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高考结束   “高考完了,恭喜终于我们解脱啦!”秦末因扬起手中的酒杯,一张小脸笑脸盈盈,“今天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玻璃酒杯碰撞在一起,十几张青春洋溢的脸上都挂着释怀解脱的笑。   酒一入肠,苦涩和辛辣的感觉瞬间袭来,末因的表情有些扭曲,虽然不是第一次喝酒,这味道她还是有些受不了。听着耳边的喧闹和歌声,她一杯连着一杯地灌着酒,渐渐有些醉眼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摇摇有些昏沉的头,软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末因,你还好吗?”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温柔的几乎能融化人心的问话,她努力睁眼看向那人,认了半天傻笑道,“楚槐?”   楚槐无奈地摇头:“不能喝酒就不要喝这么多,现在这样子……”   “楚槐……”末因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看了看左右,自顾自道,“他们都回去啦?你的小女朋友呢?”   “她回去了。”楚槐看着她的脸,英挺的眉宇间染上一层淡淡的苦涩,他轻声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倔强地拒绝,“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现在又不是我的什么人,管我干嘛?”   站起身推开房门,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出了包房,刺耳的音乐声响在耳边,震耳欲聋。喉咙一阵发痒,她蹲在KTV外面大吐特吐,原来喝醉酒的滋味这么难受,以后再也不喝了。   “末因……”楚槐跟了出来,看她痛苦的模样伸手想拉她起来,她却挥开他的手:“不要碰我!”楚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尴尬地伸着,看着末因跑远,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继续跟上去。   末因跌跌撞撞地在马路上跑着,不时一辆车呼啸而过,让楚槐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可他拉不住她。末因一路狂奔,只想离身后那个人远一点再远一点,她都已经忘了他了,干嘛还要来招惹她?   一个追一个跑,像是拉锯赛般,谁也不肯认输,楚槐不得不承认,末因的运动细胞实在太过发达,他一个男生居然还追不上她这么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子,她八年跆拳道果然不是白练的。   末因大脑昏沉无比,酒精袭脑,浑身都不舒服,正扶着湖边的一棵树狂吐,身后再次传来楚槐的声音,她有些抓狂,有完没完?正准备继续狂奔,脚却一滑,直直地摔进了湖里,她张嘴欲呼救,水却直接灌入咽喉,一股窒息之感迎面袭来,扑腾了几下水花,意识渐渐陷入混沌中。   昏迷的瞬间似乎听见楚槐的呼喊,她隐约想起,自己不会游泳,似乎他也不会游泳……   意识清醒时,自己趴在岸边,半边身子还在水里,那股难耐的压迫和窒息感已经远离。她茫茫然睁眼,眼前被水雾遮挡,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她揉揉眼睛,好黑……再揉揉,还是好黑……不过依稀能看到远处一棵棵树木交错掩映。她还在湖边?什么状况?   她揉揉额头,隐约记起自己喝醉了然后落了水,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鬼救了她啊?鬼?鬼!她看了看身处的湖,再看看周围的环境,阴森森的,什么都看不见,她硬生生地被自己吓得打了个寒颤,忙手脚并用。手忙脚乱地从水里爬出来,逃离那个湖泊,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一般。她紧张兮兮。艰难地咽着唾沫,盯着湖面看了半天,半个鬼影都没有。倒是浑身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她努力拧着头发和衣服上的水回想着之前有些模糊的记忆,拧着拧着渐渐觉得不对劲,这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都快到膝盖了……还有这衣服?大夏天的,她穿着长衣长裙?还是三件套?她什么时候换了这么一件衣服?   借着头顶的月光,她仔细研究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内白色里衣,外上短襦及腰,窄袖左衽,矩形交领;下长裙,以素绢四幅连接并合,裙长拂地,上窄下宽,腰间装饰一条长长垂下的腰带。这身装扮,前几天她还刚在书上看到过,这明明就是汉代女子的普遍装扮!   尽管她很喜欢汉服,经常抱着汉服图片在那里发呆,不止一次地对着淘宝上的汉服流口水,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赚了钱一定要买一身回来,可……可……她只是想想罢了啊?她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身衣服回来,还半夜穿着在外面晃悠?Cosplay?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痛的呲牙咧嘴,不是假发啊,这头发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发长这么长起码也要一年吧?她失忆了?不至于吧?不是落了个水而已吗?看看自己的身材,也不像是过了一年的样子呀?摸着皮肤滑嫩,倒像是缩了几年。她扳着手指认真地回想:“我叫秦末因,18岁,1995年9月28日出生,10岁学跆拳道,如今黑带4品。初中就读于广雅中学,高中就读于云济高中,昨天刚高考完……”她放弃地摊手,连考试的题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也没有头疼的症状,一点都不像失忆嘛……   不过,她对于落水前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难道是喝醉后跑去理发店里接长了头发?又哪个店里偷了一身汉服?后来才被楚槐追着掉到了水里。   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囧到了,她是发什么神经?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那她真的丢人丢大了。她受挫地将头埋进膝盖里,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以后一定不能多喝酒,难怪都说喝酒会坏事……那个楚槐是想怎样,直接把自己扔在这里不管。还有,回去怎么跟爸妈交代?她可是第一次夜不归宿……   她头痛地揉揉脑袋,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不去想这么费脑筋的事情。   站起身来,准备找路回去,脚一歪,踩到什么东西,险些又摔进水里。她歪头看看那个险些让她摔倒的东西,是一个紫檀面底的立体楷字“苣”,正面凸出,一笔一划刚劲分明,反面却被磨平,像是从什么东西上面剥落下来的。“苣?”莴苣的苣?   这东西看起来很顺眼,硬硬的质感,表面摸起来光滑平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头绪,这东西是干嘛用的?那人还要不要?   她反复摩挲着那个字体,拿在手里一时舍不得丢掉。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值钱,更不怎么稀奇,可把它拿给饰品店稍作修饰,做成饰物似乎很不错。不过,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好吗?万一那人只是不小心弄丢了,再回来找怎么办呐?   纠结了半天,决定先在原地等失主回来。她握着那立体字喃喃自语:“如果天亮前你主人还不回来找你,我就把你带走了哦。”   嗯,就这么决定了!她满意地舒了口气,仰头躺倒在草地上,看着夜空,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重,一股困意渐渐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渐渐沉睡过去。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周围一片寂寥无声。   末因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困意袭来什么都听不清。   恍惚做了个梦,她走进了一片树林,树林里烟雾缭绕,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   似乎有人在低低的吟唱,声调飘飘渺渺,十分好听。有人在轻轻以琴相和。 正文 第2章没有一分钱   竹林深处,隐约看见两个人影相依相偎,却看不分明。   那场景很是和谐,却带着丝丝缕缕化不开的忧愁。   有人轻声叹息。   阳光柔柔地打在末因的脸上,暖洋洋的,她在这日光中恍然惊醒,发觉天已大亮,而她等的那个失主却并没来。   她揉揉酸痛的胳膊,站起身,看了看日头,现在怎么着也该有十点了吧?都一夜了,又这么晚了,那个失主如果真的在乎的话,应该早就找回来了吧?如此看来……她从怀里摸出那个立体字来,故作怜悯地摇头叹气道:“唉,看来你的主人是不打算要你了,那我就拾金而昧,勉为其难地收下你啦。”   将那个东西塞回怀里,她辨了下方向……然后,赤裸裸地傻了。   昨夜天黑,她未看清周围景色,以为自己不过是跑到哪个公园或者植物园。但现在,眼前树木浓密,到处绿草如茵。微风拂面,自己正站在一个山坡的草地上,周围花香四溢,鸟鸣声悦耳,隐隐还传来市集的喧闹声。抬眼看去,却不见一座高耸的楼房。她家是在广州市中心,寸金寸土之地,到处楼房林立,周围哪里有这么个地方。揉揉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自暴自弃道,算了,先找个人问问这是哪里,再打车回去吧。   她寻了一条小路往前走,一路上并未注意到有何不妥,直到,繁华古老的城镇之景映入眼帘。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店铺林立,道路两边摆了很多买东西的小摊,糖葫芦。风车。面具。珠钗。脂粉比比皆是。这是。小吃街?哪里的小吃街会这么古色古香,卖这些玩意儿。还有,那些人穿的,似乎和自己身上的差不多……难道汉服已经盛行到如此地步?   她不过是喝醉了,不至于一醒过来世界全部变了个样子吧?还是说……一个惊雷劈过,脑中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想……穿越了。不会吧。别人穿越要不就是遭遇变故,要不就是生命完结,要不就是遇到千年难遇的奇景……自己既没被车撞,又没有遇见九星连珠的奇景,更没有高尖端穿越工具,还活得……难道掉到水里淹死了。不至于吧。她轻咳了一声,自己一定是穿越剧看多了,才会以为自己穿越了。嗯,自己要不就是在做梦,要不就是误闯了那个电视剧的拍摄基地。   据说做梦是不会痛的,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好痛!”她揉揉被自己掐的发红的胳膊,这么说不是梦了。那就是后者?太好了!也许运气好碰到哪个明星要张签名也不错,于是继续施施然地往里走。   她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在街上缓慢游荡着,没留意别人投过来的异样眼光。肚子开始“咕咕”地叫个不停,她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吃过东西。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只是摆设还是可以拿钱买的,她四处搜寻一番看见一卖包子的慢慢踱过去,斟酌着开口:“那个,老板,你这包子卖吗?”   “当然,姑娘您这是问的什么话,不卖难道还是摆设不成?”他一手麻利地包好两个包子交给她身边的顾客,一边对她推销:“姑娘,我这包子可是全莫郡味道最好的,要不要来两个尝尝?”   “好啊好啊。”末因肚子响的更厉害了,包子的香味更是让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咧,一文钱两个,您拿好咧。”他迅速包好了两个包子交给末因,末因接过转身便走却被拦住,那人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两下:“姑娘,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啊?哦,对,钱。