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莫名被穿越   据说百分之九十的穿越女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帐顶。   据说百分之八十的穿越女都会听到一声惊呼:XXX你醒了!   这个XXX一般都是小姐,运气好点的是公主,再好点是女王。   秦羽眉醒来时,头顶是湛蓝高旷的天,周围是一地的死人。   离她不远处的草地上,厮杀声起,尘烟飞扬。   作为跟随维和部队上过战场第一线的军医,秦羽眉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敏锐,她立刻一个翻身藏到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马车背后,还不忘将拖沓的裙角收好。   瞄了一眼,嗯,红的,绣着凤凰。   头上有些沉,抬手一摘,五凤朝阳金冠。   再看看远处那群真刀真剑以命相搏的人,穿着打扮完全不符合21世纪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   马车,嫁衣,凤冠。   这是什么节奏?她不是应该穿着白大褂,待在阿富汗的战地医院么?   秦羽眉一步一步往后挪,试图在那帮人打完之前逃离战场。   脑子有点乱,她想静静……   突然有一彪形大汉策马冲出战圈,朝着马车残骸奔来,一眼就看到了试图跑路的秦羽眉。   大汉挥着马刀边追边喊:“站住!你这给草原带来灾难的女人!我要把你砍成肉泥!”   秦羽眉没回头,想也不想地加速跑。   坑爹!   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自己招谁惹谁了?   她飞快地扫了一遍四周地形。   左边是一片草原,人绝对跑不过马,不能走。   右边是连绵高山,陡峭难行,如果她能坚持钻进林子,说不准还有戏。   战圈中终于有人发现被追的玩命逃窜的秦羽眉了,有人大喝:“快去保护公主!”   公主?说我呢?   秦羽眉继续跑。她可不认为喊两嗓子就能救下自己。   “咻!”   远处传来破空之声,白色箭羽势如流星划过半空,终结在……   身后那人的心口,扬起一串血花!   秦羽眉脚下一滞,顺着箭来时的轨迹望去。   黑色战马扬尘飒踏,马上那人一身玄色软甲,身姿挺拔,宛若天神。   秦羽眉只能看见他头盔下锐利的眸子,隔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凛然杀气。   这股气势,只有真正在战场喋血拼杀过的人才能有!   秦羽眉常年待在部队,对军人极有好感,见对方救了自己,更是眼冒红心。   恩人!   马速极快,须臾间那人已勒缰停马,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久久未动。   就在秦羽眉想着是不是应该先跟对方打个招呼时,他却摘下了头盔,露出极为俊美的面容。   如墨长发高高束起,显出棱角分明的轮廓,白如细瓷的皮肤,剑眉斜飞,眸光深沉。   紧抿着的薄唇透着浅浅绯色,似乎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夏侯璟强自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看着面前的女子站在马下,一脸热切。   目光落在那大红嫁衣和黄金凤冠上,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一心求死还是有所凭仗,居然答应代替和亲?   她难道不知送嫁的队伍里埋伏着无数刺客,她难道不知这一去必死无疑?   若不是他态度强硬与皇叔周旋,又答应交出一半兵权,星夜兼程出关,她今日岂不是要死于马刀之下?   夏侯璟越想越怒,看向秦羽眉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善。   秦羽眉咽了咽口水,后退了一小步。   这人……到底是不是来救她的?   敢退?   夏侯璟一俯身就捞住了秦羽眉的腰,略一施力,将她抱到了马上。   秦羽眉呆了,夏侯璟身边的亲兵也呆了。   老天,他们没看错吧?   他们的璟王殿下居然和一个女人共骑,还抱着人家?   那可是奉皇命出关和亲的永安公主呀!虽然还没行大礼,虽然这场和亲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幌子,可……   秦羽眉名义上已经是呼察王的大妃了。   不管秦羽眉是否知情,都不能否认,刺杀呼察王的刺客一直混在她的送亲队伍里。   有知晓内情的人惋惜地摇头。   前朝镇国公主的女儿,如今却未嫁先寡,还成了整个呼察十六部的死敌。   一介弱女子,如何存于世?   秦羽眉被夏侯璟抱在怀里,四目交接,她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坠入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那个……英雄你贵姓?”   她干巴巴地开口。   老天,这气氛也太尴尬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明显发现对方身体一紧,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冷冷吐出一句:“本王夏侯璟。”   “原来是夏将军,久仰久仰。”秦羽眉一脸自来熟的表情,仿佛见到隔壁邻居一样。   夏侯璟两侧的副将突然干咳了一声,艰难地别过头去忍笑。   “本王……复姓夏侯。”   夏侯璟眉毛跳了一下,语气又冷了几分。   秦羽眉心里咯噔一声,连声道:“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夏侯璟的拳头攥了又松,深深吸了口气,明明是日思夜想,再熟悉不过的脸,这一刻却无比陌生。   “秦羽眉,你脑子坏掉了吗?”   —— 夏侯璟身下的战马跑得极快,秦羽眉被他圈在身前,迎面而来的沙尘让她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将宽大的衣袖挡在脸上。   夏侯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将她的头扳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胸前。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秦羽眉头上的凤冠,怎么看怎么碍眼。   大手一挥,五凤朝阳冠滚落马下,很快被身后奔驰不停的马匹不知踢到了哪个角落。   没了凤冠的束缚,怀中女子一头青丝迤逦而下,随风飘扬,不轻不重地拂过他的面甲。   “夏侯璟……”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闭嘴。”   