微的不一样,她是单纯的女孩子,小小的一件事她也能好高兴。
因为她是蔚琦然,她是安景鱼啊!就如当初一样,她一个动作安景鱼就能知道她的心思,她也一样,安景鱼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她也能知道安景鱼的心思。
所谓心有灵犀,就是这个意思罢!
如今看她眉宇间遮掩不去的忧愁,她好像伸手替她抚平,但是,还不行,等等,再等等……
“还不想说吗?”她轻缓地浅吟,长指弯起,温柔地抚上安景鱼的热烫面颊。她知道安景鱼总是把事情往自己心里面藏,而她真的最不喜欢她什么都放在心里。
安景鱼感觉着蔚琦然的抚触,那么样地轻柔,隐约的她仿佛感受到她叹息时的无奈,她知道蔚琦然一向没耐心,却还是这样耐着性子,她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开口,可是,她不能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是个失忆的人,她不能在乎什么,就算有记忆,她也不该在乎什么。
她什么都可以开口向蔚琦然要,她也相信蔚琦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爱情,不可以……
那是错!
“我没什么心事,只是努力的想想一起的事情,想不起来,有点烦恼。”安景鱼垂眸,淡淡的嗓音里是无尽的空寂,蔚琦然看不到的眸子里,是无边的哀伤,心口想要哭泣的冲动几乎冲破忍耐的屏障。
是啊!烦恼,不是想不起来,而是想起来了啊!
烦恼,想永远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却还是不得不离开!
烦恼,自己为什么就非要爱上她?明明知道不对,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沦陷!
“是吗?”蔚琦然用力扳过安景鱼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低沉的嗓音里有不容忽视的怒气,她想隐忍,却还是忍不住生气,她想等她自己跟她坦白,却还是忍不住打破,“你这该死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
什么都放在心里,以前是,现在还是!她受够了!
无论遇上什么事情,无聊受到什么样恶劣的抨击,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被人欺负的时候是这样,恢复记忆的时候也是这样,就算是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的逛首饰店也还是这样!她心底到底有没有她的存在?她在她安景鱼的心里就是这样没有肩膀?这样没有担当?连保护自己牵挂的人的本事都没有吗?
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明白吗?是她做的还不够清楚吗?难道非要她先开这个口才行吗?非要她向世界摊牌,把两个人逼到死巷没有退路的时候她才能坦白吗?向她坦白爱上她很难吗?既然可以承受那么多的压力,好好的、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又有多难?为了她好吗?这样的好她不要,她不接受!
“看着我!”
“……”下巴被蔚琦然强迫抬起,手臂被她紧紧的抓着,很疼,安景鱼惊慌的看着她阴沉的脸庞,很明显,她生气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脑子里一片混乱,找不出一丝答案。
她……在生自己的气。
是爱!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来了,不然她不会问,更不会生气的,总是自己太无能,都要到最后的时候来,还是没能瞒住哎。安景鱼看着她,在心里无声的叹息,是无奈,是悲伤,她也好像告诉她,告诉蔚琦然,她心里放不下她,想这样看着她一辈子,可是,她不能说,她不想给她添麻烦,更加不想让自己被她讨厌……为什么非要逼她呢?知道太多了,未必是好事哎!
“额!”唇瓣被用力啃咬的疼痛,像是在惩罚她似的,蔚琦然的双手狠狠的扣在她的背后,仿佛是想要将她揉进她的身体一般,让安景鱼从
自己的思绪中回身,瞪大了眼眸看着紧贴着自己的那种脸庞,不敢相信她会亲吻自己,想要推开她,想问她为什么要亲吻自己,想知道他是否对自己……可是抬起的双手搭上她的肩又收回,搭上,收回,好多话想问,却又不敢问,几经挣扎,最终,理智还是落败,一败涂地。
心中情绪千千万,哀愁萦绕脑海,眼泪止不住留下,是那么温热,放弃挣扎,放弃追问,沉醉这个吻,就当是给自己临别的礼物罢!
那个吻好久、好久,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蔚琦然终于放开她,看到她在流眼泪,心中气恼,怪自己不该这么粗鲁,“哭什么!”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动作那么轻柔,那么怜惜。
她,没有推开自己,赏她一个耳光,然后像逃避恶鬼一样落荒而逃,那么……自己的这个赌局,没有输是吗?
