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喜极而泣 云中峰,朝晖夕暮,雾起云涌;峰之顶,随梦如画,不似人间。这便是灵山。 这一年,于一暖风醉人的黄昏后,在白蕊梨花丛中或站或坐或躺着。 “我喜爱菊花,尤爱杭白菊,还有她的味道。”锦茵躺在满地的梨花上假寐,盖上满身的菊,闻着淡淡的菊香,极其享受的笑道。 “任其千般好,我只爱牡丹,天姿国色,雍容高贵。”小蝶依着树干坐着,旁边堆满了各色牡丹,随手捧了周围的牡丹来凑近鼻子闻了闻灿烂笑道。 “我独爱桃花,无论是色泽、形状还是意境,我都爱。”一颗花树下,桃月袖盈盈而立,眼神望着隔空的远方,花随风飘落了满地,随手接住几朵忽悠悠道。 “我却爱梅,白雪茫茫的天地间,梅红雪中盛放,傲然迎风。嗯,美极了。”夏芳云跪于姑姑用冰块封好的瓷瓶中展露的几束梅花前明媚笑道,手小心翼翼的爱抚着,这样的季节,姑姑竟还能养活梅真是个奇迹。 “我爱莲花,连同碧叶,莲芯,还有淤泥中的荷根。”水清涟坐于近处的荷花池边巧笑倩兮,手伸了伸,抚摸那些含苞待放的骨朵。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世间的花无我不喜。”花丛中,一块洁白光滑的石子上,袭妙盘膝而坐,超然淡笑。袭妙从小、便如此,对任何事都是超然淡笑,十岁的那年跟着夫子因偷果子大家被狗追的四处乱跑时,她却极其超然的对那疯狗道“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该好好珍惜和我们的相会,不该……”话还没说完便被狗咬了一口…… 夫子和姑姑忽将收、藏了一年四季的花全拿了来,嘱咐她们用自己最爱的方式给予自己最爱的花一个最好的去处。大半天的时间,几个人还在叽哩喳啦,俨然忘了夫子与姑姑的交代…… 灵山的夫子文韬武略,通古博今,晓天文地理,知星行相术,对医学也颇有钻研。为人洒脱豪放,气度超凡,与学生经常玩笑打闹,毫无正经,鹤发童颜中英姿不减,我行我素时倒让人敬仰三分。 这位夫子虽收学生,却只收女子,收学生时,年龄不得超过六岁,一旦被收为学生,直至芳龄十五方能下山,这段期间一年回家不得超过三次,一旦学期终止便不许再回灵山。 那时山上共有女子七个,其中一位却是夫子的妻子,从小她们便称她为姑姑,姑姑虽年近半百,却也难挡那副绝世容颜,姑姑为人谦和温柔,善解人意。姑姑说话时气吐幽兰,静默时似清水芙蓉,能诗会舞善琵琶。夫子介绍自己时说自己姓夫名子,姑姑姓姑名姑。夫子和姑姑犹如人间神仙眷侣,彼此相惜相爱,相知相守…… 她们的童年与青春便是如此的过着——春来桃花园中桃花笑,夏来莲花池中把舟摇,秋来枫叶红遍满山腰,冬来白雪皑皑梅花闹。她们或在桃花树下或者莲花舟里亦或枫林丛中,也不排除白雪旷地上吟诗作对,以花泡茶,或者琴笛合鸣,或者剑箫演绎,她们还特别喜欢放风筝,只要是碧空万里,姑姑便教她们做风筝放飞与空中,风筝在空中随风飞舞,百态千姿,各显神通…… 只要功课一完成,她们便肆意的玩耍,夫子教她们玩刀弄枪,也常带她们到山中捉野物,拾柴,甚至跑到山底下去偷人家的果子吃,被人逮个正着还不要紧,最怕的便是当地居民家养的壮狗。有一次,居民放了一只壮狗,也不过六七岁大的她们见了狗便迅速缩到了树上,清涟终归慢了些,快要爬到树干上时右脚的鞋被狗咬住,众人一见也慌了起来纷纷学着狗的叫声朝狗反抗,清涟脑子里唯一想的便是快爬快爬,脚用力一蹭果然脚上的鞋挣脱了出去,于是一只是光秃秃的脚,另一只是穿了黑布鞋的脚,一黑一白极其协调的一缩一爬到了树顶。狗咬住布鞋朝着大家吼着,大家毫不示弱的回吼着壮狗。 回家时,姑姑问大家可有收获,众人很是开心的道:“我们学会了以其狗之道还治其狗之身。”姑姑不明所以,却见锦茵很有耐心的解释道:“姑姑,那狗很凶的吼我们,我们毫不示弱,便以它的叫声吼了回去。”其她的孩子对着姑姑很是自豪的点了点头…… 冬天山上很冷,夫子却带她们玩起雪仗,堆起雪人来。 某一天,夫子和姑姑外出,她们便齐心协力堆了两个雪人,中间用根树枝牵引着,远看很似一对牵手的夫妻,她们摘来梅花插在一雪人的头人,再偷偷从姑姑衣服上剪了下来的一块红色当做红盖头,将红色的布搭在插满浑身长满梅花的雪人头上。她们又偷偷从夫子的房间将夫子磨了近半个月的墨水全拿了出来,极其生涩的在两个雪人身上写着‘夫子’‘姑姑’,还侥幸存了不少墨水,索性她们一不做二不休,将剩下的该画眉的画眉,画胡子的画胡子,做头发的做头发。 姑姑和夫子回来时,确实很高兴,“感动得。”满脸的泪水。自己冒着风雪在外面采集了墨水的材料,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制成了墨水,以为能用完这整个冬季,如今却空空如也,这也就罢了,当年结婚时的喜服如今也被剪了一块来,两人真是心痛不已。 可当着小孩的面哭着也太没面子了,于是夫子对她们泣不成声道:“今日夫子教你们一个成语叫‘喜极而泣’,就是说因为太感动,高兴的落了眼泪。” 她们快乐的学着,忘却了时光,只知衣服在慢慢变长,鞋子在慢慢增大,只知季节这么周而复始的轮换着…… 那天,也就是在灵山的时光已满的那个夏季的夜晚,夏风徐徐,月圆高挂,空旷的天空,星光闪闪,月儿明亮皎洁,空旷的大地,数人盘膝而坐,旁听着夫子的乐曲,夫子每个月的月圆日都会弹奏这曲,却曲子每次都稍有变动,学生们感到好奇的是,夫子从不跟她们讲乐曲的名字。 时至今日,一曲毕,夫子叹息道:“此曲名为月满。” 事过境迁,暮然回首,往昔不曾依旧…… 她未见他,却听见声音,便冷的足以让人胆颤,人冷也就罢了,就连这里的月亮也这般。 或许是自己厌屋及乌了,想到他,清涟便全身打了个冷颤。 和千千万万中女子一样,对她们而言,婚姻的主宰者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到了这种年龄,于是巧妙的时间,巧妙的安排,巧妙的缘份,巧妙的注定,便巧妙的铸成了这段顺理成章的美好姻缘! 她依稀记得洞房花烛那夜,他在她的面前冷冷的丢下一句,“军中要务缠身,夫人请自便。” 甚至连盖头都未能揭开,于是便闹出了第二天去向太太请安时,居然连夫君都错认了的笑话。 清涟是在不满六岁的时候,相爷派人将其送至灵山,小蝶与清涟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外人看来是主仆,对她们自己而言却亲如姐妹。清涟希望有个陪伴,便要求与小蝶一同前往。 正文 第2章你是个局外人 清涟和小蝶回相府,却被安排在洛城一别院,环境清幽。这两年的时间,只是在节日时,才和爹娘聚在一起。清涟从不问为什么,因为她喜欢别院的清幽,也会让她想起灵山的点滴…… “小姐……”轻轻的一声将沉浸在回忆中的她顿时拉回到清醒。小蝶一进门便见清涟依窗而坐,若有所思,本不想打扰,又怕清涟着凉,于是便把披风裹在小姐的身上,“天气渐渐冷了,小姐当心身子!” “嗯,再不改这个称呼,我们倒像是生分了。”涟将披风裹紧了点。 “小蝶,你觉得这里的月亮和灵山比,如何?”带着淡淡的笑意问着。 “没那么透澈,舒畅。”小蝶简言道。 “嗯,还没那么柔和。这里的月亮怎这般清冷,好似我欠了他。”清涟想着那冷冷的一句,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喃喃道。 “你不欠他,是他太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在这繁华处俯瞰众生就有多了不起了。你别看他便是。”小蝶又怎不会明白清涟的心思,便帮着清涟指桑骂槐来着。 清涟的所有心事自不会瞒她,那晚清涟去找小蝶的时候,小蝶吓了一大跳,再后来,小蝶陪清涟进新房继续坐着,直到天明,桌上的一切食物便被二位尽收腹底。 “嗯,小蝶,我们真要在这过完一生?”忽抬眸望着小蝶,清涟疑惑的问道。 “可能吧。”小蝶有些恍惚着。“可我不想,我想找个似极了灵山一样的地方,再没有爹爹,没有圣旨,没有这府中那莫名的眼神和冷冷的声音,我只想找个暖暖的地方……可我若走了,府中好好的几百人性命……怎么办。”清涟声音逐渐弱下来,渐渐被不停的抽泣声所取代。仍记得爹爹对她说,抗旨不尊将满门抄斩,府中几百人的命一瞬间交在自己的一句承诺中。 “夫子常说,事各有因果,命各有定数。无论这是不是你的定数,你都要挺过去,而且,事情总会有转机的,来日如此方长……”小蝶坐在清涟对面,手握着手,盯着她认真仔细的道。 “那人好冷,我虽未见他模样,可那句话却是我从未听过的寒冷,小蝶,我好冷……虽在别院居住,可这两年来倒也听了一些,爹爹和哪个将军争执无常。小蝶,这个将军便是他吗?”停止了抽泣,清涟将披风裹了裹,盯着小蝶,通透的眸子让人不忍撒谎。 “是他,无论是谁,你是个局外人,不要将这份负担承在自己身上,他们是为权证而争,无论谁输谁赢,这与你没有关系。”小蝶回着清涟,在清冷的月下,这份目光让清涟感到温暖。 “真的,我可以做个局外人?”清涟幽幽的问道,像是问小蝶,也像是自问。 小蝶缓缓点了点头。 “咱们回里屋吧,夜深了。”小蝶劝道。 接下来,便是窗户被关闭时所带来的摩擦声。 离着窗户不远处,桂花树旁,星空明月下,将军站在那,她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传入到他的耳内,衣袂随风飘起,双手负立。一回府,便听到府内上下皆是她认错夫君的笑话,对他而言,委实有损颜面,不想以后再有此类的事情发生,那么,见面是必须了。 也许是常年作战的习性,决定前必定全面分析,对比轻重,权衡利弊,一旦决定好后便干脆利落,不再拖泥带水,于是当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时,书房中,他早早处理完军务,便独自一人来到她的住处----净月阁,将军府中最为幽静的一处,这个名字是他所题。 曾经因一次险仗,被敌人四处追击的他铤而走险进入了一座原始森林,那时身受重伤,却意识清醒,因四面受敌,他只能赌,赌眼前这座有进无出,人人望而生畏的无名山,自从进了山他便不停的走,没能多想,也无暇顾及周围的景光,只感觉风不停的在耳边吹,树叶在眼皮下晃。 终于走不动了,也感觉敌军的声音渐渐远去,于是便缓慢脚步,待停下来时,却见周围绿荫成林,地上草色青青,各花千姿展尽,丛中戏蝶时舞,树上娇莺恰啼。刚才千钧一发时他只想摆脱敌军,终归安全时方觉身上的伤痛,就在快要倒下去时,却见不远处有一深潭,于是提气入丹田,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向深潭走去,快要到深潭处时,全身无力,头一晕便倒了下去,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自己仿佛是往深潭处滚了下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清泉边,缓缓起身,顿觉身心豁然舒畅,虽还有伤痛,却无开始时那般无力,正诧异,却见周身云雾飘渺,隐若间——三块玉石,各石上一字,净、灵、湖,方知,这便是传闻中的净灵湖。 传说,天庭荷苑的一朵莲花误落凡尘时,于凡尘中的洛媂山上幻化成一湖,名曰净灵湖,湖中一年四季荷花敞开。净灵湖鲜为人见,所见之人有传——林中有潭,潭中有山,山中有湖,湖中四季常见荷花,这就是净灵湖。 何其幸运,本觉自己必死无疑,却也不想死在敌手,于是出此下策,竟因祸得福,见到传闻中的净灵湖,为此他爽朗一笑。为让身体尽快恢复,他便抛开一切,在这静心休养,这段时间,他无喜无忧,无怒无恼,闲时信步走在湖边上,闻着淡淡荷香,也会用树木做一小舟,随舟漂浮于氤氲湖面,藏至藕花深处,累了,酣睡于十里荷花碧莲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 也会早起,走至湖尽头,便是洛媂山顶,看旭日破云而出,腾空挂起,四周祥云光照,俯瞰人间大地,放射万丈光芒;也会黄昏时,看夕阳穿云而入前的壮丽无限,享受夕阳西下后的安宁静悄。 还会湖中赏月,用荷叶捧一叶甘泉,酌上一口,月高风清处,或拿来自做的笛畅吟一曲,月为知己风作友,笛音潇洒淋漓,畅所欲言;或拿着树枝,以枝做剑,剑舞影动,挥洒尽兴。 这段时间是他最为随心所欲,最为畅所尽致的日子,可终究心系天下太平,在这里短短半月,身体便康复得奇迹般的好,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对着净灵湖,他深深做了一个揖,算是道谢,也是道别。纵身跳入深潭…… 这里是府中最为安静的地方,也是赏月佳处,在这,仿佛回到了净灵湖,可以暂时别开所有世中烦扰,得到轻松片刻,于是他便将这题名为净月阁,并在这修建了一湖,湖中也种荷花,只有夏季才见荷花涟涟,秋季便开始干枯。 不知为何,今日到此处却想起净灵湖的种种,竟也没想到她会选这处作为自己的院子,心中莫名添了一点好奇,罢了,收回心思,欲要往前走时,便见一个女子侧着脸静静的看着天空,这样的静!他开始迟疑,缓缓停住脚步,竟然不想打扰此刻正在欣赏月色的她,就这么从几米外的桂花树旁望着。 虽然夜已黑,透过屋内烛光与屋外月光的交融,他还是看清了她的面孔,没有惊鸿一瞥,却也清秀可人,看不出与相府家地位相匹配的雍容富贵,却也清新脱俗,耐人寻味,他就这么看着,并不是入迷,更不是着魔,却像是一种享受…… 正文 第3章小两口还没看够 享受她的娴静,她的清澈,她的净明。她的娴静是净灵湖的姣花照水,她的清澈是净灵湖旁的石玉,冰清玉洁,又是石玉周身流淌的那一泓清泉,甘甜入心;她的净明便是净灵湖中的荷花,一尘不染,只可远观不忍亵玩。 他就这么站着,直到主仆二人的对谈声响起又沉落再到静默,直到烛光由明亮渐近微弱最终熄灭,屋内悄无一声,漆黑无影。他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想起刚才的失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往书房方向走去,途中,不由得耳边环绕起她们对话的种种…… 早早起身,天气有些微凉,梳洗完毕,便带着小蝶前往夙阁,一路上忐忑不安,刚才丫头们传话,说太太请众人到夙阁一聚,最怕的就是这个聚字,不知到底所谓何事。 心里想着,便已到了。走上台阶,步履轻盈,裙摆随之荡起,踏过门槛,来不及看清众人,便微微欠身“清涟给太太请安,向诸位问好。” 小蝶也跪下来,向各位请了安,便依照吩咐起身静静的站在旁边。不知这次所在的都是什么人,小蝶不好明目张胆的一一打量,只能用余光轻轻憋视…… “清涟,都是自家人,以后不必这么客气,见见他们吧!”太太满脸慈祥,微笑道。 清涟站直身,抬起头来,目光向高堂处望去,太太边上站着一人,那人也在仔细打量她…… 她见他——目光清冷却也并非无情,神色坦然却满带睿利,表情自若无悲无喜,更兼睿智沉稳分明。白衫随风起,江天一色无纤尘;负手而立时,天崩临前而不乱。 他见她——白衣上一幅水墨画——两朵睡莲,莲旁三片荷叶,叶上四、五滴晨露。露中依稀七、八个字。白衣随风舞,舞起,一池睡莲开。竟不知是画中藏人,还是人中带画。她走上台阶,袅袅兮春风拂,她欠身作福,微微兮倩影至,她唇起言出,娓娓兮曲乐奏,她站立不动,渺渺兮画中景! “咳咳……”另一位坐在堂下的青衫人此时不知有意无意竟咳了起来,“这么久了,小两口还没看够……”小声嘀咕着,唯恐被听见。 却在这时,听闻爽朗的一阵笑,莲儿闻笑望去,却见她一袭蓝衣,衣上白云朵朵,倒也不束腰带,任其飘洒,衣服虽宽大,倒也舒服。脸上没有富贵小姐的白嫩娇艳,却透着几分英气逼人,发上只有一支简单的簪子轻轻挽起一束云髻,虽简单却不乏大气。 “表哥,你也莫怪,哥哥成亲的第二天便去了京城,这一晃又半个月了,是看不够的。”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这也是,得多买些蜡烛来。”青衫男子逗趣道。 “为何买蜡烛?”适才大笑的女子问道。 “晚上只怕屋太暗,看……不……清。”对着表妹,青衫男子故意将看不清托的特长。 “哈哈哈……”女子又大笑起来,笑声惊天地,泣鬼神,动作也夸张得很,手掌直拍,脚直跺,口更是不要浪费似的张着。只震得青衫男子腾座而起。 “你行行好,我还想活两年,下次最好给我提个醒。”青衫男子瞪得两眼直冒光,两手叉腰,怒发冲冠。女子也不恼,笑声终于打住,却见两眼泪汪汪,青衫男子适才坐下来,她便扯过他的衣角往自己眼中擦了擦。 涟儿忍不住也轻笑起来,明眸波光。小蝶和其他的丫环抿着嘴也笑开来。 太太也被逗乐了,大笑着却不失风采。唯独吴淇独身其外,是以见惯,倒也不觉得稀奇了。 “罢了,罢了,冉儿,吉儿快些见过嫂子。”太太打住笑,急忙道。 “嫂子,我是吴冉,你叫我冉儿吧。”吴冉握着涟儿的手,直言快语。涟儿望着冉儿,点点头,还之以微笑。 “嫂子,我是刘吉,千万别叫我刘公子,叫我刘吉就好。”这番话果然又让大家笑了起来。刘吉双手抱拳道,却见他英姿飒爽,言行举止间尽显倜傥风流。涟儿回望着刘吉,点点头,还以微笑。 “好了,坐下来好好聊聊。涟儿,过来……”太太微笑着,伸出手拉过涟儿,涟儿虽有几分紧张,倒也顺了太太,到了太太身旁,太太倒也留心,偏让涟儿跟吴淇站在一起,把涟儿硬是夹在自己和吴淇中间,吴淇明白太太的意思,又不能违背,只能向外移几步,涟儿夹在中间,却不自在的很。 很多次的晚上做梦时,梦见他的身影,她很想看清他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见,总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待他转身时,她却看到的是一片模糊,每一次都从梦中惊醒。此刻他却站在她的身旁。