秦羽眉立刻收声。   虽然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现在似乎有人心情不太好,她可不想撞到枪口上。   怀抱陌生,却温暖,秦羽眉担心自己从马上栽下去,下意识地抬手,从斗篷下环住夏侯璟的腰。   她太累了,这一天又惊又怕,早已透支了全部体力,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眼下的情况。   这个夏侯璟既然一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又救下了她,应该暂时没有再反手害她的恶趣味。   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平稳而有节奏的马蹄声中,秦羽眉就这么睡着了。   夏侯璟的身体随着秦羽眉的动作一僵,却并没有把她的手推开的打算。   纤细而柔软的手臂贴着他的软甲,有清新甜美的女子香气,丝丝缕缕缭绕而上。   这感觉似乎还不坏。   他低头,却发现怀中女子睡得安然。   夏侯璟苦笑,该说她太没警惕性,还是她太相信自己?   他这次出关只带了两万兵马,只是想把秦羽眉从愤怒的呼察人手中抢回来,人马太多,反而累赘。   呼察老王已死,他的儿子们势必要为了争夺王位大打出手,呼察十六部会乱上一段时间了。   众人一路疾驰,傍晚时已离呼察王帐三百余里远。   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回报,附近并没有大批人马活动的痕迹。   夏侯璟当即下令,就地扎营休息。   秦羽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帐中,四周一片漆黑。   揉了揉酸痛的关节,她听见肚子不安分地叫了几声。   好像,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摸索着想要走出帐外找吃的,没走几步就发现屏风外的矮榻上坐着人。   “什么人?”秦羽眉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知道警惕了?”有人点起烛火,朦胧光影里浮出俊逸面孔。   秦羽眉松了口气,“夏侯璟你干嘛不点灯。有吃的嘛?我饿了。”她大大咧咧坐到夏侯璟身边,继续敲着肩膀。   夏侯璟看她:“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我?”秦羽眉指着自己,“我是秦羽眉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夏侯璟啊。”不是你自己说的么……   “本王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夏侯璟微眯起眼睛,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秦羽眉手上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演戏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可怜的秦军医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这都几点了?能不能放她回去吃饭?   “唰”地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下一秒,一把长剑指在秦羽眉喉间。   “英雄,有话好好说……”秦羽眉双手支在榻上,一动不动,生怕夏侯璟一个手抖,剑尖就戳进喉咙。   要是伤到动脉,她自己也治不好……   夏侯璟的眉毛都快要拧成一团了,借着烛光细细观察秦羽眉的表情,却发现她此刻的恐惧并不像是作假。   “交出大秦皇陵地图,不然你回京也难逃一死。”   “什么地图?秦始皇陵吗?那你得去骊山买,不过顶多能买到景区地图,始皇陵现在还没有条件挖掘……”   “别狡辩!”剑尖又向前一推,几乎要贴上秦羽眉的喉咙。   “你到底要怎样!”秦羽眉被他再三的威胁*问激起了火气,一把抓住剑刃挥向一边。   夏侯璟的佩剑有切金断玉之利,待他急忙撤回时,秦羽眉的右手上已经全是血,痛得她握着手腕直吸冷气。   “尼玛,居然是真剑……”秦羽眉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这可是我能吃饭能拿刀的右手!”   她一抬头就看到夏侯璟愣在那里,忍不住吼了句:“看什么看!快给我纱布和药棉!”   夏侯璟帐中就有药箱,他被秦羽眉吼过后,竟然没有再次发火,而是默默地取来了药箱。   秦羽眉看到白棉布制成的绷带和一大堆装着粉末的小瓷瓶后也愣了下,可手上的伤口却容不得她走神,她找出标着止血的药瓶,白色粉末倒在手心,和涌出的鲜血混成一团。   夏侯璟站在一旁,看着她从初时的惊慌很快镇定下来,又手法娴熟地缠着绷带。   包扎伤口时的秦羽眉一脸冷漠,就像那伤口根本不是自己的一样。   飞快地将绷带在手心上打了个结,秦羽眉的思绪随着疼痛回笼。   不是拍戏,不是片场,不是道具。   她,穿、越、了!   秦羽眉哀嚎一声,无力地扑倒在榻上。   正文 第二章 我是个大夫   “回王爷,这位姑娘脉象平稳,除了手上有伤,并没有什么隐疾。”随行出关的军医收起脉枕,一脸恭敬地向夏侯璟回禀。   “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或是脑部有伤?”   军医低头,“恕在下医术浅薄,可实在是看不出这位姑娘哪里有问题。”   夏侯璟沉吟片刻,挥手:“你先出去吧。”   他看着秦羽眉,后者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地坐在床上,下意识地反驳:“你才精神有问题,你才脑子有病。”   夏侯璟腾地站到秦羽眉面前,恨不得想要掐死她。   秦羽眉挑眉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别闹,我想静静。”   似真似假的反应,让夏侯璟摸不准她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受了刺激。   秦羽眉抱着受伤的右手跳下来,起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夏侯璟忍不住问。   秦羽眉回头,“我饿了,要去找吃的。你别拦我,还想不想要地图了?”   不待夏侯璟回神,她大步走出中帐。   门口守卫的士兵见到她时一愣,偷瞄了一眼,又立刻目不斜视地站好。   秦羽眉不知道,她在马上睡得太沉,是被夏侯璟从营地门口一路抱回中帐的。再加上她这一身大红嫁衣,现在算是在军中彻底出名了。   她溜溜达达地到处晃,士兵们也大都知道她的身份,没有人阻拦,只是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   “这就是刚才璟王殿下抱回来的姑娘?”