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序幕 黄色的光晕从窗子外透进来，一环一环地重加着，晃动着，屋子里本就黑暗，现在加上几缕暗黄的光线，就像是一张古老的画面被镀上了淡金色的外壳，让人转不开眼。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想必说的就是如此这般了。 莫笑悠悠的从梦中转醒过来，此时的天气已是寒凉。就连地上都结了一层淡淡的薄霜。却见身上只有一件蔽体的薄衣，更准确的来说应是一件纱衣，内里却是什么也没有穿。她按着额头，恼怒的正要从交椅上坐起身子的时候，突然扭头瞥见公子他正摇着蒲扇，三千青丝松松垮垮的垂落在半空之中，整个人稳稳当当的坐在另一把交椅之上。他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香炉。不仅取暖还有熏香的作用。 公子他可真会享受。 莫笑冷笑一声。琢磨着这身上的纱衣也应是公子帮她换上的了。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话的时候，公子他就望了过来，是他先开的口。 他说：“莫笑，是不是公子我过去太放纵于你，才致使你如今喜欢上夜不归宿起来了，嗯？”莫笑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被那寒的刺骨的霜雪硌的生疼，却也只能低下头来说：“公子恕罪，小人只是，只是……”这十几年来，她都习惯这样卑躬屈膝的对待他。 他却走到莫笑的身前，用扇子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一双潋滟水波的眸子望向他，说：“听说你喜欢西城的冷月公子，是么？”他在问。莫笑的心狠狠的抖了抖，不知为何的一阵惊慌。隐在纱衣里的一双手在发颤着，莫笑在不自觉中抚上脸上的疤痕，心下一凛。便咬着嘴唇，含，着眼泪，轻轻的对着公子答道：“小人不该有此妄想的。” 莫笑顺了他的意，说出了自己是多么的不堪。 他微微扬着他那精致的下巴，眼底却是透着笑意的看着莫笑，手上的扇子依旧是用来挑高她的下巴，莫笑只要一想到现在几乎就跟什么都没穿一样，便觉得万分羞耻，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麾下。 许久，才听见他微启朱唇，说道：“起来罢。”莫笑这才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却是在不经意间踩到了那件薄的不能再薄的纱衣，“欻拉——”一声，衣服又被撕裂开来，这次却是被她自己造成的。 这次她几乎是逼着自己不要哭了出来。 他却是冷冷的看着她，半晌，才说道：“莫笑，你知道么，”说着抚上了莫笑的头发，他的手修长如玉，顺着迷蒙的光线看去，此时的他犹如神袛一般瑰丽。 你知道，你有多让人讨厌与心疼么？ 他没有将下半句告诉莫笑，却是嘴角微勾，眼底仿若对她的一切置若罔闻，好似他眼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没有丝毫的情绪，有的只有……莫笑不知该如何形容，却是让她感觉他的眼神比地上的霜雪还要寒冷。 冷的让人手脚发麻。 “你在怕我。”他说，语气淡的不得了。莫笑假装对他没有一丝一毫惧怕的情绪，假装自己没有全身在发抖，她被迫自己抬起头来与他相视，又高昂了一下下巴，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说，她并没有在怕他。 他收回扇子，眼底的温度更加冰冷，她却是不知这时的他又是怎么笑出来的，他说：“莫笑，以后，”他顿了顿，又将身子微微的低了下来，摸了摸莫笑的头，宛若她是他的宠物一般，他对她说：“以后，就不要再找那个冷月公子了，他并不适合你。” 屋外，瞬间，桃花飞溅。 正文 2过去 莫笑拿着篦子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衣服早已换上了一件水色牡丹青服，整个人显得干净整洁很多。望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景象，她用手情不自禁的摸上了从额头上一直蔓延到眼角处的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 这条伤疤是在莫笑十岁那年为救冷月公子而不小心被岸上的石头给磕伤的。这份情意她一直深埋了五年，整整的五年却被那个女人亲手给毁掉。莫笑拿着梳子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开来，那些尖锐的梳刺扎进手里，让人涩涩的发疼。她却是没有一点的在乎。 隐约记得那天，莫笑拿着礼物是要给冷月公子的父亲贺寿来着，却不料被冷月公子的娘亲给拦截在了门外，冷月的母亲用着尖锐而锋利的声音朝着世人大声说道，莫笑没有资格进她家的门，甚至是她指着莫笑的鼻子骂着的那句：“你也不看看你长的模样，这样的没出身，没样貌的货色也配来进我冷家的门——” 莫笑当时就颓然的坐在地上，礼物被那婆娘随手接过然后扔掷在远处。 