钱,我找找先……”她摸遍全身,才发现自己穿的不是平时的衣服,一分钱都没有,不由腹诽,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进这衣服里,又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怎么连个钱包都不带?不由抬头冲老板尴尬一笑:“对不起啊,老板,我没带钱。”   老板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眼打量她:“穿成这样子,我就知道是个穷鬼,枉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一把抢回包子却发现上面沾上了泥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白白糟蹋我两个包子!”一挥手,包子不偏不移地扔到正在觅食的流浪狗面前。   一旁一长袍玄衣男子路过,险些被这包子砸中,闪身躲开,见老板的举动本想出言相阻,却被女子的爆喝声打断,看那女子也不像是会任人欺凌的样子,便生起闲心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你!”末因怒吼出声,“岂有此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羞辱过呢,你一个卖包子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本事。有钱就别在这里卖包子,去开店当大老板,对手底下的员工挥来喝去的啊,跑来当群众演员算什么本事。”   老板亦听得一愣一愣的,很久才反应过来:“我的包子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你没钱买包子倒还有理了?”   “你没学过悯农吗?李绅都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米一面都是来之不易的,你就这么浪费国家粮食?我不过是没带钱,就算我是真的没钱又怎么样?没钱你就可以羞辱我,可以对我大吼大叫?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羞辱别人……”末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叉腰开吼,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过,不过就是忘了带钱,至于吗?   “你糟蹋我两个包子,我没让你赔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反倒挑起我的错了?”老板看着周围聚集起来的人声音大了起来,“大伙来评评理,见过买东西不给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对啊,姑娘,做人不能这个样子呀。”   “是啊,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一个包子能挣几个钱啊?”   “这是谁家的女子啊,这么泼辣不讲理……”   “哎,这世道啊……”   “这姑娘看起来很是落魄,应该也遭了苦难,不得已才为之吧。”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飘进了末因的耳朵里,末因转转眼睛,现在是什么状况,围观?群众演员这么自在的?不用听导演的?还是说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不管怎样先解决自己的事情再说。她一把抓住帮她说话的大娘的胳膊,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大娘啊,您说的没错,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上门给人羞辱啊?我不小心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实在饿极了,不然也不至于……”   末因掩面低泣,眼角却在悄悄地观察众人神色。“他不同情我便罢了,还拿话羞辱我,你说我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啊……”末因低低控诉,其实被袖子遮住的脸上一滴泪水也无,很多围观百姓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始转头指责老板没有同情心。   末因旗开得胜地拿着包子走在大街上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声色俱佳地把老板活活说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恶霸,简直不容于世,围观的群众也是里三层外三层,景象空前壮观。最后老板不得已白送了几个包子给她,这才送走了这个“瘟神”起码老板在心底是这么骂她的。 正文 第3章清玄王朝   男子看着从自己身前走过一脸得意的末因,笑着摇头,这女子好聪明,不过这性格实在是……看那女子已经走开他转身准备离去,抬眼却见城门处一匹马飞驰而来,众人避之唯恐不及,那女子却不躲不闪地站在路中间。   “哼,和我讲理?我可是学校辩论组的一辩。话剧社的女一哎,想和本小姐比口才和演技,差远了。”末因咬着包子得意地笑,根本没留意飞驰而来的这匹马。等她意识到身边纷纷攘攘的根源在自己身上时,这才抬头看去,第一时间不是躲开,而是惊叹道,有马哎?真的在演戏啊?这段是拍马戏。不过演戏干嘛不清场,马踩到人怎么办?左右看看,似乎所有人都躲到一边了,只有她还站在路中间,而且这马似乎正冲着自己来了……   她看着马不做迟疑地往自己飞奔过来,哀叹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抱住头,马蹄飞踏而下,她哀叹道我不是群众演员啊,我不过是打酱油路过这里啊正哀悼自己的可悲命运时,忽觉身体一轻,被人拦腰抱住。马身险险擦着她肩膀而过,旁边一阵喝彩声,马蹄声不作停留疾驰而去。   “哎,别走啊,都要撞到人了,也不喊卡啊,导演人在哪里?摄像机又在哪里?这倒是演的哪一出啊?还有啊……撞到人也不道下歉啊,怎么能这个样子?”她看着马上的一抹白色身影头都没回疾驰而去,转瞬消失在街角,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唉,没看清楚马背上的人是谁呢。   她扭头看向救下自己的人,笑眯眯道:“你功夫真好。谢谢你救了我……”这一回头,恰与一男子四目相对。她愣了愣,随即爆出一个花痴般的声音:“你好帅啊,叫什么名字?演谁啊?这电视叫什么名字?等播了我一定去看!”   男子眼睛越瞪越大,他看这女子呆呆地站在路中间,一时不忍才出手相救,却没想到她道谢后劈头盖脸扔过来一堆他听不懂的话,懵了半响才理清头绪一般道:“姑娘是在问在下的名字?”   这人太入戏了吧?镜头都不对着他了,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啊?自己问了这么多敢情他就听到这一句?不过知道他名字了一切都好办。“嗯嗯。”末因点头如捣蒜。   “在下南枫曜。”男子挠了挠头,“姑娘还问什么来着?恕在下才疏学浅,不懂姑娘的意思。”   “啊?”末因条件反射般地寻找摄像头和导演,却什么都没看到,他这是。来真的。不是在演戏。不会吧?她后退一步扶住身边的墙壁以免自己经受不住打击倒下去。所有的线索似乎在此刻连成了一条线,她脑中有片刻的清明,扫视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房屋建筑,没有发现一丝现代的气息。她咽了口唾沫,迟疑着问:“这里不是广州?那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何年何月?”   男子愣了愣,虽面露疑惑还是据实回答道:“此地是国都莫郡南城,现今是清玄王朝一百五十四年,桓帝十七年。”   “清。清玄王朝。”所以她是真的穿越了。可她这是穿到哪里来了?貌似只有清朝和他口中的清玄王朝听起来名字相似一点,可清朝有哪一代国都是在莫郡的?而且她这身衣服的的确确是汉服啊,难道清朝还流行?“莫郡是哪里?桓帝又是哪个皇帝?春秋的那个蔡桓公。什么跟什么啊。”她刚高考完,自认为历史学的还不差,可中华上下五千年,她竟对这个朝代全无印象。   对面那人明显被末因的举动吓愣了。   “呃,这位帅哥……哦,不,公子,我好像记忆出了点什么问题,所以能不能请你说的再详细点?”   “哦,好……清玄王朝乃垣帝宇文轩所建,年号天永,建都莫郡。我朝共有一百一十八郡,一千零三十五县。邻国西有大惟。西辽,东有楚戈。馍忽,南有海屿,北有俪漠,当今皇帝乃是桓帝宇文祁,年号永宁……”他缓缓道来,末因越听越有想哭的冲动,将所有听到的归为一句话:清玄王朝,和她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相似之处,是一个完全不和现实接轨的王朝,她学的完全派不上用场。   一般来说,穿越,都会替代一个死去的人活下去。她穿的又是这里的服饰,所以她借的应该就是这个人的身体。那她替代的是谁?在这里,谁认识她?她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时空错乱。别人穿越不都会有个丫鬟还是什么的负责告诉自己身份以及解疑,她怎么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她谁都不认识,也没人告诉她该做些什么啊……她好想回去,想告诉爸妈,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听话了……   想到这里,一时委屈无比:“我该怎么办?谁告诉我怎么回去?谁愿意呆在一个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会是生还是死的地方?虽然我想穿汉服,想穿越一次,可也不至于这么心想事成吧?那么让我穿回去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我保证……”越说越觉得伤心难抑,在异地的不安与孤独瞬间渗透进心中,委屈在这一刻化作眼泪流出来,她哭得旁若无人,毫无形象可言。   男子在一旁呆怔着,哭笑不得。这女子片刻前还像他养的兔子般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片刻后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放声大哭,与他见过的那些温柔娴淑的女子实在差别太大,表情真叫瞬息万变。“那个……姑娘,你别哭了,若在下能帮到什么忙,姑娘直说便是……”他看她哭了半天,抽抽噎噎的,有几分可怜,本不打算多管闲事,却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出门在外,多有意外发生,在下帮姑娘也是人之常情。”   末因蹲在一旁,抽抽搭搭地眼泪鼻涕一起流:“我想回家,可是我却回不了家。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南枫曜不知该如何劝慰,停了半响,看她还是没停下来的迹象,便拿出手帕递给她道,“若姑娘不嫌弃,先去鄙人府邸,待寻得家人再回去不迟。”   末因停下哭泣抬头看他,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认真道,“你真的要帮我?”   “嗯。”南枫曜点头,“姑娘安心便是。”   “可我不认识你,万一你把我带到偏僻的地方杀了或者卖给妓院怎么办?”她拿着手帕依旧泪眼迷蒙,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些情节在此刻都冒了出来,男子摸了摸鼻子无奈道:“若姑娘不信,在下也不强求,姑娘可以留在这里,在下自行离去便是。”   “别。别。别……”她一迭声地拉住他的衣摆,皱皱哭得有些红红的鼻子,“我信你就是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只知道紧紧抓住这个她在异世认识的第一个人。   “那姑娘随在下来吧。”他出门本为散心,谁料遇见了这么个让自己哭笑不得的女子,不过这番经历似乎也不坏,经她一闹,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正文 第4章我爹是丞相   “嗯……”虽然不知道他可不可信,可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没有钱。没有认识的人,她不信他便只能露宿街头,日后的境遇肯定比现在凄惨。倒不如跟着他,自己好歹学过八年的跆拳道就不信一点用都没有。   “姑娘该如何称呼?”问完后似觉得不妥,她刚说完不知道自己是谁,正准备拿话岔开,却听对方回答道:“我叫秦末因。”   “姑娘你记起了?”   末因微有些尴尬:“呃,我只记得这个名字……你叫我末因或者因儿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   “那……便……”南枫曜本想说刚见面便直呼其名有悖礼法,但见这女子刚才的反应已是有违常理太多,呐呐了半响,才低声叫了句:“嗯,末因,你家住何处?