有人问。   “什么姑不姑娘的,”有人纠正,“这是奉旨和亲的永安公主,咱们这一趟出关,不就是为了把她带回来?”   “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个前朝公主得罪皇上,真是不划算。”   秦羽眉看似悠闲,却将身后士兵的议论听去了大半。   前朝公主?奉旨和亲?皇陵地图?   秦羽眉扶额望天,貌似这趟浑水很深……   自己不过是个军医,怎么就莫名其妙穿到这儿来了?   更难应付的是,她对这个身体一无所知,并没有所谓原主的记忆。   听那个夏侯璟的意思,自己要是不能交出皇陵地图,还是死路一条。   秦羽眉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趁着夜半三更时跑路。   “军医!军医在哪儿!”   不知不觉间,秦羽眉已经走到了营地门口,不远处一阵喧闹,有个站岗的士兵突然晕倒了,周围几个人正要把他抬到医帐。   秦羽眉听见这熟悉的称呼,下意识地奔了过去,用力推开人群挤到中央:“怎么了?”   一边问着,一边手下动作不停,按在那士兵的手腕上。   脉搏微弱!   再看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伴有间歇抽搐。秦羽眉又用力按了按他眼眶,也没有反应。   看来这士兵有心疾,现下是心脏骤停的症状。   秦羽眉半跪在地上,费力地将士兵的头后仰,抬高他的下颌,随手指了个围观的士兵:“你,过来帮他抬着。”   众人一时被秦羽眉的气势摄住,被她指着的士兵下意识地过来接替了秦羽眉的动作。   秦羽眉利落地解开士兵胸前的衣服,解除对心脏的压迫,双掌交叠,双肘直立,在士兵胸骨中下方做有节奏地按压,还不忘问道:“派人去请军医了没有?”   “请,请了。”有人下意识地答道。   秦羽眉按了几十下之后,发现病人依旧毫无反应,她凝重皱眉,抬头看着周围的士兵,又随手指了个年轻人:“你,过来给他做人工呼吸!”   “捏住鼻子,往他嘴里吹气,狠狠地吹。我按五次,你吹一次,明白了吗?”   那人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动。   秦羽眉提高音调:“我是大夫,不想他死就按我说的做!”   “做。”夏侯璟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人群中。   那年轻人得了吩咐,立刻和秦羽眉配合着做起了急救。   如此又反复做了几十下,昏迷士兵微弱地咳了几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军医到了没有?”秦羽眉手里没有任何医疗设备,只能做最简易的急救,后续工作还需要军医来完成。   军医在那士兵未醒时就已经到了,只是夏侯璟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先不要上前。   此刻听见秦羽眉在找军医,他立刻上前,拿出针包,在士兵手心和胸口几处穴位下针。   有了正牌军医,秦羽眉也放下心来,她起身擦了擦汗,这才看到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夏侯璟。   秦羽眉出中帐后不久,夏侯璟也追了出来,却只是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大红嫁衣,墨发飞扬,秦羽眉走在这弥漫着肃杀冰冷气息的军营,就像走在自家花园一样悠闲自在。   再看她刚才镇定自若地指挥众人救治士兵,那种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让人不自觉地就会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夏侯璟很想问,秦羽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羽眉可不知道夏侯璟此刻的复杂心思,展颜一笑:“你是来给我送饭的?”   #   中帐内。   秦羽眉和夏侯璟相对而坐,面前的矮桌上摆着几盘菜。   不顾夏侯璟冷淡得能冻死人的目光,秦羽眉左手拿着筷子,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颤颤巍巍夹着菜。   没办法,她给右手上缠的绷带太厚了,现在秦羽眉的右手就像个大号白馒头,连勺子也拿不起来。   摆脸色?没关系,就当看冰山了。怎么说也算秀色可餐吧?   夏侯璟再次运气,忍住想要掐死这个嚣张女人的冲动。   军营大门口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尤其是秦羽眉干脆利落的急救手段。   不管怎么说,秦羽眉也是皇家血脉,怎么会懂医理?   “你刚刚那一手,是谁教的?”   秦羽眉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问问题还这么趾高气昂的?   “你猜。”她偏不想说。   “不要考验本王的耐心。”夏侯璟突然捏住她手腕,筷子脱手掉在桌上,“本王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乖乖说实话。”   “是么?”秦羽眉用力挣脱他的手,笑得笃定,“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璟王殿下,对不对?”   她刚才在军营里乱转时,随便抓了个角落里值守的小兵,问出了夏侯璟的身份。   大夏开国皇帝的亲侄子,三十万龙策军统帅。   夏侯璟收手,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身上隐然流露出身居上位的强势,微抬下颌,神情高傲。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本王不敢对你动手?”   “就凭你有求于我,就凭我手上的皇陵地图。”   “现在不装傻了?”夏侯璟挑眉,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笑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地图给本王?“   “殿下认为,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您别忘了,我可是奉旨去和亲的。”秦羽眉故意咬着“和亲”二字,没好气地说着。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皇陵地图,可眼下必须将这个男人骗过去。   没有价值的人就没有活着的必要,而秦羽眉还不想死。   她草草喝了几口汤,勉强填饱肚子,把碗一推,自然而然地往外走,边走边问:“我吃完了,请问我今晚睡哪儿?”   