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狭路相逢
你是我的中意王子(风靡)
楔子 伟大理想
秦鸣悦十八岁,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秦鸣悦是个美女,窈窕身材,明眸皓齿。
秦鸣悦很聪明,品性才艺,无一不佳。
嗯,请注意,以上的陈述连贯在一起,总的来说,秦鸣悦是位年方十八聪慧过人的青春美少女。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
为什么这么一个美丽聪慧的青春美少女只考入了明洲市那个被莘莘学子视为二流学院的天风学院呢?
咳咳,这个,答案只有一个——
相较于秦鸣悦高考的高分,她的高考志愿上只填了这么一所学校。
什么,不会吧?
不用怀疑,这是千真万确的。
咚咚咚,倒地,惊讶吧?奇怪吧?她脑袋究竟是秀逗了还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前面说了,秦鸣悦是很聪明很机灵的人,她之所以在高中班主任痛心疾首的目光中选择了天风,自然也有她的理由。
她知道,天风学院有位英俊潇洒帅气俊朗的风渐尔,且身世背景颇佳……
她知道,天风学院还有位打败了炫极乐队一鸣惊人的第六届街舞大赛总冠军严小希,还有,他独特的严氏舞步更令全国街舞爱好者如痴如狂……
她还知道……
诸如此类,她掌握天风学院的信息已经足够多。
结论是:天风学院虽然在教育界算不上什么名牌,但那可是人才济济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热衷,原因只有一个——
天风是这么一个卧虎藏龙之地,那么,她想要在天风找一个在任何方面都能与她匹配的男友,让自己的大学校园生活过得绚丽多彩,天风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波那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着。
死皮赖脸地缠着严小希,跟着他硬是加入接待新生的忙碌浪潮中,在热心公益服务大众的口号掩盖下,他其实有自己心酸心痛不可告人的目的。
天风学院的男女比例落差巨大,女生少,美女更少,可媲美米粒里面捡沙子的程度。更可恶的是,一年前他与严小希方入学的那会儿,众多大二师兄打着“关爱学弟学妹”的旗号,一一下了狠爪。可怜那时他还心性单纯,未能明白那帮贼人的狼子野心,等幡然醒悟,为时已晚,与他一同入学的美眉们个个被瓜分完毕,皆名花有主,尘埃落定了。
天可怜见啊,可怜他纯纯的少男芳心,无处着落。
更可恨的是师兄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硬要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拍拍肩膀很和蔼地告诉他——这是天风学院的传统,若是男同胞们不在大二为自己确定目标,恐怕就只能在剩下三年中做孤家寡人了。
听上去就恐怖,不过他时时纳闷,孙琪和那个易琳舞学姐是怎么“全身而退”的呢?
易琳舞倒也罢了,人家美艳不可方物,眼高于顶也能理解,不过孙琪嘛——
他就此曾经问过小希,其结果是严小希露出森森白牙问他要不要看明天的太阳。
小希当时的眼神啊……
果然是有了爱情就没有兄弟情的家伙。
哀怨的思绪就此打住,萧波那叹了一口气,而今眼下,为自己找位亲亲女友避免形单影只才是当务之急。
望旁边与自己志同道合尚是孤家寡人的兄弟们,个个挂着亲切的笑容替小学妹们扛行李之余兼嘘寒问暖,明摆着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不能落于人后啊——萧波那告诫自己要继续努力。
抬眼,望过去,哦哦,一抹灿烂之色入眼。
那十米开外被围住的,还真是位货真价实的大美女。
萧波那当下精神大振,三两步跨上前去,凭自己人高马大的优势杀进重围挤到美女身边,满面春风地开口:“这位学妹——”
尚未完全展开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咦咦,这是什么状况?
美女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戴上太阳镜,拉着行李箱,旁若无人地酷酷从他开辟出来的道路走出包围圈,长长的马尾还很不小心刷上萧波那的脸。
好——香。
萧波那厚着脸皮追上去,跟着那道背影走,不死心地再次开口介绍自己:“学妹,欢迎你来天风学院。我叫萧波那,是生活部的——”
这一次,美女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定定打量他。
萧波那窃喜。
“工作牌呢?”美女指指他的胸前,似笑非笑地开口。
呃,眼神倒是挺好使呀……
萧波那讷讷地开口:“接待新生的人手不够,我是过来帮忙的。”
“哦?”挑起的眉显然告诉某人不相信他的动机如此单纯,不过下一刻,话锋一转,“生活部,严小希。”
原来又是小希的崇拜者……
萧波那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小希啊小希,你的一舞成名毁了多少青春少男的梦想啊……
这么想着,他多少挤出笑容想要扭转恶劣的局势,“小希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在四周小女生瞪眼的同时,旁边的护花使者们也纷纷点头表示此言不虚。
美女撇撇嘴,不置一词,身体幅度微微摆动,看样子似乎是准备转身走开了。
恰好与一道身形相撞。
“你没事吧?”
萧波那看美女踉跄了一下才站定,这才望向那个背着一个大背包头也不回走掉的高个子男生,不满地嘀咕:“撞了人也不道歉,真是没礼貌。”
“无所谓。”淡淡的语调。
萧波那收回视线,只来得及看见佳人离去的背影。
哎,真是失败,不过,他又立即苦恼起来——
这个“无所谓”,到底是说那个男生撞到她无所谓呢,还是说严小希有女朋友的事实无所谓?
打了个哆嗦,萧波那突然恶寒起来,隐约觉得天风学院里又有故事将要发生了。
秦鸣悦刚推开334寝室的门,一个包裹就从天而降掉在脚边跟她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对不起对不起啊……”一个女孩自上铺跳下,匆忙道歉,“啊,你好漂亮。”
纯粹很惊叹的赞美——秦鸣悦冲她笑了笑,“谢了,我是秦鸣悦,以后我们是室友了。”
“我叫程晶。”女孩嗯嗯点头,惊艳地迎视秦鸣悦走进来后,才如梦初醒般,狐疑地瞅了瞅门外,“奇怪了……”
“奇怪什么?”秦鸣悦放下行李,坐下来,问程晶。
“怎么没有人帮你拿行李上来呢?”程晶不死心地探头再看了看,才把门虚掩合上,冲秦鸣悦摊开手,“这里的学长们都好热心助人为乐的。”
“的确是。”秦鸣悦耸耸肩,之前受到围追堵截的隆重待遇,她自然知道那些学长们对新进的女生是多么的“热情”。
男多女少的悲哀就在于此。据说目前明洲的男女婴儿出生比例高达118:100,预计将来会出现不少的光棍汉,不知这样的认知是否会令当年那些用B超鉴定选择性生育的爸妈们痛心疾首呢?
光是在脑子里想着这样的画面,她就已经觉得非常好笑了。
秦鸣悦起身打量这四人间的寝室,除了她和程晶,其他两人还没有来。她选了靠窗的位置,拿了学校发放的被褥整理起来。
程晶开始如小鸟一般叽叽喳喳:“……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我真是高兴死了。让我想想,上大学的第一件事,啊,对了,是去学院后面的那个传说已久的美食街大饱口福。”
听程晶这么说,秦鸣悦点了点头,“那个地方的东西确实很好吃。”
“原来你是明洲本市的人啊。”程晶笑得眉眼弯弯,“那可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嘛。对了鸣悦,你上大学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秦鸣悦放下手中的枕头,看着程晶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语气淡如聊家常一般:“先找个男朋友。”
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接,程晶愣了愣,“凭你的条件,应该是男生一窝蜂地抢着来追吧?何必你亲自出手?”
秦鸣悦的食指搁在自己下巴上,“干等上门的有什么好货?我可不能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能找到最棒的。”
程晶目瞪口呆——她居然把被男生追形容为“坐以待毙”?!
应该是故意用错成语的吧?
“那是什么原因令你树立了这么、这么——”程晶费尽脑汁地想合适的形容词,“嗯,伟大的志向?”
秦鸣悦言简意赅:“我妈吧。”
程晶咋舌,呃,这是什么状况?
秦鸣悦望她绕不过弯的模样,很耐心地解释:“我爸很高,很帅,很能干。”
程晶下意识地点点头——有苗不愁长,虎父无犬女,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而我妈呢,天天却在我耳边得意唠叨她当年的选择是多么的有眼光。”秦鸣悦再天外飞来一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所以?然后?
“我想,再怎么着,我也不能输给我那成天喜欢编织爱情美梦的老妈吧?”
程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晕的——女儿跟妈妈一较高下,这算什么?窝里反吗?
好不容易回神,又见秦鸣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盆水,下意识地问她:“你要干什么?”
“做好事呀。”秦鸣悦冲她眨眨眼,“这么多热心的学长在烈日下奔波,我们应该礼尚往来体谅他们的劳苦功高才是。”言罢,她在程晶的注视下,款款走到阳台,手一倾,一盆水尽数从三楼泼下,奉献给了下面那一帮人。
鬼哭狼嚎瞬间响起,久久不绝于耳。
原来——如此。
程晶望了一眼笑得如天使般的秦鸣悦,自此将“表里不一”这个成语记得烂熟于心。
无聊,真无聊。
秦鸣悦目不斜视地正视前方正讲到激动处的辅导员,她用食指在课桌上画了一圈又一圈。
刚入学第一天,大一的新生们被召集到一起来受训,这应该也是大学的惯例了。无非是告诉你被分到哪一班,然后让你认识本系的那些学生会的前辈,最后是赶鸭子样地分配到各个教室里面去,听新上任的辅导员滔滔不绝地讲一大堆老生常谈的东西。
基本上是注意事项八令八止等等,要她放弃QQ、博客、电话粥、时尚杂志等,听上两三个小时,是不是太浪费时间摧残身心了?
拿眼睨了周遭处于相似状况昏昏欲睡的同学们,秦鸣悦以手掩口,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呵欠。
不是扮淑女装风雅,这个小小的善意举止,纯粹是为了不伤害可爱辅导员的自尊哈。
窗外送来有气无力的微风。
九月天了,明洲的天气还是热得令人狂躁。
“听说今年大一新生的军训推迟了呢。”坐在一旁的程晶拿胳膊肘捅捅她,说。
推迟了吗?也好,这么热的天,光是想象着要穿着迷彩服在太阳下暴晒练军姿就让人有崩溃的感觉。
“……好了,各位同学,请把传下去的表格填好交给我,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秦鸣悦看了一眼传到手中的表格,无非是填一些个人的基本信息,瞄到“兴趣爱好”、“曾任职务”这两栏,她想了想,提笔分别写下了“舞蹈”、“生活委员”。
“同学,麻烦交一下好吗?”
她唤住从身边走道经过的男同学,迅速将她与程晶的表格一道塞入他的手中,在人家还来不及回绝的时候,已是甜甜一笑。
“不、不客气。”男生在她的注视下红了脸,憨憨回了个笑容,乐颠颠地当了跑腿。
本钱不用纯属浪费——秦鸣悦托腮,伸了个懒腰,偏头朝窗外看了看。
“鸣悦,走了。”程晶收拾了东西,招呼她。
“嗯?”秦鸣悦转过头来,“哦,我还想坐一会儿呢,你先走吧。”
三分线外漂亮地起跳,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应声入网。
“不来了不来了。”原际阳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汗湿的脸,抬头望挡在面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洛一水,好歹我是你的学长,稍微给点面子好不好?”
他比出一拇指的长度。
“不好。”洛一水摇头。
——这个小屁孩!
原际阳的嘴角有些抽搐,31:10的巨大比分落差更令他痛心疾首。
也幸好,这闷热的天气,除了洛一水这怪胎会越战越勇,基本没有什么人观战,让他稍觉心理安慰。
开玩笑,他好歹也是风靡天风学院的四大社团之一篮球社的队员,要是被其他人特别是女孩子看到自己惨败在大一新生手下,那会令他无地自容到羞愤的地步。
可见佛祖还是保佑他的。
“喂,别装死。”见他躺在地上不动弹,洛一水拿腿踢他,“快去捡球,还没结束呢。”
“你别太过分!”原际阳跳起来,一把抓住洛一水的球衣,恨恨开口,“不要以为你是某人的表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手下湿漉漉的,这小子,果然不是正常人,汗像水流得这么厉害,居然还能打得兴致勃勃。
洛一水站着没动,若有所思地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31:10,差距不算大呀。”
“我叫你别说了!”原际阳咬牙,思索可否在洛一水身上狠咬一口作为纪念。
“这是你们的球吗?”
恬淡的女音从不远处传来,如突至的一场沁人细雨,一点点畅快人心,缓解了不少暑气带来的烦躁情绪。
——佛祖还是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原际阳欲哭无泪地转身,清楚看到篮架那一头的黑暗处缓缓走来一名女生。
虽然露天球场的灯光昏暗,但他2.0的绝佳视力毫不妨碍地立刻分辨出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美女。
黑发如墨,眼波流转,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短裙下那一双修长白皙腿……
原际阳发誓自己不是色狼,可他清楚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洛一水我恨你!”一想到这位美女可能看到了什么,原际阳呻吟。
“技不如人还强词夺理。”洛一水甩开原际阳拽着自己球衣的手,大跨步走上前去,站定在女孩身前,指指她手中的篮球,“谢谢,是我的。”
秦鸣悦退后一步,并不还他球,只是指了指篮球场旁边的教学楼二层的某一扇窗户,“我看了一会儿你们打篮球。”
我看了一会儿……
原际阳继续呻吟。
——那代表着她什么都看见了,包括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惨败不堪的样子。
虽然结识美女是他的兴趣爱好之一,可不代表他喜欢在自己落难的时候被美女欣赏。
所以,这一刻,原际阳避之不及。
“我想起我电脑中毒快要当机了。”勉强装作毫不在乎并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原际阳很有骨气地道别,“洛一水,我不陪你了,先走了。”
——跑快些跑快些,保佑美女没有记住他的模样……
秦鸣悦好笑地看原际阳跑得仿若身后有厉鬼索命般的风驰电掣,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嗨,我说,这球是我的。”
低低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秦鸣悦微微侧脸,抬眼打量眼前的男孩子。
黑黑的,高高的,瘦瘦的,理着小平头,此刻眉头微蹙,一手指着她怀中的篮球。
她望着他汗湿的球服,笑了笑,答非所问:“洛一水,嗯?”
洛一水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我叫秦鸣悦。”她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无视他克制脾气的模样,轻轻将手中的篮球递出,“你习惯撞到人之后不道歉的吗?”
听了她的话,点点蛛丝马迹拼凑起来,脑中某个片段一闪而过,洛一水有些诧异地开口:“是你。”
白天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女孩,因那众星拱月的气势,一时要忘记,倒也挺不容易。
“看来你是想起我来了。”秦鸣悦满意地点头,“那你可以开始道歉了。”
洛一水瞧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接过她手中的球,嘴角缓缓扬起来,“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又不是伤筋错骨。你不会因为这个满校园找我,然后逼我对你说句‘对不起,美女,撞了你我真该死’吧?”
他语带挖苦,甚至有些嘲讽,不过秦鸣悦不以为意。她笑容未变,只是慢慢伸出左手,在洛一水面前竖起五根手指头。洛一水瞪着眼前的青葱玉手,不知她要搞什么鬼。
秦鸣悦压下大拇指——
“第一,撞人这种行为跟是否伤筋错骨,性质都是一样的。好比你喝酒撞死了人,法官不可能因为你只喝了一两而少判刑。
“第二,洛一水,不是我存心找你,而是很不巧,我在极其‘偶然’的状况下发现了你——你不会以为我真无聊到把全学院科系名单调出来对着照片找一个并不是帅得惊天动地的你吧?”见洛一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她赶在他之前开口,“第三,我必须得澄清,‘对不起’三个字并不是针对你撞人的行径。”
眼见她一开口就控诉了他的三大罪状,根本不给他回嘴的余地,并且很无良地在紧要关头打住,洛一水望她还竖着的无名指和小指,“那是为什么?”
只见秦鸣悦慢慢眯了眼,宛如正午的小小猫瞳,眼缝中透出那么一点亮光,看得他不自在起来。
而后,她开口了:“为你的想法。”
“想法?”洛一水撇撇嘴——他不认为她具有通灵看穿他人心思的本领。
“对呀。”秦鸣悦的口气轻松得很,“像我这种艳光四射的女孩子,打扮爱美爱时尚爱追潮流,周围经常有一大群人追捧,必然属于无法静心修身的那种。概括地来说,大致可以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八个字来形容。”她惬意地望洛一水越瞪越大的眼,“或者再通俗些,‘波大无脑’比喻也不足为过。”
“闭嘴!”洛一水五指狠狠封住了她滔滔不绝的话语。
厚实的大掌盖在秦鸣悦的嘴上,她没躲,只是暂时停下发表观点的势头,静静看他。
下一刻,洛一水收回手,望着她嘴唇周围一圈的汗渍,不自在地咳了咳。
“好多的汗,味道挺咸。”秦鸣悦耸耸肩,见他似乎又有发火的迹象,她稍微退后些,“喏,为着你以上这些想法,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还有第五——”
“行了!”洛一水按住她企图压下的小指头,“我跟你道歉。”
他承认,对过分美丽的女孩子,他的确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因为从理论上来讲,人太漂亮,就有过多的人宠;而宠的人太多了,必然会恃宠而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总之,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他通常对这类型的女孩敬而远之。
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像绣花枕头的女孩居然这么犀利地洞穿了他的想法。
笑声荡漾了开来,秦鸣悦抽回自己的手,见他一脸挫败的模样,“我猜你不服气,不如这样,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见她将手背在身后,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洛一水倒好奇她想赌什么。
“就赌打球好了。”秦鸣悦指指他手上的篮球,又指指对面半场的球筐,“赌我能过你投球。”
“好啊。”洛一水差点笑出来——她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嘛。
不过,一分钟之后——球,入了篮筐。
“你使诈。”洛一水咬牙,死命盯着前方那个使计的背影。
“我没有。”秦鸣悦站在篮板下,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裙摆。
“你有!”洛一水几乎是吼出来的,不承认自己栽在她的奸计下。
如果不是她在他抢球的时候故意挺胸,间或又‘不小心’飞起了小短裙,害他分心之余忙于应付,他怎么可能输给她?
“输了就是输了。”秦鸣悦走过来,同情地拍拍他的肩,“现代社会的定律是只注重结果,不看过程的。手段如何,那是个人本事。”
“秦鸣悦!”洛一水终于忍无可忍地叫出来。
他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将来她走上社会,必然将是一方祸害。
秦鸣悦拍拍胸口,作受宠若惊状,“难为你把我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洛一水哼了一声:“秦时明月汉时关?”
“不。”秦鸣悦竖起拇指摇了摇,“是一鸣惊人,终生愉悦。”
“很霸气。”他再看她一眼,低头拾球,“希望你能人如其名。”
“那是自然。”她笑语盈盈,“总比你一直落水强上许多。”
洛一水差点栽倒在地——她居然逮着他的名字大做文章?!
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万不可与女人一般见识,有失风度。
走出十来步,身后的她居然没有动静,倒叫他觉得不对劲起来,终是忍不住回头,见她乖巧地站在原地,瞅他回首,她还抬起胳膊用力挥了挥,“再见!”
现代人通常都是说Bye来代替“再见”告别吧?更重要的是,谁要跟这么难缠的女孩子“再见”?
走了走了,回去睡个安稳觉,懒得跟她计较。
想是这么想,不过他的行为却背叛了意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开口问了:“喂,还有第五是什么?”
话出口,他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不打自招自己一直在意她的话吗?
“第五嘛——”秦鸣悦将他懊丧的表情看得真切,却依然很残忍地再撒一把盐来刺激,“我想告诉你,我这个人,并不是如你所想一般是个绣花枕头。”
洛一水落荒而逃。
他是头一次在一个被自己视为绣花枕头的女孩子手下败得这么惨。
正文 第二章 针锋相对
天风学院每届新生入学,各个学院都会在两个月后举行晚会,美其名曰“迎新晚会”。其实在萧波那之流的观念中,就是一群女孩子拉出来展示,在才艺表演的同时,顺带给各位师兄来个下庄的大好机会。
“小希,你给个数,还剩多少?”
萧波那跟在忙进忙出的严小希身后,口气哀怨地呻吟了好久。
严小希没搭理,倒是风风火火忙前忙后的孙琪望向他了,“波波同学,你的思想观念没与时俱进吧?我们这儿是生活部不是怡红院,想买姑娘是找错地方了。”
萧波那发誓,若不是看在严小希的面子上,他实在很想将孙琪的嘴连带周遭的嫩皮都拉得长长——虽说欺负女生不是好男儿的作风,可天知道他是多么讨厌孙琪叫他“波波”。
引人误解的外号,曾引得无数男生驻足回头观望,莫一不是失望的表情。
可惜,有严小希这等风云人物外加好兄弟在,他怎敢下手?向如来佛祖借胆都不敢的呐。
所以古人说得对:朋友妻,不可戏。
嗯,与时俱进,应该是这么理解的才对。
“你苦着烂冬瓜脸干吗?要干就干,不干就给我闪边,碍手碍脚,难成大器。”
噼里啪啦的数落下来,孙琪叉腰伸指点萧波那的额头,不客气地丢给他一堆彩带,作凶神恶煞状——
“还不快去!”
兰花指甩向前方的舞台,下了命令。
萧波那斜斜的眼神瞅向风靡校园的严小希去,言下之意:看你婆娘!
严小希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根本没有救他于水火的打算。
萧波那不由得想要再次仰天长叹。
不过机会没等到,头顶被重重敲了一记,爬到梯架上挂彩球的孙琪似乎还有顺带给他一脚的打算。
他一跳,闪!认命地跳上舞台上去,不情愿地装饰布景,亮闪闪的铜字上映出门外有一行人鱼贯而入。
他下意识地回头,不出所料地看到天风学院当下最红的人。
“啊,风学长,易学姐!”