为何刚才说回不去了?”   “我……我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关于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及怎么回去,我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有谁认识我,我又认识谁……所以才……”虽然她说的是谎话,却也有一部分是事实。南枫曜点点头,表示明白:“在下会帮你找大夫医治,以便你尽快恢复记忆,找到家人。”   “谢谢你。”虽然知道自己这“失忆”很大可能是不会好的了,却还是诚心诚意地道谢,毕竟他和自己毫无关系,却愿意伸出援手,免得自己露宿街头。   “不必如此客气。”南枫曜冲她微微一笑,转头继续带路。   几分钟后,他停下脚步道:“到了,这里便是。”   “这么快?”她抬头,眼前是个规模不小的宅院,灰墙绿瓦,窗红柳绿,门口两只石狮子,颇为大气壮观。在国都建筑这么大规模的府邸,他家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吧?转移视线便看到了大门的匾额,题着“南枫别苑”四字。   “这字体……是小篆?”末因托着下巴研究。   “末因识得小篆?”南枫曜颇为讶异,“这小篆体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认全了。”   “嗯,一点点。我爸很喜欢研究这些古字体,被他影响,耳濡目染就认识了一些。”末因又看了看那四字,再看看南枫曜道,“你说没有人能认全是什么意思?这个朝代用的不是小篆体?还有,百家姓有南枫这个复姓吗?”   南枫曜解释一番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清玄王朝建立第三年,垣帝遇刺,当时身为侍卫统领的南枫家祖先南枫靖拼死护驾,被封护国公,南家也因此被赐予南枫复姓,准其世袭。那个时候,清玄王朝已经普遍使用楷体,但是因为垣帝很喜欢小篆,为表无边恩宠,赐予南枫家正门的匾额由他亲手用小篆体书写。眼前这所宅子是南枫家的别苑,建造比主苑晚了近百年,虽然牌匾不是垣帝亲手所书,但为了和主苑统一还是仿了垣帝的小篆。   末因目光灼灼地看着南枫曜,颇像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金子:“原来你家的历史这么显赫啊,那你爹是将军吗?我运气真好,这么一来,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南枫曜不由错愕,她和卖包子的老板吵架时说的话本就让他颇为费解,而从刚才救下她到现在,她所言所做已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他迷茫加不解加好奇,对方前一句还未反应过来后一句便又将他打蒙了,好久才回答道:“不,我爹领丞相之职。”   丞相?文官首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你爹居然是丞相。”   南枫曜点头:“正是。”   末因默默地往前走,忽然又回头问道:“你不经过你爹同意就带我回家他不会生气吧?”   “他住在主苑。这里是别苑,不出意外,你不会见到他。若是见到了,就要委屈姑娘以丫鬟身份暂避一时。”   “嗯,没问题。”末因松了口气,随他入内。她可不耐烦和古代官员打交道,如此位高权重的一般脾气都不怎么好,阴谋诡计什么的,更不是她所擅长的,她就安心呆着,想想怎样才能回去吧。   两人绕过主厅,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几座假山,便到了一栋小巧别致的房屋前,门前有大片的桃花林。一个身着淡青色侍女服的女子迎过来,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少爷,您这么快便回来了。”   南枫曜淡淡颔首:“化雨,你带这位姑娘去梳洗一下,我去请大夫。”   “是,少爷。”她这才注意到南枫曜身后还有个人,微带疑惑地看了看末因再看看南枫曜,却并未开口发问,目送南枫曜离开后便引末因进一个房间,着手为她梳洗。换衣。   “姑娘,府中并无其他女子衣物,您能先穿奴婢的吗?”   “随便穿什么都行,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叫我末因就好啦。”   化雨摇头:“奴婢怎能直呼姑娘名讳?”   “古人真麻烦,奴婢来奴婢去的,我还以为穿越到一个和历史脱节的地方,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原来古代生活都是一样的啊?”末因无奈道,看电视的时候觉得那些主子对奴婢呼来喝去的,很是威风的样子,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却怎么听怎么别扭。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呢,每天都这么听她奴婢来奴婢去的,她非疯了不可。   末因眼珠一转,开始她的诱哄进程:“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身份还不如你,只是比较幸运遇见你家少爷,你这么叫我我实在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受宠若惊。我承受不起啊。所以你不用以奴婢自称,直接叫我末因,我叫你化雨就好啦。”   化雨握着毛巾愣在那里:”   “当然,这也是我一厢情愿……和你这个大户人家的侍女直接以姓名相称本就高攀了,你拒绝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不然我叫你小姐?”   咦?化雨彻底傻了,明明是自己低她一等,怎么反被她颠倒过来,显得她占了自己便宜似的,忙手忙脚乱地辩解:“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是少爷的贵客,奴婢怎会不愿意呢?只是奴婢身份低微……”   “那就好啦,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们不要那么客气好不好嘛?”她一撒起娇来,化雨更加无法招架,被她磨了半天,只得认输般地点头:“嗯,末因。”   “这就乖啦,以后需要你照顾的地方还多着呢。”末因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拿了毛巾准备洗脸,却被化雨拦住,“这是奴婢……”说到一半见到末因的脸色只得咽回去,“我该做的,少爷看见肯定会怪我照顾不周,您……你就让我来吧?”   “我又不是断手断脚,干嘛要你伺候?都说了不用客气的嘛。”末因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吧。南枫曜怪你的话你就说是我坚持就好啦。”   化雨:   脸她可以自己洗,衣服虽然麻烦,她也可以自己穿,可是头发……本来就不耐烦打理长发,所以从五岁起就一直留着齐耳短发,又方便又自在。可现在,一头到膝盖的长发,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在草地上被她蹂躏了一夜,又乱又打结。她耐心不够扯掉了不少头发,气呼呼扔了梳子,转身找化雨要剪刀。 正文 第5章原来这就是穿越   化雨一直在旁边看着帮不上忙,如今看她气极想要自虐忙上前拾起她扔在一旁的梳子安抚她的情绪:“我来帮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头发可不能轻易就剪了。”   末因哀叹一声,每天都要打理这么长的头发,她还要不要活了,剪了多方便啊?可她也知道她这举动在这里太过惊世骇俗,难保不会当做异类赶出去,自己说不定要一直留在这里,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只得暂时先压下自己剪头发的冲动。她坐在镜子前的凳子上,任由化雨帮自己摆弄。半小时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末因,你好美啊。”化雨由衷赞道。   末因趴在镜子前,怔怔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傻了一般。她穿越过来之后没照过镜子,所以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本以为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肯定和自己原本的容貌千差万别。可这张脸明明是自己的脸,并且还小了几岁的样子?这里真的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末因。”南枫曜的声音响在身后,“大夫他……”   看到那个转头的女子,南枫曜的后半句话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南枫府中侍女的装扮一律是淡青色曲裾,末因此时穿的就是这么一身,头发半挽成髻,一半散在身后,头上配着淡青色朱钗和饰物,气质和刚才千差万别。见南枫曜的神色,末因纳闷地上下打量自己,他怎么也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虽然之前的自己一身水和灰土,脸上也沾上了泥污,头发一团混乱,可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南枫曜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在下已经将大夫请来了,你……”   “大夫。哦,对了,大夫!”末因被这容貌一刺激,险些忘记自己编的那个谎言了,忙道,“那就麻烦大夫了。”   门外候着的大夫这才提着药箱进来为末因把脉。末因知道自己没病正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却见大夫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由纳闷,难道她这个身体真的有什么严重的病疾?   “姑娘怎会中毒?”他皱眉沉思半响开口却问出这么一句话。   “中毒?没有啊……”言毕她蓦然捂住嘴巴,中毒?这个身体居然中了毒?是她自己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还是有谁要加害于她?“那个……大夫,我中了什么毒?”   “依脉象看来,姑娘身中的两种毒素,一种是断肠草,一种是鹤顶红。”大夫神色凝重却也十分不解,“而且姑娘身中两种毒素已超过六个时辰,应该早就毒发身亡,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实在是令老朽颇为费解……”她面色红润,脉象虽有些弱对女子来说也正常,她怎会身中剧毒却毫无反应?   两种毒?断肠草?鹤顶红?这两种她在电视上看过,均是可以致死的剧毒。她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不会是想不通自杀吧?可是自杀的话吃一种毒药就行啦,吃两种是什么意思?而且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水里,不至于吃了毒药还有力气去跳河吧?   这样的话,自杀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了。所以有人要害她?不仅让她吃了两种毒药,还毁尸灭迹将她扔下了水?这样似乎也说得通,只是她原来是多么招人记恨,使得那人如此丧心病狂,恨她至此?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到她身体里的话,以她身重的这两种毒来看,肯定早死了很久了。   究竟是谁要害她呢?如果那人知道她没死,是不是还会再次出现?她猛地站起身,这里离那个湖那么近,留在这里一点都不安全。   南枫曜见末因神色恍惚,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本想出言询问却见她忽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外跑,然而跑了几步又调转头回来乖乖坐下,一时错愕不已。   “那个……你会保护我的,对吧?”末因双目灼灼地看着南枫曜,心想南枫家如此声名显赫,就算那人知道她在这府里,应该也不能轻易就进来杀了她。而她如果离开这里的话,才是真的不安全,不知什么时候会遭遇不测,她还是乖乖呆在这里找个人保护自己比较好。   南枫曜有些疑惑:“姑娘何出此言?有谁要对姑娘不利吗?”   “没有啦,我只是猜测罢了。”   “跟你身重剧毒有关?末因你是否知道是何人下毒?”   你问我,我问谁啊?末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我不记得了……”这失忆真是个万能钥匙,随时随地可以拿来用,也不会被人发现破绽。   南枫曜思忖一番,支肘托下巴看末因半响,转头问大夫:“不知这位姑娘失忆之症是否和身中这两种毒素有关?”   “失忆?按说身中这两种剧毒,断无活命可能,可这姑娘虽有中毒之相,却于性命无碍。