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还救了她一命,可却是个喜怒无常的,秦羽眉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大概被宠坏的皇二代都这样?她耸了耸肩,暗自腹诽着。   夏侯璟坐在那里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传进秦羽眉耳中。   “你,跟本王睡。”   秦羽眉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我不同意!”   她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主好不好?就算在军营里不用人服侍,最起码,得有个独立的军帐吧?   “你没有资格不同意。”夏侯璟起身,一把将她拉到门口的小榻边,“你要给本王守夜。”   “你让本公主给你守夜?”秦羽眉气得七窍生烟,下意识地拿出自己的公主身份来压夏侯璟。   “公主?”夏侯璟冷笑,“只有嫁给呼察王的女人才是永安公主,你现在不过是前朝罪臣之女!”   秦羽眉眼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了,整个人也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突然安静下来。   夏侯璟对她的转变也是一愣,可身为夏侯氏子孙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   他故意不看呆呆坐在小榻上的秦羽眉,叫亲兵进帐收拾了碗筷。   “给本王宽衣。”   夏侯璟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羽眉,想看她会不会再次反击。   结果秦羽眉只是老老实实走上前替他解开软甲,换上常服,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说一句话。   她刚刚闻到一股混着药香的血气,极淡,却逃不过她的鼻子。   换完衣服,秦羽眉又坐回了榻上。   夏侯璟盯着她,这才意识到秦羽眉身上还穿着和亲的嫁衣,眸中冷意渐盛,掀开帘子吩咐了几句,随后就有人送了套干净的女装进来。   夏侯璟把衣服丢到秦羽眉身旁,“换上,本王不喜欢看红色。”   秦羽眉不动。   “还要本王说第二遍,嗯?”夏侯璟不悦地皱眉。   “还请殿下回避。”秦羽眉气得想骂人,你站在这里,要我怎么换?   “本王对你没兴趣。”夏侯璟一脸冷傲,却还是背过身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换。”   秦羽眉叹气,无奈妥协,夏侯璟派人送来的衣服只是普通的女装,虽不及那件嫁衣华丽,却也算轻便舒适。   “换好了?给本王铺床。”夏侯璟背着身子,却也不忘使唤秦羽眉。   “好。”秦羽眉十分配合地铺好被褥,摆好枕头,不管夏侯璟怎么挑三拣四都不反驳,可也坚决不看他一眼。   要我守夜?想得美! 正文 第三章 跑路不容易 吹灭了烛火,中帐内一片安静。   秦羽眉半蜷在榻上,身体无法完全舒展,很快就觉得浑身酸麻。   她不知夏侯璟睡了没有,也不敢来回翻身弄出太大的动静,只能一点点地揉着四肢,活络血脉。   听夏侯璟的口气,对那个什么皇陵地图是势在必得,如果这是大夏皇帝的意思,那她回到京城就是羊入虎口。   秦羽眉一遍遍平复着呼吸,让自己的思绪一点点镇定下来。   夏侯璟躺在床上,却也没有睡,只是盯着黑夜里那团小小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把秦羽眉扣在自己的帐内,要知道,他可是皇室公认最不好女色的璟王,在王府里,从没有哪个侍女要留在他房里守夜的。   一方军帐里,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就在秦羽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军营里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叫喊声、马蹄声、兵刃相撞声,混作一团。   夏侯璟猛地掀开被子,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亲兵来报。   “殿下,有人袭营!”   秦羽眉瞬间也跟着惊醒,就看到夏侯璟已经穿上了软甲,见她醒来,匆匆说了句:“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夏侯璟随着亲兵刚一离开,秦羽眉就飞快地跳下小榻,拿起点燃的烛台,在中帐内翻找着。   趁着一片混乱,她要逃出去!   绷带、伤药、银票、火折子,统统打包带走。   秦羽眉还幸运地找到了一把匕首,这下子连防身利器都有了,她十分熟练地将匕首紧贴小腿插进靴子里。   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秦羽眉压低身子,贴着军帐边缘飞快地挪动着,像只狡猾而灵活的小狐狸。   军营前方已是一片火光通明,很容易将她暴露。秦羽眉只好往营地的后方跑,好在一片黑灯瞎火中,没有士兵注意到她。   夏侯璟军中的战马都安置在营地的右后方,秦羽眉远远地就看到了马棚,心中狂喜,至少不用两条腿来跑了!   她挑了匹最外侧的马,解开缰绳,用力一蹬上马,朝着一片夜色中狂奔而去……   今夜来袭营的是呼察老王的大儿子拓跋铮,之前被呼察老王派出去巡视各部,没能赶上自己父王娶继室,倒赶上了呼察老王的葬礼。   又听王庭麾下的将领说,大夏璟王抢走了那个来和亲的公主,还伤了几千王军。   拓跋铮怒不可遏,当即率部分王军就朝夏侯璟的方向疾追,这才有了这次夜袭。   此次出关的两万龙策军都是随夏帝一路征战的骁勇之士,个个悍不畏死,突遭夜袭也并未慌乱,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夏侯璟更是身先士卒,策马扬鞭冲在最前方,调动着全军的战意。   拓跋铮带着王军追了一天,本就疲惫不堪,对上以逸待劳的夏军更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约莫半个时辰后,眼看着伤亡越来越严重,拓跋铮只能心有不甘地下令退兵。   打退拓跋铮,夏侯璟让副将安排士兵打扫战场,清点伤亡,休整营地,一道道命令发布下去,已是破晓时分。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夏侯璟朝着营地中央走去,那座中帐在视线里逐渐放大,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帐内的那个女子。   担心吓到秦羽眉,夏侯璟的步子放轻了一点,掀开帘子,却发现帐内一片冰冷,有人已经离开了很久。   