他热情地叫唤,屁颠颠地迎上前去,刚奔到近前,非常敏锐地听到有人冷哼一声。
嗯,是谁?
他视线一转,瞄到风渐尔旁边一个瘦高的男孩子,目光呈四十五度地斜视他,一脸不屑的样子。
他的第一直觉——这是谁谁谁,目无尊长,过分。
他的第二感觉——不过,好像有点眼熟呀。
“嗨,小希,布置得不错。”易琳舞微笑地跟严小希搭腔,看另一边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轻轻碰了一下风渐尔的手背,“渐尔,不介绍吗?”
连动作都是这么默契,不是一对儿着实遗憾——萧波那在心底惋惜。
“是了。”风渐尔拍了拍身边男孩子的肩——他也算高个了,可是要够到男孩的肩,居然也微微踮起了脚尖,“洛一水,我的表弟,今年计科系大一新生。今天带他过来见见大家的面,以后还烦请多加照顾。”
萧波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立即消失不见,“风学长的表弟,真是名不虚传。”
“你见过我?”洛一水耸耸肩。
萧波那很认真地回答:“你的身上,有风学长的影子。”
孙琪的花球掉下来,正巧砸在萧波那的头顶,令他看上去像是一只五彩的圣诞节火鸡。
“波波,你见风使舵的谄媚本事真是无人能及。”孙琪感慨地说。
洛一水终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由易琳舞出面主办的迎新晚会,通常极难不火爆。
作为对风云人物的支持,四大社团的雷雨话剧社奉献了一出精彩的话剧,领衔主演的据说都是话剧社中百里挑一的人物。
通常来说,雷雨话剧社的节目是最受追捧的,不过这一次,掌声鸣动之外,有点小小的意外。
萧波那已经目不转睛地注意了那个扮演狐精的二号女主角很久,而且他相信,在场的众多男生瞩目的焦点,也绝对跟他一样。
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又见了呀,美女果然到了哪里都是艳光四射,即使扮演女二号,也足以掩盖其他的一切光辉。
“演得真好,不但扮相美,眼神足够传神。”易琳舞的目光很是赞赏,她的手指划过手中花名册的一排名字,“她是谁?”孙琪立即很有默契地为她报上名来:“秦鸣悦,中文系大一新生,是小希的师妹呢。”
“咦,真的?”严小希探过头来,“什么时候有个这么艳光四射的大美人了?”他笑嘻嘻地捅捅看得出神的萧波那,“恭喜你呀,兄弟,有机会了。”
萧波那与他握手,“谢谢,兄弟。”
“去!”孙琪给了严小希一个白眼,“你当拉郎配吗?”
“也是。”萧波那有些泄气,“人家根本就是冲着小希来的嘛。”
“什么?”
骤然的女高音盖过了音响效果,造成了状况的一时短路。
“孙琪,我保证此事与我无关。”面对女友的一脸怒容,严小希无辜地发誓。
萧波那也帮着哥们点头,“是呀,搞不好是瞄准风学长的也不一定。”
“我?”风渐尔有些惊讶,而后温和地笑了,“你又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的呀。”萧波那指了指台上的秦鸣悦,“进校当天,她就打听了你们两人的情况呢。我看呀,八成是对你俩其中一个有意。”
严小希安抚孙琪,关键时刻立场鲜明,“别理萧波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抽风。”
风渐尔摇摇头,不打算卷入这场无谓的争端中,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他打算将这场精彩的演出看完,眼角余光却瞅到自己亲爱的表弟面皮紧绷,眼睛死死瞪着台上的某一处。
莫怪他好奇,所以他的视线也就一直朝洛一水定点那一处去了——
台上那个扮演狐精的美丽女孩,水漾的眼睛一闪一闪,含着笑意,正在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风渐尔挑眉,好久没有女孩这么明目张胆了呢。
美丽中有自信,自信中带着好奇,甚至还有几分刻意的挑衅,这个女孩嚣张得没有天理。
话剧接近尾声,掌声更加热烈。
风渐尔起身,灯光的照射下,颀长的身影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尤为突兀。
他双手插入裤袋中,在确定台上的小狐精看到他之后,挑眉,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从洛一水身边经过,径直走出了会场。
风渐尔很耐心地等在休息室门外。
这么热闹的晚会,所有的人差不多都挤到前台去了。
门的那边,有渐大的脚步声,走得很急,节奏却又不显慌乱。
门从里面被推开。
他微笑,握住门把,冷不丁地将门拉开得更多,而后,很绅士地对完全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开口:“需要帮忙吗?”
难得来人不慌不忙,眯眼看他回敬,“谢谢,你已经帮了。”
伶牙俐齿,倒也大气。
他瞥她明亮的眼:“秦鸣悦?”
“正是。”秦鸣悦嘴角上翘,贝齿闪闪,“你就是风渐尔?”
笑容,还真是明媚,愧对她一身妖艳的狐精打扮。
“在天风,尊敬学长是很基本的道德守则,直呼姓名似乎不太礼貌呢。”
风渐尔觉得自己已说得足够委婉。
“有女朋友吗?”
不想,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挥挥手,直言不讳地转移到其他话题。
风渐尔想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喜剧,“什么?”
秦鸣悦已是背负双手踮起脚尖凑到他身前来,“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好不容易回神的风渐尔尴尬地咳了咳:“问这个做什么?”
秦鸣悦耸耸肩,“我要确定呀。”
“确定什么?”突然想起萧波那的话,风渐尔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位学妹的勇气来,“你想追我?”
“没有啊。”这一次,秦鸣悦倒否认了,当着风渐尔的面,压下两根手指头,“是严小希和你。”
风渐尔足足迟钝了十秒,才领悟她的言下之意。
他再次咳嗽。
“可惜呀……”秦鸣悦吐吐舌头,“严小希我是放弃了。”
“因为他有女朋友?”这么问她的时候,风渐尔搞不清是否该感觉欣慰,至少她还有道德底线。
毫不顾忌他风云人物的颜面,秦鸣悦像是看稀奇动物一般丢过来一个白眼,“是他的体态问题。”
风渐尔自持稳重数年,如今也觉得快要把持不住。
“太瘦了。”秦鸣悦道,语气稍微惋惜,“虽然耳闻舞姿盖人,但排骨恐怕还是很硌人吧,纤细身板——这个类型,我不喜欢。”
好直白。
秦鸣悦的视线随着她的说话再次转移到风渐尔的面上。
风渐尔不留痕迹地避开她梭巡的目光,镇定开口:“我有女朋友了。”
“可我听说这四年来你形单影只呢。”秦鸣悦倒也实际,很大方地托出她听来的八卦,“不会是你暗恋人家吧。”
“不是。”风渐尔摇头,“虽然没有见面,可我一直都在想念她。”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心房软软地动了一下,有点暖,表情也随之柔和起来。
“莫非是死了?”秦鸣悦研究他的表情。
风渐尔差点被她这般“大胆推测”给呛住,“当然——没有。”
“哦。”秦鸣悦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接下来要说‘她永远活在我心中’之流的话呢,那样也太俗了。”
风渐尔的额际悄悄地渗了一滴冷汗,天风学院新一代中,果然是卧虎藏龙。
“为什么要选我?”他着实想要弄清这个问题。
虽然学院中有很多女孩子将他奉为理想情人,但他相信,面前这个古灵精怪学妹的理由一定与众不同。
秦鸣悦却“扑哧”笑出声来。
“不是选你,只是在选而已。”
她很诚实地给他答案,却也有令风渐尔想要掐断她脖子的冲动。
“这么说,我是落选了。”可惜优质偶像始终是不能太暴力的,所以他维持着一贯彬彬有礼的态度。
“天风学院还有主力军吗?”秦鸣悦不客气地跟他套消息。
“有,很多。”
“介绍一些,我逐一审查。”
秦鸣悦魔术般地变出一本笔记本,翻开来,正准备拉开笔录的架势,不想却被风渐尔阻止。
她挑眉,发誓自己在风渐尔的眼中发现了一抹可以称为狡黠的东西。
“听过一句明言吗?”风渐尔决定回敬这位可爱学妹一击,“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秦鸣悦盯了他数秒,而后慢条斯理地拨开他的手,刷刷在笔记本上记上了几笔。
龙飞凤舞——风渐尔好奇,“你在记什么?”
“没什么。”秦鸣悦合上笔记本,抬眼看他,有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承蒙指点呢——我不但善于发现美,而且,对丑恶的一面也喜欢挖掘。”
“说我呢?”风渐尔指了指自己。
秦鸣悦给了他一个鬼脸,“你自己用眼睛发现吧。”
说完这个,她扭身,装饰在她身后的那条长长的尾巴不客气地扫过风渐尔,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身影,真如狐精般翩然离去。
脱下戏服,灵巧地编了两根小辫,任其自然垂落肩侧,秦鸣悦侧脸望了望镜中的人,嘟嘟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甚为满意。
“鸣悦,很多人在打听你呢。”
从化妆间出来的程晶大爆热门消息。
“准备买股票吗?”秦鸣悦好心情地打趣。
程晶嘻嘻笑,扯了扯她的辫子,“仅此一支,价高者得。”
秦鸣悦反手去扯她的裙子。
“呀!”程晶避开她的魔手,跳到一旁,“你想毁我舞服吗?”
“裸体登台,轰动效应更大。”秦鸣悦瞅程晶的脸骤然火烧一般,她哈哈笑起来,推她,“快点,该你们了。”
她看过程晶她们排舞,一首李玟的老歌《颜色》,不过挺带劲,配上专门设计的性感服装,不想火爆也难。
话又说回来,这天风学院的男女比例失调,难怪大部分男生跟和尚见了女人差不多。
又想爆笑了。
“记得等我。”前台又催促了,程晶撂下一句话,匆匆赶了过去。
周围一片忙碌,休息区都是尚未出场的节目在紧张做最后的演练,吵吵闹闹的没意思。
偶尔一两个男生悄悄偷看过来,被她发现,又脸红红地匆匆避开。
由此判断,必然是与她一道入学的新生,还没如学长们一般油嘴滑舌。
站起身来,她准备外出透透新鲜空气。
“鸣悦,下星期来取照片。”身后话剧社的学姐在招呼她。
“嗯,知道了。”她对什么剧照留念之类的不太感兴趣,不过既然人家热情,礼尚往来终归没错。
第二次推开休息室的门时,脑中突发奇思怪想——
门外是否有人?
半个小时前是风渐尔神出鬼没在外面“迎接”,这次不会又有巧合吧?那这礼堂也着实有拍鬼片的潜质了。
这样的想法很好玩,兴致一起,推门走出的瞬间高喊了一句:“有人吗?”
大门合上。
“有。”
这一次,不在预期之内的回声着实吓她一跳,才想高呼“有鬼”,定睛一看,发觉立在身前的人似曾相识。
她拍拍胸,惊魂未定,“洛一水,你是报复吗?”
定然是,否则谁会这么坏心肠地躲在这里吓她这个人见人爱的弱质女流?
“你觉得呢?”洛一水的口气很冲,浓浓的眉纠结着,一掌拍在秦鸣悦的肩头。
有点痛,显然下手者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之徒——秦鸣悦望望身高气势一等一惊人的洛一水,虽然不知他意欲何为,权衡利弊之后,她采取了和颜悦色的态度,“有何指教?”
洛一水眉头拧得更紧,“你想玩弄我表哥?”
秦鸣悦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的措辞。
等等,玩弄?谁跟谁?
感觉肩头的五指有越加收紧的趋势,她争分夺秒地开口:“敢问贵表哥是谁?”
时间紧迫,为了不当冤大头,她至少得知道她“玩弄”的对象是谁吧?
见她不承认,洛一水不满意了,“风渐尔呀,你不是故意勾引他?”
晕!上阵不离亲兄弟呀,原来洛一水竟是风渐尔的表弟。
“我、没、有、勾、引他。”她加重语气,觉得自己应该澄清事实。
洛一水哼了一声:“你那眼睛都可以发电了,还说没有?”
“天生眼大,没办法。”秦鸣悦回答,“至于风渐尔——我说表弟,人家那么大个人了,没有是非观念吗?需要你在一边保驾护航?”
“你!”洛一水想要找出反击她的词来,可惜绞尽脑汁,却发觉果然说不过她,未免有些心浮气躁,涨红了脸。
不过那红脸的模样,看在秦鸣悦眼中,另有一番含义。
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有点翻番了。
怪事年年有,不会今年出了断臂山吧?
洛一水见她毛毛的眼神,以为她怕了,“反正你别招惹他,他不会喜欢你的。”
“我知道啊。”秦鸣悦实事求是地回答,瘪嘴,指指他的手,“可否平等说话?”
“干吗?”见她开始眼泛秋水,楚楚可怜,洛一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她迷惑。
秦鸣悦叹了一口气:“是你逼我的。”
“什么?”
洛一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对着自己的无领条纹衫袖子向下一扯,乖乖,他的掌心好死不死地刚好贴上她温热的肌肤。
他火烧火燎地匆忙收回手。
“看吧。”偏偏她还火上浇油,指自己肩头那一小片嫩白肌肤被他的蛮力压出的痕迹,“都红了呐。”
洛一水搓手,仰高了头不看她。
很好玩的人呢。
“喂!”她叫他,他不理,中规中矩地继续仰视天花板。
“你不觉得该道歉?”
“为什么我又要——”被她一激,洛一水正打算瞪她,突然想到现在的非常时刻,又收回了目光,“道歉?”
“道歉吗?”她问他。
“是你不对。”他觉得自己是就事论事,而且是她不对在先。
如果她不招惹风渐尔,他就不会警告她——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道歉吗?”他没有注意她已经悄然眯住了双眼。
他抿唇,保持沉默。
“最后问你一遍,道歉吗?”
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干吗道歉?不过压痛了她的肩膀……
他有些动摇,或者说正在天人交战挣扎考虑,却听她开口——
“我可是给了你机会。”
给机会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她的机会?不过——她给机会干吗?
他困惑地正想要问清这个问题,冷不丁一声划破长空的高亢女声尖叫刺激了耳膜——
“非礼呀呀呀呀!”
他先是愕然,震惊于她的信口雌黄。
稍后一点,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惹火烧身。
“……刚才说的自我复制的一种破坏性的程序,由巴基斯坦两兄弟编的brain大脑病毒,brain是一种引导型的病毒……”
教授滔滔不绝地讲解。
“……你听说了没有,真的是他呢……”
下面有人小声嘀咕。
沙沙沙……
洛一水握紧笔,做笔记做笔记。
“……计算机病毒有引导型、Stone(混合型)、DIRII文件型,例如……”
幻灯翻了一页。
“……真是没想到呢,那个女孩好可怜……”
下面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沙沙沙……
洛一水埋头,加快了记录速度。
“……网络的攻击,是通过黑客程序+病毒+邮件蠕虫进行感染……”
演示继续。
“……听说是因为人家长得太漂亮了……”
讨论更加热烈。
沙沙沙……
洛一水五指弯成了鹰勾爪,认真记。
“……也不至于吧,那岂不是跟禽兽……”
啪嗒!
笔断了!
洛一水“腾”地站起身来,就地转了一圈,凶神恶煞外加杀人的目光光顾了四面八方所有的人——
“看、看什么看!”
一句怒吼,有效制止了尚未完全脱口的议论之词,其恶形恶状也令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提着刀子狂砍泄愤。
一时间,人人相看,默默无语。
“嗯,这位同学……”
目标人物“嗖”地转过身来,阴风煞煞,森冷异常,一股杀气哪……
老好人教授小心瞧了瞧黑线密布的阎王脸,咽下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托了托眼镜——
“嗯,下面我主要讲讲网络病毒的防范方法……”
正文 第三章 冤家聚头
用萧波那的话来说,而今眼下,学习的日子是苦难的,工作的出路是艰难的。所以,在黑暗中摸爬滚打的哥们,一定要享受每分每秒的饕餮时光。
萧波那劈开血路,从一堆拼抢的同仁中杀出生路来。走出二食堂,他眉开眼笑地望着饭盆中夺得的色香俱全的冒尖饭菜,叼了一块大刀回锅丢进嘴里。
难得有这么好的菜色,也充分印证了革命先辈所说的“出手要快、要准”的真理。
也不顾姿势不雅,他敲着勺子边走边吃,走过篮球场的时候,视线不经意一晃,瞥到某位强人正在午时的烈烈日头下打得兴起。
嗯,所谓兴起,姑且只是他的推断,因为强人的脸色发青,不是很爽的模样。
而且好死不死的,被他认出居然是风渐尔不久前才公布于众的表弟洛一水。
半截凉粉挂在他的嘴上,吸吸,努力吃进去。
“啊,一水弟弟!”
萧波那隔着铁丝网热情招呼,在确定洛一水看见他之后,捧着饭碗找到入口径直走过去。
“菜快抢完了哦。”他自认好心肠地提醒,不想洛一水却只是哼了一声,将篮球狠狠砸到地上,走到一边的台阶上坐下,提了一瓶矿泉水从头浇下。
动作一气呵成,很酷很养眼——萧波那实在想问问他是否曾刻意从偶像剧中学过。
“那个——”他挪着屁股挨着人家坐下,见洛一水湿漉漉的脸,且很怄的神情,沉默片刻,“被女生欺负了?”
鉴于心情因素,洛一水本不想理萧波那,谁知萧波那突然冒出这一句,他也同样沉默片刻,才闷声闷气反问:“你怎么知道?”
萧波那本来想说那天在迎新晚会上的糗事早就令他洛大少爷出了名,不过估摸一下引发洛一水怒气之后的后果,再衡量彼此的实力差距——
于是他摸了摸头,嘿嘿一笑,“要是男的早单挑去了,还在这里出个篮球的鸟气呀。”
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洛一水终于给了萧波那一个正眼,觉得面前这位五大三粗的学长倒也能侃,“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萧波那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洛一水悄悄握紧了拳头,“怎么教训那个欺负了你的人?”
萧波那默默地揭开饭盒。
洛一水忍耐他慢条斯理的动作。
萧波那吞下一块肥肉。
洛一水继续等。
萧波那的面皮因为咀嚼功能的充分发挥而运动起来。
“喂!”洛一水踢了踢他的脚尖。
萧波那放下勺子,认真地看他。
洛一水被他很“那个”的眼神看得心底有些发毛起来。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终于,萧波那开口了,他同情地拍了拍洛一水的肩,“身为男人,在很多事上,也有难言之隐——你明白吗?”
洛一水下意识地摇头,“只在广告上看过。”
“所以说你还有待磨炼嘛。”萧波那很不吝啬地开导他,“最简单的一条,作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你是绝无可能与女生斤斤计较的,对不对?”
“难道就这么算了?”洛一水的语气还是忿忿。
“这种事,在旧社会是很好办的。”萧波那很作古地当学究,摸了摸下巴。
“怎样?”洛一水竖起了耳朵。
萧波那得意起来,将饭盒就地一放,开始显摆自己的知识:“女人不听话嘛,完全可以安个罪名来整呀,比如多言、窃盗……”
洛一水打断他:“你说的,好像是‘七出’戒条吧?”
萧波那挠头,“好像是……”
洛一水忍住想要暴打他的冲动,“那你也应该知道这等理由是拿来休妻用的吧?”
“耶,是吗?”萧波那恍然大悟状,“我就说……”
眼角余光瞥到不明物体,他警觉地偏头一闪,但见篮球就在自己身后翩翩起舞了。
“你想杀人啊!”他闪,跳到一旁,“不过秦鸣悦那种女生做老婆——”
糟!萧波那赶紧闭嘴。
哎,暂且忘记了潜伏的危险,就这么祸从口出——
“原来你知道!”
洛一水瞬间爆炸,化身恶魔朝他扑去。
“我可以解释!”
萧波那举手示意,命悬一线之间还能急中生智。
“你跟上帝去解释吧!”
洛一水明摆着是要将满腔怒气宣泄在他身上。
危机时刻,夺命连环Call来也。
“电话!电话!”萧波那继续提示。
洛一水瞪他,倒也乖乖地拿起手机接听。
“一点,新教练,保证不迟到。行了,我都知道了啦。”
机不可失,萧波那获得短暂时间,胜利大逃亡。
篮球社训练场馆中,原际阳正领着一干队员作热身运动。
冷不丁的,紧闭的馆门被“刷啦”一声由外推开。
严肃的气氛骤然被打破,众人好奇地观望过去。
原际阳额际青筋突暴。
篮球社中不守规矩的人,除了那个家伙,还能是谁?
“我来了。”
原际阳转过身来,见了来人,先是一呆,而后单臂一伸,终是吼了出来:“洛一水,你知道什么叫美德吗?”
洛一水低头看看自己腕间的电子表,“一点,很准时。”
原际阳一个箭步冲过去,揪住洛一水湿答答垂在额前的发,“时间紧迫得让你无法整理仪表吗?我记得提醒过你今天新教练要来的。”
洛一水顺着他的视线翻眼看自己的额发,吹了一口气,“嗯,居然忘了。”
见原际阳又在瞪他,他摊手,实话实说:“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谁没有一点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见比他嚣张?
原际阳在心底嘀咕。
“让他进来吧。”
洛一水的视线越过原际阳的肩,冲站在不远处发话的高壮男生挥手,“老大,你回来了!”