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嫂子,你穿的好素雅,这样看上去好像一幅画。”冉儿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将裙子一撂,平日里锦服穿习惯了,这女儿家的裙子到了她的身上还真够她受的。 涟儿正在发愣时,听吴冉这么说,正要做答时,却听见,“嗯,是幅画,画中是对鸳鸯……”刘吉挑眉道。 “在哪,什么鸳鸯。” “在堂上,公鸳鸯和母鸳鸯。” “堂上不是娘,大哥和嫂子吗。” “我说错了……” “怎么错了……” “不应该对牛弹琴……”于是便看到一阵掌风袭来,刘吉似有防范般,掌风一出,人便向后一躲,手被刘吉抓个正着,调笑道“嗯,尤其是只有粗鲁男人才会动不动便出手的女人。” 正要打起来时,却听闻一声怒斥,这声到不是特重,可声音一出,竟让所有人冒出一身冷汗。 小蝶本想笑,却被这声震住,感觉到声音的来源,便看去,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却看小姐倒是很平静,没什么变化。岂知涟儿早已一身冷汗,声音一出,身子便随之而颤,吴淇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底下顿时也一片安静。 倒是太太,如此的云淡风轻,不起一点波澜。“好了,玩笑一会儿也就够了,现在也都大了,该懂点规矩,别事事让你们大哥拿心。”太太平静的道。 “涟儿,淇儿成亲后本应好好陪你,却因京城急事不得不离开,这段日子着实委屈你了!”太太叹道。 “太太哪里的话,将军心系天下太平,如今军务繁忙,国家大事,自然关系到民间百姓的安乐,涟儿且为百姓感到安慰,又岂会有半点委屈。”涟儿微笑着真诚的答道。 “相府中能有如此通情达理的倒不多见啊……”吴冉未加思索的道,原本她便是个心直口快,胸无城府之人,其父水丞相与大哥素来不合,朝廷上下皆知,却不知为什么,皇上竟降下这道旨。 素闻相府中的人近墨者黑,品行恶劣的很。却也闻相府中唯一一个丞相的女儿从小却寄养在别处,才这两年回的相府,虽回了相府,却也极少在府中呆着。冉儿一想到相府,口气也略带了些轻蔑,倒不是针对涟儿。 刚一讲完,便被数双眼瞪了回去,方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道:“嫂子,冉儿一向讲话口无遮拦,这些话也决非针对你,您别放心上……” 正文 第4章只听一声惨叫 “嗯,冉儿过虑了。”涟儿勉强微笑着,听到刚才所言,心中一诧,她也闻过关于相府中的种种不是,只是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倒还是第一次,她突然心中有些乱,总不愿知道太多,只能装糊涂的回答着:“相府中上下自谈不上通情达理,倒也各司其职,各守本分。” “嫂子,你所看到的只是假象,若在相府中多呆一段,你就知道他们的本分了。”吴冉急道。 小蝶担心的朝小姐看去,只觉得小姐现在进退两难,若不说,小姐是相府的千金,若说,岂不是跟夫家过不去,小蝶本以为太太会阻止,却见她不动声色,神态安然的品着茶,其他人也只盯着别处看,倒像没听见般,这分明是在探小姐。小蝶不仅为小姐捏了一把汗。 涟儿微微一笑“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听冉儿这么说,相府中必有行为不正之人,定是平时家父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府中,母亲亦身体欠安,不宜劳思费神。从而府中上下松懈,缺少管教,若是如此,涟儿定向家父反应,以免往后滋生事端。” 言毕,清涟心里深深惊叹,娘亲说的没错,府中之人果不简单,若不是娘亲之前有所交代,此时她如何招架的住,突然只期待大家能早点散。 “你有完没完?”见气氛有点尴尬,刘吉忙阻止欲将口无遮拦的吴冉,打断道“人家大哥还没来得及跟嫂子说上一句呢,倒好,你在这叽喳个不停。” 吴冉听闻,赶紧欲言又止,倒也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吴冉毕竟是吴冉,才一霎,便大声道“大哥,这么久了,只闻你怒斥一声,你好歹和嫂子说说话吧。诶,夫妻就该牵手啊,看你俩,都隔了一丈远了。” “那是当着大家不好意思。待会儿让他们单处就不一样啦!”刘吉看着吴冉,无奈的摇摇头道。 “喔,那赶紧用早点吧,吃完大哥和嫂子就寻个地方该怎样就怎样去吧。”吴冉摸着咕隆叫的肚子道。 “这句话倒算是开窍的话了。”刘吉笑着。 望着下面的两个人儿,听完这番话,涟儿和吴淇竟同时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餐中,大家倒很是安静,可能太饿,吴冉嘴中一口还没完,便将刘吉正夹住的最后一块菊花糕抢了过来。刘吉倒也没说什么,只换到另一个位置。涟儿心里想着事情,倒不怎么想吃,只是做做样子,吴淇和太太如往常般坦然的吃着,各自无语。吃完,太太诵经祈福的时间也快到了,便让大家各自散去。 一出来,便见有股冷风,丫环们各自拿着披风替自家主子披上,对于这种天气,吴淇是从不需这些,却见刘吉解下自己黑色披风硬是塞在吴淇手里,轻轻一句“你待会儿用得着的。”未等吴淇反映,便拉过冉儿正欲要拉涟儿而伸在半空中的手,小蝶审时度势,并不急于将披风给小姐披上,刚才一幕全在眼中,便识趣的先回净月阁,一横心把披风也一同带走。 只剩下涟儿和吴淇两个人,一后一前的走着,外面确实有点冷,涟儿跟在吴淇身后,正想着让小蝶将披风拿给自己,却不见了小蝶的影子,“小蝶怎么倒粗心起来了。”涟儿嘀咕着,忽又觉得不对,“这家伙也和别人一样,戏弄起自己来,回去定找她算账。”涟儿心里恨恨道。 因想得深入,竟一个不留神撞在一个物体上——软且温暖,涟儿抬头想看清物体,却见到了一对似冷非冷,似惊非惊的目光,四目相对时的那一刹,涟儿明显的不自在,唬的一惊,赶忙从吴淇的怀中站直起来,却一个不稳趔趄着向后退去,险些跌倒时被一只手迅速扶住,涟儿只觉羞愧,低着头说了声自己都没听清的谢谢。 吴淇本在前面走着,发现她没跟上来,于是站在那等着,刚想看她是否跟了上来,却一个转身,便以上那般……依然神态自若,将披风打开轻轻将涟儿包裹起来,涟儿只觉越发的不好意思,脸上微红泛起,吴淇似笑非笑的看着,平静的说了声“走吧!”于是又是一前一后的走着。 “哎呀,我都快急死了,刚才那个石头太小了,应该丢个大的,大哥也真是,扶完了就没事了,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把握。”吴冉突然从一个角落窜出来道。 “你还不干脆一个掌风趁大哥没注意将他一掌击过去,方向正好倒在嫂子那边,两个人同时拥抱入地,还不怕没戏看。”刘吉边说边以身示范,表演的活灵活现。 “对啊,表哥,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冉儿眼珠子直转,心里盘算着,同时也征求一下表哥的意见。 “好办。”刘吉优哉游哉道。 “这么快啊。快说来听。”冉儿顿时兴奋起。 “先去香茗楼喝上几坛,再到翠烟坊听听曲,赏赏景。接着去赌坊……啊……救命啊。”还在美好的规划着,却只听一声惨叫。 起先冉儿越听越觉得不对,直说到翠烟坊才发觉什么,恨得牙儿直咬,一阵掌风劈来,刘吉见状便跑,像是见到了夜母叉,边跑边喊。丫环们若不是听到叫喊声,还真要认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风是有颜色的,前面青风刚刮完,后面蓝风便又止。 这边,吴淇放慢了脚步,竟与涟儿走在了一起,却听吴淇问道:“怎选净月阁做为自己的院子?” 本来静寂无声,却听到他竟然会跟自己说话,声音打破了宁静倒也好,至少不用去刻意揣测某些事了。 “将军认为,应选哪个地方作为自己的院子,才算是理所当然?”清涟反问道。 “随你所喜,便是理所当然。”子淇语气淡淡,忽又打趣道—— “只是丞相之女这般贵金之躯,吃穿住行当乃世间之最,若是被丞相所知你这般境况,我可受不起虐妻的罪名啊。” 清涟闻言只觉可笑,尤其是虐妻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清涟更觉得可笑,笑言:“素闻将军为人耿直磊落,光明坦荡,不说这天下百姓,只这淮南地区便早已深得人心。若外界真有传言,也只会是我的不是。虐妻这等话,将军千万莫要再说。清涟自小于山林间长大,喜欢山林的清幽自然,对繁杂处倒有点抵触。” “喔?岳母怎舍得让你从小离家寄人篱下呢。”子淇眸光深邃,语气淡淡道。 “爹和娘亲只希望我快乐。”涟儿淡淡道,天空不远处来了一群飞燕,涟儿顿停,抬头望着,眉头轻锁像是想到了什么,直到飞燕越过屋梁穿过白云剩下点点黑影落下阵阵余音,方将视线收回。 “我们的约定——燕子归来,再复重逢。”清涟突然脑海中浮现着这句话。可两年了,她们的约定还未实现过。 “相府中,外人羡慕的荣华富贵与锦衣玉食,莫非这些还不够一个人快乐?”吴淇问道。 清涟怔了一下,微笑道:“想必真正快乐的道理,将军又岂会拘泥于如此凡俗的看法。” “这言下之意是?”子淇突望着涟儿问道。 “将军若能在灵山上生活一段时间,必能理解了。”涟儿道。 “灵山?不妨讲来听听。”吴淇竟有了兴趣。良久,清涟进入深深的回忆。 正文 第5章嗯,不懂 “同样是秋天,可那里的秋天有很多的花,很青翠的草。还有满山的枫叶红,我们喜欢用花泡茶,以枫叶起舞,高兴时,开怀玩乐,累时,睡到在枫叶上……”涟儿开始忘我的描述,吴淇便顿了脚步。 “姑姑教我们做风筝。我们特别喜欢放风筝,只要是碧空万里,我们便把做了的风筝放飞与空中,燕子见了都会过来和它们结伴,我们拿着风筝便拼命的跑啊跑,我们跑的越快,风筝就越高,有些风筝飞的可高了,把燕子都比下去了。”涟儿说着说着,突然大声起来,笑着绘声绘色道,整个人就如此自然的陶醉着。 秋风拂来吹动了她脸上的发丝,树上的落叶随风飘落,经过涟儿处竟旋转起来,白裙随风飘逸,黑色的披风将其裹得紧紧,子淇静静的望着,负手而立,竟然神情有些恍惚,如此不占纤尘的女子就这么自然的展开着她的笑容,她陶醉于她的过往中,他也随她陶醉于她的意境里,陶醉于她的一颦一笑间。 “在那里,没有担心,没有顾忌,大家可以无忧无虑。那里的月亮是暖的,声音是暖的,就连水也是。”忽然清涟失落的道。 “有些暖不是表面来的那般,你若细细感受,那暖也不尽然是暖,那冷也不尽然是冷。”良久,吴淇盯着远方意味深长的道。 “嗯,不懂。”良久,清涟将吴淇的话回味着,可还是盯着吴淇摇头道。感觉意思很深,可让自己费解。两人相对,吴淇的眼神深邃,犹如个无底洞,让人想探测却又害怕,清涟的眼神通透,似净水清澈,让人望了不忍搅混。 “不懂也好。”吴淇好笑的道。也许从这时起,吴淇便有了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的那份纯粹,简单。 清涟又是一阵疑惑,心中觉得将军不是冷人,是个怪人。 并肩缓行,身后落红撒了满地,两人悄然无语…… 到了净月阁,子淇便称军务繁忙,吩咐园中的丫环好生伺候,便独自一人去往书房…… 小蝶忙将涟儿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搁置一旁。涟儿忽想起披风是将军的,想着将军还未走远,正欲要小蝶将此送过去,却忽见落叶漫天飞舞,树枝狂乱摆动,天空顿时乌云满布,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涟儿便只能作罢,拿着披风与小蝶步入内屋,小蝶便开始刨根问底问着他们的情况…… 一连萧萧风雨过了几日,天气夹杂着雨后的一份湿润略显清朗,这些天,涟儿和小蝶闭不出户,院内也无人问津,倒给主人多添了一点宁静。闲来无聊,便索性两人拿着月满的琴谱研讨起来,整个琴谱被修改无数,还是觉得稍有欠妥。 今日天气到不错,午后便见阳光高照,正值月圆日,两人便等着夜幕降临,圆月高挂时,抱着琴来到湖中的望月亭,望月亭是吴淇建湖时特意设计,楼高两层,顶层专用于登高远眺,迎风赏月。 两人总觉琴谱有某些不足,却也说不上来,若是能借助这天时,地利,指不定能找到一些灵感。 月光洒满清影,月色是那黄中透着白,月形圆满玉润,月亮便这么寂静明亮的高挂着。 踏着月光,两人进入亭中步入顶层。小蝶在石桌上铺好一层棉布,再将琴轻放在棉布上,点亮一盏琉璃灯静挂在由亭檐上系下来的弯钩上,正好点亮亭内。 一切就绪,小蝶望着琴谱,涟儿手指轻轻拨了根弦,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一声也拨开了她的心弦,手缓缓而动,琴音呼之而出,几点清音袅袅升起,清脆的琴音似初晨的朝露,干净剔透,细圆润洁,渐渐,流畅的音律冉冉而流,飘渺萦绕,仿若空谷中的涓涓细泉,直沁心脾,通透心底,净洗灵魂…… 忽闻一阵笛音缓缓而起,随着她的节奏渐起渐落,渐舒渐缓。清风明月下,琴声清澈,笛音灵透,琴声曼妙,笛音温润,琴声似幽谷空兰,笛音若清水芙蓉…… 琴音渐停,笛音随之而歇,四周归于平静,涟儿缓缓起身,掩不住心中一阵喜悦,竟有如此一个心灵相犀的人和上她的曲,曲中她的一起一落,一舒一缓竟被对方揣测如己出。 她行至凭栏处,借着月光,依稀看的清桂花树旁一袭水墨宽衫如此随意的随风飘起的他,玉笛握于右手,左手负于后背。望清他的脸时,不禁心中一惊,居然是将军,心中的惊喜转而多了一层疑问,疑问中又带了一种紧张,一丝不安。 一连几日雨天,忽见今日晴朗,晚上亦是难得的月光明亮,吴淇一时兴起,便想到望月亭中好好欣赏一番月景,却闻到了如此舒缓心怀的琴音,便以笛和之,连自己都没想到心灵相通到如此,居然会和得如此的天衣无缝,于是抬眼相望,和心中猜想的果然是同一人。 能有雅兴到这里来的,也只有待到每年的荷花绽放最盛,邀约太子,五王爷相聚于此,豪放挥洒,把盏对月,琴箫互鸣,舞剑对弈。现如今到这来的除了自己,还会有谁,那么也只有她了。 两人似乎在对望着,又不似在对望,一个惊魂未定眼不能直视,一个探究彻底好似在望着对方又好似透过对方直视明月。小蝶瞧着这副景象,心中好不着急,于是便下了楼阶,走至吴淇面前,俯身做了个福便道:“将军和小姐琴笛觅知音,如此难得的机会,倒不如趁此雅兴到望月亭上畅谈一番。” 吴淇闻言,视线转向小蝶,竟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她来,而小蝶面对吴淇的直视也是一如往常的淡定并回以微笑,举止不卑不吭,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这到让吴淇虽表面并无变化却心生一丝诧异,能与吴淇清冷通彻的目光相对的并无几人,一个丫环竟能如此。 从小蝶的言谈举止与直视的眼神中,吴淇竟觉得她有股骨子里发出来的气势,行兵打仗十几载,到很少发现姑娘家会有这般气势,连跟随他军旅生涯多年的妹妹也是稍多了点英气罢了,若不是一身婢女服饰,吴淇倒觉得她更甚富家千金,不,应该是贵戚皇家…… 吴淇未能再探究下去。 “将军意下如何?”小蝶见将军半霎不见反应,便询问道。 “你先下去吧。”收回心思,吴淇淡然道。 小蝶闻言便暗暗退下,行至将军身边时忽淡然道:“小姐心无城府,一切只为寻个平静,将军不必防范什么,既然偶然中觅到知音,俗话说,知音难觅,知己亦难求,何不妨以诚相待,指不定知己便是知音。小蝶言尽于此,以将军的睿智,定能慧眼识珠,相信懂得怜惜身边人。”语毕,小蝶便直往净月阁走去。 吴淇依然的清冷,看不出一丝波澜。他踏着月色来到望月亭上…… 亭中,两人凭栏望着月色,却未能支声,沉默让清涟很不自在,正在揣摩着如何找话题时,却闻吴淇道:“刚才你所弹奏的曲子可有曲名?” “名曰月满。”涟儿道,总算打破了这沉默。 闻言,吴淇心中却瞬间想到了‘月满则亏’这个词,却问道:“月满?可有根据?”吴淇问道,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些。 正文 第6章太太见笑了 “曲名是夫子所取,每月月圆夜,夫子便会弹奏此曲,每次弹奏的也稍有变化。若有兴趣,将军可以坐下来听清涟叨叙一番。”涟儿渐渐放松下来,走至琴旁缓缓坐下。 “叨叙你过去的趣事,我倒是有些兴趣,只不过……”吴淇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犹豫。 “将军若不愿,清涟也不勉强。”涟儿显现失落道。 “只不过让我这么站着听,还真得勉强了。”吴淇打趣道,将玉笛放至桌上。这里也真够怪的,只有一张凳子,还好,凳子有这么长,清涟向旁边移了移,随后,一双通透可以看出心思的眼望向吴淇,吴淇会意便坐了下来。 清朗的月色下,清涟将夫子最后弹奏时的情景细细述来。吴淇就这么望着,听着,不忍半点打断,似乎只在美好的回忆中,她才能如此的轻松畅怀,一段记忆完毕,吴淇便道。 “你们今后的人生如月般不尽相同,却愿你们如月圆般美满,果真是位慈爱的夫子。” “原来如此!”清涟轻声嘀咕道。忽又问向吴淇,“将军可相信命运?” “信,却只信一半。” “为何?” “还有一半,人定胜天。”吴淇简单的道。 “若是人定而不胜天呢。”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吴淇望着清涟意有所指的道。 清涟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般,心虚的低下眸子。 一阵冷风袭来,清涟将披风裹了裹道“已经很晚了,我得回净月阁歇息去了。将军你呢?” “罢了,先送你去净月阁。”说完,便拿了玉笛起身,顺手将琴带过。 