亲兵点燃门口的两盏灯,看着一片凌乱的床铺和桌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侯璟微眯起黑眸,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一脚踹倒了灯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永安公主被呼察部掳走,告诉军师,本王要亲自去救公主!”   夏侯璟翻身上马,紧紧握住缰绳,将匆匆赶来的副将的劝阻抛在身后,风驰电掣般冲出营地。   秦羽眉,你敢给本王逃跑!   秦羽眉纵马在夜色里狂奔,无星无月的沉沉天幕下,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远离营地,远离喧嚣的方向。   熬过了黎明之前最暗淡的时刻,天边渐渐升起一道曙光。   当秦羽眉以为自己终于逃脱的时候,前方扬起阵阵尘土,一阵喧嚣的马蹄声如鼓点般踏破飘摇的蒿草,肆无忌惮地踏在秦羽眉的心上。   跟在拓跋铮马后的大汉,是代表呼察王庭前来迎亲的将领之一,他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女子,大喝一声:“大王子,她就是大夏送来和亲的女人!”   那一声如此愤怒,远处的秦羽眉也听得清楚,而此刻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拓跋铮一挥手,身后立刻有百余名骑兵率先冲出,远远地将秦羽眉包围起来。   拓跋铮轻夹马腹,上前几步,抽出弯刀指着秦羽眉道:“你就是大夏公主?”   “我不是。”秦羽眉故作镇静地摇头,此刻她无比感谢夏侯璟逼她换了衣服。   最先叫出秦羽眉身份的男人怒道:“撒谎!别以为你换了衣服就能骗过去!我亲眼看见大夏璟王为了救你,射中了哈差!”   哈差就是那个叫嚣着要砍了秦羽眉的男人,也是拓跋铮安插在呼察老王身边的心腹。本想着杀了秦羽眉能为拓跋铮立功,不料遇上夏侯璟,送了性命。   听闻心腹因秦羽眉而死,拓跋铮的表情愈发狰狞,从身后取出长弓,连搭三箭,瞄准秦羽眉,破空而出!   大夏璟王射杀了他的将领,他就要射死这个大夏的女人! 在拓跋铮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秦羽眉就暗自调动全部心神,死死盯着周围的任何变动。   草原男子多善骑射,拓跋铮更是以手中的精铁重弓为傲,看秦羽眉身形纤弱,连稳坐马上都要勉力支撑,更是不把她当回事,射出的三支铁箭也只用了五分力气。   羽箭未至,秦羽眉已经能感受到呼啸而来的空气撞在脸上,她咬紧嘴唇,双手撑住马鞍,一个灵巧的翻身腾挪,整个人都躲在了马腹下,险险避过拓跋铮的三箭。   开玩笑,前世的秦羽眉可是跟着部队上过战场的,枪林弹雨之下,如果没有一点保命的功夫,她又怎么能成为国内最年轻最出名的战地医生之一呢?   围住秦羽眉的王军被她的反应震住了,他们并不知拓跋铮留了力,只看到这个大夏女人躲过了大王子的箭!   拓跋铮一张脸气得要黑了,这女人居然当众削他的面子!   要是传回王庭,说大王子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他还怎么名正言顺继承王位!   草原人崇尚力量,只有最英勇的王子,才能继承至高无上的呼察王位,统领呼察十六部。   “把她抓起来!本王子要用她的血肉祭奠父王!”拓跋铮只希望跟来的部下尽快忘记刚才那一幕,哪还敢再搭弓。   秦羽眉能躲过拓跋铮的箭,也是拿命在赌,她身手再灵活,也敌不过几十把锋利的马刀架在她身前。   拓跋铮打马上前,看清了秦羽眉的容貌后,眼中闪过一丝邪光。   秦羽眉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恶心,嫌恶地别过头去。   拓跋铮叫人将秦羽眉捆在马上,带着她又向西行了半个时辰,在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地上休整。   秦羽眉被人推搡着带到他面前,依旧是冷冷的神情。   “老实说,你是不是大夏公主?”拓跋铮高坐上位,把玩着手上的马鞭,目光在秦羽眉身上放肆地逡巡。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草原人当她是仇人,秦羽眉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却并未放弃逃跑的念头。   “听说中原女子的皮肤比牛奶还白,身子比羊毛还软,嫩得能掐出水来……”拓跋铮大步走下来,大手钳住秦羽眉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直视,“看来本王子今天能尝个鲜了。”   秦羽眉努力想要挣开,拓跋铮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掐出两个通红的指印,却更能激起男人凌虐的欲望。   她冷哼一声,“怎么说我也是你父王未过门的王妃,大王子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继母的?草原人还真是孝顺。”   拓跋铮放肆大笑,“大夏公主,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草原人的习俗是,父死后,子可娶继母;兄死后,弟可娶其嫂吗?虽然本王子已经有三个婆娘,可不介意多你一个。”   秦羽眉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大王子想娶我?真是不好意思,我记得好像只有继位的新王才能娶我吧?你的弟弟们都同意了?”   秦羽眉也是在赌,呼察老王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死得仓促,说不定还没来得及传位。   拓跋铮面色一变,恶狠狠地抓住秦羽眉的头发,见她痛得眼眶含泪,这才得意道:“本王子是父王的大儿子,母妃是雅达部的公主,自然是未来的呼察王!”   “嗤拉”一声,秦羽眉的上衣就被拓跋铮撕开了一半,拓跋铮放声大笑,在周围守卫放肆的哄声中,将秦羽眉拦腰扛起,一把丢在铺着羊皮的宽大软榻上。   痛……尽管身下是柔软的羊皮,秦羽眉还是被摔得骨头一松,眼看着拓跋铮狞笑着就要压倒在她身上,秦羽眉拼命朝后退,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努力去够着靴筒里的匕首。   拓跋铮要再敢靠近一步,她拼死也要给他捅上一刀!   “大王子!”   突兀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打断了拓跋铮的兴致,可在秦羽眉耳中不亚于救命的天籁。   “什么事急急忙忙的!”拓跋铮放慢了动作,一脸不满地转身。   “是烈王子和他的部下到了,烈王子受伤了,正要来见您……”来人看清了扔在软榻上衣衫不整的秦羽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打断了拓跋铮的“好事”,吓得头又低了几分。 