涂力文,篮球社的社长,很厉害的人物。洛一水平常觉得自己球技横扫一片,不过对涂力文,他甘拜下风。
篮球社中,新近的嚣张人物洛一水,也只有涂力文才能降服了。
涂力文转手上的篮球,看上去心情不错,“刚回来呢。你也是,怎么老爱招惹际阳——过来。”
洛一水依言走过去,出其不意地伸手想要夺涂力文手中的球,谁料涂力文身形一转,灵巧避开,身体后倾跳起,空中出手,篮球顺顺当当地漂亮入网。
“还不入队?”涂力文努嘴,顺势推了一把。
洛一水跌进阵容的最后一名。
刚好,休息室的门开了。
仗着身高的优势,洛一水毫不费力地从一排人的头顶上得见来人。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且形体健美,穿了篮球社的运动服,脚长腿长,目光温和,面带笑意。
“大家好!”
声音很洪亮,气势十足。
涂力文站在他身边,发话了:“各位,这位是黄于初教练,今后将负责指导大家。”
噼里啪啦的热烈掌声很公式化地响起来。
洛一水撇撇嘴,附和着懒懒拍拍意思了一下。
黄于初好笑地看最后一排那个高个子男孩不情不愿的模样。
“今后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直接沟通——当然,申请偷懒的不予批准。”
大家爆笑出声,严肃的气氛被打破,一下子和谐起来。
黄于初瞅那男孩还是酷酷的模样,没怎么被感染。
“有什么问题?”他偏头,对象是洛一水。
前方的人头“嗖嗖”分到两边,洛一水毫无障碍地将新来教练的脸蛋看得更加清楚。
“问我?”洛一水迟钝地指了指自己,见涂力文的目光很肃杀地在提醒他,于是很自觉地咽下有可能出口的大不敬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听他否认,黄于初挑眉,转头瞥了涂力文一眼。
后者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
于是黄于初也不再追问下去,他拍了怕手,“好,那就这样。你们先做分散练习,我看看情况。校际比赛快要到了,大家都要提起精神来——听到了没有?”
最后一句,中气十足,相当有力量。
“好!”众人振臂高呼,信心爆满。
黄于初观望绕着场地边缘慢跑的队员,间或低头翻看涂力文交给他的名册。
“这个——”黄于初突然停下,手指点住名册上一个人的名字,抬眼望涂力文,“为什么只有一个是大一新生?”
涂力文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了,“洛一水嘛,之一是因为他的球技的确不赖,很适合打小前锋;之二嘛——”他笑了笑,“主要还是有人特意请我通融一下。”
黄于初笑起来,“原来大学社团也讲究关系户。涂社长,你身为风云人物也不能免俗呀。”
涂力文耸耸肩,“社会复杂,我已经从现在开始学起了。”
“现在小孩的思想,还真是超前发展。”黄于初合上名册,话锋突然一转,“好了,谁是洛一水?”
“喏,就是——”
涂力文正要答话,不期然的,休息室的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两个女生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篮球馆中的男人帮中。
有节奏的训练口号戛然而止。
“我就说吧,从这里可以进来。”
有人清脆地发话,婉转的音调很是动人。不过这不是重点,因为声音的主人更加动人。
并且,因为某个事件,此人目前尚是焦点。
洛一水的脸色刷地黑下去。
些许的目光也有默契地移了过来。
同情者尚有,但看好戏的居多……
“麻烦还真多……”
涂力文吐了一口气,转过身,对门边的两个女生露出很亲切的笑脸,“学妹,是走错了门吗?”
“鸣悦——”头一次直面学院的风云人物之一,程晶兴奋中尚带一分清醒,她犹豫地扯了扯秦鸣悦,“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要离开了?”
秦鸣悦点点头,“好像是这个意思。”
话虽如此说,她却自发移动脚步,再走前数米,可巧看到了脸熟的人。
“咦,洛一水,你也在啊?”
她热情地挥手招呼,可惜洛一水的表现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于是她推测,他可能还在记仇。
拜她所赐,黄于初不经涂力文指点,认出了洛一水是何人。
“学妹——”对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涂力文尤为头痛,不过表面还得维持和善学长的形象,“我们在训练。”
“我知道呀。”秦鸣悦点头,很顺势地坐在门边的长椅上,笑眯眯的,“你们慢慢练,我看着就行,不会打搅的——程晶,过来呀。”
转眼之间,两个女孩子已经稳当当地并排坐下了。
不锁门果然是后患无穷,涂力文得出结论。正在思索该如何将这两尊坐神请出去,却听到身后篮球声蹦跳不绝,回头一望,除了洛一水,各位兄弟正在卖力地各显神通发挥。
“停!”他大手一挥。
“老大——”原际阳磨磨蹭蹭地挪上来与他耳语,“偶尔有美女在旁督战,这种激励机制可以适时推广。”
被涂力文一瞪,他识相地退了下去。
黄于初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望着气定神闲赖着不走的秦鸣悦。
秦鸣悦不甘示弱地扮了个鬼脸回敬他。
“别有目的吧?”
片刻后,诸位队员听到他们的黄教练问出了一句很鬼马的话。
“你都知道了呀。”秦鸣悦竖起手来,“那更好,我只是坐在这里,不会妨碍你们吧?”
“你说呢?”黄于初脚下打着拍子。
秦鸣悦偏头想了一会儿,“不会呀——啊,大家看着都这么干劲十足,篮球社的队员真是很man呢。”
众队员一致点头。
只有洛一水重重“哼”了一声。
“洛一水,你感冒了不成?”她问,耸耸肩,对他这种不友好的态度有些不满。
“这么热的天,谁会感冒?”洛一水嗤之以鼻的同时,还得分神对付周遭对他艳羡不已的目光。
“那可说不准哦。”秦鸣悦以食指点唇,“你知道什么叫热伤风吗?”
洛一水有点摸不准她的言下之意,“干吗?”
秦鸣悦不介意很“善良”地提醒他:“就是热出来的病啊……啊,我记得那天你很面红耳赤,而且……”
“秦鸣悦!”洛一水终于无法遏制地怒喝起来,成功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也令一帮支着耳朵想要偷听八卦的人唏嘘不已。
“他真的脸红了呢。”看了半天好戏的程晶悄悄对秦鸣悦说。
秦鸣悦承认:“脸皮很薄的男生。”
那方,发火的洛一水离队,大步走向秦鸣悦。
程晶紧张起来,“他过来了!”
“嗯。”秦鸣悦应声,“腿长得不错,腿型匀称,纹理平滑,肌肉有力,是练篮球的好料子。”
程晶不敢相信她在这个时候还有此等详细欣赏对方的闲情逸致。
转瞬,洛一水已到身前。
“让让!”是对程晶说。
程晶下意识地站起来退到一边。
秦鸣悦感觉长椅晃了晃,下一刻,洛一水已贴着自己坐下。
一身汗味,不太好闻。
“恶作剧很好玩吗?”他问她,语气愤愤。
她眉开眼笑,“当然好玩,否则怎可见你黑头黑脸的丧气模样?”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万不可与她一般见识,“理由?”
他黏腻的臂贴得她不太舒服,她从旁挪挪,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她继续反问。
他气结,牙痒痒的,“我们不是在玩《大话西游》!”冲动地抓起她的手腕示威,“别再惹我,否则——哎唷!”
一个篮球不偏不斜地砸在他的面门上,导致他成功地仰面朝天摔过去,剩下两条长腿挂在椅子上。
秦鸣悦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嘀咕完这个粗鲁的野蛮人果真什么时候都不懂得悔改之类的,这才抬头示意那个代替月亮出手惩罚恶人的且还维持着扔球砸人姿势的战士,“谢了,黄教练。”
鉴于黄教练爬满了怒意的脸庞,无人敢挺身去援救遭到偷袭的洛一水。
感受到自己成了大家瞩目的中心,黄于初摆正身姿,咳了咳:“嗯,身为男生,无论有什么矛盾,都不应该对女孩子动手动脚,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再热烈鼓掌表示赞同。
至于洛一水,谁叫他对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出手的。
啧啧,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嘛。
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当然,丰富当中,如果少了诸如八卦之类的流言蜚语,那么,自然也就算不上多彩。
“鸣悦,我听说那个洛一水又被人整了呢。”
秦鸣悦半躺在床上,正津津有味地在翻杂志,听对面的室友西西说得兴起,她懒懒地应了一声。
“也该他倒霉啦。”西西心直口快,“谁叫那个色狼企图又非礼你的!”
正在阳台刷牙的程晶突然被呛到,咳嗽不止。
秦鸣悦感兴趣起来,“谁说的?”
“不是吗?”西西一脸惊讶,她扔过来一份小报,“都登出来了呀。”
秦鸣悦扫眼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众目睽睽再度辣手摧花”。
校园里也有狗仔队吗?烂到底且严重失实的标题,她几乎可以想象洛一水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后的暴跳模样。
“是不是他呀?”西西光着脚板凑过来。
秦鸣悦将报纸还给她,“不知道呀。”
“什么?你不知道?”西西奇怪,指了指报纸上面,“可这明明说的好像是你呢。”
“八卦嘛,捕风捉影。”秦鸣悦无辜地眨眼,“我又没去过篮球馆,谁叫这些人无聊将我写进去了?”面对将信将疑的西西,她探出头,冲程晶叫,“那天下午我一直跟程晶在一起呀——是不是,程晶?”
程晶再度咳嗽起来。
“原来是这样。”西西恍然大悟,“看来以后我跟颜纷也得小心了。”
所谓颜纷者,正是追她很紧的学长,不过西西说她矜持,还要考察,所以暂且没有点头答应做他的女友。
“是呀是呀。”秦鸣悦点头,点西西的眉心,“就你行,收起花痴样吧,别在我们这些饿汉面前显摆好不好?”
“我哪有?”西西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见她伸手又要作打,忙不迭地跳回自己的被窝继续羞涩去。
秦鸣悦这才下床来,走到阳台站在尴尬的程晶身边,若无其事地抽出自己的脸盆。
“鸣悦……”程晶还带着牙膏泡沫的嘴皮子动了动,“我们真的没有去过篮球馆?”
“啊,你不记得了?”秦鸣悦笑眯眯地扯她的嘴角,“那天下午我们一直在图书室自习呢。”
啊?!
程晶张大了嘴,瞪着秦鸣悦。
“是的。”秦鸣悦煞有其事地继续帮她回忆,“你忘了?有个帅哥没位,你还给他让座呢。”
是这样的呀——程晶摸了摸自己的脸,经她这么一说,自己好像真有点印象。
说不定真是自己搞错了……
正文 第四章 干戈玉帛
坐在偌大的阶梯教室,洛一水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很痛,加上陆陆续续往来不时瞄他一两眼的人,更令他心情不爽。
不就是鼻梁上有个鼻贴吗?有什么值得观赏的?
“兄弟,你的造型很酷呐。”原际阳坐在他旁边,很闲的样子。旁边的旁边,是一溜排开跟着原际阳发闲的三个篮球社大三的学长。
“为什么要抓我来?”洛一水盯着前面黑板上写着的大大的四个白色粉笔字——
“佛教概论”。
他又不想出家,学这个干什么来的。
“选学分呀。”原际阳回答他。
洛一水纳闷,“没硬性规定大一的学生要上选修课吧?”
他记得自己今年新入学。
“可我们要啊。”原际阳耐心地解释,“大三了,我们的学分还没有修够。”
他看向身边,其余的三人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洛一水瞪眼,“那关我什么事?”
“你跟我们一起上课呀。”原际阳终于道出目的,“到时候可以帮兄弟伙答题嘛。”
洛一水打量了原际阳半晌,“你不觉得这样利用我很卑鄙?”
原际阳回答得理所当然:“不会呀,兄弟一家亲,尊敬学长是应该的嘛。”
洛一水摸了摸自己的鼻贴,皱眉,“老实说,我很鄙视你。”
他站起身来,不想再搭理这个活宝。
侧身让开沿着阶梯而上的同学,他准备立即离开这个快要爆满的地方。
“一水呀……”原际阳招呼他。
不理,下了一阶。
“别怪我不提醒你呀……”原际阳说话慢吞吞的。
再跳下两级。
“老大也要选修这门课的……”
脚下一个踉跄。
洛一水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原际阳在奸笑,“你不知道他的学分也没修够吧。”
洛一水气鼓鼓地走回来重新坐下。
沉默片刻,他突然抬起头来,直盯盯地望着原际阳。
原际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我说冤有头债有主,没有老大默许,我也不敢拖你下水的。”
洛一水突然冒出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为什么要选修这门课?”
原际阳托自己的下巴,“嗯,因为简单,听说很好过的。”
原来如此。
“嗨,这里没人吧?”
突然有人在身边发问。
“没有——”
一边回答,洛一水一边下意识地抬眼,谁料却见了笑得阳光灿烂的秦鸣悦。
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洛一水翻脸如翻书一样快,“没有人坐才怪!”
他迅速伸出手去想要将翻椅弹回去,谁知秦鸣悦的速度更快,在他手刚接触到翻椅的时候,她刚好不好地坐了下来。
手指触过她的裙边,好像还不小心碰到了——
原际阳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
“你喜欢我的裙子?”秦鸣悦坐得端正,问傻愣愣的洛一水。
洛一水火烧火燎地抽回自己的手。
“学妹呀……”原际阳拉长了声音,“我们这里还有空座哦。”
“谢谢学长。”秦鸣悦礼貌地回应,“这里就很好,不用麻烦了。”
“哦……”好遗憾地叹息一声。
秦鸣悦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洛一水身上,瞅到他的鼻贴,很Q的模样,“不是很严重的,是吧?”
你当然希望我严重啦——洛一水在心底反驳。
“你也喜欢佛教?”秦鸣悦没有被洛一水的冷若冰霜给吓住,反而继续兴致勃勃地问他。
鬼大爷才喜欢,要不是有人逼我——洛一水愤愤。
“选修的人很多,听说要连上三次才可以报名哦。”秦鸣悦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再争也争不过身边这三个强人——洛一水想。
“啊,学妹!”原际阳按下洛一水的头,跟秦鸣悦搭讪,“你是大一新生,没硬性规定要上选修课吧?”
——无耻小人,居然盗用他的台词搭讪。
洛一水想要抬起头来,奈何被他压得死紧。
“我听说张教授的佛教理论讲得很好。”从洛一水起伏的背部,秦鸣悦判断他是在挣扎,“学长,会导致窒息的。”
“你这个鸟人!”原际阳扯着洛一水的衣领拎他起来,拍他额头一掌,声音都嫉妒得变调了,“哪辈子烧的高香得来的好运气,美女替你求情呢,还装清高不答话!”
真是气死他了!
他说得慷慨激昂,殊不知旁边的三位战友已开始悄身挪移出几个位置,佯装不认识他。
洛一水动气了,“既然那么羡慕,那你追她好了!”
这句话声调拔得太高,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
原际阳倒也不示弱,桌子一拍站起身来,摊出手向秦鸣悦,“秦鸣悦,我欣赏你,当我女朋友好了。”
哇哇,新世纪的公开求爱——教室开始骚动,焦点齐聚女主角,期待后续发展。
秦鸣悦瞧着摊在自己面前的那双大手,在万众期待下开口了:“可我不喜欢你呐。”
好直接,好干脆……
原际阳垮下脸来,“嗖”的一下坐下来,大个子缩在小小的座位中,埋头不语。
方才摒弃他的战友立即好义气地自发围聚过来安慰:“没关系,失败乃成功之母,我们都习惯了……”
没戏看后,教室瞬间恢复正常。
“干吗?”见洛一水怔怔地看她,秦鸣悦好笑地问。
“你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虽然跟原际阳比较搭不上边,但同为篮球社的社员,理智上,他还是忍不住要为他鸣不平。
“你还真奇怪。”秦鸣悦努嘴,决定小小刺激他一下,“你鼓励他追我,自然也该正视结果,你当我是来者不拒吗?那也得看符不符合我的条件。”
最后一句引得近旁男生蛮感兴趣。
“要什么条件?”洛一水嗤鼻,“风渐尔那样的?”
秦鸣悦瞥他——看来他还是耿耿于怀呐。
“他不符合,已经Pass了。”她说,给了否定的答案,同时挤挤眼,“这下子你不用担心我会玩弄勾引他了?”
论记性的话,她相信自己也不输于他吧。
洛一水觉得自己耳根发烧——简单的动作,她何必做得这么风情万种姿态撩人?
望着洛一水红红的耳朵,秦鸣悦觉得想笑。
——老天,至于这么清纯吗?搞得自己好像辣手摧花一般挺有负罪感的。
完全没有察觉秦鸣悦心思的洛一水讪讪地开口:“我的意思是叫你不要去招惹他。”
并不是故意要用那些带有污辱性的字眼,充其量只是口不择言。
“招都招了,你才说,不觉得有些马后炮?”秦鸣悦故意绷紧脸,老实说,与他交手,占尽上风的感觉尤其之好。
自尊心稍微恢复了一下下的原际阳偷看,不免感慨美人就是美人,连生个小气都是这么楚楚动人。
“你可以悬崖勒马呀。”洛一水完全不搭边地回答她。
秦鸣悦难得地愣了一下。
她研究他脸上的表情,那股子认真,的确不是故意讽刺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她问他:“为什么不能招惹风渐尔?”洛一水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他不会接受你的,他有一直喜欢的人,只不过——”
卡卡卡,洛一水打住,瞪了秦鸣悦一眼——好险,差点就落入她的圈套了。
“是易琳舞?”秦鸣悦试探,完全来自无处不在的校园小报八卦。
洛一水抿嘴,挤出几个字来:“我干吗要告诉你?”
“没坏处呀。”秦鸣悦咬笔,眼珠子转转,浅浅地笑,“我可以保守秘密的哦。”
“你?”洛一水不相信,“还是算了吧。”
“告诉我吧。”她笑得灿烂,贝齿晃眼。
洛一水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她问的对象是原际阳,那家伙早就叛变了。
“怎么样?”她放在桌面上的胳膊捅了捅他的,身子也倾斜过来。
洛一水在一片唏嘘声中避开了佳人的投怀送抱:“你知道什么叫矜持吗?”
声音有点咬牙切齿——她应该知道这里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吧?
扑了个空的秦鸣悦回敬他:“你知道什么叫风度吗?”
两个人瞪视着,互不相让。
啪!
两人被惊回神来,讲台上的张教授正一手撑着仍在作响的讲台,一手呈九阴白骨爪的姿势指着他们——
“那个谁跟谁,不要太过分!这个课堂究竟是听我讲还是听你们讲?”
两人难得有默契地四下看去,发现课堂上百分之百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这里,相反是这课堂的正主没得关注。
这么凄凉,就算再温文尔雅的人,也会生气吧?
没容他们有时间发表感想,张教授的第二道命令已下——
“都给我起来,出去!”
洛一水和秦鸣悦默默地站在教室的外面,观望走廊窗外的帘帘雨幕。
赶巧的吧?否则早不下晚不下,刚被驱逐老天就这么烘托心情来了?
秦鸣悦拨手机,半天都在占线,想当然也知道是西西那家伙与颜纷正聊得火热而忘记了还在受苦的寝室姐妹。
受秦鸣悦的启发,洛一水也觉得自己可以来通电话告急。不过刚摸出手机,突然记起那帮臭小子说今晚要狂欢寻找目标,看看时间才七点半,不可能那么早回来。
两个人又心照不宣地收好彼此的通讯工具,回到谁也不想告知对方的尴尬处境。
百无聊赖之下,站得也累,洛一水干脆半靠墙,拿出书包里的MP4听起歌来。
没事可做的秦鸣悦见他脚尖打着拍子,听得兴致不错,忍不住问他:“什么歌?”
洛一水本不打算理她,不过见她也很无聊的样子,想着此刻大家也算是天涯沦落人了,大方分享一下也不错。
“喏——”他摘下一边的耳塞递给她,“最近网络上很火的歌,江智民的《缘分五月》。”
秦鸣悦贴近他身边,将耳塞放入耳中,一阵音乐声起,旋律很是动人——
就算前世没有过约定,
今生我们都曾痴痴等。
茫茫人海走到一起算不算缘分,
何不把往事看淡在风尘。
只为相遇那一个眼神,
彼此敞开那一扇心门。
风雨走过千山万水依然那样真,
只因有你陪我这一程。
多少旅途多少牵挂的人,
多少爱会感动这一生。
只有相爱相知相依相偎的两个人,
才能相伴走过风雨旅程。
多少故事多少想念的人,
多少情会牵绊这一生,
才能搀扶走过这一生。
“怎么样?”
见秦鸣悦听得专心,完全没有了平时针对他时的玩世不恭,洛一水问她。
“不好。”秦鸣悦摘下耳塞,皱眉,摇了摇头,“旋律是很好听没错,但是歌词未免太凄婉了些,完全是很苦情的嘛。怎么说呢,听了之后在感动之外觉得挺沉重。”
洛一水难得没有跟她抢白。
秦鸣悦一时间对这种状况很不适应,“喂,洛一水,干吗?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不是因为是你爱听的歌才攻击的哦。”
“嗯,是有点那种感觉。”
听洛一水这么回答,秦鸣悦觉得太阳根本就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在附和她耶,有没有听错?
好像又没话说了。
秦鸣悦瞅瞅洛一水,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她将方才洛一水与她分享的耳塞重新放进他的耳中,“原来你是忧郁派的哦——我以为只有风渐尔的那种才适合听这种歌呢。”
不想洛一水这次倒是识破了她的企图,“别想套我的话。”
“哈,小气!”秦鸣悦对他吐了吐舌头,模样很是淘气。见洛一水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反悔了,还是决定告诉我真相?”