雨，哗啦一声，仿佛是应景一般下了起来。 合着莫笑的眼泪一起，宣泄在大地之中。再然后她就晕倒了过去，醒来时见到的却是她家公子，莫离。莫笑是个孤儿，五岁那年就被她家公子捡了回来，当做贴身侍女。她的名字，莫笑，也是他给的。 犹记得五岁那年。 莫笑拿着个破碗兜在街边乞讨，那时候还是冬天。穿着的衣服没有蔽体，只能勉勉强强的遮掩着，她羞涩且可悲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匍匐在地上，不管地上的积雪是有多厚也好，莫笑只祈求他们能给她几个铜板买上一碗饭吃。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 冷，非常冷。 莫笑差点就以为要因此死去。却还是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清醒过来。就在那一刹那之间，她恍惚看见一个人掷来铜板，远远的向她扔来，就那么一个铜板。莫笑却把它当成宝物一般，快速的朝地上躺着的铜板爬了过去。 也是在同时，她听见了一群孩子轰然大笑的声音。莫笑却不管不顾，只知道要将那块铜板牢牢的握在手心里边。 这就是人性的卑微。 “吁——”也就是在同时，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几乎就要碾过莫笑朝前面行驶，莫笑的眼睁的巨大，唯恐自己，应该更准确的来说是，她那时觉得自己应该就快死了。 那一秒，时间仿佛就此停止。 所有人都屏息着要看莫笑接下来的命运。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却在此时飞身过来将莫笑拦腰抱起，她紧紧的箍住他的腰身，唯恐他下一秒就要将她落下，马车依旧畅通无阻的向前行着，而那个救莫笑一命的少年却是用他满怀笑意的眸子看着她，说：“孩子，你没事吧？” 虽然那股笑意只停留在他的眼眸深处，莫笑却是真实的看见了。她不知怎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害的他措手不及，他摸了摸莫笑的头，笑意更深，道：“吓坏了吧，孩子。”他叫她孩子。 突然间，莫笑有一种被呵护的错觉。 这也是莫笑第一次这样感激一个人，想要用生命去回报他。所以后来，莫笑成了他莫家的杀手，独一无二的死士。 她发过誓，终生都会为莫离公子所用。 可莫笑，也是真的做到了这一切。 正文 3疤痕 莫笑拿着篦子的手不由得发愣，一滴一滴的血珠从她掌心里边渗透而出。她这时才知道要用手帕擦拭干净。望着镜子里的女子，莫笑不由得摸上自额头蔓延到眼角的那道伤疤。 呵，这样丑的一道疤痕，冷月公子又岂会喜欢。 是我，太多妄想。 …… 推开门——看见一道雪白的背影落在我的眼前。“公子。”莫笑施施然的向他行了一礼，他淡淡的看向她，而后说道：“起来吧，咳咳。”莫笑听从的站起身来，却还是低着眉眼，不敢看他。彼此沉默了很久，莫笑才大胆的开口道：“公子，你……身体是否有些不适？” “咯吱——”一声，他折下一枝桃枝，上面还有点零星的花瓣，而后公子将它小心翼翼的别在莫笑的发髻里边，她似乎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他说：“无碍。”莫笑暗暗里吁了口气，而后抬起头来看向他苍白到几乎没有颜色的容颜，还有那粉色的薄唇。 天空上，偶尔有几只大雁飞过。却如惊鸿一瞥。 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也在仰望着天空，从莫笑低着眉眼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的剪影轮廓。特别是下巴微扬的弧度，一切都好看非常。 公子恰在此时开了口，他虽没有望向莫笑，却是对她着话：“你帮我去杀一个人。”莫笑愣了一愣，一张鲜红如血的请帖从公子的袖口里落在了她的面前。莫离公子说道：“帮我去杀了梦若唐。” 梦若唐是锦绣王朝里最大一间镖局的掌舵人。且还是武林盟主的私下密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莫笑也不愿去得罪他。只是，公子给她下了死令…… 为何两字刚要说出口，莫笑就瞧见了那张喜帖上印刻着的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梦若唐，一个是水仙。水仙是江湖人给那女子的代号，是称之为貌美如仙的意思。莫笑突地想起一件事情，这水仙曾是与公子定过亲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到后来竟取消了婚约。她隐约还记得，那天，当水仙来到他们府上的时候，那让人惊为天人的容貌，早已在所有人的心里深深的扎根。 