正文 第四章 让我来试试   一听是拓跋烈的消息,拓跋铮心里再不满,却也不好在这么多王军面前表现出来,回头看了秦羽眉一眼,却还是跟着来报信的人走了出去。   秦羽眉半倒在榻上,狂跳的心脏稍得平静。   总算暂时逃过了眼下这一劫。   对于拓跋烈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拓跋铮实在没什么好感。   拓跋烈是呼察老王的小儿子,生母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女人,背后没有强大的母族做助力,按说这样的王子根本连呼察王座的边都摸不着。   可偏偏草原上的丹珠活佛很喜欢他,在拓跋烈还是个少年时,丹珠活佛就曾和呼察老王说,拓跋烈是龙牙草原最骄傲的雄鹰,早晚会凌云而上,飞过草原,飞遍九州。   因为丹珠活佛的这句话,呼察老王也不得不重视起这个小儿子来。加上拓跋烈自身也够努力,十五岁就曾带兵平乱,于千军万马中生擒叛乱的左伊贤王,在呼察十六部拥有不低的威望。   秦羽眉只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穿着牛皮袍子的年轻男人在几人的搀扶下走来,半敞的衣领露出古铜色的皮肤,结实而富有肌理。深邃的五官,带着独特的异域风情。   只是他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额上还微微泛着汗珠。   秦羽眉看到,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右臂,箭尖上还低着血,伤口附近的血迹洇在袍子上,已经干得发黑了。   从那片血迹上可以判断,拓跋烈伤到了臂上的动脉,又是贯通伤,若不能及时止血,他很快就会死。   “弟弟,是谁伤了你?大夫呢,快叫个大夫来。”虽然恨不得对方死在草原上,可表面上该做的功夫,拓跋铮一样都不会少。   如此虚伪的客套,拓跋烈并没有没有答话,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软榻上的秦羽眉,此刻正凝重地盯着他的伤口。   那眼神是……担忧?   拓跋烈玩味地扯起一抹笑。   “大哥,那就是你从大夏璟王手里抢来的女人?”拓跋烈坐到拓跋铮下首,开口问道。   大夏璟王,随夏帝南征北战,打下大秦江山,赫赫威名,九州大陆无人不知。   拓跋烈原本是带着部下来和拓跋铮汇合的,不料在途中遇见了单枪匹马的夏侯璟,本以为可以凭借人多的优势抓住他,却没想到夏侯璟不光是用兵如神,自身的武功也极为出众。   不但被夏侯璟从包围中逃脱,自己还被他的箭射中,伤了手臂。   而拓跋铮听得自己安插在拓跋烈身边的探子如此汇报后,暗自心喜。   拓跋烈败在璟王手里,还被他的箭射伤,不管怎么说,这只雄鹰的威名都会折损几分。   只是他好像忘记了,秦羽眉刚刚也在自己手中躲过了三箭……   拓跋铮听得他突然问起秦羽眉也是一愣,担心拓跋烈猜出自己的意图,立刻正色道:“那个女人就是大夏送来和亲的公主,若不是她,父王怎么会被行刺。不杀她,不足以平息各部落的怒火。”   拓跋铮故意略过了自己意图占有秦羽眉一事。毕竟秦羽眉说的是事实,只有得到各部落承认的新一任呼察王,才有资格娶自己的继母。   说完,他又故作一脸关心地问:“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大夫呢,快过来!”   两个老头背着药箱急急赶来,见到拓跋烈臂上的伤,一脸难色。   “看什么呢?还不快把箭头拔出来,赶紧止血!”站在拓跋烈身后的少年是个急性子的,忍不住催促着。   “这……”一个老头踟蹰着开口,“烈王子这伤,不能轻易拔出箭头……”   “对,若是直接拔出来,恐怕烈王子会失血过多……”而死。另一个老头战战兢兢地补充着。   “废物!那你们说要怎么办?难不成就看着王子一直这么流血吗?”一听大夫说不能治,拓跋铮心中暗喜,脸上却还要辛苦地装出愤怒的样子。   “烈王子!可否让我试一试?”   秦羽眉突然开口,众人都吓了一跳,随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一个大夏的公主,要给他们草原的王子治伤?   这女人脑子坏了吧?   “你这妖女害了我父王,现在还想来害我弟弟?做梦!”拓跋铮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手里的马鞭仿佛下一秒就要抽到秦羽眉身上。   “大王子,麻烦你动动脑子,你父王的死,真的是因为我吗?”秦羽眉实在不愿意和这个又粗鲁又好色的大王子说话,只是看着拓跋烈,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两位大夫都不敢动手,再耽搁下去,烈王子的手臂就废了。”   秦羽眉虽然被绑住,可脸上的表情自信而镇定,让人忍不住就去相信,她是场上唯一能救拓跋烈的人。   拓跋铮心虚地喝道:“万一,万一你又想趁机害我弟弟怎么办?”   “大王子,你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么?”秦羽眉微抬下颌,笃定地看着拓跋烈,“烈王子不妨赌一赌,看我能不能救你,左右这里没人敢动那支箭,而我敢。”   拓跋铮要是再阻拦,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故意不给拓跋烈看伤,好铲除继位的障碍。一旦传出去,必将对他声望有损。   拓跋烈从秦羽眉的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这种感觉很熟悉,让他想起了每每出征前,跪在王庭与父王告别的自己。   “既然如此,本王子信你一次又如何!”拓跋烈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上前割断秦羽眉身上的绳子,将她带到拓跋烈面前。   秦羽眉恢复自由后,第一件事是将胸前的衣服系好,又恶狠狠地瞪了拓跋铮一眼。   只是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秦羽眉很快就进入状态,半蹲在拓跋烈身前,仔细地观察着他臂上的伤口。   “烈王子,要取出你臂上的箭头,就必须有办法止住血,我需要你的人准备一些东西。”   “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大哥一定会帮你备好,是不是?”拓跋烈意味深长地看了拓跋铮一眼,后者忙不迭点头,“为了救我弟弟,你需要什么就直说。”   “大王子真是孝悌之人。”秦羽眉很上道地配合了一句。   想要活下去,这两位她都不能惹急了。   “杀一只羊,将羊肠取出洗净,再拿一根缝衣针,一把剪刀,一坛烈酒来。”秦羽眉头也不回地吩咐着,又对着那两个老大夫说:“把你们的药箱拿过来,止血的药先敷到伤口上。”   在拓跋铮的“全力”配合下,部下很快就准备齐了秦羽眉要的东西,羊肠上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尽,可见他们的动作有多快,生怕自己的主子背上一个谋害王弟的恶名。   