清涟听闻,倒也没说什么,起身往下走去…… 伴着月影,两人并排走着…… “若你和家父没有利益之争,没有矛盾分歧,你还会和我这般生分吗?”清涟突然停住脚步,清澈的眸子就这么望向吴淇,问道。 “你是你,和你父亲无关。”他望着清涟,只那么一瞬,便将目光投向前方。 “可爹爹毕竟是爹爹。”清涟沉重道,脚步缓缓前行,却也真诚执着的道:“我在灵山长大,接触的人实属不多,男子更是屈指可数。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们有事。” 面对清涟如此的坦诚,吴淇竟不知如何回答。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如果你爹和我必有一败,你会怎么做?” “若败的是我爹,我会尽到做女儿的孝道,若是败在你,我会尽到做妻子的职责。”清涟道,当时便是娘这么哭着告诉她。 “你可知败的后果?”吴淇突然严肃的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涟儿简单的道,眼中却是那样的执着。 “你不必如此,你有你的自由。” “你们为什么要争呢,矛盾不能化解吗?”清涟问道。 吴淇闻言,却未回答,一抬头便见到了净月阁三个字,便说:“到了,快进去吧。” 清涟并未开口,带着内心一声叹息径直向前走去…… 吴淇直看到清涟的背影消失,才缓缓转身…… 在将军府继续呆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清涟和小蝶大多时间是在回忆着灵山那段快乐的时光。今日一早却听到丫环过来传话说太太请大家到夙阁去。闻言,涟儿赶紧起身,带着小蝶一同前往夙阁,只当是几天不见了,便想一起聚聚…… 进门,吴冉便像风一样吹了过来:“嫂子,这两天你和大哥怎么样了,我本想去找你,只怕打扰到了你和大哥呢。”小蝶对着吴冉做了个福便退到别处。 清涟笑笑道:“嗯,你随时过来都好,怎会打扰呢。”故意省略掉冉儿前面问起和吴淇的关系。 “不打紧,过段时间到了都城,我有的是时间陪嫂子四处转转。”吴冉兴奋道。 清涟闻言一惊,疑惑的问道:“都城?” “是啊,嫂子,我们要去都城啦。”吴冉洋溢着满脸的喜悦。 “为什么要回都城?”清涟除了满脸的疑惑,更多的是心里的不愿,她不想这时回去,不想见到爹爹和将军的剑拔弩张。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哥也没讲。”吴冉道。 正说着,吴淇和刘吉大步向这边走来,“嫂子,几天不见,嫂子越发清丽照人了,看来被大哥滋润的不错啊。”刘吉调侃道。 吴淇闻言似早已习惯,依旧的淡然,可清涟听着刘吉讲的总觉得有点怪,莫名的满脸羞红,放在腹边的手儿将丝巾手帕来回的按转。 “哈哈,嫂子这副模样好像……”吴冉想了想,道:“好像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怎么忘了。”吴冉急得直跺脚。 “是闭月羞花。”刘吉直敲吴冉脑袋“能不能争点气呀,你。” “对对对,是闭月羞花,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看到嫂子,我终于明白了。”吴冉高兴的直晃刘吉的手臂。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说给我听听。”太太在丫环的搀扶下走来,缓缓落坐。 “娘。” “姑母。” “太太。” 几人纷纷请安,吴冉早已跑到太太旁边。“娘,我们在说嫂子和大哥呢,表哥说嫂子在大哥的滋润下越发的闭月羞花了呢!” “喔?涟儿过来让我瞧瞧。”太太说着便伸出手示意涟儿过去,涟儿越发的羞色起来,却被吴冉一手拉了过来。 太太细细瞧着涟儿,见涟儿脸上早已绯红好似三月桃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涟儿见太太从未这般瞧过自己,心里越发紧张,慌道:“太太见笑了,冉儿胡闹罢了。” 太太笑了起来:“果然,好了,你们都坐吧。一旦你们去了都城,这样聚在一块的日子便不多了。” “嫂子刚刚还问为什么去都城呢。”吴冉嘴里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问道。 “君之所令,国之所需。”简单几个字,却铿锵有力,字字着重,太太眼神中突闪光芒,众人也未太在意,只吴淇眼中多了几分清冷。 “娘,那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吴冉将葡萄皮吐出道。 “明日一早便起程,你们几个且先去。”太太淡淡道。 “姑母为何不随我们一起,这多少也有个照应。”刘吉不解道。 “这地虽小了些,却颇为安静,我早已习惯这里的生活。到底是老了,不想再折腾颠簸了。”太太感慨道。 “可是……”吴冉正要说下去,却被吴淇打住。 “娘既然心意已决,孩儿们自会遵从。” “嗯,你们……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想了想,太太道。 “娘且放心……”吴淇道。 “是啊,你们自小、便已不再让我拿心过,这里一切有管家和阿汝,你们也大可不必担心,有事我会让他们处理,且放心去吧。”太太说着,眼中坚定的目光示意着吴淇,吴淇会意的点点头。“好了,大家也饿了,准备早饭吧。”太太被吴冉搀扶着起身。众人走向桌旁…… 大家聚在一块本该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却因即将的分离,氛围倒显得非常安静,也许各自揣着心事的缘故,竟无一人说话…… 饭毕,大家本想多陪陪太太,却硬是被太太遣了回去,吴冉走前却对着太太撒娇道:“娘,今晚我要跟你睡。” “今晚有涟儿陪我,你呀,我就不敢委屈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吴冉闻言,正要说什么便被刘吉拉着往外走,边走边说“嫂子以后可是要治家的,姑母现在肯定要传授点法宝……”声音渐渐远去。 正文 第7章我教你们骑马 清涟闻言怔了怔,心下纳闷,太太也并未事先提起,却在这会儿让她留宿在此,想着必是有什么嘱咐,心里便也没多大顾忌,只示意小蝶先回去,小蝶会意便先行离开。 夜幕降临时,屋子里点亮了烛光。清涟帮太太仔细去掉发上的饰物,整理了一下被褥。便扶着太太安歇。 “涟儿,你对淇儿的感觉如何?”太太坐进被褥中,忽然问道。 清涟闻言一惊,尴尬的道:“太太,为什么。会如此问。”“涟儿,今晚留你在此,我只想与你聊聊,抛开一切的身份与顾忌,说出心中真实的感觉,好吗?”太太握住涟儿的手,言辞委婉少了昔日的严谨,眼中褪去长辈的威严尽显慈爱。 望着太太一脸的慈爱,手中感受着太太手上传来的温度,顿时,清涟只感觉有股力量鼓励着她,放下心中的顾忌,清涟坦诚道:“对天下百姓而言,他是大家的恩人,对清涟而言,他是一位……好人。” “好人?对于你和淇儿,平时我也有所闻,淇儿的顾虑我明白,他和你父亲的不合众所周知,对你有所防范也是情理之中,涟儿,我如今老了,是是非非不再过问。可你还年轻,他们跟你也有着至亲关系,但愿你能尽自己所能,将两人的恩怨解化。”太太缓缓道来。 “太太,清涟无心参局,我只想做个局外人。”涟儿平静的道。 “一个是你的父亲,一个是你的夫君,你如何置身其外呢。” “可清涟又能如何?” “涟儿,我知道你的难处。”顿了顿,太太道:“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一位好友,他满腹才华,满腔报国热情,是京城数一的才子,文韬武略。仕途上也如他所愿,成为京城中名望极高的好官,自古忠奸并存,自然,也得到一些奸臣弹劾,可他性格极其耿直,又岂会退让。”正在清涟听得聚精会神时,太太却断了下文,眼中尽蓄泪水。 清涟也未在意,急迫的想知道结果,便道:“太太,那后来呢。” 闻言,太太缓过神来,继续道:“后来,后来因为他所爱的人,从此归隐山林,放弃终身抱负。这是结局,中间的坎坷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说的完的。” 却不知为何,清涟突然想到自己的夫子和姑姑。“那位女子很不一般吧。” “涟儿。”太太握着涟儿的手紧了紧,“女人若能让自己变得有价值,这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啊,清涟不太明白……太太的话。”手被握的有些吃痛,清涟忍着道。 “涟儿,如果可以,你也能成为淇儿最爱的人。” “太太,涟儿不明白。”清涟有些错愕,怎还有个母亲这样帮儿子的。 “有什么比淇儿的命更重要,当年他的父亲满身忠义道德,可最后呢……”一向淡定的太太,却激动不已。 “淇儿上无愧为君王,下无愧为百姓,可我怕,我怕到时淇儿会落得跟他父亲,哎,更何况淇儿向往于闲云野鹤,只是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理由来卸下身上的责任,涟儿,我希望你能成为这个理由,你不也渴望着远离是非吗。” 清涟闻言,大惊道:“我?这,这么做会不会太自私?” “自私?莫非我们吴家世世代代为君请命,直到兑现誓死效命的真言,只落得个摆设而已的牌号,这才不是自私?”太太显然的愤怒,让清涟方觉自己说错了话。 “太太,清涟并无此意,太太千万勿恼。”涟儿赶紧解释。 “涟儿,这番话并非针对你,你性子如何,我还是清楚的。”缓缓拍打着涟儿的手,示意涟儿放松。 “淇儿的心思缜密,表面云淡风轻,心中却包罗万象,可我看的出,他想要的是最简单的生活,我也不希望看到他整天纠缠于朝廷的是非中,以至于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高度警惕。喜怒哀乐更不能外露,把最真的自己隐藏起来。”太太叹了叹,“人若这样活着,涟儿,你觉得有价值吗?” 清涟竟不知如何回答。 “若他确有这份报效朝廷的心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想要简单的生活。”太太的这句话倒让涟儿突然想起那晚的笛音,若非一份宁静的渴望,怎会吹出那么纯粹清澈的笛音。 “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他快乐的活着,不要背负这么多沉重的担子。涟儿,你父母当初选择将你送往异乡,想必也是这个道理吧,却事实总不尽人意,还是将你牵涉进来了。”太太慢慢恢复平静。 太太和涟儿直谈到五更天,从太太口中得知许多将军不为人知的事,清涟很是出乎意料,太太竟如此毫无防备的说了这么多…… 一大早,大家一番浅短嘱咐后,便上了路。 天气万分晴朗,流动的白云,阵阵飞燕,晚秋的枫红,地上的秋枝末叶…… 队伍井然有序的前进着。 车内,小蝶正打开帘子,眼尽处,竟一片湖光水色,看着,心里着实喜欢,便欲要唤醒涟儿。 可清涟实在是累得很,任小蝶怎么个鼔鸣雷打还是一个翻身睡了过去。小蝶也只能作罢。独自一个人看向窗外风景。 骤然,车一停,车帘被掀开便探入一个头来,未待小蝶反应,并听得豪爽一句:“小蝶,带嫂子下来玩玩呗,我教你们骑马。”摇头晃脑的假小子摸样着实让人好笑。 小蝶忍着笑:“小姐今天太过疲惫,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若吴小姐不介意,骑马之术可否教教小蝶?” “好啊,我最喜欢教人骑马了,下来吧。”吴冉兴奋极了,在大哥和师哥见了自己像半夜见了鬼般躲开后,无聊之极的她总算找到一个玩伴,此刻,她竟是觉得对于上苍的眷顾哪怕一辈子也感谢不完了。 两个人并肩的走着,一个丫环和一个男人模样的主子就这样的从众目睽睽讶异的表情下牵过一匹马,一个潇洒的翻身,吴冉便坐上了马,手稍一用力,便将小蝶极其“优雅。”的拽了上来。 小蝶倒也不慌,只是觉得自己这哪像是学骑马,被吴冉那么紧紧的双手抱着,这样的场景若让看到的人无半点遐想那才真的叫不正常。 果然,吴淇此刻正为自己如此毫无形象可言的妹妹大伤脑筋,下一刻便听“噗通。”一声,吴淇正猜想着什么东西如此的有力量,湖中溅起的水花都绽到他眼内了,正要问旁边刘吉,却哪还有刘吉的影子。 再次注视着湖内的水花,却见水花中透出个似人非人的模样来,不是刘吉又能是谁?这人一倒霉,还真的没完没了,刘吉的此番举动亦打扰并惹恼了旁边嬉戏的一对鸳鸯,鸳鸯惊飞之前狠狠踩了刘吉的头才罢休,于是在未等刘吉喘口气,头又被按压了下去。 吴淇无奈的摇摇头,一个空翻轻便的将刘吉带到路面。刘吉得到喘、息之际,只将吴冉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骂了遍。 “行了,还不换套衣服,要让冉儿知道,还不趁此宣扬一番。”吴淇道,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刘吉闻言,便止住口中所骂,急忙走去车内将衣服换掉。 “吴小姐,小蝶有个建议,不知可否?”实在觉得两人的举止不雅,为解脱这种困境,小蝶委婉的道。 正文 第8章怎笨的如此 “你说,什么好建议。”吴冉搂着小蝶,拿着缰绳,觉得舒服极了,突然想起,自己的表哥以前骑马时总要搂着个姑娘,原来是这样呀。想着,吴冉朝着小蝶的耳边吹吹气,没错,表哥就是这样吹的,每回如此,那依在表哥怀里的姑娘总是两腮绯红,好看极了。 小蝶只是全身打了个寒颤,为尽快解脱这种困境,小蝶直言:“小蝶自小、便想单独骑马,今日见吴小姐骑马的风姿,小蝶更加坚定自小的愿望,若吴小姐不嫌弃,能否教会小蝶。单独骑马,小蝶感激不尽。” “你这丫头,太会说话了,好,教你骑马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一番赞言美语早已让吴冉高兴的忘了自己姓谁名谁了。 “有劳吴小姐了,小蝶这就去牵匹马过来。”说着,便要下马,却被吴冉制止。 “你别动,我去,我比你快。”说着,吴冉跳下马来,一想到自己骑马的风姿,吴冉便开心的合不起嘴来。 这人一旦兴奋过头,便要出点差错,明明去牵马的,这不,吴冉却走反了方向,直往马车走去,突被车内细细碎碎的声音猛然惊醒,习武之人耳力自然不寻常,于是大胆掀开车帘,突来的明亮让未来的及穿衣的刘吉转了个身。一身的赤裸,吴冉尽收眼底,看着吴冉呆愣的望着某处的那双眼,刘吉下意识的朝自己某处望去,慌忙拿衣服遮住…… “死丫头,你看到什么了?”刘吉却不恼,邪笑着问道。 “该的,不该的,尽收眼底。”吴冉却未转开视线,如实说来。 “怎么,还没看够。”刘吉看吴冉还在看某处,终于恼道。 “啊,色狼……”吴冉反应过来时,大叫道。 于是,惊天动地的一声直入人耳,大家警觉性的站起来防备着…… 却见吴冉双手捂着脸朝马车处跑了出来。吴淇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大概情景便已猜到。若不是带着这对冤家,那么,这一路过来恐怕也太平淡无奇了。 清涟亦从马车中惊醒,却不见了小蝶,便打开帘子,向外探去。恰与吴淇来了个四目相对。这么对着,清涟只觉得尴尬,头缩进来也不是不缩进来也不是。于是对着吴淇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眼睛赶紧移向别处,寻找小蝶的影子。 只这微微的一点头,却在各人看来,又是一番解法。这不,吴淇误以为是让自己过去,便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去。 小蝶见小姐到处探着,也知道必然是小姐在找她,方要下马去,却见到将军走去的方向,便心中一喜,心思也更加仔细的放在骑马上。 几十步的距离,吴淇便到了清涟眼前。清涟还未反应,吴淇便道:“下来走走吧,有些地方到不错。我陪你去看看。” 清涟闻言,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也睡了一整天了,车内到底闷了一些,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这么想着,清涟便不再犹豫的掀了帘,吴淇伸手将清涟扶了下来。两人便并肩向前走着。 走了一会儿,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吴淇本就冷性子,行兵打仗时还有点军中的言语,这谈情说爱的可真不是他会的,清涟素来喜静,在山上呆的久,男子本来就没见过几个,这要主动和男子扯出个话题来,对她来说,还真是件难事。 于是,一个绞尽脑汁想要找个话题,另一个思路混沌实在找不上话,两个人这个看着前方,那个低着头,这个沉默。 于是,这可急坏了身边的大众,望着那对从前后左右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摸样儿,大家是有欣喜和羡慕的,可见着本该手挽腰,头依肩的那么一对可人儿的夫妻硬是走在一起隔出了一丈多远的距离来,大家又无奈的摇摇头。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本想问各自的状况,却选在了同一个时间,怎么说也是心有灵犀啊。两人会心一笑,清涟知觉的低了头,默示着让吴淇先言。 “我们已出了阳城,此处名为木兰镇,过了此镇便是洛城,去往将军府可以经过相府。”顿了顿,吴淇直视着清涟。 清涟自然也听得明白,只是想着回家大家见了面,还不是叨扰一番,拿心一番。这人不见面或许还有些美好的想象,现在见面也只怕尴尬,等过段时间,自己在将军府中熟悉了,那时再见面至少自己有了些准备。想着,清涟心情轻松了不少,于是回视着吴淇,道—— “能绕道吗,我不想这时回相府。” “可以。”