如此一来，莫笑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爱而不得。 便生成了恨意。 莫笑甚是理解的答应公子道：“等他们成亲那日，我便会手刃梦若唐。”公子抬眼看了看天际，回了莫笑一声：“好。” 此天的景色渐渐灰黑下来。带有一丝的凉寒与人性的迷茫。 莫笑告退了公子后，便早早的回到卧室里点燃了熏香。四角朝天的炉子滚烫的吓人，莫笑将手放置在半空中烘烤了一下，便从屋子墙壁上的暗格里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宝剑。 说起来，这把宝剑还是公子送给她的。 曾经。 漫天飞落的花瓣丛中，莫笑曾看过一个美得绝世风华的男子手里秉着一把利剑，剑尖还在滴血。剑气也还在外露，当场除了她和莫离公子却是没有一个人生还。 莫笑捂住嘴，第一次看见那样血腥的场面，忍不住作呕。 公子持着那把利剑，迈着缓缓的步子向我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与她说：“莫笑，你要知道，稍有不慎，现在躺倒在地上的人就可能是我们两个。”莫笑明白。公子是在教她心狠。 “还有，”他用左手为我拭去方才溅落在莫笑脸上的血珠，动作是十分的温柔。她却全身都在颤栗，不知为何。 “不要害怕。”他对莫笑说道。 后来公子手里的那把利剑就变成是她的了。 正文 4永不相离 这几天的天气越加不好。大雨连绵是常有的事情了。莫笑窝在被褥里，一点也不想起身。就连饭菜都是叫丫鬟送到她的房间里来供其食用。吃完再叫人把它们端走。她从来就是这样懒惰的一个人。 只不过对着公子的时候，莫笑会用尽全力为他办好每一件事情。 这就是付出与回报。 公子曾与莫笑说过：“你既是为我办好了事情，自然这府中所有的东西都有你的一半。”她知道那句不过是公子的玩笑话，但莫笑终究是觉得自己在公子心中的位置似乎是占了一定分量的。 她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想着。 莫笑仰躺在浴桶里，拿着搓澡用的毛巾在身上胡乱擦拭着，望着氤氲的雾气，脑袋有着一瞬间的晃神，她微微的抬头看着上面，一滴莫名的眼泪就在此时顺着我脸部的轮廓流了下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究竟是为了对冷月公子长达五年的爱意，还是为了脸上的这道疤痕，亦或者是因为她是莫家的一位杀手。 她自己都并不清楚。 这些理由被她思前想后的探讨了一番后，莫笑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发觉自己躺在了***上。浴桶早就被下人移了出去。莫笑却是不由得一惊，正要从***上坐起身来的时候。 一个声音却又让她动弹不得。 是公子莫离的声音。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美得风华绝代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却是睁着眼看着莫笑。他说：“你醒了。” 莫笑思索了很久，最终只应了声嗯。她抬眼看着身上穿好的衣服，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袋中跳过，她的脸上一阵发热。 莫笑感觉到***榻凹陷下去了一部分，她凭着直觉知道应是公子坐在了她的旁边。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抚上莫笑脸上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莫笑却是全身不由自主的发烫，发颤。 过了许久。 莫笑才听见他的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的笑意。 他说：“是我叫下人帮你换的衣服。”莫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就想找到一个地洞钻了进去。可惜的是，这时候却是没有地洞可让她钻。 她们彼此之间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听见一道声音。是利刃刺过纸糊的窗户发出的声响，莫笑立马反应过来，用两只手指就接住了那把带毒的断刃。那把断刃上还绑着一张字条，她打了开来，上面写的竟是——莫离，十日之后，我必来取你性命。 莫笑将纸团揉碎，随手丢进香炉里边，不过一瞬之间那张纸团就化作了青烟。此时就算再要出去追杀那人，也是徒劳无功。 她看向莫离公子。 他的脸色越加苍白，却还是笑意吟吟的看着莫笑，而后说道：“莫笑，你的武功是越加精进了。”莫笑的武功是公子教的，想当年，她仅仅也只能胜过他一招。仅仅一招，却也花费了她的全身力气，恐怕他再要出手，莫笑便要死在他的剑下。 她的公子，是她此生最为崇拜的一人。 公子又咳了几声，目光开始浑浊起来。莫笑知道这是他每次病发的前奏。