“你臭美吧。”洛一水被她的样子逗乐,暂且可以原谅她给自己带来的种种不快,“老实说,你干吗急不可耐地给自己找男——朋友。”
在她目光的威胁下,他很含蓄地将“人”改为了“朋友”。
“这是一种成就,你不会明白的。”秦鸣悦很哥们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略带同情,“以后你会明白的。”
“你谈恋爱是为了有成就感?”洛一水惊讶。
“不冲突呀。爱一个人,当然要爱他的优点,所爱的人有优点,自然自己也会有成就感。”见洛一水锁眉显然与自己的观点又有冲突,秦鸣悦急忙摆手,“OK,我们可以停止这个话题,难得有不这么针锋相对的时候,干脆握手言和吧。”
她率先大方地伸出手来。
洛一水盯着面前那只白皙的手,思前想后,不免咕哝:“其实是我吃亏比较多……”
“哎呀,计较这么多。”生怕他反悔,秦鸣悦很恶狼地抓过他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就这么说定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喂喂喂!”洛一水闪躲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自顾自地将犯下的罪恶掩埋于握手之中,“我没说——”
“没什么喂喂啦。”秦鸣悦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说,“其实洛一水,我发现你挺不错,爽快、正直、热心肠,有板有眼,嫉恶如仇,还带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害羞。”
洛一水觉得自己后颈上的寒毛立了起来,脑中警铃大作。
她这么说,是损他还是夸他?
“既然如此,你不会介意送我回去,哦?”
——果然如此。
洛一水本想后退,奈何只退了半步,整个身子就贴上了墙,陷入了死角,“那个,我没带伞。”
“没关系,你有外套。”她靠近一点,言下之意,是指他今天在体恤外还套了一件短袖。
“那个,会被八卦的。”这样的美人恩,他可消受不起。
“不怕,我会否认。”她已是很痞地以双手撑住他两侧的墙,水灵灵的脸蛋与他相距不足十厘米。
“Stop!”他大叫,自己也搞不清什么原因,突然将书包提到胸口的位置挡住,“你可不可以做到表里如一?”
“没办法,我从小就是人格分裂的。”秦鸣悦不由分说地拉下他的书包,“干什么,我又不会非礼你——再说了,就算非礼,你也享受居多吧。”
洛一水再次热血充面,目瞪口呆之下,已被秦鸣悦拖到教学楼的入口处。
雨丝斜飘进来。
秦鸣悦自顾自地剥下他的外套,举高了手,挡在两人的头顶。
“走吧!”她爽快地叫,毫不在乎恶劣的天气,快乐地率先一步奔了出去。
可怜的洛一水反应慢了半拍,等追上前去,又出于种种原因考虑,始终没有接近外套之下的范围内。
于是那天夜里,大雨滂沱之下,凡是在西二教直达女生东九舍的路线上的人,都可以隐约看到有一个女生举着一件男式外套在雨中奔跑,而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男生样子有点受打击,追得犹犹豫豫的,却始终不敢靠女生太近。
好事者反复讨论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失恋导致精神分裂,好可怜。
健康宝宝洛一水感冒了。
发热,头痛,眼泪鼻涕来势汹汹,好像什么症状都商量好了同时来齐。
“郁闷”是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词汇之一,如果要洛一水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是极其相当之郁闷。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声音嗡嗡的,洛一水指着那边的人,瞪眼问涂力文。
“谁?秦鸣悦?”涂力文分神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哦,黄教练答应她来打杂的,别太多话。”
“可是——”不配合的眼泪这个时候开始涌了出来,洛一水胡乱地抹去,还想搭话。
“开始了开始了!”涂力文却拍巴掌,招呼四散的队员集合。
洛一水只得作罢,跟着涂力文的口号迅速列队。
黄于初走到列队前,视线扫过来。
没来由的,洛一水打了个寒颤。
感冒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他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今天进行分组对抗训练,五人一组,抽签决定……”
洛一水偷偷张望在角落里打杂小妹,排拖舞得生辉,似乎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洛一水,你看什么?”
这句话突然毫无预兆地抛了出来,搞得正在专心听教练指示的队员们面面相觑。
——话题也转换得太快了吧?
可能感冒病毒影响了脑神经,洛一水的反应有点迟钝,“嗯,看她呀。”
连视线都没有收回来。
旁人十分钦佩他的勇气。
面前的人影突然被一张放大的脸取代——
“哇!”
洛一水拍着胸口跳后两步。
“舍得回神了?”几乎与他面贴面的黄于初问他。
“教练——”洛一水舔舔干裂的嘴皮,压低了声音,“能不能不要把她放在这里干扰视听?”
“干扰视听?”
“嗯。”洛一水拢手贴在自己唇边与黄一初耳语,希望能争取教练的支持,“其实我不想说的,但她真的有点那个的,你知道的——那个。”
黄于初的脸色不太好看,“秦鸣悦?哪个哪个的?”
果然保守的中年人士是不能接受过火的东西,看来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可以获得眼前清净了。
“就是不搭边呀。”见黄于初没有反应,他决定再说严重些,“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我怀疑她恐怕这里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过他的诽谤显然没有成功。
“我看是你脑子有问题吧?”黄一初瞪他,表情风雨无边,从旁拿了一个篮球狠狠塞入他的怀中,“你,去做一千个腰部环球练习。”
“一千个!”洛一水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什么?!”
黄于初哼哼地笑,“你的话这么多,显然是训练强度不够,我给你机会,有什么不好?”
洛一水无语。
秦鸣悦笑眯眯地在远处观望完这一场好戏。
正文 第五章 同仇敌忾
晚七点,篮球馆内,还剩下两个人。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练了呀。”秦鸣悦站在一丝不苟作练习的洛一水身前,双手搁在排拖上作支撑,“他们都走了呢。”“七百六十一、七百六十二、七百六十三……”
洛一水双手翻飞,篮球在他腰部作圆周运动。
“呀,鼻涕又出来了!”秦鸣悦大叫。
篮球着地,只见洛一水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一包抽纸,急急抓了一张来,压住鼻子。
呼呼呼——
很长的浑浊声音,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秦鸣悦皱了皱眉。
处理完自己的问题,洛一水这才看秦鸣悦,“你为什么还不走?”
秦鸣悦“扑哧”一笑,“看你那样,我的存在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难受?”
“我只想‘麻烦’你让我好好做完练习。”洛一水的声音哑哑的,他皱眉,用力咳嗽了几声。
不过秦鸣悦显然没有自觉,她眨眨眼,“你这么死板的?说一千就一千,黄教练又不在这里,没人监督偷个小懒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不揭发你就是了。”
“我怕你啊?”洛一水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大手向前一挥,“让让,我得练习了。”
“别呀——”排拖掉了个头,横在他面前,“很无聊的。”
“小姐,是你自己无聊吧。”洛一水自认已经相当容忍,却还是忍不住爆发了,“既然主动申请做杂工,请有点敬业的精神。”
等了片刻,没听见她的反驳。
这么反常的现象不得不引起洛一水的警觉,他瞅了一眼秦鸣悦,但见她眨巴着眼,盯着他若有所思。
洛一水觉得自己寒毛竖了起来
被美女凝视是所有男人的荣幸,但秦鸣悦除外。
“嗯,我突然想起来……”开口的同时,洛一水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一个托词来。
寝室下水道堵住了?要复习参加明天的考试?还是得替哥们出马打发他的101号女朋友?
“来打球吧。”秦鸣悦突然开口。
洛一水的视线顺着她的这句话溜溜地低了下去——
好笔直的腿……
“看哪里呢?”见洛一水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秦鸣悦好笑地开口,同时大方地将右腿朝前一伸,差点踢到洛一水的鼻子,“今天可是穿的短裤哦。”
她当然知道洛一水在想什么,上次的短裙事件,着实令他丢了面子呢。
洛一水闹了个大红脸,匆忙抬起头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硬邦邦地沉声道:“跟你打球,算了,没意思。”
秦鸣悦挑眉,“未必哦……”
话音未落,她突然丢下手中的排拖,出其不意地灵活从洛一水的肘弯中轻轻伸手,五指触探球面,篮球便从洛一水的怀中飞出。
在洛一水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已抱球在手,盈然立于三分线外,双手高举过头,托球使力,出手——
洛一水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篮球擦板入筐。
身形、动作灵巧,架势十足。
若说在室外球场的那一次是秦鸣悦投机取巧的话,那么这次所见,他必须承认,她的确专业。
“你你你——”他指着拍手的她,一脸惊讶,“你练过篮球?”
秦鸣悦觉得洛一水此刻的表情很可爱,仿佛是被欺瞒了的小孩子,一脸不甘。
她食指点了点面颊,作沉思状,“我有说过我没练过篮球吗?”
换言之,是他先入为主。
洛一水哑然,的确,在他对她的观感中,一直觉得她不是个会对篮球感兴趣的女孩。
事实上,现在喜欢打篮球的漂亮女孩的确很少。
“怎么样?”秦鸣悦走近了些,当胸给他一拳,“比比怎么样?”
她挤眼,白皙的肌肤下有点薄红,淡淡的,很像银耳西瓜粥,模样煞是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洛一水吓了一跳。阿弥陀佛,千万不能被校园小报记者知道,否则这色狼的罪名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了。
“还是——”所谓好男不跟女斗,他清了清嗓音,准备拒绝。
“别客气。”秦鸣悦已顺手拿起旁边车架里的一个篮球起来,“我保证不会让你输得太难看。”
“我输?”洛一水粗了脖子,蔑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好,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技术。”
“好啊,我拭目以待。”秦鸣悦开始运球。
“你放马过来,我不会手下留情。”洛一水半蹲着身子,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表情严肃,撂下话来。
秦鸣悦低低笑起来,“洛一水,你现在这个样子,很man呢。”
洛一水的左脚尖“不小心”踩到自己的右脚背。
“你——”他正想控诉她又来这一套,却见她坏坏一笑,左脚滑出一大步,身子瞬间矮了一大截,右脚使力,出其不意地从他的胳膊下冲了过去。
洛一水恼恨,转过身去,几大步跟上行进的秦鸣悦,单手便要去夺球。
岂料她止步,侧身左转,反贴着他的背部移到另一侧。
洛一水暗惊她的训练有素,右手伸挡。
她双脚点地,似乎准备投篮。
洛一水跳起来封挡。
——这么远?
短短一瞬,洛一水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果不其然,她狡黠地冲他笑,居然收回了手,又向前奔去。
居然使诈!
脚跟触地,他转身,见这一秒之内,她冲出了数步,已到了罚球线内,瞅准了时机,而且大概自认是能力范围所及,已扬手起来。
幸赖男女体力终归有别,洛一水也及时追到她的身后,在她起跳的一刻,也跳起来与她夺球——
无可避免的肢体接触,洛一水强势地从秦鸣悦手中夺回了球。
前者稳稳落地,后者被撞翻在地。
洛一水护球准备上篮,却惊异地发觉秦鸣悦没有阻拦。
他下意识地望过去,但见秦鸣悦坐在地上,左手抱着右臂,表情有些痛苦。
他迟疑地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篮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丢了球,蹲下身来,“是我撞的吗?”
“你有多重?”秦鸣悦突然问他。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洛一水还是老实回答,“85公斤。”
“我56。”秦鸣悦答。
“哦。”洛一水愣愣的,觉得自己的思维一时有点短路。
“你会换算吧。”见他半天没反应,秦鸣悦好心提醒,“你被29斤的沙袋砸中过手臂吗?”
洛一水似乎有点明了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我撞伤你了?”
“谢天谢地你还有良心。”秦鸣悦翻白眼庆幸,“猜对了。”
“那你有没有怎么样?”他小小声问。
秦鸣悦试着抬了抬手,“好像是脱臼了。”
简单的大脑自动从竞争的界面退出,洛一水这才意识到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体力再怎样也不足以与他对抗。
他手忙脚乱地扶起秦鸣悦。
秦鸣悦吃痛地龇牙,拍他的手,“轻点。”
“对不起对不起……”他忙不迭地道歉,“我送你去校医院。”
“拜托。”秦鸣悦有想戳他脑门的冲动,“你不知道坐晚班的一般是实习医生吗?我可不要当试验品。”
天风的八卦不少,这条她自然没有漏听。
“那怎么办?”他傻愣愣地继续征求她的意见。
秦鸣悦斜眼睨洛一水。
洛一水也茫然地回望她。
相看两无言了片刻,秦鸣悦认输,“明洲不止天风有医院吧?”
于是乎,洛一水终于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抓了外套,搀扶着秦鸣悦向外走,出于那么一点点愧疚的心情,不太敢打量她的神情。
“记着关灯。”秦鸣悦说。
“哦。”洛一水点头,在经过墙边的时候摁下开关。
“锁门。”秦鸣悦又说。
“哦。”洛一水继续点头,拉下篮球馆的闸门。
“其实你这个人不错。”秦鸣悦评价。
“还好。”洛一水也很谦虚。
“明明已经抢了球去,但见我受伤,还是放弃了必胜的结局来关心我,某方面的品质很闪光呢。”秦鸣悦侃侃而谈。
“应该的应该的……”洛一水附和,受宠若惊于她的表扬。
“我想我们应该可以有发展的可能。”秦鸣悦很随和地说出这一句来。
“是呀是呀……”洛一水下意识地接口,待说了大约有十来个“是呀”之后,他突然愣住,反射性地抬起头来,眼底一抹惊恐状,“你说什么?”
耳鸣吧?幻听吧?最近因为流言蜚语导致压力太大了吧?
秦鸣悦仍旧气定神闲,娓娓道来:“考虑一下,做我男朋友吧。”
一条传闻在天风学院彻底引爆。
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晚,某同学刚巧目睹本校学生洛一水搀扶秦鸣悦出现在某医院,前者神色慌张,后者模样苦痛。经医生检查后进入观察诊断室,后情不详……离去时,秦鸣悦神态疲惫,洛一水表情不安……
时间人物事件不重要,主要的,是这条传闻模棱两可含混不清欲言又止当中带来的遐想空间。
撕啦——
“天风学院不是流言窝。风渐尔,身为风云人物,你难道没有义务去杜绝这种无聊的传闻吗?”
Hip-Hop Club练舞室里,某人挥舞着手中被撕成两半的校园小报,发狂地冲着风渐尔叫嚣。
“风云人物自然也是小报捧出来的。”风渐尔一句话端正了自己的立场,见洛一水似乎又准备大义灭亲的打算,他瞥了一眼依在舞台边的易琳舞,还是适当地提出了一点建议,“小舞,生活部是不是该牵头搞个作风整顿?”
易琳舞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捕风捉影是本校小报记者们的一贯作风——本性难移。”
“就这样?”洛一水瞪着面前两个人,见他们半天讨论不出一个结论,“就任由他们这么诽谤我,还有——秦鸣悦?”
严小希在一边插话:“我觉得有句话挺精辟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孙琪笑他,“得了吧,‘宽衣解带终不悔’的人,你还好意思教育别人?”
难得理会他们之间的打情骂俏,洛一水抖抖手中的碎报纸,冷哼:“我再忍再退,怕是私生子都被他们造出来了——得,也别找你们,我直接去砸老巢就是。”
他扔下手中肢解得差不多的东西,想了想,还不解恨,用力再踩上两脚,这才大步出门下楼去。
说来也巧,才绕过荷花池——
“号外号外啊,特大消息啊!校园新派美女秦鸣悦,篮球潜质帅哥洛一水,二人究竟有何纠葛,尽在其中,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喊得正起劲的家伙突然被人揪住了后领。
“干啥呢?”有点不满意被打断,激情叫卖的小弟转过头去,正要发火,却被来人恶狠狠的目光给逼退了回去。
乖乖隆冬地,面前的不正是传说中的男主角?
“嗯——”小弟有点傻眼,不知该如何接上话来,只得愣愣地递出一份报纸,“大哥你看号外不?”
“我看你个头!”洛一水怒不可遏地一把夺过所有的报纸来扔进荷花池水中。
小弟心疼地见珍贵资料付诸东流,下一刻,被洛一水钳住手腕,喝道:“走!”
“去哪儿?”小弟很虚心地问。
洛一水就势踢了他一脚,言简意赅——
“垃圾传闻的出产地,爷爷我要单挑你们的老大!”
正文 第六章 好事成双
东走西转到了基础教学楼,上了电梯到最顶层,洛一水押着人一脸黑煞模样,杀气腾腾,往来的学生无不退避三舍为他让出一条无阻大道。
“到、到了。”早已被拎得七晕八素的小弟有气无力地指指前方的大门。
洛一水很潇洒地向左撒手,只听某人撞墙后的痛苦呻吟。
洛一水推门而入。
眼前繁忙的景象不亚于正式的大牌报社。
“我说——”
洛一水拍面前经过的人,恶狠狠地开口。
“啊,要爆料请稍等。”话还未说完别人截堵,“我正要送稿。”
就这么撇下他翩然而去。
洛一水张着嘴,手还维持着半空点人的姿态。
“同学你有什么事?”下一刻,轮到有人点他。洛一水回头,身后一个眼镜男微笑看他,“啊,我知道了,是体育系的,还要多少?”
“什么多少?”洛一水相当迷茫地问他。
眼镜男托托眼镜,也很讶然,“不是说这期的小报不够吗?”
“不够你个飞机呀!”洛一水怒从心中起,一拳出手,直接揍得对方倒了下去。
四周一片哗然。
“干什么!”
最靠里的一间房门打开,有个卷发女生探出头来,“八卦就是金钱,有时间还不快给我找新闻去!”
言罢,她准备甩门,不想有只胳膊挡住了门,有人顺势挤了进来。
“你是老大?”洛一水打量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干练的女生。
“你叫我?”女生睨他一眼,重新坐回电脑前,十指噼啪,“我很忙,一个小时候后或许可以给你三分钟。”
洛一水被她说得一愣一愣,恍然记得他是来算账的,怎么教训人还要预约的吗?
“那个报纸——”他考虑了一下下,鉴于对方是个女生,他决定还是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能不能不要写得太离谱?”
“废话,不离谱有读者吗?不离谱有销量吗?不离谱能适应市场吗?”女生哗啦啦地一顿教训,而后,终于停下敲字的动作,“再说了,关你什么事?”
洛一水很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
“麻烦让让。”
身后有人说话,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往旁边靠的时候偏头一看,竟是秦鸣悦。
她也是为八卦的事到这里来的?
对于接二连三的不速之客,女生显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她起身,双手撑着书桌,“你又是谁?”
问话的对象,是秦鸣悦。
“我嘛——”秦鸣悦微笑地款款走上前去,一直挨到书桌的边缘,与对面的女生隔着一个桌面的距离,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啪啪”冲着对方就是两耳刮子。
女生傻了,洛一水也傻了。
“你你你……”女生捂着脸,指着秦鸣悦,嘴唇颤动了半天,“你居然打我?”
秦鸣悦甩甩手,姿势很优雅,“不知道我是谁,还敢乱发消息,不是吃饱了撑着找打是什么?”她看了一眼洛一水,“喏,还有他,不就是小报上写的那个,你也认不出来?就这眼力,你还找销量读者和市场,省省吧,丢人现眼。”
她娓娓道来,口气很闲适,明明是骂人的话,偏又说得相当在理。
无端被打,女生显然气不过,据理力争:“谁说我们乱发消息?那天晚上我可是亲眼见了你们两个进医院的……”
“是吗?”秦鸣悦不客气地打断她,嘴角上翘,隐隐有了讥讽的笑意,“你看见的?”
女生自以为抓到了把柄占了上风,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当然。”
一份报纸哗啦砸在她脸上,又掉下来。
“那可得恭喜你了。”秦鸣悦翻开桌面上的报纸,指着头版头条,偏着脑袋瞅过去,“啊,洛一水,真是我们呢。”
洛一水想,这个时候她把自己拖下水去干什么?
“你看得好仔细哦。”她挑起眉,对女生开口,说得干脆直接,“这份小报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我珠胎暗结嘛。”
洛一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狂咳不止。
不想她把隐讳的内容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女生愣了一下,没说话。
“那我应该是去妇产科了。”秦鸣悦食指点唇,仿佛在仔细回忆,“洛一水,你记得那天晚上是哪位医生给我看的?”
洛一水流汗不止,实在经受不住她这么悚动的玩笑。
“啊,我想到了。”秦鸣悦愉快地拍手,话锋一转,眼中一抹凛冽,视线重新回到女生身上,热情地伸出双手与她交握,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一个医生呢。”
“你说什么?”女生显然被骇住,努力想抽出手来,没有成功。
“不是吗?”秦鸣悦眯着眼,“我看妇产科,你既然能‘亲眼’看见我,不也在一个地方。唉,说起来,你比我更可怜,都没男朋友陪。我在思考,如果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好的新闻价值?”
“你撒谎!”女生涨红了脸,高声叫出来。
“彼此彼此。”秦鸣悦的口气冷了下去,“损人的招数,我不比你少。”
说这话的同时,她很不客气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电脑显示器。
哐啷啷之声,显示器很快变成一摊破铜烂铁。
她望了一眼惊恐的女生,“嗯,其实,我平时都是很努力地在压抑自己的暴力倾向,但你也知道,最近受到的刺激不少,要是真干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我明白了,明白了……”女生挤出难看的笑容,小心地退后了一些。
从洛一水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整个背部已贴上了墙。
“那这个——”秦鸣悦低眼看桌上的报纸。
女生迅速道:“我马上叫人销毁,一张不留。”
“啊,那真是麻烦你了。”秦鸣悦开心的笑容中有点小小的抱歉,怎么看,都跟刚才的冷面判若两人。
“不客气不客气……”女生笑得很僵硬。
“那——打搅你了。”秦鸣悦道,转过身,直直走到门边,旋转把手,走了出去。
女生面色苍白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门又再次被推开,秦鸣悦天使般的容颜又出现在面前。
女生瞬间又紧张起来。
“对不起。”秦鸣悦伸手勾住还呆呆站在门边的洛一水的胳膊,就势往外一拉,“我忘记带自己的男朋友走了。”
秦鸣悦拿着牙签叉了一块炒土豆,回头看一直跟在后面很久了的洛一水,她举起牙签,“要不要?”