没有输……
总算,没有输……
那么她之间的痛苦,等待,徘徊,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
抚着她的脸庞,与她额抵着额,问她,那么无奈,“景,还打算瞒我多久?恩?”
她知道,她真的已经猜到了!安景鱼看着她,才停止的眼泪顿时失控,开始抽抽泣契起来,那么伤心,那么痛,那么无助,“……对不起……”堆积到嗓子眼的话有好多,心中百转千回,出口的,却只能是那三个字,“……对不起……”
分开相抵着的额,蔚琦然捧着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沉沉的嗓音里是无奈,是期待,更是怜惜,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告诉我,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嗯?”
要说什么?该怎么说?
安景鱼深深地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那么深情,那么心疼,她照过镜子,知道爱一个人时的眼神,她知道,有些事情不用问也能明白了,眼泪不停的下,心口酸涩刺痛,好想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每天见得到,却还是忍不住想她,可是千言万语好似在她的喉间生了根,结了茧,绵绵密密堵住了心,出不了声……
这双眼,这个人,这样的触感,都叫她心痛,叫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她也希望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的单恋,可是自己也清楚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事情一旦被曝光,她会受伤,她会承受太多太多的舆论压力,自己已经承受过一次了,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杨文桦说得对,蔚琦然是商界的名人,有太多双的眼见盯着她,她该是正常的,和正常人结婚、生子,过正常的生活……
而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其实,自己真的不明白,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并没有碍了谁的事,为什么要将她说的好似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样?同志?就因为那个人和自己拥有着一样的性别么?她苦笑,她也不想的,可是就是爱上了,能怎么办?
同志……说白了,只不过是一个人不小心爱上了另一个人而已,却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掩藏着,害怕着被大众一样的眼光大加讨伐和议论评判。这样……也算是正常吗?
正常?什么是正常?什么又是不正常?是谁下的规定,说这样就是不正常的?是目光狭隘的群众,还是这个高傲的社会?但是,安景鱼从不觉得这样的感情是不正常的。
可什么又是和她一样的人?就算是同志,拿起的感情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的?不过,那些人至少说对了一点,她和蔚琦然确实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就算是两厢情愿也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的。她也曾千万遍地告诉过自己,绝对不可以放入感情,也曾提醒过自己,爱上蔚琦然就等于将自己推入地狱,万劫不复,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她总是在心里不停地重复这些话,但是,自己还是压抑不住……
感情,若是压制得住就不算是感情了!所以,她不后悔。
爱一个人难道还要像做生意样一样还得先满足什么样的条件么?是不是这种爱就不能算是爱?可是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来爱着这个人,这样还不够吗?不论她的感情再怎么刻骨,只要有人不认同、只要有人鄙视,就会变成污秽的吗?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这些人,就非要将所有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都糟蹋在脚下才甘心么?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其实刚刚发现自己对蔚琦然的感情的时候,也曾觉得自己很肮脏,以为死了、忘记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可是没有想到失忆后的自己竟还是被蔚琦然的身影牵动着,那感觉并没有随着失忆而退却,深刻得几乎侵入她骨髓里的感情像是浪潮般不停地翻滚,压不下,除不去,抽离不出,更无法自欺。醒了,也想通,她对于蔚琦然的感情也不过是一个人爱上两一个人而已,没什么的,只是像她这样的人注定会爱的辛苦些、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罢了!死了,反而会变成蔚琦然一生的污点,活着,至少还能看得到她,远远的看着,她也就满足了。
如今真的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可是没有关系,她还是好高兴,这十多年来她们之间的点滴,足够让她去思念一辈子了,真的已经很足够了……
蔚琦然看着安景鱼那好似要透明消散的神情,她极力的掩饰,但她还是清楚的看到了悲伤,是一种深沉到无法控制的忧伤,一寸一寸的,不断从她单薄的身上溢出,捧着她脸双手有些用力,好像在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忍不住锁眉低喝,“不准胡思乱想!”
安景鱼沉默,只是凝视着她,这张叫她贪恋了十多年的容颜,对她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增加,却不曾减少一丝一毫。她的喜,她的忧,全都只为了一个人而存在。很用力地,她想将这个她一生中最爱的人牢固地嵌刻进心头那张只能容纳一人的版图,看着那双总是迷惑她神魂的深幽黑眸,抬手复上她的手背,久久之后幽幽地启了唇:“抱我,好不好?”
让她再疯狂一回,这样,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像是诅咒一般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