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怪状。一时也难以断言姑娘失忆之症是否和这毒药有关,待老朽回去翻阅医书,看能否找到相应症状……”大夫抚了抚须,颇为苦恼的样子。   “那就多谢大夫了。”末因虽然知道她这“失忆”和中的毒没有任何关系,但难保这毒以后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坏处,既然这大夫愿意操心,也省得她担心了。   夜里,睡在南枫曜为她安排的房间里,末因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这是她离家这么远,又孤身在外的第一夜,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去见到爸妈。她很后悔和朋友们在外彻夜狂欢,因个人情绪影响导致醉酒落水,忘记了父母会为自己担心。若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甚至于等来一具尸体……会有多难过。   若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该怎么办呢。在这边安心活着并开始新的生活吗?她用被子捂住头,其实她真的有些害怕,这种孤独感,这种陌生感,以及再也见不到父母的恐慌感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对不起,爸妈,如果我能回去,我再也不任性了。   抬眼看了看窗外,一轮明月静静地挂在天上。这月亮倒是和21世纪的没什么两样,她吸吸发酸的鼻子,拉开房门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以免胡思乱想心里更难受。   门外大片的桃花林,花瓣被风一吹一片片落下,淡淡的花香四溢,桃花树后是一个人工湖,栽种着大片睡莲,只不过还不到睡莲开花时节,只有绿色的叶子飘在水面上,看起来有些冷清。南枫别苑很大,整体分为中央部分和东西苑,她住的东苑共四间房,两间客房,四间下人房,化雨和几个小侍女住在这里,现在都睡了,四周显得黑乎乎的。出了东苑的门,绕过回廊。假山,经过中央部分的大厅。书房。厨房,不知不觉地绕到了西苑。   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八角亭,环水而立,呈八角形,八面全设有细密花格长窗,既能八面通风,又可以八面观景。正准备走过去,却发现有个人靠在窗边。   她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人是南枫曜。三更半夜在这里干嘛?也睡不着吗?走近才发现他只着单衣坐在亭边长凳上,正抱着一坛酒喝得忘我,散着头发,一头青丝如瀑披在肩上,衬得他面如冠玉,眼明若星。他偶尔抬头看一眼月亮,眼中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白天他一副翩翩佳公子样,做事说话都温文尔雅,礼貌客气,平和待人,让人觉得温暖可靠。可夜里的他,月下独酌,黯然神伤,一副失魂落魄。狂放不羁的酒鬼形象,末因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南枫曜,你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末因停在他身前,看他脸色潮红。醉眼迷蒙的样子,善意地提醒道,“你穿这么单薄,会着凉的哦。”   “你是……”南枫曜醉得一塌糊涂,话都说得含含糊糊,看了她半响才摇头道,“你不是她……”   “我不是谁?”似乎有八卦可以听呀,末因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凑上去,想着该怎么套出一点话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告诉我她是谁好不好啊?”   “不。不是她,她不会再出现了,她已经……”南枫曜前一秒钟还在争辩,下一秒钟却抱着柱子吐得昏天黑地,末因很是嫌恶地看着他以及地上一堆脏污,本想扭头就走,却见抬起头的他满脸泪水,不由愣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他似乎很痛苦啊……末因上前想要拍拍他的背让他舒服点,没想到手指刚碰到他的背就被他拦腰抱住。   “南枫曜!你不要见到人就抱啊!白天看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也会趁机占别人便宜啊,你放开我。”末因努力挣脱却没想到他抱得那么紧,挣扎半天无济于事,只得去掰他的手,刚掰开几个指头便听他呢喃道:“娘,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娘?娘!我有那么老吗?”末因抓狂,险些再次失控,气鼓鼓地转头却在看到他满脸泪水的样子后渐渐熄了怒火,“你是因为你娘才会这么难过?你很想她吗?”   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瞬间袭来,她自言自语道:“我也是啊,好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家里温暖的床……原来你也这么惨的,可是……你家不就在这里吗?你娘她……”莫非他娘已经去世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她郑重其事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难过了,你娘她一定也很想你。无论她在哪里,我相信她都会默默看着你,希望你好好的……”   南枫曜没有任何回应,在她怀里缓缓沉睡过去,残留在眼角的泪水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他酒品也不是很差嘛,抱完就睡。不过……现在该怎么办?末因尝试去掰开他的手,却发现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抱得那么紧,她一动,他便睡不安稳,眉间满是痛楚。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末因无奈地揉揉额头,这个情形该怎么办?在这里站一夜她受不了,狠心撇下他走开她又不太忍心,纠纠结结地站了半个时辰后,双腿开始发麻。她尝试挪动一下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挪一下他手紧一些,皱皱眉,所幸柱子离得也不是太远,总算靠上去之后,她深吸了口气。 正文 第6章你想怎样   周围寂静无比,一丝声响也无,只有南枫曜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一放松下来,末因不由也有些犯困,她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就以靠在柱子上的姿势睡着了。   南枫曜是被腿上的重量给压醒的,醒过来时有瞬间的茫然,不知身处何处。待看情眼前的状况之后,他目瞪口呆。末因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他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而他的双手亦环抱着她的腰。   他怎会和末因单独呆在一起?还是这个姿势?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地上的酒瓶,有些模糊的记忆缓缓联系在一起……似乎是他硬抱住了末因,她挣脱不开……一时尴尬无比,试图挪开末因抱着自己脖子的手,略微一动,她便醒了过来。   末因睁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盯了他半响,再看看周围环境,揉揉眼睛道:“天亮了啊?”就势在南枫曜的怀里伸了个懒腰道:“早啊。”   南枫曜呆在那里,按说平常女子见到这种情形不都是会大叫出声吗?他还预备着听她惊天一吼,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地跟自己打招呼,愣愣地盯着她半响,见她还是没有从自己身上起来的趋势,只得清咳了一声道:“那个……末因,你能不能先起来,我腿麻了……”   末因看看自己和他的姿势,忙从他怀里坐起,脸腾地红了:“对不起,不好意思……”   “无妨……”南枫曜揉揉自己的酸麻的腿,想着以后真的不能多喝酒了,居然会如此荒唐行事,若是被人看到……有些尴尬地抬头对末因道:“在下昨天失礼了,冒犯姑娘实在抱歉。在下会……”   怕他会说出什么要负责任的话来,末因慌忙打断他:“没关系,你喝醉了嘛,也没做什么……你穿的这么单薄,还是快点……”话未说完,看到南枫曜的衣服,她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南枫曜穿得本就单薄,被揉了一夜,上衣已被扯开,露出胸口大片肌肤,情形极其暧昧难明。   “我,那个……我先走了!”虽然电视上见多了美男半裸体,可如此近距离观看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体,还半遮半掩,末因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承受这视觉冲击,说完这句话转身落荒而逃。   “末因”见她忙不迭地逃走,南枫曜哭笑不得,她逃得这么快,倒像是自己被她占了便宜似的。他揉揉宿醉的额头,想到末因刚才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坏。   末因慌慌张张地逃回住所,正好碰见端着一盆水要来为自己洗漱的化雨。化雨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诧异道:“末因,你怎么了?这么早去了哪里?”   末因深吸口气,不过就是在陌生男子的怀里睡了一夜,又见到一个美男的半裸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可是90后,21世纪的新新女性哎……话虽如此,想到刚才那一幕,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红。   “你是不是病了?脸这么红?”化雨想来探她的额头,却被末因抓住手里的脸盆,一头扎了进去,化雨呆住,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后退一步。幸好末因早已握住了脸盆边缘,才不至于将脸盆给摔了。   “真舒服!”末因满意地舒了口气,抬起头,满脸水珠顺着脸颊滑下,让她大脑清醒了许多,她冲着化雨笑道,“好妹妹,帮我梳头吧?”   “哦,好。”化雨实在是跟不上她的节奏,前一刻她是这个表情,后一刻便换成了另一个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不过这女子,无论哪一种表情都好美,少爷对她……   “化雨,你在这府里呆了多久?”趁着化雨给自己梳头的间隙,末因决定从她嘴里探听消息,昨夜南枫曜那个样子她实在是很好奇,他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化雨五岁便进了府,算来,到现在已有十年了罢。”   “这么久啊……那这府里的事情你应该都很清楚吧?”   “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知道一些。”化雨一边为她盘头发一边随意地答着话,“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不知道南枫曜他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夫人?”化雨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狐疑地看她,“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夫人的事?”   “这个……昨天夜里我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刚好听到有人提起夫人,有些好奇……”末因转头对着她,恳求道,“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有人提起夫人?”她一向温婉恬静的小脸忽然变得很难看,“她不知道这府里的禁忌吗?还在昨天……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一定又会……”   “天色太晚,我不记得是谁。”末因不由吐了吐舌头,连这个温顺的小丫头都会发火的事情,似乎真的是不简单呢……   “昨天怎么了?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还有你说南枫曜会会怎样?”   化雨神色有些黯然,摇了摇头:“末因你以后还是不要在少爷面前提起夫人比较好……不过少爷对你这么好,以后想说一定会告诉你的,你不用急于一时。”   “对我好?一定会告诉我?”末因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虽然是被你家少爷带回来,但也只是暂住在这里罢了,我和他不过萍水相逢,仅仅是朋友而已……”   化雨笑笑,却不再答话,安静地为末因盘头发。末因撑起下巴思索,一般安上禁忌之名的背后一定有秘密,化雨的话不禁没浇熄她的好奇心,反而使其更加炽烈。她曲指敲着脑袋,怎样才能知道呢?   换过化雨新买的衣服。吃过饭,她在府内闲逛,想着该怎么从别人口中套话时,便看到南枫曜朝这边走过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头发半被玉冠束起半散在肩上,风度翩翩,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和每一个人说话都温和有礼,嘴角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昨夜失魂落魄的那个并不是他。   “末因,随我出去走走如何?”他走到自己身前了,末因才回过神。   出去吗?万一被人发现她还活着,岂不是很危险?可呆在府里又实在太闷。斟酌良久,想着反正有南枫曜在她身边,他不会见死不救,如果运气真的不好,被暗杀……死就死吧,说不定死了就可以穿回去了,电视里和书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末因,昨日之事……”出了府门,南枫曜便迟疑开口,却没想到刚开个头便被末因打断:“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也没人看见,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啦。”   “不可,此事有损姑娘名节,在下愿意负起责任。”   “怎么负责任?娶我吗?你爹会同意吗?”虽然不太清楚这里的风俗,但是一般来说都会很注重女子的出身吧?何况南枫家地位又如此显赫,见南枫曜似有所动低头沉思的样子,末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再说,名节那么虚的东西,能吃吗?能摸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末因撇撇嘴狡黠一笑,“不过嘛,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帮我买东西赔罪,这样就互不相欠啦。”   出府门大街左转便到了一个闹市里,末因对摊位上摆的一些小玩意很感兴趣,兴奋地在各个小摊间穿来穿去,南枫曜本还想说什么却见末因已经完全无视了自己,只得颇为无奈地跟在她身后帮她付钱。她挑挑拣拣,一路逛下去两人手里都拎了一堆。   南枫曜摇头叹道,早知道就多带几个人出来了……可自己本意不是出来买东西的,哪里料到这般局面?抬头看末因在各个小摊飞来窜去,自由自在的模样,暗自失神。末因,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为何行事作为完全有悖常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看不透一个人。   待他回过神,末因已经不见了踪影。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丢了。想到末因不记得回府的路,忙拨开人群向前寻去,一路挤得颇为狼狈。   末因一路乱逛,看见新奇的东西便凑过去,完全没注意南枫曜已经不在自己身后,等她看中一个梅花簪想要招呼他付钱时,才发现他不知所踪。不由气恼,这样都能跟丢啊?   她气鼓鼓地开始往回走,可刚走没多远,便发现周围的百姓开始散开,什么状况?莫非又跟上次一样?可是没有飞奔的马蹄声呀?她挠挠头,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一群官兵慢慢走近嚷嚷着一些话,听了半天才知道,丞相大人前些天遭到了行刺,似乎那刺客现在还藏在莫郡内,所以便有人带着官兵和侍卫挨家挨户地搜查。“有谁知情不报,收留陌生人的话,搜查出来一律格杀勿论。”街上是这样传的,末因当时并未意识到自己也属于陌生人的行列,直到……   “姑娘看起来不像是莫郡人氏,请问姑娘家住何处?”一人掣马停在她面前,大大的斗笠加一圈白纱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刀割般冷峻的下巴和略显苍白的唇,他穿一身雪白衣衫,周身没有任何花纹,只在右臂上有个金线绣的“雪”字。   “广州啊。”她条件反射如实回答,一时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广州?”那人略感好笑,语气并不和善却很好听,“在下不过是问姑娘住处,姑娘何苦说谎?用一个陌生的地名骗骗别人还可以,在我这里却是行不通,姑娘最好说实话免受牢狱之苦。”   “我……”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朝代是和现实脱轨的,这里应该没有广州这个地方,就算有,应该也是别的名字。但眼前这人未免自信过头了,世上地方那么多,他怎会全部知晓,因此末因并不打算改口:“世上大大小小的地方何其之多,你怎知我在说谎?”   “那你是否知道我是谁?”那人并未回答反倒问出这么一句。   末因不由自主地摇头,很快反应过来,他这么问,应该是他很有名,很多人都认识他,自己这么回答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在说谎吗?“我认识的人不多,也并非莫郡人,到这里来不过是为探亲,很少出门,不认识你也很正常吧?” 正文 第7章请公子示下   那人静静看她一眼,还未开口,一个侍卫跑来汇报:“雪公子,周围已经搜查完毕,共抓获不明身份人氏十七人,请公子示下。”   “先带回去。”白衣男子冷声下令,转头又看向末因,“至于姑娘你,也请随在下走一趟吧。”虽是征询却明显不容拒绝的语气。   末因有些气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跟他走还不知道会到哪里,以后又该怎么脱身,有些着急一句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虽然我不是莫郡人,但是我现在住在南枫别苑,你应该知道吧?”   那人一怔,面色却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事到如今,姑娘居然还妄图用谎话来脱身,我该赞你勇气可嘉呢,还是该说你撒谎一点技巧都没有?”   “我说的是事实啊,谁撒谎了?”末因很是气郁,她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却一直被这个人指责说谎,她招他惹他了?那人不再理会她的辩解,也没了之前那般客气,伸手招呼后面的侍卫上前:“这个人,带走!”   “你。你。你,你凭什么乱抓人啊?”她扭动被绞在后面的双手妄图挣脱却使不上力气,不由大叫,“你放开我,不然南枫曜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人本已调转马头却在听见这句话后回过了头:“你认识南枫曜,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当然认识他,不然我怎么会住在南枫别苑,都跟你说了我说的是实话,是你不听解释。凭什么现在你问我就要回答,我偏不告诉你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末因打定主意如果他再问下去就乱编一通气气他,正打着小算盘,那人不留情面地一剑刺过来,末因甚至感觉到剑从自己脸旁划过的寒气:“再妄言,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末因抖了抖,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拿剑指着:“你。你。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杀人?”   “威胁到南枫家,威胁到朝廷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听他这句话,末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跟南枫家很熟?所以,你跟南枫曜也很熟?”话一出口她才惊觉,丞相不就是南枫曜的爹嘛?那,这些人都是南枫府的侍卫?她扶额,自己根本在往枪口上撞嘛。他既然是南枫家侍卫,自然熟悉府内每一个人,自己还说探亲,他信才怪,忙辩解道:“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昨天才住到南枫别苑的。不信的话你去问南枫曜,他刚才还跟我在一起……”   话未说完,眼见他的剑尖翻转分裂,几根针般的物体直接没入身体,肩膀一阵锐痛,却没有血流出。她自觉对他已经够客气了,可这人却半点不通情理,不由咬牙怒视他:“可恶!”想上前理论却半点动弹不得,竟似被点了穴道。   “说谎之前最好搞清楚状况,再打着南枫家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当心你性命不保!”他收回剑,剑入剑鞘,转身掣马便走。身后却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她是我带回别苑的。”   白衣男子端端立于马上并未回头,斗笠下的白色纱幔在风中清扬。他冷淡回应道:“你真的认识她?”   南枫曜的声音亦是极为清冷,嘴角一贯的笑容也没了踪迹:“她是我朋友,所以还请你手下留情放了她。”   “朋友?我怎不知你有这么一位朋友?”声音里依旧没有一丝感情似的,无波无澜,“你了解她的身份背景吗?”   “不了解,但我保证她不是你们要找的刺客。”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义父?”   “没有。”南枫曜盯着马上的身影,眸中一片寂然无波,却没有往日的柔和与温暖,“所以你要将此事告诉爹吗?”   南枫曜的爹是这人义父?末因颇为不解地来回看两人,南枫曜是南枫家嫡子,就算南枫曜的爹是此人义父,他的地位应该也不如南枫曜吧?南枫曜怎么反而对他那么客气?而且南枫曜似乎不喜欢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南枫曜对一个人如此冷淡。那人沉默许久,手一挥,末因便被放开了,他掣马直接离去。   “他是谁啊?凶巴巴的,一副冰块脸看着就讨厌……”末因捂着肩膀咬牙切齿。   南枫曜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身份,半响才答道:“他叫雪魄,是四天魄之首,南枫家侍卫统领。”只是一个侍卫统领?那为什么。肩膀突然痛得更厉害,胸口也有些发闷,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她微微摇头想问什么是四天魄,可话还未开口便直接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末因?你怎么了?”南枫曜两只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见末因直接往后倒去,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看她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慌乱。看这地方离医馆“仁心堂”并不远,忙扔了手里的东西,抱起她往医馆方向跑去。   仁心堂内,大夫把完脉道:“这位姑娘体内一直残存着毒素,这一剑刺激了体内毒素的流动,这才会导致昏迷不醒。不过使剑者似乎练过奇门剑术,分寸把握得当,又认穴奇准,加上所用之剑尤为特殊,有银针刺穴之效,不仅于性命无碍,反而有助于她体内毒素排出……我再给她开付药方调养一番,几日后毒素完全排出便无恙了。”   “多谢大夫。”听大夫这么说,看末因渐渐恢复血色,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可随即又陷入沉思,莫非雪魄那一剑并非要取末因性命,而是为了救她。他为何要这么做?既是如此,他应该不会将她的存在告诉爹罢……想到这不由苦笑,自己和雪魄间竟形成了如今的局面……或许,只是因为他明白,在雪魄心中,没有事情会比皇上和父亲的安危更重要。   思虑一番却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将末因先托付给医馆内的大夫照料,转身往南枫府的方向走去,一路思忖若父亲知道了末因的存在该如何应对。府内老管家见他进门,恭敬道:“大少爷,您回来了?”他点点头问明父亲所在便直接往书房而去,看府内一切如常,料想爹应该还不知道末因的事。   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他隐约听见父亲压抑的咳嗽声,虽然那日的刺客并未刺中要害却还是让他受了颇重的伤。那天的伤势还未痊愈吗?他深吸口气,举手轻叩房门。“进来。”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他才推门而入。