洛一水摇了摇头。
秦鸣悦干脆停下脚步,等他走到面前来。
“是不是觉得我很狠?”她指刚才的事。
洛一水想了想,“有一点。”
“老好人。”秦鸣悦白了他一眼,“你本来也是去算账的吧。”
话说她刚走到门前,就见有人勾拳打人了。私心下,有点同情那个挺单薄的眼镜兄,不知道鼻梁断了没有?
洛一水一时语塞:“可她是女孩子……”
“对呀。”秦鸣悦将土豆放入嘴里,有点口齿不清,“所以我出手是很合适的,不至于有人说你欺负人。”
洛一水挠了挠头,“我以为你不会打人的。”
他望着穿得很淑女的秦鸣悦,长长的直发小小的脸,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相书上都说这样的女子一般都是温柔似水柔情万千。
“是呀是呀……”秦鸣悦笑着点头,“我是很狐媚的专门以勾引人为生的。”
“喂,你可不可以不提这个?”洛一水不满地叫,敢情她老是将这个记在心上的?
“不可以。”秦鸣悦很不合作,“我可是那种有人得罪我就会记着一辈子的人,你今天不是见识了?”
洛一水愣了一下,“那你还、还——”
秦鸣悦认真研究他的表情,“啊,是不是对我的小提议有点心动了?”
见他张了张嘴又要说话,她先他一步开口抢了话头:“得,别说要考虑,很伤自尊的。”
“总得给我选择的余地吧。”洛一水没好气地说。
“没有。”秦鸣悦吐吐舌头,很俏皮的样子。
“你——”洛一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那这样好了。”秦鸣悦眼珠子转了转,“下周一雷雨话剧社的新剧公演,你来看,到时候给我答案,很公平了吧。”
听上去不错,不过他总觉得秦鸣悦这么轻易让步,似乎有点非同寻常。
“不说了,我可是请了假出来办事的,得回去上课了。”秦鸣悦不由分说地将炒土豆连盒子一起塞到洛一水的手中,“别忘了,周一啊。”
她匆匆撂下这句话,就这么跑掉了。
剩下洛一水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秦鸣悦越跑越远的背影——
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呢?美丽活泼,热情大胆,还有几分泼辣精明……
当她的男朋友,恐怕会很棘手……
“同学,哪里买的?”
问话声从旁出来,洛一水茫然地回神,但见一对情侣打扮的人停在自己面前,女孩子指着自己的手。
他低头看去,见手中还捧着热气尚未消退的零食。
依他这等身量手捧女孩子喜欢吃的零嘴失神眺望的模样,一定不怎么入流吧?
尴尬,无语,默然中……
能在重金属音乐摇滚之下也能安然入睡的洛一水终于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二十五次连加四十次叹息之后,他被一帮室友操着扫帚赶出了寝室。
理由是——
发情请外出解决。
于是乎,凌晨两点半,他一个人坐在露天球场吹冷风。
结果记起仿若已是秋天,穿条短裤出来的习惯已不应季。
抓头,揉乱了发,他抱着脑袋觉得一团混乱。
“好烦啊……”
他抬起头来,发泄性地对着月亮长啸。
“又出了什么事?”
低哑哑的声在背后无端响起,洛一水打了个激灵,半拧了身子回头望去。
一个背光的人影在铁丝围栏外面对着他站立,浑身上下紧巴巴的,还有什么东西从两条拽着围栏的胳膊上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哇呀呀!”洛一水的头发竖起来。
“一水弟弟,你在夜半歌声吗?”
来人在他惊悚的叫声中开口,沿着围栏从入口处走了进来。
洛一水止住尖叫:“萧波那?”
“嗯,是我。”萧波那点头。
“你——”洛一水瞅他好像是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模样,“游泳了?”
萧波那笑得很勉强,“是呀……”
有人会穿得整整齐齐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兴起游泳的雅兴吗?
洛一水怀疑。
“别说我了。”萧波那摘下挂在自己耳朵上的水中杂物扔到一边,顺势坐在洛一水身边,好奇地打量他,“很忧郁很花样的感觉……”
洛一水将萧波那的脸推开,“麻烦不要用这么韩风的词语来形容我。”
“可真的有那么一点……”见洛一水的目光又杀过来,萧波那交叉食指封住自己的嘴。
噤声了半天,见洛一水不搭理他,萧波那天生大嘴巴的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又受气了?”
洛一水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萧波那惊呼:“莫非又是因为女人……”
洛一水叹了一口气。
萧波那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拍拍洛一水的肩膀,“老实说,一水弟弟,我觉得新时代的女孩子很不好惹。”
心有戚戚焉深有感触的样子。
洛一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萧波那吓了一跳,“干吗?”
不会是刺激过深准备拿他开刀吧?
“萧波那——”洛一水望着他,“你有被女生追求过吗?”
萧波那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一水弟弟,你是故意的吧?知道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所以才讽刺我。”
眼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红眼很委屈,洛一水有点手忙脚乱,“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突然——我自己有点小问题——哎,也不是……”
萧波那的眼睛亮闪闪,八卦起来,“这么说来,是有女生追你,你答应没有?”
洛一水摇头,“还没,不过她说下周一给她答复。”
“你这么烦,是不喜欢?”萧波那问。
“也不是。”洛一水仔细地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
“那不就结了。”萧波那拍手,“你都没迅速撇清关系,可见还是有那么点意思。”
洛一水皱了皱眉,“是这样吗?”
“当然。”萧波那起身,双手摆在胸前作翻掏状,“没来得及是吧?那是你还没有将心底火热的感情释放出来。一水弟弟,这么个好事在天风学院可不多见,千万不要让机会稍纵即逝。大学时代不来段轰轰烈烈的恋爱会遗憾终生——对了,那女生不会很丑吧?”
洛一水仔细回想秦鸣悦的样貌,想起负手踮脚冲他吐舌头的可爱模样,脸上的热气有点泛滥,“嗯,不会。”
“那就好。放心接受,要真觉得忍受不了,哥们咱就是你的坚强后盾。”萧波那拍着胸口作承诺,跳上台阶旁的一块石头,摇摇晃晃顾及身体平衡的同时才记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忘记问洛一水,“到底是谁呀?”
洛一水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报出了名字:“秦鸣悦。”
萧波那从石头上栽了下来。
雷雨话剧社的小礼堂门口贴着醒目的海报——
上方几个大字标明剧目:“折翼天使”。
标题下面,配合着一张秦鸣悦放大的剧照。
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简直可以用迷醉人心来形容。
她果真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演什么像什么。
“快点呀,没座了。”
被后面挤过来的人撞了一下,萧波那回头狠狠瞪了人家一眼,拽着洛一水横冲直撞地奔进去,直杀前排,眼尖地瞅到两个空座,屁股一落就要坐下去。
“对不起,这是贵宾席。”旁边有人客气地提醒。
萧波那厚脸皮地回敬人家:“贵宾嘛,我们也是。”
一声轻笑,洛一水抬头望去,见了一抹款款而至眼前的身影。
萧波那眼前一亮,“啊,琳姐!”
易琳舞对一边维持秩序的社团人员开口:“行了,我来就好。”
她望着稍显局促的洛一水和兴高采烈的萧波那,“你们也来看戏?”
“是呀。”说起这个萧波那再度兴奋起来,“琳姐你知不知道,一水弟弟他跟——呜!”
他刚伸手指洛一水,却被洛一水狠狠捂住了嘴。
“我明白了。”易琳舞点头,“不能说的秘密。”
洛一水狠狠瞥了一眼萧波那,这才松开手,对易琳舞开口:“是秦鸣悦请我来的。”
注意,是请哦。所以他是应邀而来,绝对跟后面那帮恶狼般的男生们不一样。
“这样啊。”易琳舞微笑着,转向萧波那,“那你呢?”
“我?”萧波那很傻冒地回答她,“跟来的。”
“那就没办法了。”易琳舞勾勾手指示意萧波那起来,“抱歉,你不能坐贵宾席。”
萧波那一声哀嚎。
“我叫人在后面给你留了位,过去吧。”纤纤玉指指点方向。
可恨风云人物是不能得罪的呀……
萧波那垂头丧气地站起来,赶往指定目的地。
洛一水有点紧张起来,当萧波那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开口:“喂!”
萧波那半弯着腰,“我是陪你来的没错,但兄弟,人家不给我机会呀。没办法了,你自己看着随机应变吧。”
说完,很不够义气地撒手而去。
身边的位置已换人坐下。
灯光突然熄灭,一片黑暗,随后,点点白色莹光在舞台正中升起。
洁白的雪一朵朵飘落而下,随后,一身白纱头顶花环的秦鸣悦乘坐着云彩自天空徐徐降下。
小礼堂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化为一道道声浪,刺激着洛一水的耳膜。
光,渐渐亮了起来。
秦鸣悦已降落到舞台正中,她从云朵中起身,裸足点地,慢慢走上前来。
淡淡的白光照射在她的面颊,白瓷一般的晶莹剔透,与披落在肩头的大波浪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洛一水听到四面八方而来的惊赞叹息。
秦鸣悦缓缓抬起头来,张开双手,一双洁白的羽翼赫然从她身后夺目而出——
“父说我是天使,我的博爱是因为要将真诚奉献给人间万物。若降世,则要做到对众生平等,若违背誓言,便会折翼永堕人间,万劫不复……”
她低缓地娓娓道来,没有任何笑容,仿若不知情感,可字里行间中却隐藏着淡淡忧伤。
“很有感染力,不是吗?”
洛一水偏头看坐在旁边的易琳舞。
易琳舞转而对他微笑,“好好看吧,她可是一个能将演戏发挥到极致的人才。”
洛一水觉得她的笑容中隐隐透出一点神秘。
剧情发展,大概讲述的是这位天使化身为一名少女,帮助一位向上帝祈祷的男孩慢慢成长。男孩不知天使的身份,在岁月中不断坚强奋发,也爱上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天使对男孩动了真情,宁愿冒着折翼的风险与之长相厮守。随着男女主角的表演,剧情进入高潮——
背叛了誓言的天使遭到了上帝的惩罚,那一幕真是精彩。
天使站在高楼的顶台,背后巨大的羽翼缓缓在风中挥动。
“孩子,你还可以选择。”
“不,父,我已没有选择。”
“人的贪婪,不可能因为你的独爱而满足。”
“我会满足,只因为他爱我。”
天使匍匐在地,仰面向着天空中柔柔的白光虔诚而又倔强地回答。
白光隐去,天火而降。
火焰来势凶猛,却焚烧缓慢,笼罩着那令人惊叹窒息的羽翅,一点点吞噬着,似要尽情将其折磨。
羽翼颤抖着,天使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中显得那么地无助而又坚强。
演得太逼真,好多的人沉浸下去,有了些些的啜泣。
漫长的折磨,羽翅化为灰烬,黑焦的羽络纷纷坠地。
筋疲力尽的天使——哦,不,只能算是一个普通女孩了——回头,目睹的却是男孩惊骇扭曲的容颜。
女孩露出疲惫的笑容,冲男孩伸出手去——
男孩却惊恐地退去,望着她,声嘶力竭地吼出声来:“走开,你是个什么东西!”
女孩愕然,随后,美丽的眸子慢慢蓄满了泪水。
男孩不再看她一眼,折身奔下楼道,狂奔的脚步中,还听见他似乎在吼叫给别人听:“怪物,上面有怪物!”
两行清泪,沿着女孩的眼角缓缓滑落下来。她转过身,双手交叠在胸前,低声呢喃:“全能的父,你果真猜对了。也活该,我万劫不复……”
当所有的人还被她悲怆的语调所感染得无法自已的时候,但见她身子突然向前,俯身跃下了天台——
台下一片哗然骚动。
洛一水惊骇地望着秦鸣悦从舞台顶端跳下来,方向还是倾斜对着这边的。
哇塞,太逼真了,吓得他心惊肉跳。
他下意识地站起来,奔前几步伸出手就要去接——
刷刷刷,不知何方而来的探照灯昏眩了他的眼睛。
四周突然又安静下来。
很诡异呀——洛一水悄悄睁开眼,抬头,可巧抵住了某人的额头。
秦鸣悦的身子悬空吊在他的正前方,黑发披散下来,覆盖了两人的大半面孔,扑闪的睫毛下犹带泪光的眼,此刻含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样的笑,他太熟悉了。
洛一水觉得自己的面皮大概在抽筋,“你在搞什么鬼?”
柔和舒缓的音乐突然响起来。
秦鸣悦轻启唇齿,配合着音调开口——
“天使没有心,而我有;天使不会流泪,而我会;天使不懂得心痛心碎,而我懂。可为什么,我放弃了所有,得到的却是背叛与伤害?或许,人的贪婪无足,我奢求的,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所以,请不要伤害一个深爱你的女孩,因为,她已没有飞向天堂的翅膀。”
言罢,她在洛一水额上烙下滚烫的一吻。
洛一水觉得自己的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柔柔一动。
音乐乍停,舞台上的幕布缓缓降了下来。
“好浪漫啊!”
终于有人欢呼起来。
接着,热烈的掌声剧响,叫好声久久不绝。
秦鸣悦缓缓降落至僵硬成石头的洛一水怀中,她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甜甜一笑,“如此,你要拒绝我吗?”
洛一水僵硬地搂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不敢动弹,迟缓地扭过脖子看易琳舞。
易琳舞竖起大拇指,“祝贺”他被设计,“友情出演得不错。”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已连着秦鸣悦被人簇拥至舞台上,被一阵一阵的闪光弄得头晕目眩。
秦鸣悦气定神闲地赖在他怀中,摆出各种造型,敬业地任大家拍个够。
“我说——”吵吵闹闹中,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费劲开口,却换来秦鸣悦更加热烈的拥抱。
四下一片啧啧声,嫉妒居多。
“大庭广众之下,我俩的事就这么定了。”她豪爽地宣布。
“为什么?”他在众人的围困中呼吸困难。
“都说了没翅膀回天堂了呀。”她笑得甜腻腻的,“谁叫天使爱上了你?”
正文 第七章 不识泰山
他居然恋爱了,洛一水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你小子哪来那么好的命啊?”
前脚才踏进篮球馆,他就遭到原际阳的熊抱攻击。
由原际阳对着他的背猛拍下狠手的力度,洛一水判断,他的恋情,不但受关注而且轰动效应还很显著。
“外形漂亮人又聪明,身材超好又会演戏,最重要的,是她追,她追你耶……”原际阳的唾沫星子不断飞溅在洛一水的脸上,口气全是嫉妒,“老实说,她为什么会选你的?”
洛一水推他一把,头一偏,“你为什么不问她去?”
远处角落,秦鸣悦正化身为小工,非常勤奋地在打扫着卫生,见洛一水进来,她站定,扬手笑得好生开心——
“嗨,一水!”
光芒四射的热力,惹来更多艳羡的视线包围洛一水。
洛一水觉得压力倍增。
“你迟到了。”涂力文出现在原际阳的身后。
“对不起。”洛一水道歉,“睡过头了。”
原际阳小声嘀咕:“我看你是幸福过头做美梦去了……”
洛一水不甘示弱地顶回去:“总比你没梦可做强得多。”
“够了!”涂力文制止两人的针锋相对,大手一挥就将他们给扔进球场去,“发什么疯,都给我训练去!”
洛一水白了原际阳一眼,一转身,不期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他缩回脖子,“教练好。”
同时很小心地低头看自己今天的装束。
很正常,没有失礼的地方。
可为什么黄教练看上去表情黑黑活像他抢了几百万的样子?
“听说你昨天很出风头?”
“有一点吧。”洛一水挠头,事实上,因为秦鸣悦的关系,他算得上是风光无限。
“听说你还亲了她?”黄于初的面孔更加清楚。
“呃——”有点不适应跟一个中年男人贴得这么近,洛一水后退一步,“是她亲我。”
不是错觉,他清楚看到教练额头又添几条黑线。
黄于初抚额,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语气有几分崩溃。
“黄教练,你没事吧?”洛一水偏头,小心翼翼地问他。
“我没事。”黄于初放下手来,开始盯洛一水。
一秒,两秒……
十秒后——
“你交过女朋友吗?”黄于初突然问他。
“啊?”洛一水瞠目结舌。
“我是说——算了。”黄于初放弃,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反正我的话也起不到什么实质效果……”
他摇头,转身走开,加入那方正在做传球练习的队员中作指导。
留下莫名其妙的洛一水站在原地发呆。
训练中途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很自觉地将洛一水甩单。
洛一水拿毛巾擦汗。
“给!”
旁边有人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谢谢。”他接过,咕噜噜地灌下了数口,回头看立在身后的人,“今天没课?”
“有啊。”秦鸣悦点头,跨过长凳向前坐在他身边,“要是点名,我让程晶她们给我答到。”
“你逃课?”洛一水的眉拧了起来。
秦鸣悦格格笑起来,指尖去抚他的眉睫。
洛一水尴尬地看了一眼那边聚成一团当看客的队友。
“觉得没意义的东西,我才不去呢。”秦鸣悦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浪费时间。”
“那什么才有意义?”洛一水忍不住反问她。
“你呀。”秦鸣悦睨他一眼,起身学他做了一个扣篮的姿势,“真酷!”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夸奖他,洛一水觉得自己的脸瞬间星火燎原起来。
有人在起哄。
他咳了咳,狠狠瞪那个带头的原际阳。
“喂!”秦鸣悦捅捅他,“黄教练刚才跟你说什么呢?”
经她提醒,洛一水回忆黄于初奇怪的言行:“他在问我俩的事。”
“哦?”秦鸣悦好像很感兴趣,“你怎么说?”
洛一水不答话,提起矿泉水瓶又是一阵猛灌。
“耶,不说,真没意思。”秦鸣悦糗他,清清嗓音,“是问我俩有没有亲密举止吧?”
洛一水猛地喷出含在口中的水。
“你怎么知道?”他瞪圆眼问她。
秦鸣悦拍拍脸,以很闲散的语气开口:“中年大叔嘛,正处于转型期,难免想法会多些,我用猜的也知道啊。”
言罢,她还冲正前方挤了挤眼。
洛一水顺着看过去,见黄于初站在那边,眼神是绝对的“虎视眈眈”。
中年大叔呀……
他突然想起日本漫画中经常出现的那种猥琐追踪高中女孩的中年男子形象。
他的头脑中难免开始冒出古怪的想法。
虽然黄教练的气质上佳,嗯嗯,转型期——莫非他对秦鸣悦也有不良的想法?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觉得很恶心,而且发现很不喜欢秦鸣悦被其他的男子偷窥。
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啊,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绝对不可轻视。
他这么在心里默默找出理由。
于是乎,眼神不客气地也聚焦以杀气回敬黄于初。
同时,不避嫌地伸出一手环过秦鸣悦的肩,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显然黄于初被刺激到了。
他吹哨,中气十足地冲七七八八或蹲或站的队员们喝道:“休息完毕,继续集训!”
其他的人莫名被株连,十分钟休息时间不到,哀嚎声四起。
洛一水将秦鸣悦送到宿舍楼前。
秦鸣悦快乐地牵着洛一水的手,抬头冲三楼大叫:“姐妹们,我回来了!”
一方的阳台上刷刷刷地出现并列的三个头,同时挥舞着手跟楼下的他们打招呼:“欢迎啊,室公!”
洛一水听不大明白,只好虚心向在旁捂嘴偷乐的秦鸣悦请教:“什么叫室公?”
“因为我是室长啊。”秦鸣悦将他手中的书包接过来,“你是我男朋友,所以就叫室公。”
这么新鲜的叫法,洛一水总算了解,同时也窘迫地发觉更多的头从密密麻麻的阳台上探出来,呼声伴着笑声飞扬——
“室公你好!”
由此判定,秦鸣悦的人缘果真很好。
“厚脸皮一点好不好?”秦鸣悦扯他的面皮,疼得他咧嘴,“被这么多女生齐喊,多有面子的事!”
洛一水在她的攻击下挤出笑容,“我尽量。”
“哼!”秦鸣悦改拍他的脸,“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多男生梦寐以求的待遇。”
洛一水脑中自动幻化出萧波那——呃,还是不要想了。
“我上去了。”秦鸣悦松开他的手。
“等等!”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她,“以后离黄于初远点。”
秦鸣悦难得地愣住,“为什么?”
洛一水表情严肃,“他对你有企图?”
秦鸣悦喷笑,“他对我有企图?”
见她不相信自己,洛一水急了,“他过分关心你呐,还有对我像仇敌一样。”末了,还加一句,“你最好小心一些,现在的中年男人很复杂的。”
“看来你是真关心我。”秦鸣悦点头,“那我会注意的,不过你也要保护我呀。”
“那是当然。”洛一水自然而然地冒出这一句来。
拜托,也太认真了,害得她憋笑憋得很辛苦,“还有吗?”
“嗯,还有——”说到这个,洛一水有点忸怩起来,声音也低下去,“我想问问,你明天、明天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去看电影……”
老大和原际阳对他耳提面命,追女孩子是不能太被动的,特别是他这种一开始就被压得死死的,反客为主方能彰显男儿本色。
秦鸣悦费力地支起耳朵来,“麻烦大点声,我听不见。”
洛一水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电影!”