而这病却是他数几年前为救水仙姑娘儿不惜闯入迷谷之地而被妖人所下的毒。如今算来，这毒也应是侵蚀入了肺腑之中。 那时的公子还未与水仙姑娘解除婚约。但在公子第一次病发之后，他就对外宣布要与那水仙姑娘解除婚约。想来，公子应是不想耽误那女子才这般做。 可是如今，可是如今…… 莫笑的眼泪不知为何流了下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样大胆的抱住莫离公子，她说；“公子，你还有我，”又一滴眼泪从莫笑的右眼角流了出来，她继续说道：“公子，我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正文 5曾喜欢 将公子送往大公子房间里问诊的时候，大公子正在抄写佛经。青烟袅袅的在他房间里弥漫出来，见莫笑来了，他悠悠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将笔墨搁置在一边。而后抬眼看向她，不同于莫离公子的笑意只藏于眼底，大公子的笑是自内从外的散发出来。 他笑了声，而后问道：“莫笑丫头，怎的今天这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莫笑看向他，看向这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他的美完全不同于莫离公子的阴冷，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很舒适的感觉。 大公子莫忍和二公子莫离同属于一个胞母所出。大公子十分擅长医术，而二公子擅长的则是剑术。一个能文，一个能武。 莫笑看向大公子莫忍，神色慌张里直接说明了来意：“大公子，劳烦你为莫离公子医治一番，他的毒似乎已经……”说到一半就被大公子打断。 “已经侵蚀进了肺腑之中是么？” 他说。 莫笑应了声：“是。” 莫笑将莫离公子安放在***榻之上，任由大公子为他诊脉，然后下药。过程十分干脆利落，直到大公子拿着一把葵扇站在药炉旁扇着风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遂小心翼翼的讯问道：“大公子，二公子他……” 大公子眼睛看着药炉，一丝也不离开它。而后回答她道：“我暂时将毒素压制在二弟的心脉之外，十天之内，若无……”顿了一下，他继而说道：“若无救治的法子，便只能看着二弟毒发。” 莫笑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整个世界好像在她面前濒临崩溃一般。她擦掉眼泪，“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她伏着地，抑制不住的眼泪依旧下滑，莫笑说道：“小人愿为大公子做牛做马，只求大公子救上二公子的一条性命。 大公子莫忍的医术有全国第一之称，倘若就连他也救不了二公子的话，莫笑想普天之下，还真没有人能救下二公子的了。 大公子叹了口气。 然后向她招了招手，叫她过去。莫笑微愣了愣，遂而听了他的话，连忙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接而伏在他的耳边，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十日之后，当以交欢之礼与二公子相待方可。且这个女子还须得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他道。 莫笑的脸瞬间通红，脑袋也不灵光起来。阴年阴月阴日…… 时辰在一点一滴的流淌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二公子莫离醒了过来。他先是手指弹动了一两下，而后悠悠的睁开了双眼，万千青丝凌乱非常的散落在了***上，却又有一种独特的美观。 “公子。”莫笑说道。支着脑袋的手臂一滑，遂重重的打在了桌子上边。莫笑连忙跑过去，问道：“公子，可有不适？”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或许是因为莫笑的眼神太过炽烈，她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开怀的对她笑过。 他的手轻轻的抚上莫笑的眼角，为她擦去残余的泪渍，然后一边咳一边笑道：“莫笑，你怎的这般大惊小怪起来。” 他对她说，你怎的这般大惊小怪起来。 莫笑鼻子一酸，险些就差点哭了出来。却还是忍住，没有哭。她扯出一个十分凛然的笑意，而后扶着公子坐起身来，对他说道：“公子许是饿了，不如，我到厨房里为公子做些甜羹来吃？” 公子苍白着脸色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他道：“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休息一番。” 莫笑应了声好。 