没有问为什么,吴淇直率的答应了。 “将军,你在京城呆的时间长吗?”清澈的眸子闪着,清涟认真的问道。 “很长。”吴淇道。 “喜欢洛城吗?”清涟问道。 “不喜欢。”吴淇答道,语气清冷。 “将军说的不像真话,清涟听说将军在洛城威望极高,当今圣上更是荣宠有加。这样的荣誉怎不会喜欢呢?”虽知其意,可清涟还是想亲自问一下。 却见吴淇仰天长笑一番。完后,直视着清涟,里面有冷,有讽刺,有疑问。 太复杂了,清涟不敢正视那双眼,看向了别处。 “是啊,这样的殊荣,谁能得?本将军怎会不喜欢呢。”吴淇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那晚琴笛合奏后,本以为知音便能成知己,可自己还是错了,她不懂自己。懂自己的终究只有她。 清涟看着吴淇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刚才的样子明显有点生气,他怎么了,见过他发怒过,可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又失望过,不过是想让他将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已,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竟是那么的孤单,不知道怎么了,清涟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看着前面那道孤独的影子,眼中竟有些酸涩。 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跑了过去,吴淇听到声音,便停了下来。见他停了下来,清涟也停了下来。 吴淇本想说自己有点事,让她不要跟着。可一看到清涟那满是歉疚的眼神,便欲言而止,继续走着。清涟低着头也快步跟上,不知怎么了,吴淇又忽的停了下来,清涟见了也赶紧停了下来。 “你确定还要继续走?”吴淇无奈又好笑的问。 清涟未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并未抬头,她怕一抬头,又见到他的生气和失望。清涟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怕看到他的生气和失望了。 吴淇想了想,又抬起脚来继续走着,放慢了脚步。却如意料中的一声“哎哟。”回过头,却见清涟额头上明显的一块红肿。原来,是撞在了亭外的柱子上。清涟低着头根本没注意,虽明白吴淇的话了,可现在哪有时间想这些,额头痛得自己眼泪直流。 吴淇见了,也有些后悔,走了过来,却生气道:“谁让你走路不看的。” 这么说着,手早已覆上了那青紫处,熟练的按着。 “你看到了,也不告诉我,哪有这般缺德的人。”清涟只知道自己的额头好痛,自己好生气,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眼泪这么流着,也忘了是跟谁说话了。 闻言,吴淇虽未恼,却也生气的道。 “早已提醒,也不想一下,怎笨的如此?” “你又没直接告诉我前面有柱子,我怎么想?”清涟也不示弱。 正文 第9章你希望他们怎么样 “你。”吴淇顿时哑口无言,这么笨的一句话,可自己就找不到什么言语来反驳了。无奈的摇摇头,吴淇手上的动作轻柔了几分。 两个人依的很近,彼此的气息都能感觉到,清涟满脸通红,很是羞涩,便避开吴淇的手,自己用手按起来,可刚一碰到,就痛得满身冷汗。 “还是我来吧。”吴淇道。果然,吴淇一按,便不那么痛了。 “为什么你按的就不痛了,你用的什么法子,也教教我。”清涟想着以后如果自己或者小蝶碰到哪里痛了,不要找草药那么麻烦了。 “其一,要有功底,其二,要有内力。”吴淇淡然道。 闻言,清涟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于是,两个人依在一起坐在亭子的阶梯上,吴淇用手轻轻按着清涟的额头,从远处看,似乎两人抱在了一起,吴冉和小蝶坐在马上,刘吉坐在马车外,见此一幕,几人无限遐想着…… 天逐渐变得暗起来,秋天的黄昏很美,夕阳,余晖,红霞早已迫不及待,湖光山色也越发的楚楚动人。一路人缓慢的行走着…… 木兰镇虽说是个镇,却极其大,豪不逊于一座城。因先祖曾在此受过该镇的恩惠,便下旨不得干扰该镇的生活,于是木兰镇的人可自由进出,还可免除一切的苛捐杂税,里面的人生活倒也安逸。 傍晚时分,吴淇命大家在木兰镇的一个客栈休息,很快,木兰镇的夜便来临,大家用过晚膳,便回了住处。 清涟硬拉了小蝶和自己同处一个房间,因吴冉向来喜欢热闹,便挤了进来,好在房间够大,几个人也不算拥挤。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戏便开始了。 吴冉在小蝶的耳边小声的这般那般说着,小蝶仔细的听着,嘴角扯出一抹笑。 几个年轻人相处了一阵子,倒也不那么陌生了,吴冉素来性子随意,很快,几个人是有说有笑了。 “真的吗,我才不信?”几个人坐在床上,小蝶摇摇头说到。 “是真的,那女子名叫木兰,救了她心爱的人后,自己的元神也受了重创。”吴冉很认真的说道。 “那后来呢,后来木兰呢?”也抵不过好奇,清涟问道。 “后来也不知道,这里的说法有好几种,有的说她本是木兰花仙,后回归天庭,可好些人都说半夜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发上有根木兰簪,来去很飘逸,因为是半夜,所以又有种说法便是,木兰的元神得不到恢复,便消香玉殒了,可还惦着自己的爱人,所以总在半夜,自己的灵魂便来这。”说完,吴冉走下床,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杯水给自己喝。 “这个木兰客栈也是木兰的爱人为纪念她所留下的。”水喝到一半,吴冉继续道。 “那这客栈的主人呢?”清涟问道。 “这客栈的主人名叫齐五,关于他的去处也是说法各异,有说他太思念木兰,便在建立这家客栈后,也随她去了。也有说他四处漂泊为寻她去了。”吴冉有模有样的说着。 吴冉说齐五是因为在自家院子看星星,因太过专注,却见到其中一颗很是璀璨的星幻化了一个姑娘,身上是白衣,发上有着木兰簪,很飘逸的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里的星星真这么神奇吗?”清涟很有兴趣的问道。 “晚一点,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吴冉神秘的笑着。 木兰客栈一共三层,外面看并不大,可整个的设计却极为独特,整个客栈成不匀称的四边形,其中东边略比别处高出了一些,吴淇便住在东边的第三层。清涟住的是东边的第二层。 打开窗户,吴冉向往望去,整个天空的星星很俏皮的向吴冉眨着。吴冉的心情更加好起来。 “嫂子,快看,快看……”吴冉兴奋叫着,手指着天空。 清涟和小蝶走了过了,却听楼上怒斥一声:“大半夜听你这么鬼叫,还让不让人睡。” 三个人抬头看去,却发现吴淇和刘吉也正在楼上的窗户处看着,刘吉趴在窗户处愤怒的望着吴冉。 “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吴冉说到,眼珠子一转,忽想到什么,便翻过身去,面对着刘吉,仰头道:“表哥,屋里好闷,我们出去散散?”眼睛也不忘眨了眨。刘吉会意,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 “嫂子,去顶上看星星去吧。”话说着,手早已牵着清涟走了出去,小蝶在一旁很配合的推着。 天顶处,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空旷,头在天空,大地在脚下,四周一片静宁。 吴冉小心的扶清涟坐在顶上,手指天空,对着清涟说到:“嫂子,你看空中的星星,那颗最亮,你说是不是木兰呢?”,却半天,也没见清涟有反应。 清涟望去,整个的天空似透明般,月亮成了一小月牙儿,弯弯浅浅的挂在旁边,月儿旁边的星星都乖巧的站着,也有依近月亮奶奶撒娇的,离月亮远点的星星,三四五群的或直一线,或画一圆,或稀稀疏疏,或密密依拢的聚在一处打闹着,嬉笑着。这样的夜空似极了灵山,看着看着,清涟入境了。 秋天的晚上毕竟冷些,尤其是在这顶上,清涟双手抱着腿,继续看着,忽身上一暖,清涟回过神来时,身上多了一件黑色披风,正想对吴冉说声谢谢,回过头却见到的是吴淇,有了几次的相处,清涟对吴淇也不是先来的那么紧张了,可还是有些惊讶,透明的眸子望着吴淇,不知道怎么开口。在看看身的周围,哪还有吴冉和小蝶的影子,正暗自恼着——她们走了也不叫上自己。 “别恼了,你看的太入神,她们就没叫你。”吴淇好笑的说着。 