这次的吼声连宿舍的值班阿姨都被震出来了。
还没等秦鸣悦出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已传了过来——
“好啊好啊……”
“听说最近的《宝贝计划》不错耶……”
“可不可以随带捎上几个……”
“票价不贵的,五人以上就可以打折,我有卡的……”
秦鸣悦同情地看头已垂到胸前的洛一水,“你都听到了。”
洛一水继续埋头。
“我明天找你,或者你明天找我。”她简明扼要,防止洛一水继续在一群女生的口水围攻中被淹死,“走啦。”
洛一水就像是百米比赛得到了发令枪指示一般跑得飞快,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当夜,熄灯之后,334寝室里的“卧谈会”正式开始,热烈的讨论声不绝——
“鸣悦你好幸福,这么快就恋爱了。”程晶很向往地发出感慨。
“就是,而且室公看起来很害羞呐。”西西也加入讨论阵营当中。
“我觉得他会是个好男朋友的。”最为含蓄的粉儿在作最为长远的思考,“嗯,也许还是好丈夫,好爸爸。”
“真的吗?”程晶双手交握,声情并茂,“如果我爱一个男人又不能与他长相厮守,那么,一定要为他生一个孩子。即使他不知道,我也要将孩子抚养长大,当作爱的回忆和纪念。”
西西嗤之以鼻,讥诮出声:“如果爱我又不能和我在一起,还生孩子干吗?拖着一个纪念品,当你在客串《妈妈再爱我一次》呀?切!”
此言一出,即刻被程晶和粉儿批斗,活像“文革”重现,要当场将她打成右派。好不容易找到一抹空档,她挣扎着寻找秦鸣悦的声援:“亲爱的室长大人,狄仁杰断案,包龙图伸冤,你明察秋毫,倒是说句话主持公道呀!”
声音凄凄惨惨,功底可见一斑。
黑暗中,秦鸣悦的声音柔柔:“要是我爱一个男人又不能和他在一起——
“怎样?”寝室的姐妹们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屏息问秦鸣悦。
“哼哼……”冷笑声起,“我就要他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之前的七嘴八舌瞬间停止,唯有抽气声此起彼伏。
沉默,再沉默,无人喝彩之后,只有明显作假的鼾声此起彼伏。
那一晚,好梦正酣的洛一水莫名其妙地作垂直运动从上铺跌落至地板,很是邪门。
洛一水站在教室外面等秦鸣悦下课。
路过的同学时不时地望他一眼,而后窃笑着离开。
一戏成名,拜秦鸣悦所赐,他的知名度应该不会低到哪里去。
类似的情况多了,洛一水似乎也麻木起来,权当没看见一般。
教室里开始有了动静,他探头朝里瞅,差点撞上一个女生圆圆的脸。
好大的饼子脸——他心里想,脚下忙忙退开。
岂料女生却百无禁忌地回首高呼:“秦鸣悦,找你呐!”
内中一阵骚动,洛一水心下有不好的感觉,下一刻,就见秦鸣悦跑出来,未说一句,挽了他的胳膊就一路狂奔。
他不明就里,由她拖着跌跌撞撞直到教学楼出口才停下来。
“好险。”秦鸣悦回头望了一眼,这才捂着胸口长吁一口气,拍拍洛一水,“我救了你呢,知不知道?”
洛一水傻傻地看她红扑扑的脸。
“笨蛋!”秦鸣悦格格地笑,“否则你还不被一群人给生吞活剥了?”
洛一水默然,很难想象一群女生围攻自己的场面。
秦鸣悦自顾将手中的书本递过去,打开随身的跨包,拎出一双跑鞋来,蹲下来换上,“还有多久?”
她问的是校际篮球比赛初赛。
“下个月吧。”洛一水答,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黄教练说的。”
秦鸣悦埋头不察,“那可得加紧了——确定位置了吗?”
“小前锋吧。”洛一水答,扶她起来。
秦鸣悦侧身,手插入他的臂弯中,头也顺势靠在他的肩头。
一股清清凉凉的薄荷味道。
洛一水的肩头不自觉地垮下去一点点。
秦鸣悦偷笑,佯装不知,更加恶劣地将身子再朝他紧靠了一些。
不出所料,某人咕哝着发出语焉不详的喉音。
前方有道人影闯入眼帘——
“黄教练!”
她叫,同时硬拉着洛一水迎上前去。
黄于初眼看着一对连体婴朝他走过来。
“真巧啊!”秦鸣悦笑嘻嘻的没有一点自觉样,“我们也要去篮球馆,黄教练,一起吧?”她用力拉了拉了洛一水,“洛一水,你说好不好?”
洛一水哼哼,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随便。”
正在想为什么会这么衰,谁料有什么突然横插入他与秦鸣悦之间。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是黄于初劈手将秦鸣悦拉了过去。
他愣了数秒,视线从自己空荡荡的臂弯直到黄于初拽着秦鸣悦的手。
“还是收敛一点。”黄于初开口了。
噌噌噌火气上来,洛一水彻底爆发,不等黄于初有机会说出下一句,他一个无影手“啪”地拍开黄于初的手。
瞬间乾坤大挪移,秦鸣悦又被自己安安稳稳地牵回手中。
“收敛你个头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对秦鸣悦露出那么苦口婆心的模样干什么?
“洛一水,这是你对教练的态度?”黄于初瞪他,“还有,你说脏话!”
秦鸣悦在背后拉了拉洛一水的T恤下摆。
“少摆教练架子压我!”可惜洛一水也正在爆发,没有察觉到她的暗示,“教练也只是教球,其他的事,少来掺和!”
“你说我掺和?”黄于初朝前跨出一步。
眼见情势不对,秦鸣悦挡在洛一水身前,“黄教练——”
“悦儿,你让开!”
洛一水耳尖,当即黑下脸来,“你叫她什么?”
可怕的中年大叔,这么亲热的称呼,还敢说他没有想法?
岂料黄于初根本不甩他,“我喜欢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洛一水觉得热血霍霍冲上来。
“洛一水——”秦鸣悦转过身来面对他,试图要说什么。
“你让开!”
洛一水大手一挥,将她扫到一边,决定今天非要将新仇旧恨一并解决。
见洛一水的举动,黄于初不乐意了,眼中出现了可以叫做“心疼”的东西,“你凭什么挥她!”
“你恶不恶心?”黄于初看秦鸣悦的眼神令洛一水感觉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斯伯丁篮球,“年纪一大把了还思想龌龊,我看该收敛的应该是你才对。”
“我思想龌龊?”黄于初反手指自己,大概已被气到不行。
“我告诉你——”洛一水慷慨激昂地准备继续说下去,感觉衣摆又被拽了一下,他瞅一眼秦鸣悦,“别怕,就算他今后给我小鞋穿,我也要彻底打击恶势力。”
吼声太大吧,更何况主角是新近出炉的火爆校园的情侣,引来了不少学生围观。
秦鸣悦几乎要背过气去。
“我告诉你。”洛一水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劲,单臂一展搂过秦鸣悦,“她现在是我女朋友,虽然当初是她追我——”脚背被狠狠地践踏,他面不改色,很沉着地继续说下去,“但是,我现在也开始喜欢她了,非常喜欢。你要打她的主意,一个字——休想!”
人群默然,过了一会儿,有人纳闷地发问:“好像是两个字吧。”
“烦!”洛一水没好气地回声,“你当是超现实主义不就行了。”
“可超现实主义应该是——哇呀!”
洛一水将手中的书包砸了出去,正中目标。
解决掉障碍物,他挠挠头,“我说到哪里了?”
旁边有人为他继续:“打她的主意。”
“哦,对。”洛一水点头,突然低头狠狠吻了一下秦鸣悦的脸,而后示威性地睨黄于初,“所以,你没机会了。”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呼哨声。
“谢谢,谢谢!”洛一水得意地致敬。
秦鸣悦的心情可不像他一样的好,她有预感,暴风雨一定会马上来临。
“悦儿!”黄于初一声怒喝。
果然——秦鸣悦叹了一口气,玩笑开得太大了。
“你过来!”黄于初充分发挥教练的金嗓子,“立刻!马上!”
洛一水觉得好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她?”
黄于初也不理他,直接拉秦鸣悦的手。
好啊,光天化日之下,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啊?
洛一水不敢示弱,拉住秦鸣悦的另一只手。
“放手!”黄于初瞪洛一水。
“不放!”洛一水回瞪。
“你这死小子!”黄于初开始咬牙切齿。
“你这中年大叔!”洛一水凶神恶煞。
“洛一水——”秦鸣悦出声。
“秦鸣悦,你告诉他,你喜欢的是我。”洛一水拼死要争得名分。
秦鸣悦无奈地转头看黄于初,“黄教练——”
“悦儿,我告诉你,你再跟他胡搅蛮缠,就别怪我翻脸。”黄于初施以威胁,心中一口气依旧咽不下去。
想他玉树临风半辈子,洛一水这个睁眼瞎居然将自己形容为龌龊的中年大叔……
真是气死他了,赶回去,他一定要——
“啊呀!”
一声呼叫,围观众人眼前一花,但见一人被另一人飞脚踢出去,异常狼狈地四脚朝天仰面着地。
咳咳……灰尘好大。
“翻脸就翻脸,Who怕Who?”洛一水缓缓收回脚,拍了拍裤脚,很时尚地冒出一句经典台词。
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也得看看修行。
他满意地看倒地不起的黄于初,这才瞅身边目瞪口呆捂着嘴的秦鸣悦,得意地开口:“怎么样,很帅吧?”
“完蛋!”震惊中的秦鸣悦回过神来,甩开他握着自己的手,一个箭步冲上,目标是躺在地上的黄于初——
“爸!”
胜利的微笑化为僵硬,洛一水觉得自己的面皮开始抽搐。
嘎吱!
很刺耳的刹车声响,想来驾驶者的技术相当之烂……
大家心又有戚戚焉地抬眼望去——
但见一辆广本停住,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戴着太阳镜的笑脸——
“请问,篮球馆怎么走?我想找黄于初教练。”
大家的目光一致垂了下来。
得到了提示,太阳镜下的视线慢慢向下移,接着是一声惊呼——
“老公,你改教柔道了吗?”
齐齐的视线终于火烧火燎地投注给了洛一水。
洛一水汗颜,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就此消失在世界上。
正文 第八章 惺惺相惜
逞一时之快的洛一水已经当了鸵鸟两天。
“如果你再不去训练,你会死。”涂力文如此平静地跟他分析。
“但如果去训练,你会死得很惨。”原际阳这样说,多少带着点落井下石的意味。
“冲动是魔鬼,你真是惨得无以复加。”当了好人同情他的,姑且只有萧波那。
他闭门思过,唠唠叨叨将自己的遭遇说给寝室的哥们听,反复问“怎么办”,完全一副深受打击即将失恋的崩溃模样。
于是兄弟们调侃他是新时代的祥林嫂。
恍惚的状态持续到秦鸣悦来找他为止。
她开门见山:“我妈让我带你回家一趟。”
洛一水忐忑不安地问:“黄教练——嗯,不,你爸爸怎么样了?”
秦鸣悦想了想,“还好吧,医生说闪了腰,休息几天就好了。”
洛一水大汗不止地跟着她出门。
“别紧张。”秦鸣悦从背后丢过一个水果篮给他,露出安抚的笑容,“我想我爸很好说话的。”
洛一水捧着包装精美的果篮,仍旧没有卸下包袱,“可你爸是这样想的吗?”
秦鸣悦沉默,好一会儿,才如实承认:“不一定吧。”
前方刚刚出现的一点曙光突然又隐没下去。
“不过放心。”她掏出面巾擦去洛一水的满头虚汗,“我不会抛弃你的。”
洛一水很感动地点头,“谢谢啊。”
“你打他的时候不见这么小心翼翼。”秦鸣悦嗔怪,“也难怪他暴跳如雷。”
洛一水也觉得委屈,“我不知道他是你爸爸。”
事实是,他一直以为黄于初是要老牛吃嫩草的不良人士。
不过想想,这句话还是憋在肚子里好了。
“你也没告诉我。”他想起来作恶的不单是他一人,“而且你也从来没认过他。”
秦鸣悦打开他指到面前的手,“我爸喜欢公私分明的。以前在其他学校执教,我也一直叫他黄教练,有什么不对。我提醒过你呀,是你神经太大条。”
“你什么时候提醒过我?”洛一水努力回忆。
“我拉你的衣摆。”秦鸣悦提醒,“可惜你失控太厉害。”
洛一水无语——拜托,她不会期望他能从她那么点小小提示中猜出“他是我爸爸”这么复杂的密码吧?
“不过呢——”秦鸣悦忽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望他,粲然一笑。
乖乖,眼睛差点花掉。
旁边有人撞上了电线杆子。
“我喜欢你说的那句呢。”她又小鸟般自动依偎过来,“‘喜欢她了,非常喜欢’,洛一水,那时候你真是帅呆了。”
被她这么一夸,洛一水失落的心情开始飘飘然起来,腰板挺直,似乎也不那么患得患失了。
“洛一水,你得遵守诺言哦。”她踮脚,在他唇畔烙下一吻。
“嗯,好。”他脸有些发烫,如果她是在施展美人计,恭喜,绝对成功,他已落入她编织的温柔陷阱了。
“为什么你爸姓黄你姓秦?”他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赶紧问她。
秦鸣悦淡淡笑,“法律上没有明文规定不能随母姓吧?”
好理由。
洛一水摁下门铃,觉得手有点抖。
大门开,露出笑眯眯的脸,与秦鸣悦有几分相似。
“啊,洛一水是吧?”
没容他开口,已被人用力拽进去。
“请坐,家里太乱,没收拾,不好意思,见笑了。”
没容洛一水开口,噼里啪啦的连珠炮呱啦啦炸得他回不过神来。
“喝可乐?吃瓜子?看电视?”
秦家妈妈和蔼可亲,忙活着的同时,眼珠子也一直在洛一水脸上打转。
难为她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阿、阿姨……”洛一水结结巴巴地开口,将手中的果篮递出去,“这是送给黄教练的,不知他的伤——”
他已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他自己有责任的嘛,不关你的事。”秦妈妈很热情,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多大的人了,自不量力,非要计较。啊,我叫你一水可以吗?”
洛一水点头,心想依阿姨的个性,可能不由他说不。
“一水呀,别生气啊。”秦妈妈手快,已削了个苹果递过来,“我已经说过他了。”
洛一水差点将苹果掉到地上去。
他用力摆手,涨红了脸,“不不不……”
秦妈妈却不搭理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悦儿呢,也喜欢跟我较劲。以前我喜欢在她面前炫耀,现在轮到她,继承了我的个性,凡事不肯落于人后,撂下话非要找个赛过她爸的人。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嘛,好了,现在你们谈恋爱,她爸也受不了这个,所以才喜欢刁难——”
咚!
秦妈妈的话被打断。
洛一水回头望去,但见身后一间房门被推开,黄于初握着门把盯着这边。
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秦妈妈笑了,捂着嘴,估计是在偷乐。
“你进来!”
洛一水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而后指了指自己。
黄于初“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洛一水求助地望秦鸣悦。
秦鸣悦比比大拇指,露出与秦妈妈如出一辙的笑容。
洛一水垂头丧气地走了过去。
待靠近,悄悄地依着门趴望过去——
差点戳到人家的脸上去。
他讪笑,“黄教练,好啊……”
黄于初瞅他讨好的笑容,“还好腰没断——站在门边当门神啊?”
洛一水这才慢慢挪进去,不过看出,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我——”
他挠挠头,结结巴巴寻思着到底该说几句抱歉的话,结果看到某个不明物体当空飞来,下意识地抬手偏头去挡,正中一罐啤酒。
“会喝吗?”黄于初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洛一水犹豫了一下下,点点头,“还好。”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黄于初已走到了阳台上去。
洛一水小心翼翼地跟上,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黄教练,实在是对不起,我太冒失了,害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跌了个四脚朝天,被不少的学生看到,还在妻女眼前丢了面子……”
黄于初的脸色有些发青。
洛一水继续鞠躬致歉:“是我不好,无论再怎样,你年纪一大把了,我都不能动粗……”
“停!”黄于初打断他的话,“解释一下,什么叫‘年纪’一大把了?”
少根筋的洛一水没体会到黄于初此刻的心情不爽,“你女儿都上大学了呐,你好歹也步入中年期了吧。”
“所以我是中年男人。”黄于初的嘴角有点抽搐,“洛一水,你确定是来道歉的?”
“当——然。”洛一水猛灌一口啤酒,“很有诚意的那种。”
黄于初指出,“你的言谈好像根本是为了刺激我。”
“怎么会?”洛一水彻底吓到,“黄教练你千万别再误会,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黄于初盯着他的眼,“要不是悦儿,你舍得上门?”
洛一水涨红了脸,“我是那种重色轻——咳咳,当然,你是我教练。我上门道歉,是因为我误会了你对秦鸣悦——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想法,至少在没公布你们的关系之前,你的表现的确可以称之为——算了,我还是不说那个词了。”
黄于初替他接完话:“龌龊的中年大叔。”
洛一水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咕噜咕噜又喝了几口啤酒,“这次不是我说的。”
见他几分不情愿的模样,黄于初居然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老实说,是悦儿要你来的吧?”
“拜托,你不要把我说得像个怕老婆的人似的。”洛一水咕哝,顺势沿着栏杆坐下来,也不知犯了什么邪,居然直冲冲地冒出一句话,“黄教练,莫非你很怕老婆?”
“谁说的?”黄于初蹲下来。
洛一水眯着眼瞪他。
“好吧……”在他的注视下,黄于初渐渐尴尬起来,“就算是,那也是尊重,明白了吗?”
“不明白。”洛一水挥手,举起啤酒罐与他碰杯,“不过我觉得你很有个性。”
“喂——”黄于初挨着他坐下来,“我真的像中年大叔?”
老实说,他挺介意这个。
“不会啦。”洛一水很豪气地拍他的肩,“只要你没有龌龊的思想,你还是很风华正茂的。”
黄于初不太明白地望他。
洛一水打了个酒嗝,“哈哈,网络语言,习惯了,别介意——不过话说回来,哥们,秦鸣悦的性格怎么跟你不大像呢?”
或许是陷入了相同的感慨,以至黄于初一时也忽略了他的称谓,“不知道,我也觉得很困惑。明明我是这么一个干练谨慎按部就班的人,女儿为什么会叛逆得无以复加?”
“物极必反吧。”洛一水心有戚戚焉,中,再碰杯喝酒,“她的思想,有时候不是地球人能理解的。”
黄于初困惑地看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洛一水眨巴着眼,“好事吧,天才的思维是与众不同的。”
奇怪,黄教练怎么变成两个了?
黄于初欣慰地吁了一口气,“那就好。真是女大不由爹,小时候她是多粘我,怎么长大了什么都不听了,哎……”
突然察觉洛一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他想起一件事,赶忙澄清:“不过我可不是专制的父亲,而且对女儿也绝对没有那种想法——那种,你知道的?”
“我明白。”洛一水抓住他的手。
“你明白?”黄于初惊奇,他说得那么简要,洛一水也能见微知著?
“嗯。”洛一水笑眯眯的,整张脸通红,贴近了黄于初,“凭你这个中年大叔样,跟我比,她怎么也得选我吧?”
言罢,双眼一闭,两腿一伸,含笑睡去。
哐啷啷,手中的空啤酒罐落地,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去。
望着侧趴在栏杆上呼噜不已的洛一水,黄于初先是发愣,而后轻笑,最后到抑止不住地狂笑。
直到秦鸣悦进来,亲眼见了她平日很正儿八经的父亲大人居然乱没有形象地笑得花枝乱颤。
“勇气可嘉。”黄于初抹去眼角的泪,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弧度,指旁边烂醉如泥的洛一水,“居然还敢说喝酒还好,就这么着,一罐啤酒就把他给正法了。也好,等他醒了,你就告诉他,要跟我斗,酒量练好了再来!不堪一击,丢人到家,哈哈,哈哈哈……”
风波好似就这么平息了——
“这是恶势力。”洛一水忿忿不平地评价。
秦鸣悦充耳不闻,很认真地跟着台上老师的讲解在记笔记。
“喂——”洛一水拿胳膊肘捅捅她,“他真的这么说的。”
“是呀。”秦鸣悦认真地点头,“球技要练,酒量也要练。”
“我有那么差劲吗?”洛一水不服气地反问。
“嗯,差不多吧。”秦鸣悦回想那天的画面,好不容易憋住笑,“还要记得以后别喝醉了就只管他叫中年大叔。”
洛一水嘀咕:“只是不小心而已。”
“所以要注意呀。”秦鸣悦笑说,拿笔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怎么原际阳他们没来?”
洛一水嗤之以鼻:“逃课是他们的本能反应。”
“所以你是他们修学分的法宝。”秦鸣悦了然,“原来不全然是为了陪我上佛教概论的,哦?”
又来欲擒故纵这招?也好,他可巧也有话问她。
“听说你入学填表的时候兴趣爱好是跳舞,曾担任过生活委员?”他甩甩笔,故意问。
“这个也有小道消息传的?”秦鸣悦故作讶然,“下一个问题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写?”
洛一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嗯嗯,如果你愿意。”
秦鸣悦托腮——他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还真是风趣。
“这个呢。”她很乐意地为他解答,“初衷是为了方便接近严小希和风渐尔。”
洛一水瞪大了眼。
“你也知道,我起先的目标是他们。关于这一点,我不想撒谎。”
“然后呢?”洛一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小小打击了一下。
“然后?”秦鸣悦继续想,“然后发现严小希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风渐尔又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所以我是候补的?”声音飘呀飘,哀怨头顶。
“宁缺勿滥,我看起来像那种退而求其次的人吗?”秦鸣悦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洛一水观望她半晌,“不像。”
秦鸣悦正想说那不就结了,岂料忽然又听他小小声地嘀咕:“不过这种天上砸馅饼的事落到我头上还真是奇怪……”
她当真不知他有如此古怪的想法,顿时觉得好笑,“第一,这馅饼不是随便砸,而是自发有选择性质的;第二,馅饼不是强迫你接受,而是征询了你的意见,你也同意了的;第三,关键的一点,你还喜欢这馅饼吧?”