却还是将他拥到了自己的怀里，好给他借些力气。这是莫笑为今之中做的最为大胆的一件事情了。倒是公子也并没有怪她。 他与莫笑说起了从前。 他说：“你敢相信么，莫笑。”说着，他将莫笑反拥在怀里，一丝笑意顺着他的呼吸吹进莫笑的耳洞之中，她一个激灵，全身开始发烫不止，还隐隐的有些颤抖，这是莫笑第一次和公子靠的这样近。 “我从前，曾喜欢过一个女子。”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我仍旧窝在他的怀里，笑意吟吟的问道：“哦，那是谁？”只可惜公子却不正面回答。他只用手摩挲着自我额头蔓延到眼角的伤疤，而后说道：“她其实……长得很是好看。”我的心不知为何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碎了的声音。 但莫笑又在心里对着自己说，哪怕这个人长得是多么风华绝代，长得是多么的好看，他也是我的公子，我不能对他有一丝亵渎的心理。 饶是如此，莫笑的内心却是在剧烈挣扎着，不知为何。 许久，她像是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惜声，公子此时却是窝在了莫笑的颈子上，许久的沉默…… 正文 6醉酒 是夜。 寂寥的几颗星星高挂在天上。 莫笑拿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时间在不停的流逝，她就这样浪费着，没有丝毫的心疼。喝到最后，不知为何，莫笑竟呜呜的哭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哭的凄厉无比。 为谁呢？ 不清楚。 她就这样不停的喝，直到昏昏睡去的时候，莫笑方才将手里的酒壶给随意扔掷开来。“哐当——”一声，清脆非常。到这个时候，她竟就呵呵的傻笑起来。所幸这里是荒郊野外，没有人会看的到她的失态。 “老天，你有负于我——”傻笑的兴头达到极端的时候，莫笑张着嘴大声的朝天际吼道。而后身子一软，直直的朝后摔去。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是落在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之中。莫笑靠在那团柔软之中，开始吃吃的笑了起来。 后面有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你在笑什么？” 莫笑疑惑的转过头来，饶是隔得如此之近，她却是看不清那人的脸面。莫笑拍了拍他的脸，好似觉得这样能激起他的怒气一般，她说：“我笑什么干你何事？”而后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她从未觉得如此舒服过。 莫笑努力的往他怀里钻，却在抬眼之间看见他身上绣着的龙纹，一只龙爪栩栩如生的飞在他的衣襟之上，莫笑看出来是浅蓝色的衣缎子。“这个颜色，怎的这样熟悉。”莫笑说道，而后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莫笑感觉的到身前之人的冷冽气势，就好像世界要毁灭的前兆。她却不管不顾的将身前之人抱紧，而后嘻嘻的笑了起来，遂将微醺的气流吹进那人的耳洞之中，烧得他的耳朵通红一片。 莫笑瞧见了他的端倪。便更加大胆的朝他嬉笑而去。将脸贴着他的脸，笑谈道：“漫漫长夜，岂不寂寞？”她想她当时一定是疯了才说出这般的话，以往的莫笑都是十分腼腆，在人前从来不会露出这等儿女情怀。 她的气息拂在了他的脸上，却只能看得到他的脸色越加通红，其他的却是再也瞧不见。包括他的相貌。 莫笑“啵——”的一声，在他的脸上印下了一吻。而后继续吃吃的笑了开去。她的手在捧着他的双脸，而后却是哭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的手先是一顿，而后就拍在了莫笑的后背上。他挺直了身躯，却是坐着。他轻声的对她说着，像是连骗带哄一般。“你……为什么要哭？” 她能怎么来回答他？ 怎么告诉他才好呢？莫笑歪着头想了一想，也不知是哭是笑，她却是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而后轻声的，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边，手箍住了他的腰肢，将气息吹拂进他的耳洞里。遂小声说道：“告诉你哦，” 莫笑顿了一顿，一滴眼泪又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莫笑却是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昏睡了过去。只告诉了他四个字~告诉你哦…… 那个身着水蓝色衣装，衣裳上边绣着一条金丝龙线的男子拥住莫笑。而后他抬头看了看天际，看着那寂寥无星的天际，也学着她一样，微微的笑了起来。好似在嘲笑着怀中的人是多么的痴傻可笑。 “莫笑，好好睡吧，”那个水蓝色衣装的男子说道，“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莫笑又在他的怀中钻了一下，再钻一下。而后才是沉沉的睡去…… 正文 7醒 翌日。 莫笑终于从梦中悠悠转醒过来。按了按额头，顿时觉得头就像裂开了一般。挣扎着就要起***的时候，门口处传来了几声敲门的声音。“谁？”她开口问道。 “小人是阿翠，特意奉公子的吩咐给姑娘你送来醒酒茶水的。”说话声谦卑有序，莫笑又按了按额头，遂放下双手置在***榻的两边，“进来吧。”她说。她拿着茶水放置在桌上，便低眉顺眼的走离了开来，便顺道将门给带上。 “吱呀——”一声，门又被关了起来。莫笑拿起桌上的茶盏，径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后用两指夹着酒杯就要往口里送去的时候，突然就在此时，脑袋里边一个激灵，手里的茶水便给倾泻了出来。 昨天…… 我不是在荒郊野外喝的酒么？ 怎的今天醒来却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边？ 还有……怎的就连丫鬟也给我送来了醒酒茶？ …… 莫笑突地回忆起来，刚才，那个丫鬟说了什么来着……“小人是阿翠，特意奉公子的吩咐给姑娘你送来醒酒茶水的。” 莫笑的脑袋里边：“轰隆——”一声脆响，她琢磨着这茶水原来是公子为她交代下人送来的，莫笑想着——只是……难道……昨晚那个被我肆意轻薄的人竟是他？ 莫笑手掌紧握成拳，就连指甲紧紧的陷进皮肉里边都还不知晓。 这下该如何是好……算了，又或许公子是不会记得这般事情的。 莫笑嗯了声，算是对自己的肯定。然后再摇了摇头，叫自己忘去所有的事情。深呼一口气，放下茶杯，遂迈着缓缓的步子走到门口。 门“吱呀——”一声被莫笑打了开来。 她还没有迈出门口，仅仅是从门口这狭小视野里就可以看到一个如画般的人物出现在了莫笑的眼前。 这个人身穿着水蓝色的衣缎子，五爪金龙飞在了他的衣襟上边。一张美得绝世风华的脸面正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莫笑。她从未看过他用着这般温柔的眸子看向自己。几乎是能掐出了水一般。 他挑眉。轻轻的将眼神一丝不挂的带向她。***一丝的笑意，一丝的威严，也含有一丝的急不可耐。他轻启朱唇，对她说道：“莫笑，过来。” 莫笑突然犯傻，呵呵的干笑起来。手里紧抓着门边，正努力控制住想要一把将门给关上的冲动。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样强烈。 莫笑。 那张你思寐已久的脸就在眼前啊。 “咚，咚咚咚……”心跳的声音越加的猛烈传来。“公子。”她轻声唤道，不经意间皱起了眉眼。脚下艰难的向前挪动了一小步。仅仅是那么一小步，却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莫离公子微微的眯起了双眼。她这才知道这是他已然不悦的神色。莫笑一咬牙，慌忙间便低下了头，慢慢的向他移了过去。等她终于能看见他脚上穿着的那双不染一丝纤尘的白靴子的时候，莫笑才悠悠的停了下来。 公子的语气停在当下，莫笑听见他悦耳的声音响在耳侧。 他说：“你在怕我。” 正文 8比试 莫笑慌乱间抬起头来。却是装作一脸镇定的说道：“没有的事情。”他突地就笑了起来，如冬春接季的融雪，美得让人心疼。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今已是过去了一天，还剩九天的时间可以挥霍。 莫笑不知是用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面对着他。 但她知道，她的心在隐隐的发疼。 闭了闭眼，吸了吸鼻子。莫笑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只是这瞬间的功夫，公子已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莫笑望向他的眼眸，没有由来的就被他那黑的没有止境的双眸给吸引了过去。好半晌，才惊觉头上有微微的疼痛，原是公子用扇子轻拍了她的头，“怎的，看傻了？”他问道。 莫笑傻傻的笑了声：“是。”说完就想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他也看着她，遂而轻轻的笑了起来。莫笑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是惊人般的靠近。遂也并无发现他们的呼吸声在交错中进行着。 不知为何，莫笑总觉得今天的公子特别好看。他的眼眸里藏着一股她看不清的情绪，就像一只危险的鹰在蓄势待发，准备……杀掉眼前的一切阻碍。 一片迫人的气势朝莫笑逼来，公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看似毫无威力的纸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准备好了吗？