清涟很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恼她们,可不明白他怎么也来屋顶了,什么时候来的,清涟透明的眸子再次望着吴淇,长长的睫毛扑扇着。 “刚来,晚上这里最是凉快。”吴淇淡然道。清涟再一次惊讶,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呀。 “你也来看星星吗,你知道木兰的故事?”清涟问着,清涟从小就爱听故事,小的时候晚上睡觉时就听姑姑讲,刚听了吴冉讲木兰的故事,自己还没听过瘾。 “墨兰?”吴淇那一瞬的紧张很快便掩饰了过去,顿时又问道,“冉儿那丫头跟你讲了墨兰什么?” “你说那颗最亮的星星是不是木兰,木兰后来是返回天庭了还是魂归了,还有齐五后来去哪了?”清涟急急的问着。 “齐五?冉儿跟你说了什么?”吴淇正色道。 清涟吓了一跳,一个故事,他严厉成这样。不过清涟爱听故事,也爱讲故事,于是把吴冉说的都讲了一遍。 吴淇听着又好气又好笑,故事能编成这样的,真是聪明,还把人家骗的这么踏实,也真是个人才了,清涟一副追根问底的认真模样,让吴淇有点头痛。 “你说,后来他们到底怎么样了?”清涟继续问着。 “你希望他们怎么样?”吴淇忽反过来问清涟。 “当然在一起了,可他们一个是仙,一个是人,怎么在一起呢?”清涟说着,后又失望着,情绪也低落起来,纠结于一个仙和一个人的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故事中,或许姑姑跟她们讲的故事都是圆满的吧,听到第一个残缺的故事,心中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正文 第10章让嫂子好好补补 清涟眉头忽松忽紧的,手也在身上换来换去,内心极不舒服,怎么不是好的结局,可这个不好的结果也不坏,有这么个想法,清涟自己都吓一跳,这是怎么了,木兰付出这么多,怎可以没个好结果呢,不行,木兰一定会有个好结果,想着,内心一番纠结着,挣扎着终于把自己给折腾累了,于是头一歪,不偏不倚倒在吴淇身上,感觉软软的,暖暖的,应该是个枕头,于是,往枕头里面挤了挤,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睡了去。 吴淇瞧着清涟的一番内心折腾,心里也不舒服,只希望她不要那么纠结,又觉得这个女人怎么笨成这样,一个不好的“故事。”让她成这样,那若是真的事实呢。真无法想象她到底在灵山过的是怎样的世外桃源。 这边想着,见她脑袋塌了下来,便急忙扶了过去,见她在自己的怀里挤来挤去总算安稳了,自己才松了口气,睡了也好,就不会再追问自己木兰的结果了,墨兰,名字再次浮现时,自己身子明显颤了一下,怀中的人感觉枕头动了一下,不太舒服,却梦中见到了一个白衣女子,发上有根木兰簪子,看不清脸,形态轻盈,似极了仙子,后面还跟了一个人,是个男人,想必是齐五,可身形和气质像极了一个人,将军。 “木兰,将军。”清涟呼喊了出来,吴淇听闻,又是一震,必定做梦了,可她怎么把自己和木兰一起梦进去了,以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她真是会折腾自己也会折腾别人的人,自己也有点累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于是抱起怀中的人向下走去…… 送到清涟的房间时,却见吴冉和小蝶两人极不顾形象的叉开八字腿睡在床上,极大的一张床,便这样被霸占了。吴淇想喊醒这两个,却怕惊恐了怀中的人,便轻咳了一声,这不咳还好,这一咳,吴冉将个八字拉的就更大了。吴淇只能抱着清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进去,却见刘吉很识趣的走了出来。 “哥,你,外面屋顶上凉快的多,我。呵呵,我去那。”说完,刘吉轻轻的走了出去,吴淇刚把清涟放到床上,却见刘吉又折了回来:“哥,你忙,你忙,门我来关就好,我关就好。”说完,将门轻轻关了。 吴淇无奈的摇摇头,知道必是这帮子人合伙搞的鬼。将被褥轻轻的将清涟盖好。 正要离开,却听着一声“姑姑,你说木兰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你说啊,你说啊。”清涟拉着姑姑的手恳求着,吴淇的手被拉的紧紧的,刚想抽出来,却又闻:“姑姑,你说啊,你说么。”声中带着一点颤抖和一份恳求,见姑姑要走,清涟把姑姑的手拉的更紧了,急得头上冒了细汗。 吴淇见状,腾出另一只手将清涟的汗珠轻轻拭去。 “木兰和齐五最后在一起了。”吴淇轻轻的说着。听到姑姑说了个好结果,清涟可高兴了,姑姑的手好大,好暖,拉着这只手,清涟感觉好踏实,好舒服,于是把姑姑的手拉的更紧更近了,索性就抱着姑姑的手睡了起来。吴淇见到清涟抱着自己的手睡着,嘴中还露出了笑容,终不忍拒绝,就随她抱着,自己也困了,就依在床沿处睡了起来。 刘吉回到吴冉的住处,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大哥和嫂子的亲密大肆宣扬一番。吴冉和小蝶见此计成功,可高兴了,折腾了一天,也着实累了,就睡了过去,刘吉出来突然发现自己没了去处,没办法,只得真跑到屋顶上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清涟醒来时,吴淇早已离开。见吴冉和小蝶不在房间,正在诧异,却见门被打开了,吴冉和小蝶风风火火的进了来。 “小姐,感觉如何?”小蝶跑到床边,在清涟身上看了看,看的清涟觉得浑身的不舒服。 “你让下边的人顿了鸡汤和燕窝,让嫂子好好补补。”吴冉一脚踏进门,却被刘吉拉住道。 闻言,还未听的明白:“一大早,哪能这么补的。”吴冉道。 “嫂子累着了。你懂什么。”刘吉瞪了吴冉一眼道。 “看嫂子的神情,嫂子睡的挺好的呀,怎么还会累。”吴冉嘟着嘴道。 “你,我,我懒得跟你说。”刘吉说完,走了出去,刚才还看见哥来了,怎么又走了。刘吉向吴淇追去。 吴淇本想过来看看,却听到两人的对话,想着便一个头两个大,倒不如不见为净。于是吩咐下人将早点送到各自的房中食用。 三个人一边用早点,吴冉和小蝶对了一下眼色,便你一言我一语来。 “嫂子,你昨晚睡的可好。”想着刘吉的话,吴冉忽问着。 “小姐,有没发生什么事情?”小蝶接着问道。 清涟起来梳洗才发现房间不是自己的,后来从小蝶嘴中得知是吴淇的房间。自己羞恼的很,昨晚看星星,讲故事,看着,想着就睡着了。后来只知道一个劲的做梦,其他的真的就不知道了。 清涟摇摇头,并未回答。 “你是被我哥抱进来的。” “你是将军抱进来的。”吴冉和小蝶急道。 “咳咳。咳咳。”闻言,清涟着实被汤给呛住。小蝶才发现自己说的太急了,急忙用手帮清涟拍了拍。却见清涟憋的满脸通红。 “嫂子,有什么好含羞的,你到说说,昨晚我哥是怎么对你的?”吴冉更为撩火的道。 这下,清涟咳的更厉害了,她真的睡着了,什么都不清楚,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共处一室总是怪怪的,可怎么怪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听她们这么一问,心里便莫名羞色起来。 两人见状,也不好意思追问了,却见刘吉站在房屋外催促道:“快点吃,要赶路了。” 吴冉急急的扒了两口,便跑去刘吉那:“表哥,你说大哥和嫂子,这个。” “他们没怎么样,大哥一整晚都依在床柱上。”刘吉说完,见到吴冉目瞪口呆的样子,摇了摇头走了。 用过早点,几人准备了一下便早早出发了。 车内,清涟还在想着昨晚的事,尽管两人没发生什么,可一想到自己被将军抱着回的房内,心里就说不出的异样,是的,羞恼,恼自己竟糊里糊涂睡着了。 心中虽有不安吧,却又有几分欣喜,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没有丢下自己,只是干嘛不叫醒自己呢,弄得大家左猜右疑的,想到这,又觉得自己错了,怎么能怪他呢,毕竟他一片好心。忽又想起他温柔的按着自己额头上的伤时,手又情不自禁的敷上了自己的额头,然后便失神的笑了。 小蝶望着清涟傻笑的模样,觉得好笑,“小姐在想将军什么呢?”一句话说的清涟回过神来:“你这小蹄子,别人取笑我罢了,你也来取笑我。”说完,转过头去。 打开帘子,透过窗户,却见将军和刘吉牵着马就在眼前,刘吉回过头,笑着说“嫂子,里面挺闷的吧,这外面秋高气爽的,可舒服了。”清涟一想到刚才的话肯定被他们听到了,这下,脸又红了。 看着清涟的面色有些羞红,刘吉继续道:“小蝶,你真是好福气,成天坐在车内也不用伺候这些主子们。”小蝶闻言,赶紧下车来,清涟想拉住,却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