“啊?”洛一水被问到,好一会儿才望着秦鸣悦的脸憨憨地笑起来,“还不错……”
笔尖戳到他的脸。
“只是不错?”
“不不不……”见那支笔还有作恶的趋势,洛一水连连摆手,“是很好。”顿了顿,加重语气,“希望这块馅饼永远都属于我。”
秦鸣悦瞪他,表情凶狠目光却很温柔。
他干脆就这么欣赏起来——真是令人陶醉的眼神呢……
背后有人在捅自己的背部。
洛一水轻微不爽,回头斜视后方的人,“干吗?”
坐在他后面的一个男生很客气地对他说:“我觉得方才讨论的话题已脱离了哲学范畴,当下我们的重点是好好听课才对。”
洛一水更加不爽,“关你何事?”
“也没什么。”男生看他的眼神很是同情,“只是我看张教授已经瞪你们好久了,我怕他会误解我也没有认真学习,所以想想还是提醒你们比较好。”
洛一水的表情瞬间僵硬起来,他慢慢转头向讲台上望去,却没有看到传说中愤怒场面,只有教授大人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噼里啪啦敲打着。
他抹了一把汗,正想回嘴,不期然悬挂着的幻灯幕布上赫然出现了一排大字——
“选修课堂,注意秩序。打情骂俏,请与教授协商后进行!”
12月,明洲市的校际篮球赛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32支高校篮球队,分为8组,每个小组的4支球队进行循环赛,前两名出线,而后是淘汰赛制,最后的冠亚季军才能晋级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的候选队伍。
12月20日,天风学院对思齐大学。
市体育馆休息室——
“老实说,你紧张吗?”
比赛在即,瞅了个空当,秦鸣悦撑着下巴悄声问正在做热身练习的洛一水。
洛一水压腿,翻了个白眼,“好歹我高中也经历过比赛好不好?不要把我说得这么上不了大场面。”
“死装。”秦鸣悦的指尖点上他的脸颊,“看看,肉都挤到一块儿了。”
洛一水瞪她,“你是来打气的吧?”
秦鸣悦轻笑起来,却见其他人纷纷朝这方看来。
她掩嘴,“对不起,一时失控。”
黄于初的眉头皱起来。
她看得分明,立马很自觉地站起来退出休息室,且很体贴地掩上了房门。
好像轻松自在的只有她呐……
耸耸肩,觉得无趣,沿着走道出去,恰好看到从那方跑来的程晶一伙。
她挑眉,看她们气喘吁吁的模样,问道:“怎么?”
西西在顺气,“来了、来了好多人。”
秦鸣悦偏头从西西的肩膀上望过去,远远的,见了风渐尔的一张笑脸。
哦,还不止,易琳舞、严小希,外加一个萧波那。
“嗨!”
风渐尔很帅气地跟她打了招呼,引得两边看台上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啊,是天风的人。”
“那是严小希,是本人呢。”
“易琳舞真是漂亮啊……”
“后面的那个是谁啊?”
“不认识呐,是跟班吧……”
萧波那的嘴角在抽搐,不过鉴于在公众场合,他还是决定暂且忍耐。
跟班就跟班吧,至少有人注意到他了——他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同时四处张望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结果,这一转移,还真看到一个熟人。
“小希——”他叫严小希,指远处正在采访的记者,“你看你看!”
严小希凑过去,“咦,好像是上次采访我们的那个——叫什么的?”
“卓新文嘛,差点被你气到吐血的那个。”萧波那点醒。
“是他呀……”严小希恍然大悟,“怎么越来越瘦了。”
萧波那拍他一掌,“估计是你这号牛人太多,访问越来越不好做了。”
“哪有……”严小希不服气地想要反驳,谁知脸突然被人扳转过来。
“小希,今天你不是主角哦。”对上的,是易琳舞美美的脸。
“大姐大,我明白。”他立刻很识时务地低调下去。
处理好了两个活宝,已走到秦鸣悦身前,风渐尔微笑,“我们是来观战的。”
秦鸣悦露齿粲然一笑,“好多的风云人物。”
看得真切的萧波那突然想要发出“美人如斯”的感慨。
“天风去年拿得第四。”易琳舞开口,“要是能晋级全国,那是最好不过。”
秦鸣悦不是很附和地笑了笑。
风渐尔看得真切,“好像能不能晋级全国联赛,你不是很在乎?”
“关我什么事?”秦鸣悦口气淡淡的,“一旦为了喜欢的东西去争强好胜,爱好就不再是爱好,而是炫耀的资本了。还是单纯一点好,比较开心。”
萧波那悄悄对严小希说:“你觉得她是不是意有所指,不会针对你吧?”
“我有炫耀吗?”严小希闷想,“不小心就拿了个第一呀,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还不是炫耀?萧波那愤恨地很想踹严小希的屁股。
“所以——”风渐尔拖长了声音,“你不希望他们获胜。”
“我没这么说哦。”秦鸣悦撇得一干二净,“最多是你的猜测而已。”
风渐尔倒也不十分介意,“你没问过洛一水他的打算?”
秦鸣悦指了指远处说得很卖劲的卓新文,“你去问问他。”
“问他干什么?”风渐尔不明所以。
“问他愿不愿意跟你换换职业呀。”秦鸣悦摊开手,“你都快赶上专业采访水准了。”
易琳舞快要笑出来。
风渐尔很稳重地保持着自己的形象,“万一洛一水想成功呢?”
“不会。”秦鸣悦摇头。
风渐尔奇怪,“这么肯定?”
“他不是流川枫,没那么大的野心。”秦鸣悦转过身去,俯身在栏杆上望下方在灯光照耀下亮闪闪的球场,“他的篮球打得很随性,我看得出来。”
连这种比喻都出来了,风渐尔不得不佩服她。
“可流川枫的梦想很远大,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呢。”易琳舞走上前,与她并肩,轻轻开口。
“琳姐——”秦鸣悦侧脸望她,目光流转,“女生喜欢流川枫不是因为他的梦想,而是因为他很酷很帅很有性格。”
易琳舞笑,“这样不是很好?标准的梦中情人形象。”
“可在SlamDunk里面,我喜欢樱木花道。”秦鸣悦颇为遗憾地回答她,“他的梦想真实而又简单,只是为了喜欢的人就可以奉献一切。同理的,只是为了打球而打球,才能畅快淋漓。”
欢呼声骤起,她望着球场两边的通道慢慢走出了队伍,嘴角上扬,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洛一水的性格,跟樱木有几分相似呢……”
正文 第九章 一念差池
那场比赛,以天风学院的胜利而告终。
洛一水在下半场被抬了出去,原因是他在突破起跳上篮落地之后踩到了对方球员的脚。
于是很不幸,扭得不轻,脚踝肿得老高,医生的忠告是停止训练一周。
于是洛一水骤然清闲下来,可以在暖冬的天气,跟秦鸣悦一道闲暇地坐在理工大楼旁的花园里边晒太阳边下五子棋。
只是,这样的状态,他觉得相当不习惯——特别是一条腿还要与身体保持九十度的垂直摆放。
感觉就像是七老八十的大爷一样,快要老朽了。
偷偷看了秦鸣悦一眼,见她拾着白子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他忍不住轻轻地挪了挪。
“幅度不能大于四十五度,你自己掂量。”冷不丁的,秦鸣悦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她是脑袋顶上也长了眼睛吧?
“嗯……”洛一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休息了三天了,都不痛了。”
“不痛并不代表你好了。”秦鸣悦将手中的棋子摆放下去,抬头睨他,“医生说一周,就得一周。”
洛一水哀嚎:“会错过两场比赛,那样我会死掉啦。”
“你要死恐怕还不容易。”秦鸣悦风凉地调侃他,“上篮再勇猛一点呀,撞得再狠些,掉下来头着地,阿门,那就差不多可以见上帝了。”
洛一水抢不上话,直到她噼里啪啦地说完,似乎有点气哼哼的时候,他才顿有所悟,咧开嘴傻乎乎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
洛一水得意地晃晃脑袋,“你根本就是在心疼我。”
“臭美你去吧。”秦鸣悦白他一眼,收拾棋盘站起身来,“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真当自己比哈里波特还吃香啊!”
见她作势要走,洛一水抓了拐杖急急站了起来,谁知落地点不准,身子一倾就朝一边歪去。
秦鸣悦反应也不慢,手一捞就将他拉正过来。
于是洛一水光明正大地扑到她的肩膀上去,磨蹭了半天不肯抬头。
蓝天白云,一地黄色落叶,站立其上的男女深情依偎,男的高大女的秀美,画面的确很养眼。
所以莫怪路过的学生都习惯性地偏头张望。
洛一水对着人家龇牙咧嘴,挥了挥拳头,“看什么看,我女朋友!”
同时再抱紧了些。
软软香香的,不错不错,之前怎么就那么不开窍没有好好享受呢?
秦鸣悦忍无可忍,“洛一水,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吃豆腐不成?”
洛一水想要装出一点情场浪子的翩翩风采来,“老豆腐嫩豆腐通吃不误——哇呜!”
怪叫出声,完全破坏了形象。
秦鸣悦一边掐他的腰,一边很“和气”地开口:“说呀?怎么不说了?”
他要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杀机他也白姓“洛”了。洛一水安分地松手,自觉将身体重量移到拐杖上去。
秦鸣悦这才住手,还很恶劣地踮脚拍拍他的头,“这样才乖。”
呜呜,其实他一点都不想乖,抱着女朋友卿卿我我才是享受。
不过这个想法,还是不要告诉秦鸣悦比较好。
“后天是佛教概论的考试,别忘了。”秦鸣悦提醒他。
“这么快?”洛一水诧异。
“疯了一学期,拜托你千万别在学科上栽了。”秦鸣悦牵了他的手,带他慢慢走,“张教授很严格的,当了他的课,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吓,这么严重啊?
俗话说兄弟如手足,虽然那帮家伙老将他当替身使用,不过他本性善良,还是去提醒他们临时抱抱佛脚好了。
考场内很安静,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答题,当然,还有人在专心致志地作弊。
这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
镜头推远一点,我们可以看到坐在倒数第三排靠墙角的洛一水正在发呆。
考场上发呆并不常见,所以很快便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其中一位监考的女老师走过去,善意地敲了敲桌面提醒。
洛一水抬起头来。
“有什么问题?”女老师问。
“没有。”洛一水摇头,俯身抓了笔一阵狂写。
女老师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发现他答题还是蛮流利,并不像是准备作弊的嫌疑分子,于是满意地踱步离开。
一旦远离了监控范围,洛一水的脸迅速垮了下来。
与他一排隔了三个座位的秦鸣悦看得真切,皱眉以眼神示意:
——怎么了?
——死定了。
洛一水无声地动了动嘴巴。
不太明白,她还想问,坐在讲台上的张教授用力咳了咳。
于是她只好作罢,心想还是考试完了以后再问好了。
于是教室里又只剩下刷刷刷的写字声音。
洛一水有点头痛地抽出放在自己试卷下的其余几份试卷,开始万般后悔自己的冲动。
想昨天晚上通知老大他们的时候——
“考试啊?”涂力文懒懒地跟他通话,声音都是嗡嗡的,估计还没睡醒,“我明天没空,换天行不行?”
“嘿,当初要你是干什么用的。”原际阳说话没心没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种小场合,就不用麻烦我出马了。”
“好恐怖,我最怕考试了……”
“完了,我怎么办?自己考铁定是要砸的……”
……诸如此类。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热血沸腾,“加你们的也不过五份而已,由我搞定就是。”
于是泱泱的称赞声接踵而来:“兄弟,你体恤民情,义薄云天,千斤重担你一人承担,实在对不住了。”
他也豪爽地小小客气了一下,“小Case。”
结果呢?
事实证明,热血若是集中上涌,很容易造成神经短路。
考场上,连自己的一份,他一共私藏了六份试卷。题不难,刷刷刷,三五两下搞定,问题在于,他该如何将这六份试卷呈给那个看起来很铁面无私且对他没什么好观感的张教授?
咬笔杆,洛一水觉得头痛,不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最后,偌大的考场,就只剩下洛一水一个人还在冥思苦想解决良策。
“交卷了。”
监考的女老师又过来敲桌子,大概以为洛一水在为做不完试题懊恼,很人道地对他安抚一笑。
洛一水抬起头来,不明就里的秦鸣悦正站在过道上等他,朝他扬了扬手机。
是在提醒他时间到了,他知道。
洛一水将桌上的试卷摞成一叠,磨磨蹭蹭地拄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顿地朝前走,有点即将慷慨就义的感觉。
张教授托了托眼镜,注意这个屡次在他课堂上捣乱的男生像是要上刑场一般点点挪过来。
洛一水走到讲台前站定,咳了咳,冒出一句话来:“张教授,你以前惩罚过学生吗?”
张教授好脾气地微笑,“不会。佛家有句话说得好,对人对事,要常怀仁爱之心。”
洛一水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张教授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是这样的。”洛一水硬是挤出了讨好的笑容,“我不小心多领了五份试卷,又不小心多做了五份试卷。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多交出五份试卷?”
张教授的微笑逐渐变为惊愕,最后,一张脸沉下来,眉头皱得即使一只蚊子飞过去,都有可能夹死在那几道皱纹缝儿里。
洛一水顿时觉得乌云罩顶,似乎还听到乌鸦的哑鸣。
不好的预感——真的。
元旦过后,对于篮球社,有两个消息,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天风学院在校际篮球赛中表现突出,从循环赛中以第一名成绩突围,闯进十六强之后,又淘汰了对手,杀入了前八强。
坏消息是:篮球社的五人主力中有四人在参加选修课考试中非但缺考,且托另一名主力队员代考,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彻底激怒了以好脾气著称的张教授。
听闻张教授已向校长提出,如此品性不端偏才发展的学生,即便是篮球打得再如何好,都不能姑息迁就,必须严肃处理以正校风。
据说张教授说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方针,要痛及肺腑,才能记忆尤深,所以提请学院禁止这五人参加剩下的篮球比赛。
张教授在学院授课三十余年,德高望重,校长不好否决他的提议,但觉得天风学院闯入八强的机会很难得,于是使了缓兵之计,说要开会研究,过几日决定,私底下,却找了黄于初,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皮球一脚踹过去让他自己想办法搞定。
篮板下,平均身高超过1.85米的五个罪魁祸首一字排开接受批斗。
“很得意,啊?现在好了,大家都玩完了。”砰砰砰,黄于初挨个拍着脑袋过去,“洛一水,站那么直干吗?头!”
自知理亏的洛一水埋头,不吭一声。
黄于初“啪”的一下拍上去,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看时间不看地点,关键时刻闯枪眼。”黄于初负手教训,“就算是作弊,好歹人数要凑够——不对,我是说你们根本就不应该耍滑头。”
“教练!”原际阳举手发言了,“我觉得你继续在这里发火是不现实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搞定那个张教授。”
头上又挨了一记,原际阳缩脖子喊疼。
“你还有理了。”黄于初瞪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觉得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涂力文很冷静地思索着现实可行的方法。
毕竟是社长兼队长啊——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对他的提议寄予厚望。
“什么办法?”原际阳摸头,感觉上面起了个大包,好痛。
涂力文客观分析:“反正都犯规了,可是还没满五次,不用下场。”
众人绝倒。
黄于初用力地揉了揉脸,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他们很单纯,说这些话绝对不是要故意来气他的。
“算了。”他挥挥手,“你们先练习去,让我再想想办法。”
大家散去之后,他惊奇地发现洛一水还笔挺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算了,要指望这帮牛牛的小伙子想出解决办法,恐怕比登天还难。
他还是不要抱希望好了。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洛一水望着他,声音低低的,“我们可以去向张教授道歉。”
黄于初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
太阳还是挂在天上,没错。
“教练?”
“嗯。”黄于初很转过头来,“你是说真的?”
“我当然是说真的。”听黄于初的口气,似乎不怎么相信他,洛一水梗着脖子,“说句对不起又不会少两斤肉。”
“这样啊……”黄于初托着下巴,似乎正在仔细考虑。
“一定可以的!”生怕黄于初拒绝他的提议,洛一水急急道。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黄于初拍了拍他的肩,“那好,我信你。”
洛一水喜出望外,“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今晚就去!”
黄于初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不发一言地慢慢走入休息室去。
远远观战的原际阳这才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勾过洛一水咬耳朵:“你跟黄教练说什么了,三言两语就搞定?”
“我说我有办法。”洛一水拍开原际阳的手。
“真的!”原际阳的眼睛闪闪亮,“那可好,我叫老大他们过来都听听高见。”
“好啊……”洛一水与他并肩,一同向练习区走去。
“话说回来——”原际阳还在好奇中,边走边说,“黄教练肯定早就胸有成竹了,你看他,那么镇定,而且你的提议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点子,他竟然还能沉着听完没什么过激反应,真是了不起……”
……
与此同时,步入休息室的黄于初关门落锁,严肃的表情在一瞬间崩溃——
“不会吧不会吧,那小子明明很襥,怎么可能这么低三下四地去道歉……要是他们搞砸了比赛,我发誓,一定会亲手掐死这帮不学无术的混小子——绝对,一定!”
有位伟人说过:人定胜天。
事实证明了人的主观能动性果然是无穷的,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
所以,当五个高大的男生像门神一样堵在自己家门口且声泪俱下地恳求手下留情的时候,自二十岁开始就研究佛道的张教授颇为震撼,于是很慈悲地决定要再给他们一次翻身的机会。
两天后补考,及格就可以代表天风出赛。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洛一水一伙会挤在秦鸣悦家中的原因。
“恶补,从现在开始!”黄于初挥手,对着围坐在餐桌前的一帮人等,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还有两个晚上,提起精神,一鼓作气,死记硬背都要给我拿下来——鸣悦,你给我好好守着他们!”
“好的,老爸。”秦鸣悦送了个飞吻给自己最最亲爱的爸爸,而后手中戒尺拍下,“开始!”
“喂——”涂力文懒洋洋地拿脚踢了踢对面的原际阳,“换换座。”
“为什么?”原际阳叫了起来,原因无他,只为伴读的恰好是美人易琳舞。
涂力文的五指动了动。
“OK,我明白了。”原际阳立刻起身。
涂力文绕过桌子坐到易琳舞身边。
易琳舞的食指绕自己的长发,眼波流转,“先说好,不认真是要受罚的。”
“放心。”涂力文单手撑在桌上,偏头望她,“我不会给你机会。”
“假仙……”原际阳咕哝,随即被人猛敲一记,他抬头,刚好看到孙琪板着的面孔。
某位风云人物的女朋友,绝对是很狐假虎威的那种。
于是他默认倒霉,认命地埋头K书。
风萧萧兮易水寒,环顾一圈,那方还有两个在受训,充斥着浓浓的“不成功,就成仁”的悲壮气氛。
最闲适的,恐怕只有这边上的两位了。
“还要不要?”秦鸣悦再叉了一块妈妈做的鸡蛋饼递给洛一水。
“香……”洛一水的嘴巴鼓鼓,还很惬意地发出满足的赞叹。
原际阳瞅得很眼红,问孙琪:“为什么我不能吃?”
孙琪瞥他,冷飕飕的,“成绩差,区别待遇。”
“这是歧视!”原际阳愤愤然。
“不服气你也去做六份试卷啊。”孙琪很客观地以事实反驳他。
其余几位听闻这句话之后,很自觉地吞回抗议声。
“那——那也请他们不要在我们面前卿卿我我吧。”原际阳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合理,他把书翻过来扣在桌上,“我没办法集中精力。”
“我也是!”
马上有人举手附和。
“没问题。”秦鸣悦拉起洛一水,“我俩马上就消失,保证不影响大家。”
她一边说,一边支使洛一水搬了椅子往阳台去。
“这不公平!”原际阳猛砸桌子,“脱离视线范围,情势会变得难以掌控,我建议——我的妈妈喂!”
他抱头猛跳。
孙琪一脚踩在椅子上,手中高举的书已卷成了一团,“要公平是吧?我把你直接砸晕,你的视线范围就不会再存在任何事物了!”
众人皆是很同情地注视原际阳,无人为他辩解半句。
“还想不想打比赛了?”
“想……”
“考试是不是得通过?”
“是……”
“那还要不要专心念书?”
“要……”
已在阳台落座的洛一水听孙琪中气十足的吼声与原际阳小媳妇样的委屈回答交杂混在一起从里面传来,颇为滑稽。
他忍不住想要笑,又觉得躲在一边偷笑似乎有点对不起兄弟。
一块香甜的鸡蛋饼又滑入嘴里。
他偏头,迎上弯弯的一双眼。
倒是她先笑了。
“孙姐很厉害。”秦鸣悦反手指指推拉门后,“你该感谢我把你拯救出来了。”
洛一水身子向下滑,双手抬高交叉枕在自己脑后,很惬意地望夜幕中的繁星点点,“可你爸叫你监视他们的。”
眼前的夜色突然被挡住,被秦鸣悦橙色的毛衣取而代之。
他视线向上,不出所料,狡黠的笑,心下暗叫不好。
“我有问题。”她颇有涵养地先举手,而后发言,“去求张教授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哭?”