莫笑。”那样郑重的话语，除非是在对战的时候才会说出。莫笑手下暗运功力，连退几步。 “准备好了。”她轻声说道。 就在瞬间，公子手里的那把纸扇幻化成无数把纸制道具向她飞扑过来，莫笑当然知道这是公子最为擅长的刀剑幻术，但如果她无法阻挡的话，照样会被那些纸质的刀具给刺入身体之中，而后消亡。 莫笑掐了一个口诀，也在瞬间变幻出一把长刀。最后幸而用那把长刀能勉强挡住公子施过来的攻击。刚准备喘上一口气的时候，公子便又说道：“莫笑，看你前面！” 莫笑半蹲着身子，眼睛抬了起来看向公子。那样冷冽的一个人，手里持着把扇子，那样远远的看着她，犹如死神一般。前面的攻击还在继续，就在莫笑发呆的瞬间，那把纸质的刀具就飞至到了她鼻根的一寸之前，莫笑连忙拿起手里的那把大刀来阻挡。 纸质刀具的进攻还在继续，虽然只有一只，力量却大过头牛，莫笑手里抓着把刀却也快支撑不住。 一道血迹从莫笑的嘴角渗透而出。这是她用内力相抵而枯竭的结果。片片花叶飘落而下。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莫笑都急的快要哭的时候。一道人影便闪到了她的身后，一双修长如玉一般的手握住她的，他只轻轻的一施力，那把幻化出来的小刀就立刻灰飞烟灭。 这是顶级幻术与剑术的结合。 莫笑不由得钦佩起公子来。但脑袋却是很不灵光的震荡了一下，而后开始小声的啜泣开来。刚才一瞬间，她以为，她几乎以为我就要就此死去，但是幸好…… 真的幸好。 身后那人钳制住莫笑的身体，几乎就在同时吼了出来：“你看见危险，撑不住的时候不会叫我的么，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硬撑着？！”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这场对她的试炼也是眼前这人先决定好的，现在反而先怪起她来。 他越说，莫笑哭得越大声起来。但过了几秒后，莫笑又仔细一想，无论怎样，这实在是不能让公子看扁的。便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最后，她用着十分喑哑的声音说：“你护的了我一辈子么？” 这句话其实莫笑是无心说出来的，却是不知为何在那时竟就说了出来。公子隐隐的沉默起来，最后将头窝在她的颈项之中，他们的手还交握在一起。 这样的姿势实在***，但莫笑的心情已然被刚才的变故给冲乱了，便没想的那么多。她只听见公子悠悠的说了一句，他说：“莫笑，你怎的就那么傻……” 正文 9寄语 是夜。 皓月当空，清风如水。就连发带都被轻轻的吹起。 莫笑依旧是拿着酒壶。只是这次再也不是往死里喝，而是小小的轻啄上一口。有了上次的告诫，这次她再也不敢胡来了，以免再出洋相。 莫笑此时刚刚沐浴完，把头发绑成了马尾的形状，穿上了一身的男装，为的是明天方便行事，过了今天，就是水仙与梦若唐的大婚之日。一想起明天即将而来的血腥场面，她就不知怎的一脸无措。 杀人么？莫笑望了望双手，而后仰头嘲讽般的一笑——我可不知杀过了多少人了，莫笑，你怎的今天才来装忧郁……莫笑摇了摇头，对着自己无语至极。 莫笑想了想，正抬起头看天的时候。 从晦暗的花丛之中突地走出一个人来，月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身上，更为他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更添魅惑。偶尔有零零碎碎的花朵飞散而过，却是为他做了衬托。他穿着一身的白衣，衣摆随风飞舞，手里同莫笑一样拿着个酒壶。莫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竟有些痴了起来。 莫笑想到—— 这才是个超脱俗尘的人物。 他竟给我这样的错觉。 …… “丫头，”不过瞬间，他就施展轻功来到了莫笑的身边。一张十分干净的脸面正红酡酡的看着莫笑。莫笑知他是喝醉了，便说道：“大公子，你喝醉了。”谁知他只是眨了眨眼看着她，而后哈哈大笑，笑了很久，便停了下来。 他和她说，他没有喝醉。 莫笑静静的杵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迎着月光，看向遥远的地方，可惜只能看到一个廓影，还有连绵不绝的群山。突然，大公子和她说道：“丫头，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莫笑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一股莫名其妙的，剧烈的伤感涌向她的心底。她笑着说道：“二公子对我的恩情，我永世难抱，所以……” 他打断莫笑的话，“所以，你便就没有了一点想离开的心思？”她能怎么说呢，怎么回答呢？ 她为他们莫家杀了那么多的人，如果就此离开莫家，没了他们的庇护，她不敢想象我的结局会是如何。想到这里，一阵无法抑制的悲凉涌上心头。