南枫仁正斜倚在书房的软榻上看各处发回的奏报,抬眼见是他,有些诧异道:“曜儿,是你?有事吗?”   他本是找借口来探虚实,此时见南枫仁的神情便知道他并不知道末因的存在,微微松了口气。但见父亲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话出口倒带了几分真情实意:“两日未没来探望父亲,有些担心您的身体,不知您伤势如何了?”   南枫仁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无碍,这又不是第一次。只是年纪大了,身体有些不中用了,那些大夫又虚张声势,一点小伤非要我躺着。”南枫仁身居丞相之职,位高权重,加上为人刚硬不徇私情,招致不少人嫉恨,可南枫仁依旧我行我素,屡次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他在人前很少有神色温和之时,时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对自己的儿子却很少如此。   南枫曜瞥了眼他手中奏报,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这些奏报等您身体好些再看吧。朝廷的事情有雪魄他们照顾,您还是听大夫的话安心养伤吧。”   “四天魄的能力我自是放心的。不过如今只有雪魄在国都,雾魄。雷魄。霆魄都在外办案,雪魄一个人能力再强也终究是有限的……何况这些奏报必须要我亲自处理,如今朝廷内忧外患……咳咳……”话说多了牵动伤口南枫仁不由咳嗽不已,南枫曜递了一杯水过去,他的咳嗽缓和些又继续道,“朝内朝外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我日日如履薄冰,如何能安心养伤?”   抬眼看南枫曜,见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担忧,不由心神一动,提起已说过几次的话:“曜儿,你知道爹的心思,你若是愿意回主苑帮爹打理府内事务,爹也不知至于如此……”   南枫曜不发一语,他一直都知道南枫仁的心思,可是,他做不到,既不能也不愿。见他沉默,南枫仁不由叹气,疲惫地闭上眼睛,半响才轻道:“昨日是你母亲忌日,算来你母亲已离去整整八年了……八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南枫曜怔住,原来他还记得母亲的忌日。   他摇头,心中却一片寂然:“爹,您过虑了,那件事我已经忘了。”   “曜儿,这些年,因为你母亲的缘故,我对你怀有歉疚,从未曾干涉你的选择,任你随性而为。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我便由你搬到别苑;你不愿习武,我也不让你参与训练;你喜欢绘画,我请专门的画师教你;你不愿参加科举,我也从未加以逼迫;阮府专为你设的招亲擂台,你不去也罢……我以为你终究会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可如今,曜儿,你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是如此,让我日后如何能够放心将南枫家交给你?”   他默然垂首,半响轻道:“爹,我明白了。”顿了顿,“您安心养伤,我先回去了。”南枫仁颔首,言已至此,他能说的不能说的已经全部说了,如何抉择,端看他自己了。   南枫曜转身出书房,带上房门,轻叹口气。十八岁,已是成年之期。原来他已经不能再逃避了。罢了,也该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找到雪魄时,他正在处理桌上的大批文案,看见南枫曜并未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没有说话却放下了手中的文稿。   “你是故意刺伤秦末因的吗?”南枫曜开门见山,并未拐弯抹角。   “所以,你是来为她讨回公道的?”雪魄反问。 正文 第8章好脸色   两人对视良久,南枫曜才摇头道:“不,我是来谢你救了她。”雪魄一身剑术为雪山隐士所传,极寒极冷,加之研习医术,所使剑请清玄王朝最好的锻造师锻造而成,构造极为特殊,剑尖合并和普通的剑并无二致,分裂开则是数十根极细的针,亦可自由伸缩。他出手一般都是通过剑刺激穴位,救人或杀人,均在他一念之间。   “少爷是如何认识那女子的?又如何保证她不会对南枫家有碍?”雪魄却不领情似的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对她怀有疑虑却还是救了她并帮我隐瞒?这并不像是你的作风。”   “她虽行为方式比较奇特,但眼神澄澈,面对我时并未有躲闪之象,而且说谎的方式并不高明,我心知她不是那日的刺客,但是她身份不明,难保……”雪魄难得地做了解释,南枫曜愣了愣道:“她无家可归又失去了部分记忆,我心存不忍这才带她回府。我保证她不会危害到南枫家。”   “防人之心不可无,少爷以后做事前最好三思,不要刻意和义父作对。至于我救她,只是不愿见她死在府内给你以及南枫家招来麻烦罢了。”雪魄微微定了下神,继续看起手中的公文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虽然对雪魄心存芥蒂,可雪魄的医术和为人南枫曜却从不怀疑,便点头道:“我明白,我先走了。”   雪魄看着他不做迟疑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你现在竟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了,就连道谢也是如此客气而疏离。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有些事,本就无法两全。   末因醒过来之后已经在南枫别苑。她本身并未感觉太大不适,除了肩膀还有点痛。只是她用的这具身体似乎略显柔弱,一点都动不了。身体不行,灵魂再好,也没法驾驭一个不能行动的身体,所以她只能乖乖地呆在房间里。   “我可以不再喝药吗?”末因看着南枫曜递过来的药碗,苦恼地皱着眉。   “你说呢?”南枫曜虽然在微笑,但坚决而不容拒绝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看我没有家,就知道欺负我,我在家从来都不需要喝这么苦的药。”末因惨兮兮地看着南枫曜,她以前极少生病,就算生病也仅仅吃西药。打针就行了。她本身就极怕苦,连喝咖啡都要放很多糖进去,但如今为了这副身体,却要接连喝这苦的要命的中药,前几次就算了,一连喝几天她如何受得了。   “我……”南枫曜挠了挠鼻子,看她兔子一样无辜的眼神,倒真的像是自己在欺负她似的,可是生病哪有不喝药的道理?叹了口气,坚决地将药送到她嘴边:“就算欺负你也没办法,良药苦口,不喝药你身体怎么会好?”   “可是我真的喝不下去。”   南枫曜看了看碗里的药再看看末因皱成一团的脸,无奈道:“你忍忍,伤好了就不用再喝了,好不好?”看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样,立在一旁的化雨不由笑出声,南枫曜假作恼怒地瞪她一眼,转头继续劝末因喝药。   看南枫曜一副为难得要死的样子,末因偷笑,她坚持不喝也是因为想看南枫曜为难的表情,这样才能冲淡这苦苦的中药带来的坏心情。他为难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揉他的脸。   欺负他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可是欺负过头了可就不好玩了。看南枫曜一副想要扔了碗落荒而逃的样子她不由笑出声,接过碗:“好啦好啦,我喝就是了。”乖乖喝药,却险些还是被苦得差点流出眼泪,喝完之后,她不住地吐着舌头,接过化雨递过来的水一股脑儿地灌进嘴里,“真的难喝死了,我再也不要生病了。”雪魄,我记住你了,不报此仇,我不叫秦末因。   “这个给你。”她恍神间,一个纸包摊开在眼前,红彤彤的一片,很是诱人,“红枣蜜饯?你真好!”末因险些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想起这个时代会被人误会,硬生生地将伸了一半的胳膊收了回来。   甜甜的味道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抬眼看见南枫曜满足而欣慰地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动。自己和他本是没有任何干系,他一个大少爷却要哄着自己喝药,想法子逗自己开心,就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的举动,他也从不会问。除了爸妈之外,几乎没有人这么纵容过她。他真的很体贴,以后谁能嫁给他,真的好幸福呀。   “你怎么了?”南枫曜看她忽然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摸摸自己的脸,“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末因收回神,赶走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他会对别的女孩子做一样的事情,她心里竟有些酸酸的,甚至想一直留在这里霸占着他的体贴温柔。不过她知道自己对南枫曜的好感和依赖建立在他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的基础上,若是换了一个人,她也许还是如此,毕竟她只能依靠他。这种感觉应该还算不上喜欢,自己刚从一段受伤的感情中脱离出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那个人?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正在发呆,南枫曜突然道:“明日爹找我有事,我可能无暇顾及这边,有事吩咐化雨去做便好。等那边的事情结束,我再来看你。”   “你爹找你有事?”他不提起,她几乎快忘记他南枫家少主的身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过嘛,你还要买这蜜饯给我,不然我就不喝药。”末因铁了心要在他没有女朋友之前好好地利用他的温柔任性妄为,撅着嘴巴撒娇,口气却霸道无比。   他颇为无奈地点头:“好,我买回来再去主苑。”   “对了,那天你说雪魄是四天魄之首,什么叫四天魄?”   南枫曜怔了怔,脸上的笑意淡去:“四天魄是圣上亲军统领,统领朝廷禁卫军。四天魄只有称呼,没有姓名,分别为雪魄。雾魄。雷魄。霆魄。五十年一换,如今是第五代,均由南枫家选拔,却只听命于圣上。这一代以雪魄能力最为出众,因此四天魄以他为首。”   “原来他是朝廷的人。”难怪他那天对雪魄那般客气,“你很讨厌他吗?”   “也谈不上讨厌,只是之前有过一些不愉快罢了。”南枫曜有些失神,却很快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对了,你体内毒素已排出,又吃了药,有没有想起一些事情?”   末因打定主意装失忆,因此茫茫然地摇头道:“还是想不起来,我想是大概是永远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以前的那些记忆说不定也不怎么愉快,想起来反而会很难过。”   “常人若是失忆必定会难以忍受,想要找回之前的记忆。可你却如此看得开,倒真是让在下十分佩服。”   “哪里哪里,这些也强求不来。一切顺其自然,才会活得比较开心嘛。”末因笑眯眯地啃着手里的红枣,谦虚道。   顺其自然么?南枫曜微垂眼睫,神色有些黯然。或许想不起来真的是好的吧?有些记忆只是徒增伤感,若是我也能够忘记就好了。   可是想忘却忘不掉。   第二天,南枫曜果然没出现在东苑,倒是托人送来了一包蜜饯。   化雨端着药愁眉苦脸地想着怎么劝末因喝药时,末因却自己乖乖接过药碗,一句抱怨都没有,喝完捧着蜜饯啃得欢乐。化雨在心里想,果然啊,人的任性就是宠出来的。   过了中午,吃完饭实在无聊,末因自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搬了把椅子在桃花树下晒太阳。春日的阳光透过树荫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花瓣偶尔落下积了一地,她便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别苑很少会有这样的客人,之前的客人以男性居多,就算有女子,美则美矣,却无一人敢堂而皇之地在桃花树下睡觉。这么大胆,不顾礼法的也只有她了,因此府内的丫鬟小厮们一传十十传百,一个个地特意跑到别苑来看她。   回到别苑的南枫曜看到这一幕,看到那椅子上支着下巴的女子亦是不由驻足。此刻花美。景美。人美,一幅美人酣睡图让他心神为之一动。旁边女子的轻声呼唤才让他回过神,他笑了笑掩饰尴尬:“阮姑娘,那桃花树下的女子便是了。”   “哦?”那女子拢起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嘴角绽出一抹极其轻柔的笑意,“南枫公子的喜好果然非同一般。”   