“我们没有哭。”想了想,加重语气强调,“我也没有哭——挤出几滴眼泪,很容易。”
话音才落,就觉得自己的脸突然像面包发酵膨胀了数倍。
秦鸣悦左右手扯着他的面皮拉伸,“那你现在挤出几滴来给我看看。”
老天,她下手真狠。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举手投降。
下一刻,脸蛋的皮肤恢复正常。
他揉揉脸,刚要说话,冷不丁,一个身子缩入怀中,一同挤在小小的椅子上。
老实说,这种投怀送抱的行为他很欣赏,但鉴于地点问题,他比较惧怕黄于初突然蹦跳出来的煞风景表情。
“呃……”他清了清嗓子,准备适时提醒,岂料一双手臂勾过来,搂了他的脖子,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下去,短短一瞬,温暖湿润的唇点了他的脸。
他反应过来,随即有点失望,想着时间稍微短暂了些,不足以品尝尽兴。
“也得情绪培养吧。”
他还在愣神,岂料秦鸣悦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他傻傻地反问。
秦鸣悦捧着他的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是说,你要挤出几滴泪,应该也有某些情绪才对,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先发制人——他就知道,聪明如她,不追问个彻底岂会罢休?
苍天啊大地呀,圣诞节他应该许愿的,恳求秦鸣悦的大脑能迟钝一个等级。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见他沉默,秦鸣悦笑,“不会是在心里打鬼主意整治我吧?”
“当然没有。”他迅速反驳,同时将心底的愿望再重复了一遍。
“那好,说吧。”秦鸣悦摊手,立场很明显。
“可不可以拒绝?”洛一水试探问她。
“不行!”她爽快地回答他,摆明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态度。
“那好吧,我说。”洛一水咳了咳,“其实那个时候是有点情绪酝酿的,比如说,一想到不能比赛了,还是有点难过……”
额头被轻点,随即被她啐:“撒谎。”
他愣了愣,而后反驳:“我没有。”
“我知道你想到不能比赛会难过,但是,你不是这么功利的人。”秦鸣悦顿了顿,“很喜欢打篮球是不是?”
“是。”他回答,隐约感觉她在下套。
“觉得打球很乐吧?”她再问,步步紧逼。
“是、是……”他有点紧张,结结巴巴起来。
“那是不是——”她很快乐地笑,雪白的牙齿颗颗整洁,“如果能让喜欢的女孩子看到自己的光荣战绩,是不是更乐呢?”
这一下,洛一水确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所以,你的情绪影响最终是来源于我。”她不理会他狂咳不止,很嚣张地下了结论,“你怕会令我失望。”
手心有汗,原来他被她看得如此透彻。
埋首,他有些懊丧地闷闷出声:“是不是觉得我特没自信?”
久久没有她的回答。
于是更加沮丧,她必是觉得失望了。
“洛一水?”她在唤他,轻轻柔柔,如羽毛拂刷心坎,有点痒,还有点颤动。
他抬头,定定看她,望入那翦翦水瞳中的一抹心疼。
“你这个人哪……”她低叹息,脸贴近,与他紧挨,“外表总是那么不可一世,骨子里却患得患失。”
香甜的气息窜入鼻尖,是她的味道。
他张张嘴,最终又什么都没有说。
下一刻,耳中已多了什么,随即,熟悉的音乐隐约飘出——
“缘分五月,你推荐我的。”秦鸣悦摩挲他的脸,指尖抚摸他打结的眉头,“细听了N遍,很有味道。”
他没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说起来,还是我倒追你,该担心的,是我才对。”她点自己的额头,忍不住格格笑起来,“追男生追到我这种地步,恐怕除了你,也没人敢要我了。”拍拍手,她摊掌在他眼前,“喏,可别甩我。”
三言两语,他岂会不知她的用意,拉过她的手,在温暖的掌心烙下一吻。
她的手反过来拂过他的唇畔,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所以,要加油哦。”
“好。”他许诺,很庄重肃穆。
“还想吃吗?”她抽回自己的手,端起没剩几块的鸡蛋饼,问他。
他点头,微微笑,放下了包袱,心中惬意无比。
秦鸣悦起身折返。
她走路倒是轻巧,静悄悄的如同猫儿走过。
他正在纳闷,她已推开玻璃门,扯开窗帘——
数位姿势各异表情不同的人立刻映入眼帘。
洛一水的脸黑下来。
“啊,我就说不可能的啦。”孙琪打了个呵欠,兴致缺缺,“原际阳,亏你还说有激情戏码。”
原际阳想要捂住孙琪的嘴已是不太现实,所以他反应很快地选择溜走。
“原际阳!”
震天的吼声之后,本是刻苦的恶补学习会,转眼演变成了一场自相残杀的伦理剧。
正文 第十章 皆大欢喜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寝室门被用力推开,冲进风风火火的程晶。
她弯腰扶膝盖,猛喘了几口气,来不及整顿停当,就忙着广播消息——
“过了!过了!”
即使被高音喇叭吵醒,秦鸣悦还是气定神闲地躺在床上,只是睁开了眼,懒懒问她:“什么过了?”
“篮球社,他们——都考过了。”顿了顿,继续补充,“虽然是低空飞过。”
“那很好啊。”秦鸣悦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美容觉。
“喂!”程晶一个箭步上前,将她从被窝里拉起来,“我说的是洛一水他们过了佛教理论了。”
“要死了!”冷冷的空气刺激,秦鸣悦打了个哆嗦,迅速躲回床上,裹个严严实实,“拜托,你吼了好几遍,我又不是聋子。”
“听到了?”程晶坐在床沿,顺势端过杯子猛灌几口滋润嗓子,“不过你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反应嘛。”
“是不是我兴奋地跳大神才合你心意?”秦鸣悦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大小姐,我是否该从三楼一头栽下去庆贺?”
“去你的!”程晶被她逗乐,推推她,“这回可以继续看他们比赛了。”她翻了翻手中的安排表,“我看看我看看,1月4日四强赛,1月7日半决赛,1月10日——”
“我没打算去呀。”秦鸣悦打了个哈欠。
“不去?”程晶瞪圆了眼,“为什么?”
“4号我要考试,7号话剧彩排,10号公演呢。”她解释完毕,倒头下去准备继续酣睡。
无奈程晶不给她这个机会,“行了吧,罗米欧与朱丽叶演过多少遍了,除了面孔不同,你多排少排也不能翻出什么新意了。”
“谁说的?”秦鸣悦道,“你不知道我是最能折腾的人?”
“是是是,你厉害。”程晶打蛇随竿上,“那我建议你去看比赛,光芒四射热力非凡,搞不好就当了火箭燃料一下送天风上了最高领奖台。好歹洛一水是你男友吧,给点薄面意思意思,搞不好他会感动得涕泪交流。”
“你真恶趣味。”秦鸣悦损他,“若他真有信心,有没有我在场,都无所谓。”
“固执。”程晶撇了撇嘴,“理由呢?”
“这个呀——”秦鸣悦拉长了声音,“第一,洛一水不是原际阳,不需要视觉刺激来提升球技;其二,洛一水球技好,他是我男朋友,我相信我男朋友,等量对换,我相信他能打入全国总决赛。”
1月4日,天风学院篮球队闯入半决赛,消息传来,全校沸腾。
去年的最好成绩是明洲市第四名,身为天风学子的荣誉感,大家莫不希望篮球社的成绩能再进一步。
坐在车上,原际阳隔着车窗望外面欢迎他们归来的热烈场面,捅捅一旁闭目养神的洛一水,咧嘴笑得不怀好意,“哥们,你女朋友没来助阵呢。”
洛一水的反应是挪了挪身子,头转向另一方,咕哝一句:“臭死了……”
原际阳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为了最终胜利需要鲜活血液着想,没有下手海扁这个目无尊长的猖狂小子。
下车,欢呼声起,被团团包围,明明还没有进前三甲,队员也享受了同等待遇。
原际阳忙里偷闲地与洛一水显摆,“其实有时候女朋友不在身边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享受。”
说这话的同时,他正与三位漂亮的女生摆姿势合影。
洛一水没有搭理他,只是埋头走出人群,远远地直到耳边嘈杂声小,才站定,从运动包中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只一声,便接通了。
“洛一水,你回来了?”
没有过多的热切,只是平静外加了点淡淡的牵挂。
他感觉,这才是恰恰好。
“嗯。”他应声,“闯入前四了。”
“真好。”她在笑,让他能够想象到她此刻接听电话的表情。
“考试完了?”他问,同时对一个走过来索取签名的女生挥了挥手。
“是。”她回答,“现在在话剧社呢。”
“要不要我过来?”
“不用了,乱七八糟,没怎么造型,担心你看了笑。”她这么说着,顿了顿,“时间算得刚刚好,我叫了人来,估计也快了,你别动,待在原地就好。”
没头没尾的话,他有点搞不清状况,才想细问,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他回头,见了愁眉苦脸的萧波那。
“给你的。”萧波那做贼一样变出一个饭盒来递给他,随即立即消失,活像间谍怕人发现。
洛一水愣了愣,打开饭盒来,热腾腾的香气扑鼻,他这才发觉原来肚子已在咕咕抗议起来。
12点了呢……
“怎么样?”手机那方,传来秦鸣悦的声音,“不要说我不重视你,有时候满足你的生理需要,是更深层次的关怀。”
生理需要生理需要……
他拍拍脸,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洛一水,你怕吗?”她的声音低下去,“怕自己不能再进一步。”
他想了想,很释然,“不会。”
“为什么?”她反问。
“因为我知道有人更怕我甩了她。”他回答,突然发觉自己还有几分冷幽默的细胞。
那方沉默片刻,随即很张扬地狂笑出声。
他在这头静静地听着,直到她停下来,才抢先一步开口:“我会尽力而为,不为比赛,是为你。”
心里话,说出来不怕丢人。
他微微笑,而后一勺一勺吃光饭盒里的所有东西。
原来自己,能如此幸运地遇见另外一个人。
天风学院闯入了决赛。
食堂的电视屏幕中,反反复复播放着洛一水最后大力灌篮的颇有视觉冲击力的镜头。
画面一转,卓新文瘦瘦的笑脸出现在镜头中——
“各位观众,今天的赛况尤为精彩……明洲市大学生校际比赛进行到这里,已角逐出了前两名,分别是天风学院与广南大学!”
大家附和起来欢呼着敲饭盆庆祝,丁当哐啷,络绎不绝。
“鹿死谁手,谁能获得入围资格闯入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1月10日,两支队伍将在明洲市体育馆上演一场生死决战,角逐唯一的一个参赛名额,敬请关注1月10日的颠峰对决——”
“姿势真是太帅了。”萧波那啧啧赞叹,好不容易止住了跳上餐桌的冲动,转过脸来,试图得到其他人的附和,“说是个天才,不足为过。”
严小希正不客气地猛捡唯一一盘肉菜中的几块肥肉。
萧波那的筷子直直冲了过去。
严小希忙不迭地闪开,白他一眼,“你有什么发言权,正主儿都没说话呢。”
说完,嘴巴从旁努了努。
秦鸣悦端坐着欣赏电视画面,外表上也看不出是否处于激动状态。
萧波那挠头——这个女人莫非是观音菩萨转世,否则哪能做到如此心静如水?
倒是易琳舞冲秦鸣悦开口了:“你还真沉得住气。”
秦鸣悦耸耸肩,“上阵打仗的不是我,后面的道路尚是未知数,我干吗激动?”
“好吧。”易琳舞顿了顿,“那你直接说,是希望赢呢,还是输?”
秦鸣悦笑起来,“琳姐,你这是在套我话吧?”
“算是。”易琳舞笑得比她还欢,也不掩饰。
狐狸对狐狸——萧波那暗自嘀咕。
“说实话?”秦鸣悦的食指敲了敲桌面
“当然。”易琳舞点头。
视线扫了一眼支起耳朵准备旁听好戏的家伙,秦鸣悦缓缓开口:“赢了好,输也罢,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洛一水,还是原来那个就可以了。”
言罢,她很优雅地半弯了腰从后移开椅子,站起身来,颔首示意,“慢吃,我先排练去了。”
如此翩翩然离去,自然又是一干男生回顾,暗想卿本佳人,奈何名花有主,心碎一地。
心底尚有一团疑问未解的萧波那疑惑地问易琳舞:“琳姐,什么叫洛一水还是原来那个就可以了。”
易琳舞的回答是典雅地收拾自己的饭盒,拿了勺子给他一击,话中暗藏玄机:“等你恋爱了,自然就明白了。”
而后施施然旋身,一片追逐目光中,同样以绝对优势的瞩目状况下离开。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呆了片刻的萧波那回神,深受刺激地吼出声来,“恋爱很了不起吗?恋爱很伟大吗?没有女朋友很可耻吗?”
周遭有若干同情的目光折射而来,成功压下了他满腹的牢骚。
“我明白了。”萧波那闭嘴,重新坐下来,结果发现满桌风卷残云之后的狼藉。
他忍无可忍,“严小希!”
严小希咽下最后一口饭,拍拍他握紧成拳的手,口齿不清地安抚他:“前途是美好的,兄弟,总有一天,你的春天会灿烂起来……”
1月10日,很特殊的日子。
当欢呼声起,掌声雷动的时候,洛一水抬手抹汗,一把甩下,抬头仰望头顶明晃晃的照灯,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欢呼和掌声是给胜利者的,不属于他们。
输了,40分钟的努力,101:100,微弱的差距,他们无法再进一步。
身后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没关系,明年我们还有机会。”
洛一水回头,入眼的是涂力文同样布满汗水的脸。
他是队长,他要打入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的意念比谁都强,输了比赛,他比谁都难过吧?
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只有短短三个字:“我知道。”
怎么说呢?说没有失落感是骗人的,但更多的是陡然放松的心情。
随后,微微咧嘴一笑,当胸给了涂力文一拳。
“你这小子!”涂力文揉他的头,揽过他的肩,狠狠一拍。
洛一水被他拍得有些站立不稳,脑海中,却渐渐浮现了秦鸣悦的笑脸。
——洛一水,你怕吗?
不怕,真的不怕,她说得对,努力过了,便不后悔。
今天是她话剧演出的日子。
突然无比渴望见到她。
“老大,我先走一步。”心动不如行动,他急急向涂力文请假,随后小跑步地跑向通道。
途经原际阳,见他一脸沮丧,稍微一顿,给他一个熊抱。
原际阳骇然,等他回神,洛一水已跑得不见踪影。
“神经啊!”原际阳冲空气大喝,瞬间忘记了自己失意的阴影,打了个哆嗦,自言自语唠叨,“不会受打击太深,性向改变了吧……哇哇哇,好恐怖!”
舞台上,秦鸣悦扮演的朱丽叶跪在服了毒药已死去的罗密欧尸体前,悲情地述说着——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毒药结果了他的性命。冤家啊!你一个人喝干了,不留给我一点吗?我要亲吻你的唇,也许上面还留着毒药,可以让我死去。”
两行清泪从朱丽叶姣好的面容上流淌下来,她缓缓俯下身子,在观众们的屏息中,就要触到罗密欧的唇畔——
小礼堂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
动静太大,不只是观众愕然,舞台上的秦鸣悦也抬起头来。
洛一水没料到他赶上的时候正是戏剧高潮部分的结局,撞上这么个寂静的场面,百来号人盯着他猛看,他一时尴尬起来。
“对不起……”他讷讷地说,往后退准备离场。
装死的男演员半天没有听到下文,忍不住偷偷睁开眼,望注意力不甚集中的秦鸣悦,悄悄提醒:“该亲了……”
“亲你个鬼!”秦鸣悦猛地站起来,顺势跨过横躺的男演员,在一片惊愕的注视下提着蓬蓬裙跃下舞台,“洛一水!”
洛一水在一声大喝之下止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现代版的朱丽叶扑过来。
观众还傻傻地没有回过神来。
秦鸣悦环抱洛一水的腰,“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错,挺好。”用力嗅了嗅他的胸间,皱眉,“就是汗水多了,臭臭的。”
洛一水摸她因扮相需要弄成卷卷的头发,低声问她:“为什么不问结果?”
银铃般的笑声溢出来,“结果就是你来了呀。”
洛一水闭眼,复又睁开——
原来她是真的不介意。
“抱歉,打断了你的演出。”他记得她为了这个话剧排练了不少时日吧,却被他给破坏了。
“什么啊?”秦鸣悦挥挥手,不甚介意,“很好啊,可以继续。”
洛一水听得似是而非。
“来呀。”她拉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走到最前方,“抱我上去!”
洛一水完全懵懂,只能按指令行动。
秦鸣悦半蹲下看那个很倒霉的罗米欧,合抱双手,表情恳恳,语气遗憾:“罗米欧啊罗米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米欧?若你是洛一水,我的一吻,早就奉送。而今,他来了,我要去寻找最终的幸福!愿你在天堂得到永生,成为快乐的天使!”
她说得行云流水,如同演练了数百次,滴水不漏。
可怜的男演员不知道是该继续装死还是起来感谢她恭送了一程。
一侧幕布后,编剧正在含泪咬牙:“秦鸣悦,我发誓要掐死你掐死你……”
随后,她站起来,走前几步,面对观众,张开双臂向舞台下的洛一水,笑得好生得意,“洛一水,你才是我的中意王子,快快带我远离这无谓的俗世,快乐逍遥吧!”
洛一水弯腰,右手放于左胸前,鞠躬,配合地说了句斯文绉绉的话:“乐意效劳。”
秦鸣悦尖叫,跳下台来。
洛一水张手,接了个满怀。
秦鸣悦窝在洛一水怀中,随着洛一水走向通道尽头,她不忘演说几句最后的闭幕词:“罗米欧与朱丽叶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悲剧啊……人的命运,为何不能扭转?屈从于世俗的安排,那是多么愚蠢的事!我要挣脱这束缚,要随我的爱,走遍海角天边……”
两个人消失在小礼堂门后。
“还不谢幕?”编剧快要发狂了。
大幕徐徐落下。
扭得脖子都疼了的观众这才一致转过头来,望着降落的大幕,面面相觑之后,掌声雷鸣——
“很有新意啊,我还以为老剧不会推陈出新了呢……”
“男主角的出场方式新颖,头上还有汗,逼真呐……”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莎翁名剧中的现代版本啊……”
尾声 还有梦想
寒假过后,天风学院的学生们很惊奇地发现秦鸣悦被雷雨话剧社张榜除名。
据说,雷雨话剧社的众编辑是头一次有这么统一的认识,套用原话来说——
“无论外形再怎么好,天资再怎么聪明,我们是绝对不允许她内在的恶劣再来污染我们的话剧!”
同时,在篮球社中多了一位新来的助理。
“老大,这还有王法吗?”原际阳憋气地瞅着那边两个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家伙,“你难道不知道视觉污染是会影响我们的训练吗?”
涂力文无可奈何地摊手,“被特许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特许?”原际阳瞪大眼,“谁这么目无纲纪养虎为患的?”
“是我。”
原际阳转过身,见了操手眯眯笑的黄于初。
“啊,教练,早啊,好啊……”他媚笑着点头哈腰,“决策英名啊,爱情是进步的动力。你看他们,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涂力文翻了个白眼,很受不了地将原际阳拖走,怕他一路唾沫星子下去,会扯到天上的牛郎织女去。
黄于初咳了咳,抬了手腕,食指在手表上点了点。
“催我们了。”秦鸣悦推了推洛一水。
洛一水回头望了一眼可巧也在斜睨他的黄于初,扮了个鬼脸。
“喂!”
脸蛋被轻掐了一下,秦鸣悦出手教训,“目无尊长,小心些,那笔账,他可没说一笔勾销。”
洛一水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行啊,我们就私奔好了。”
“想得美。”秦鸣悦啐他,“没得全国冠军之前,你休想。”
闻言,洛一水垮下脸去,“不会吧?你不是说不介意的。”
秦鸣悦摸了摸下巴,“嗯,突然发觉有可能达到的目标,为什么不去试试?”
洛一水指控她:“你这个骗子!”
秦鸣悦打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我可是跟你说了,我跟我妈一直在比,现在的你虽然也不错,但还无法超越我爸,他可曾是全国冠军队伍的绝对主力哦。”
“知道了知道了……”她一说这个,他马上就可以联想到黄于初当年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酷相,未免有点底气不足。
也不知道秦鸣悦的母亲是否是她前世的冤家,有事没事就在女儿面前唠叨黄于初的种种美德优点,如今想来,他至少可以理解当初秦鸣悦选择目标的动机了。
哎,万里长征,他才迈出第一步啊……
“走了!”秦鸣悦将记时器挂上,拿了体能训练记录册,挽着洛一水准备上场,“训练好了再想其他的事吧。”
洛一水眼睛一亮,“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秦鸣悦显然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比了个叉的动作,“浑水摸鱼的小动机,最好想都不要想。”
洛一水瘪了瘪嘴。
“不过呢——”小小的表情没有逃过秦鸣悦的眼,她拖长了声音,“如果你表现好,训练之后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神秘礼物哦……”
“是什么?”洛一水的兴致一下子又高昂起来。
“都说是神秘礼物了嘛。”秦鸣悦点他的额头,甩开手,大步向前走了一段,才回过身来,调皮地将手背在身后,倾身冲他吐了吐舌头,“怎么能说?”
洛一水紧追几步赶上,挡在她身前,典型地耍起了无奈,“说嘛。”
秦鸣悦偏头,“不说啦!”
“说啦!”他不依不饶,死缠烂打。
……
远处的一帮人觉得很无语。
“老大,你觉得这种情形会持续多久?”原际阳问涂力文。
涂力文很老道地扳指算了算,“明年吧。”
“啊?”原际阳不太明白。
涂力文不吝啬地再给他解释详尽一点:“如果我们可以进联赛冠军。”
原际阳的回答是将双手的哑铃举得更加起劲。
看来大家还是都有动力的嘛——即便,这种动力的初始动机截然不同。
涂力文抬眼望了望窗外,一片春意盎然。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了。
他低头凝视手中的篮球——大四,他还有一次能够问鼎的机会。
扬手,掷出,进了,落地,滚到一旁,停下。
一片阳光射入,温暖且潇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