莫笑咬着牙，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说道：“我能怎么办？天下之大，会有我的容身之所么？离开之后，我又以什么为谋生？” 话说到这里，便有些沉重起来。莫笑想到大公子就站在她的旁边，便慌乱间向他致歉道：“大公子，我……”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缓缓的开口，微醺的气息拂在了莫笑的脸面之上。“丫头，以前我未觉得你有什么，但是现在我方觉得你是这样蠢笨的一个人……”莫笑吸了吸鼻子，想哭。 他摸着莫笑的头，试图揉乱她全部的头发。莫笑又岂会让他得逞，试了几次，都没能把他的手从她的头上给弄下来，他的力气也特大了些。 只是握上他那只修长如玉般的手时，莫笑的心不知为何一下乱颤。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淡漠离人的一个人物，今天与她靠的这般近还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了。但她想——或许他是想在我服侍了他弟弟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但他今天和我谈话的内容却是有些奇怪。 …… “丫头，”他靠了过来，她们之间却还是有着一寸的距离。 “明天，一定要平安回来。”他说。 正文 10离别前 这天终于是来临了。 莫笑从衣柜里翻找出一件件的衣服，最终还是选择墨色的那一件男装，再用黑色的发带束起头发，绑成一个马尾状。最后是戴上大公子精心制造出来的人皮面具。准备好这一切，就是要出发了。 临出门前。 还未登上马车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府邸里边，难得的一片祥和之象，安静非常。此时天还未亮，天上的最后一颗晨星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公子，就此告别了。 她想了想，又不是生死离别，何必有如此的想法。 便坐上马车，拿着马鞭一挥打，“驾，驾，驾——”马车在扬起一片烟尘中起行了。 梦若唐的府上。 一片热闹祥和之气。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我随着众人一起交了请帖，说起来，这张请帖还是那日公子转交给她的。 进到府邸内堂，便要循着位子一一坐下，等待就食。莫笑来的有些迟了，因这时候新娘新郎已然拜完了天地，便看不到那时的热闹场面。但好歹也混到了一口饭吃不是。 莫笑随着众人一起吃，一起说笑，俨然已经融入了他们的一部分。心底里却在暗暗思忖着何时开始动手为妙。 夜晚。 终于是来临了。 新房里，一片的鸿瑞祥和之气。烛光点点，斑驳成形。莫笑慢慢的朝着那个女子走去，而后用手掌击向她的后脑，人也就在瞬间倒了下来。而后莫笑换下了她的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继而将她藏在***底之下。 以此，她便成了新娘。不过，她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很快就要手刃梦若唐了。纵是杀了那么多人，心下也不免有些紧张。因为听说在武林前十的高手中，梦若唐也是算是其中一等一的高手了。 就在莫笑胡思乱想的空当中，门就在刹时间被打了开来。一丝丝冷风穿过她的双袖之中，引来莫笑的阵阵发抖。一双修长如玉的大手执起她的，轻声说道：“娘子，此夜漫漫，”莫笑不知道他下一句是要说些什么，却是直接用手按上了他的嘴唇，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他的声音喑哑且动听。 她不知道再听下去是不是就会舍不得杀了他。“水仙，你怎么了。”他在叫她。可惜他不知道他的娘子已然被莫笑击晕了来。他倏地将莫笑抱在怀里，披在她头上的红色盖头也未揭起，就那样生硬的抱着她，将头枕在她的颈窝之中。 莫笑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冷发麻。 许久，他才知道松开她说：“娘子。”他说，非常郑重的语气。却是夹着笑意，如三月春风，丝丝凉意透入心底之中。声音有些喑哑却是非常动听。莫笑僵硬的坐在***榻之上，任他搂抱。而后她的双手慢慢的伸出来攀上他的后背。 匕首隐在她暗窝在袖子中的手里。莫笑知道只要一秒，只要他肯给她一秒的时间，她就可以彻底的杀了他。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吹进她的耳洞之中，引起莫笑一阵酥酥麻麻的颤感。他说：“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爱你一生一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