两人走近桃花树,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尽管轻柔,却还是让浅眠的末因清醒过来。她睁着朦胧的睡眼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可哈欠打了一半就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对面的女子亦是呆怔住,随后两个声音一同响起。“上官芷?”“苣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同时响起。   末因十分纠结地瞪着那张脸,在21世纪你抢了我男朋友,在清玄王朝你还是阴魂不散,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们刺激我刺激得还不够吗?   对方看见她眼睛里的敌意,微微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颤抖,一双美目里晶莹的泪珠险些夺眶而出,那种泪盈于睫的楚楚可怜感,我见犹怜。她说:“苣儿,你还活着?”   苣儿?末因愣了愣,苣儿是谁?为什么要叫她苣儿。这个人不是上官芷。仔细分辨,好像真的有些区别,上官芷一向飞扬跋扈,从不会做出如此示弱之态。“你是谁?”   女子愣住,一双美目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不认识我?”   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认识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可末因对她没什么好感,毕竟她和上官芷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任谁对一个抢了自己男朋友的“小三”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因此很坚决地摇头道:“对不起,我记忆出了些问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是阮笈儿,你。你真的不记得了?”阮笈儿颤抖着声音上前想要确认什么,却被末因闪开:“你认识我?那我是谁?和你是什么关系?”阮笈儿身体一震,似乎还是难以接受她失忆的事实,半响才轻道:“你叫阮苣儿,是我的贴身侍女……” 正文 第9章上辈子欠的   贴身侍女?阮苣儿?她忽然想起自己捡到的那个“苣”字,莫非那本来就是这副身体的随身之物?这么说……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个丫鬟?南枫家这么显赫,看来她的地位还真的不如化雨。   末因不由哼了哼鼻子,看着眼前的女子,腹诽道,凭什么她是小姐,我是丫鬟?我才不要给她当丫鬟。何况现在的我不过是用了她的身体,我可不是阮苣儿,所以嘛……不好意思了。她冲那女子笑得一脸和善:“不好意思,虽然我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是我仍是记得自己名字的,我叫秦末因,并非阮苣儿。你认错人了。”   秦末因?阮笈儿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吓人。末因耸了耸肩,转头对南枫曜道:“你不是说今天没空来看我吗?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   看阮笈儿的反应,南枫曜本来还以为阴差阳错地让末因找到了故人,却没想到是误会。想起自己带阮笈儿回来的目的,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爹让我陪阮姑娘在别苑走走。”   “是吗?”末因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陪她走走?孤男寡女独处……莫非是……她瞪大眼,两家要结亲?见她神色有异,怕她再多想下去,南枫曜忙开口转移话题:“阮姑娘,你说的那位苣儿姑娘便是前段时日寻人告示上的那位姑娘吗?”   “嗯……”阮笈儿终于回过神,再看了看末因才失落道,“对不起,笈儿情急之下失礼了。只因苣儿失踪了太久,我担心她已经遭遇不测,刚才看到秦姑娘和苣儿如此相像,这才……”   失踪很久?自己不是刚从水里爬上来没几天吗?莫非是先被绑架再被杀?还有,自己前几天进入她身体在大街上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看见,就算灰头土脸的,见过告示的人不可能认不出来啊?“我和那位苣儿姑娘既然这么像,那为什么我到这里这几天都没有人把我认错成她?”   阮笈儿见她发问,美的像陶瓷娃娃一样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疑惑。有不解。有痛楚,半响才道:“阮家有严格的门规,不经允许,女子不准出门,若有特殊情况出门也须佩戴面纱,因此这次……即使苣儿失踪了,爹也依旧不许人知道她真实样貌。”眼中有泪珠在滚动,她硬压下去,“所以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在哪。”   末因咋舌,这阮家门规也忒严格了些,整天不出门岂不是要憋死?这主仆两人居然还能忍受十几年,真是……末因忽然生出几许同情之心:“你也是吗?”   “我?”她苦笑,“又何止?十六岁以前从未出过掬桦轩那个父亲为我建造的华丽的阁子,今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容貌对父亲有用处,他要我除去面纱,我……”说到这,泪水再也止不住滑落眼角,她闭紧眼眸似乎忍受了极大的痛楚,“在掬桦轩那些年唯有苣儿在一直陪着我,十多年如一日,可如今……”   同一个人,同一张面容,相似的身份背景,在不同时空命运轨迹差别却如此之大,末因感慨万千,一时间,四人都沉默了。   “不要难过了,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苣儿姑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南枫曜低头安慰她,她抬头冲他感激一笑,泪盈于睫,楚楚动人。头顶桃花瓣飘落在两人头顶,这场景末因看在眼里竟莫名生出“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念想。转瞬一脸嫌恶地摇头,哪里配了?一点都不配。   自那日见过阮笈儿一面之后,末因很久再没见过她,而从那日开始南枫曜也很少有空再陪末因了,偶尔会在傍晚时分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嘱咐她好好休息。   她从化雨口中得知国都莫郡分为南北两城,南枫家居南城,阮府在北城,阮笈儿的爹任九卿宗正一职,掌管国家财政大权。阮笈儿自幼便才貌出众,被誉为莫郡第一美女,琴棋书画样样出众,赢得全北城人的推崇,仰慕者不乏上万人。然而阮家老爷多次将提亲者拒之门外,惟独有同南枫家结亲之意,去年特意为此举办过一次招亲,却因南枫曜的缺席而不了了之。   眼看阮小姐已过及笄之年,阮老爷这才心急地带着女儿亲自上门。南枫家不好驳阮府面子,虽然南枫曜对阮笈儿无意,却也拒绝不了这亲事。这些天他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陪着阮笈儿,培养感情。   看这情况,他们成亲的日子不会太远了。虽然认识南枫曜不是很久,可是想到南枫曜会娶阮笈儿心里就还是堵得慌,随即又安慰自己只是因为讨厌上官芷,连带着讨厌跟她有着同一张脸的阮笈儿,不想看到她比自己过得幸福而已。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顺便找找回到现代的方式,她时常找借口往外跑,南枫曜知道后,未多说什么,只让化雨陪着她。她拉着化雨在繁华的街市乱逛,有时买一些小饰物,生活虽不丰富多彩,倒也不是那么无聊。   “化雨,你看这个漂不漂亮?”末因拿着一个玉簪问身旁的化雨,却发现她有些精力不集中,跟她说话也总是半天没反应。“化雨,你怎么了?”末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摇头道:“我没事。”看末因手中的簪子,以为她看中了,忙掏出荷包准备付钱。   “你有什么心事呀?这么魂不守舍的?跟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帮你也说不定呢?”末因却将簪子放了回去,对着她一副推心置腹的知心大姐姐模样,和化雨呆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反常。   “我只是在担心少爷,少爷之前从不喝酒,这几夜却见他喝的烂醉……”化雨不由叹了口气,收回要付钱的手来。小贩一脸黯然,转瞬又绽出一抹笑意极力地推销其他商品,可眼见这两人却已离了摊位,只得转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喝醉酒?为什么?”她倒是见过南枫曜喝醉酒,因此并不是很诧异,只不过这几日很少见到南枫曜,还以为他身处温柔乡,乐不思蜀呢。   “化雨不知,但是猜想应是和少爷的婚事有关。”   “他的婚事?阮笈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末因装作不在意,但脸上的表情却没刚才那么自在了,“他们相处不是挺融洽的?这几日的相处感情应该加深了才对。”   化雨摇头:“少爷性子倔强,他不愿意的事情再逼迫也没用……他本就不同意这桩婚事,一直在找借口推脱,却还是……我本以为少爷见过阮姑娘,会喜欢上她,却没想到少爷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一日甚是一日。少爷这几日一直在借酒浇愁,昨天我才知道他们的婚事定在了下个月。”   婚事定在了下个月……末因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化雨说的话,她虽然安慰化雨说自己会想办法,可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她又能做什么呢?   夜里,万籁俱寂,桌上燃着蜡烛,末因支撑着下巴打瞌睡。“少爷回来了。”被这一声喊吓得一激灵头撞到桌子,“咚”的一声巨响,她呲牙咧嘴地揉揉额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被化雨拉了出去。   南枫曜果真醉的不省人事,瘫倒在床上,表情痛苦,眉头紧锁,和化雨形容的并无二致。除了那日外,她并未见到他有烂醉的时候,更没见过他如此颓废,末因看着那张脸揉着刚才撞红的脑袋,化雨已经打了一盆水过来。   末因只得认命地从脸盆中拿出湿毛巾拧干,化雨急急开口阻道:“我来吧。”末因摆了摆手:“这几天都是你照顾他,今天换我吧。”她用毛巾替南枫曜擦脸,南枫曜察觉不适动来动去,末因无奈,只得用另一只手把他的头固定住,警告道:“别动啊!不然就不理你了,听见没有!”   他还是乱动,几番折腾下来,她的姿势几乎变成了半趴在南枫曜身上,化雨想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   擦到一半,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末因,末因反应不及被他箍在怀里,左手正好被他被压在怀里完全使不上力,头贴在他的左胸,能听见他胸膛里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声。他使的力气极大,末因挣脱不开,只能求救似的看向化雨。化雨上前帮忙,却怎么也拉不开他的手,反倒累得气喘吁吁的。   “末……因……”他开口叫出一个名字,末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叫的是谁,“末因……”他又叫了一次,气息喷在耳畔,末因呆住,都说酒后吐真言,没想到他喝醉了叫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这算怎么回事嘛?   “末因……”屋子里只有他的声音在不断重复,“末因,末因……”像远古不断回荡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回旋。   “你叫魂呢!”末因看着化雨呆愣的表情只得叫出这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南枫曜,你再不放开我,当心我不客气了!”   她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回应,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想借此冲淡这屋内安静到极致的怪异气氛。谁知她话刚一说完,就被推到了一边。她还在疑惑,南枫曜就开始趴在床边大吐特吐,自己的鞋子和裙角都不幸遭殃。   化雨捂住嘴巴笑出声。末因嗔怪地瞪她一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地面哭笑不得。帮南枫曜擦去脸上的污渍,褪去外衣,又和化雨着手收拾地上和衣服上的污渍。她暗叹一声,我果然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一夜,就在这不断忙碌中有些不太安稳地过去了。   第二天,南枫曜揉着昏沉的头醒过来,发现末因趴在自己床边,不远处的桌子旁,化雨睡的正熟。南枫曜努力回想夜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却丝毫没有印象。他看到末因紧紧捏在手中的毛巾微微笑了笑。想拿过毛巾让她睡得安稳些,却在看到她宁静的睡颜时失了神。 正文 第10章不是这意思   末因很美,他第一次见到梳洗打扮完后的她时,就有了这个认知,可那时他仅仅是觉得讶异,他本就不是以貌取人之人。这几日相处下来,却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甚至连公认为莫郡第一美女的阮笈儿,在她面前他也觉得黯然失色。末因五官小巧清秀,面容白皙,不宜多施粉黛。平日的她是灵动飞逸的,此时却像是安静的睡莲。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在眼睑上,像是一对停驻的黑色蝶翼,唇色偏暗却水润,像附了层水光,不自觉地想去伸手触碰,指尖离她的脸庞还差一毫米的距离,末因醒了过来。   看见南枫曜温和淡然的脸庞,末因不自觉地想起他醉酒后痛苦的面容,刚睡醒的大脑有几分迷糊,一句话便这么脱口而出:“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说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末因知道他肯定误会了,想解释却越解释越乱,“这样的你我更喜欢,啊,不对……是我不喜欢昨天的那个你……也不对……啊啊……应该怎么说啊……”   看她几欲抓狂地解释,却一直说不清楚的样子,南枫曜微微笑了,抓住她的手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你明白……”末因像木偶似的慢慢低下头看着他的手,“那你……你你……这是……”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不是,你不是理解我的意思吗?”末因更是抓狂,“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所理解的就是如此,难道你不喜欢我?你很讨厌我?”   看南枫曜一脸难过的样子,末因不自觉地否认:“也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咯……”   “不是那种喜欢啦,我刚才的意思是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更好……”   “那有什么区别?”   “我……”   南枫曜其实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装作理解错了。他喜欢看她惊慌失措却又百口莫辩的表情,只有这样自己阴郁的心情才得以缓解,他多么希望能够将错就错,很可惜,现实总是那么残酷。   “好吧,算了,随便你怎么理解。”末因受挫地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我喜欢你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区别,你都快要成亲了。”   你知道了?”他神色一黯,握着末因的手却缓慢地松开了。知道也好,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爹这次,似乎下定决心不容他拒绝呢。其实他明白,这只是刚开始。   他的手离开,本该开心的末因心底却空落落的,她握紧手心,感受他残留在上面的温暖:“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她成亲?”   “建立在权势之争上的婚事并无存在的必要,我不想一辈子被束缚在这一纸婚约上,我若要娶必定要娶自己选择的女子。”南枫曜眼底带着末因看不明白的执着,“所以我不会和她成亲的。”   “可你有反对的权利吗?你说不成亲就可以不成亲吗?如果可以你又怎会借酒浇愁,如此痛苦?”末因说的是事实,南枫曜一直都知道。他却无法给她一个理由。   “那么,你希望我娶她吗?”他没回答她却问出这个问题。   “阮小姐没什么不好,有才有貌,和你家世匹配,再加上感情之事可以慢慢培养。”末因口是心非地说着,“你娶她,对你们都好。何况政治婚姻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痛苦……”   “这是你的真心话?”南枫曜看着她,认真地问出声。   “嗯。”她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个字之后,他会回一句:“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成全你。”结果他只是想了一会摇头道:“我头有点晕,想睡一会,你先回去吧。”末因愣了愣,这和自己预想的也差太多了吧?他怎么这么淡定?   郁郁半响才道:“喝酒伤身,你以后还是不要喝太多酒了。”   他点点头背对她躺下,她只得转身离开,如果他生气她反而能理解,也不会觉得怎样,可现在算什么呀?看起来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她心里却堵得慌。   回到东苑在门前的石凳上撑着下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南枫曜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生气还是没生气,是会娶还是不会娶。最后反倒让自己郁闷了半响,悻悻地回了房间。   末因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化雨来叫她吃饭她也以很困搪塞过去了。她眼睁睁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亮再渐渐变暗,直到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怎么动过。   大脑却跟放电影一样将这些天的一幕幕过渡,她想起南枫曜从马蹄下救了自己,想起他陪自己买东西,想起他苦恼地劝自己喝药,想起他的暖若旭阳的笑容,想起他醉酒后痛苦的神情……想到后来,末因很想大吼出声,我干嘛要这么介意让自己这么难受啊?这古代的婚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枫家更需要门当户对,自己俨然就是个丫鬟,南枫曜就算不娶阮笈儿也不会娶自己的啊?他那些话也只是说说罢了,他不可能自己做决定,一个月后他肯定还是要娶阮笈儿。   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脱了外衫准备睡觉。就在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化雨的声音传来:“末因,你睡了没有?少爷他又喝醉了……你去看看他吧?”他又出去喝酒了?居然不听她的话,真是枉费她一番苦心,末因气呼呼地:“我睡了,明天吧。”   “少爷他在叫你的名字,你去看看他,好不好?”化雨坚持,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担忧和害怕。末因挣扎了半天,还是无奈地妥协了,穿衣翻身下床。   他依旧喝得烂醉,神志不清,脸颊通红,此时正趴在房门前的柱子边狂吐,衣服也沾上了污渍,末因无可奈何地摇头正准备过去扶他,却发现有另一个人自黑暗中向他走去。   雪魄。   他周身带着清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斗笠周围的白纱在夜风里静静飞舞,白纱下他的面容若隐若现,在夜色中看不分明。   末因愣在原地看着他没动,化雨也没说话。   雪魄没看末因和化雨一眼,径自走到南枫曜旁边,将他半扶半抱进房间。末因稍微迟疑了一下跟进去,似乎是嫌斗笠麻烦,他进屋后就拿下斗笠扔到一边。斗笠下的那张脸让末因差点失声尖叫,但对方浑身的寒意让这惊呼声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里。   帅到惨绝人寰的一张脸,刀割般的分明线条,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坚毅冷峻,像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放在现代,绝对会让所有女孩子痴狂尖叫。只是那双眼眸却极冷,像千年的寒冰,渗透着丝丝寒气,只在看着南枫曜时才有些许温和。   他一直无视末因的存在,在安置好南枫曜后,他才对着末因冷冷开口:“你为何还不离开?”   啊?第一次见他时末因虽然觉得他冷漠,刺伤了她,可也不至于不近人情,没想到这次居然一开口就赶她走,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先咄咄逼人。她不满地还击:“我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你身在何处与我无关,可你现在在南枫家,就与我有关。”他看着末因,眸子又冷上几分,“我本不想过问,可你的出现已经打乱了他的生活,所以请你离开!”   听见这话,末因还没做出反应,化雨倒先急了:“雪公子,秦姑娘是大少爷带回来的,他交待化雨要好好照顾她,您如果赶她走的话少爷醒过来会生气的,化雨可承担不了这后果。”   “我自会向他说明,替我送这位姑娘出去。”   “你让我走我就走啊,我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末因气愤不已,“这又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带回来的,你凭什么做主赶我走?”   “就凭我是南枫家义子。”雪魄面无表情,浑身寒意迫人,“话我不再多说第二遍,再不走,休怪我无情!”   “你是南枫家义子又怎样?这别苑是南枫曜的,他是主人都没赶我走,你凭什么越俎代庖?”末因深知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嘴巴却仍旧不肯认输,“不就是凭借自己身份尊贵吗?你以为我怕你啊?”   “不走也可以……”雪魄冷冷一眼瞪过来,手中寒冰剑立时出鞘,寒光一闪,桌子立刻断了一角。他的意思摆明就是,不走的话下场如同此桌。   那剑居然如此锋利。末因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强撑着说了句:“走就走,谁还想赖在这里不成!”她气呼呼地转身,化雨左右为难,战战兢兢地看了雪魄一会,见他没有动作便转头去追末因。   末因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满肚子的气无处可发,看着路边的幻着微黄灯光的灯笼,不住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出气。   “末因!”化雨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拉住她,“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向少爷交待呀?”   “我也不想走啊,可是你也看到了,那个人那么凶,我不走他会杀了我的。”末因无奈地扳着手指,看着昏暗的街道叹了口气,街道上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万籁俱寂,有些渗人。   “那起码也要等到天亮吧,夜里多危险啊,你先跟我回去吧?”化雨看着这阴森森的街道开始打起了寒颤。   “你能保证我回去他不会杀了我?”末因想到他的表情就浑身一股寒意,慌忙摇头,“我不回去了,你替我跟南枫曜告别吧。以后有缘自会再见的。”   “我……对不起,化雨人微言轻,什么忙都帮不上。”化雨难过地低头,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很喜欢末因,可惜……“雪公子他其实并不坏,虽然脾气不太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讨厌你……”   “我跟他可能天生不合吧。”耸肩摇头道,“化雨,你不用跟我道歉,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这么大,怎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不过,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家少爷……”末因抱了下化雨,转身准备离去,却被化雨拉住胳膊,将一个荷包塞过来:“这些银子你拿着吧,本来就是少爷让我带着给你买些物什的,出门在外还是带点钱比较好,化雨只能做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