秦羽眉满意地点了点头,仓促之间能准备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愿拓跋烈身体素质足够强悍,能扛过这个缝合手术。   “烈王子,一会儿我要拔出箭头,给血管止血,还要缝合你的伤口,这期间会很痛,你要不要先喝一碗麻沸散?”秦羽眉突然想起,自己手里可没有麻醉针。   “不必,这点痛算不了什么。”拓跋烈不在意地一挥手。   “那好,一会儿还请你身后的这两位替我按住你们家王子,不然他要是乱动了,我可不保证能救回他的手臂。”   说完,秦羽眉先用剪刀剪开了拓跋烈的衣袖,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周围已经凝了一圈血块。   众人看着秦羽眉动作麻利地将羊肠剪成极细的长条,和缝衣针一起泡在酒里,又倒了一大碗酒,将双手泡了进去。   被夏侯璟的剑割伤的右手已经结痂,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在伤口外面缠了两圈绷带。   拓跋烈一动不动地盯着秦羽眉,看着她将十根水葱似的玉指细细清洗干净,像是对待最珍贵的艺术品,却又不是单纯地爱惜自己的手,而是最大程度地对他的伤口负责。   那一刻的秦羽眉很庄重,很虔诚,很美。   待手上的烈酒风干,秦羽眉将成团的棉花蘸了酒,先将伤口附近的血痂擦开,拓跋烈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羽箭的两端已经被剪去,秦羽眉只需要将箭枝拔出来即可。   她抬手握上箭枝,微调着用力的角度,眼珠一转,突然说:“烈王子,你看天上那只鹰。”   拓跋烈下意识地抬头。   就在他分神这一瞬间,秦羽眉一把拔出箭枝,动作快准狠,毫不留情。   “啊……”拓跋烈痛得抖了一下。   而此刻秦羽眉又恢复了一脸冰冷的表情,迅速用棉花吸着伤口处涌出的鲜血。   “你们,”她伸出带血的手指,“按住王子的身体,别让他动。”   果不其然,那支箭穿过了一条不算大的动脉,秦羽眉将手伸进伤口,手指灵活地一拨一挑,就找到了受损的血管。   只是……   拔出了箭枝,秦羽眉可以完整地看出伤口的形状,她发现这呈放射状撕裂的皮肉,似乎不仅仅是中了一箭那么简单。   就好像……这一箭是为了掩盖住原本的伤口一样。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现在秦羽眉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如何治好拓跋烈的伤。   拓跋烈刚刚叫出了声,自觉丢人,饶是现在比拔箭还痛,也硬撑着不发出声来。   他身后的两个亲卫已经看傻了,秦羽眉就那么镇定自若地在拓跋烈的伤口里翻动着,细白的双手沾满了血,可她连眉都不皱一下。   将受损的血管打了个结,止住血,秦羽眉草草擦了擦手,又拿起针和羊肠线,将拓跋烈的皮肉狠狠扯到一起,开始缝了起来。 正文 第五章 你欠我一命   “嗤……嗤……”   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那两个老大夫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而拓跋铮已经牙酸得背过身去了。   缝合伤口的间歇,秦羽眉抬头,看着拓跋烈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的脸,出于职业习惯地安慰了句:“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相信我,没问题的。”   拓跋烈就那么一直看着秦羽眉的手指带着针线穿过自己的皮肤,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秦羽眉微敛的睫毛,俏皮地上翘,遮住了她认真而专注的眼神。   伤口不算长,可却很深,呈放射状,为了缝合住伤口,秦羽眉必须用力扯紧拓跋烈臂上的皮肤,额间很快就渗出一层薄汗。   “给我擦汗。”秦羽眉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站在手术台上,下意识地吩咐着助理。   若是汗水滴在伤口上,难保会不会造成感染。   所有人都是一愣。   “快点,磨蹭什么呢。”秦羽眉见半天没有动静,不耐烦地催了句。   拓跋烈没受伤的那只手动了动,身后立刻送上来一条手帕。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给秦羽眉擦汗。   拓跋烈的手还悬在那儿,挡住了秦羽眉的视线,被她飞快地推开:“挡着我了,拿开。”   亲卫想要发火,却被拓跋烈制止。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得无奈而意味深长。   这个女人,有意思。   将拓跋烈的伤口全部缝合好,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秦羽眉又将大夫送来的伤药均匀洒上,用绷带缠好,打了个收尾的手术结,这才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亲卫见秦羽眉起身,忙不迭问道:“我家王子的手臂可保住了?”   秦羽眉点头:“如果今晚不发热,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每隔三天换一次药,十天后拆线,一个月内这只手不要提重物,不然伤了筋脉,王子以后都别想拉弓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管怎么说,王子这次也是失血过多,还请大夫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给王子喝几天。”   “你……”   拓跋铮没想到,秦羽眉竟然真的治好了拓跋烈的伤,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王子,你还想治我的罪么?”秦羽眉毫不畏惧地盯着他。   “一码归一码!你还欠我父王一条命!”拓跋铮总算想到了这么个理由,故意不看秦羽眉累得泛白的脸色,就要叫人再把她捆起来。   “大哥。”拓跋烈拦下来人,“她怎么说也救了我一命,草原人不做恩将仇报的事。”   “那父王的仇你就不报了?”拓跋铮故意给他下套。   “大哥刚刚也说了,一码归一码。”拓跋烈起身站到秦羽眉身前,不动声色地表明自己对她的维护,“杀了她也不能换回父王,不如我们用她来和大夏做笔交易,让大夏出钱来赎他们的公主。”   秦羽眉刚开始还对这个拓跋烈很有好感,结果越听越火大,居然能想出这种馊主意,这男人真是过河拆桥!   “我还要回王庭复命,还请大哥卖我个面子,让我带她一起走,方便给我换药。”拓跋烈嘴上说得客气,不待拓跋铮答应就拉着秦羽眉往外走。   “大王子,咱们不追吗?”拓跋铮的部下忍不住开口。   “算了算了,让他带那女人先回去。”拓跋铮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向来说一不二,有时就连呼察老王的话也不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反正我们也是要回王庭的,活捉大夏公主的功劳不可能被他抢了去。”拓跋烈也不是那种抢人功劳的小人。   秦羽眉被拓跋烈一路带出了拓跋铮的帐篷,她立刻甩开拓跋烈的手,揉弄着手腕。   作为医生,她最宝贝的就是自己这双手,轻易不会让人碰,更何况是这个转眼就要卖了她的男人。   拓跋烈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气鼓鼓的秦羽眉,只觉得好笑:“你很讨厌本王子?”   “我只是讨厌有人恩将仇报,转眼就要用救命恩人去换钱。”秦羽眉毫不客气地反驳。   面对秦羽眉的”失礼“,拓跋烈也并不生气,眸中间或闪过一抹金中带紫的光,在日光下像是镀了金。   “我要不这么说,你认为我那大哥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拓跋烈爽朗一笑,“无关国仇家恨,拓跋烈有恩必报。”   秦羽眉紧张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却依旧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男人,臂上虽然缠着厚厚的绷带,却难掩一身豪情。   “这还差不多……”秦羽眉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故意摆出一脸严肃。   “秦羽眉!”   秦羽眉猛地抬头,就看到夏侯璟骑着马站在十几米外。   她下意识地转头就想跑,却被拓跋烈一把抓住了衣领。   不得不说拓跋烈的臂力真的很强悍,在伤了一条手臂的情况下,只用另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提起了秦羽眉,提气吐息,几个腾挪间,秦羽眉就被他一同带到了一块巨石后,正好挡住了拓跋铮卫兵的视线。   “你要干什么?”秦羽眉紧绷的表情瞬间破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不待拓跋烈回答,夏侯璟也纵马绕到了巨石后,满面寒霜地看着她。   秦羽眉心虚地低眉敛目,一副小媳妇模样,看得拓跋烈心中一动。   他大大咧咧地将秦羽眉扔到夏侯璟马上,“人我给你带来了,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秦羽眉刚落到马背上就被夏侯璟抓住了双手,她赶紧老老实实坐好,生怕夏侯璟一个“不小心”,她这双手就再也不能拿刀了。   “本王自然不会忘。”夏侯璟看着拓跋烈一路牵着秦羽眉走出营地,心中不爽,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大夏公主,记住,我是拓跋烈,你欠我一命。”拓跋烈说这话时收起了戏谑,认真的神情灼灼逼人。   “明明是我救你一命!”秦羽眉躲在夏侯璟身后飞快还着嘴,又突然想起拓跋烈的伤,急急忙忙嘱咐道:“你记得要按时换药,拆线的时候小心一点,如果伤口还没长好就多等几天再拆……”   “闭嘴。”   有夏侯璟的威胁,秦羽眉立刻收声。   可是她只是出于医生对病人的关心,是职业习惯啊啊啊……为什么不让她说完……   不管秦羽眉心中如何哀嚎,可剩下的两个男人确实是想歪了。拓跋烈笑得一口白牙闪闪发亮:“遵命,我的公主。”   眼看着夏侯璟带着一脸不情愿的秦羽眉骑马离开,拓跋烈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发,脑海里还回荡着秦羽眉一脸严肃为他缝合伤口的模样。   若不是来的路上遇见了夏侯璟,用他的箭掩盖住自己原本的伤口,只怕那计划就会被拓跋铮提前发现了。   而拓跋烈也是从夏侯璟口中得知了秦羽眉的存在,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将她带出来,却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还治好了她的伤。   “突然有点后悔放她走了啊……”拓跋烈踢踢踏踏地走到巨石外侧,抬手放于唇边,吹着悠长的哨子,召集他的部下。   ***   为了防止秦羽眉再次逃跑,接下来回京的路上,夏侯璟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拴在身边。   白日共乘一骑,夜间共宿一帐。   跟随夏侯璟一路出关劫人的龙策军将士们,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你怎么会骑马?”从拓跋烈那里得知,秦羽眉是在马上被拓跋铮抓到的,夏侯璟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骑术过人,也不会一夜之间跑出去那么远。   可秦羽眉自小被养在镇国公主府,身边并无亲信侍从,又是谁教了她骑术和这一手医术?   秦羽眉不耐烦地捏着额角,故意在马背上扭来扭去,存心不让夏侯璟安安稳稳地骑马。   她早就说了自己会骑马,这人干嘛还非要搂着她,简直无聊……   “问那么多干嘛,我跟你很熟么?”她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秦羽眉的骑术,是部队里和她相熟的某个来自草原的团长教的,为了让人家愿意教她,秦羽眉还特地用休假时间跟着他回了草原,结果差点被对方的父母当成未来儿媳,闹出了不少笑话。   虽然那个团长确实对秦羽眉有意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渐渐的也就淡了,只拿秦羽眉当好哥们看。   “别乱动。”夏侯璟低喝一声,手一抬箍紧她的腰,恶意地捏了捏,“本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哦?想不到王爷还有这样的趣味。”秦羽眉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四周的将士和远处一望无垠的荒地,“哎呀,这里人太多了,我可不好意思呢呵呵呵呵……”   一路相处下来,秦羽眉早就摸透了夏侯璟的性子,明明是个不近女色的,偏要在她面前装什么恶人嘛!下次好歹让自己耳朵别那么红行不行?   夏侯璟别扭地哼了一声,努力忽视怀中的女子,轻抬下颌,远眺前方。   明日,他们就能到京城了。   秦羽眉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一根根捏来捏去,她可是外科大夫,对手的保养甚至比连脸还看重。   不过……   她蹙眉看着右手光洁的手心,上面连一丝疤痕都看不到。   自己当初握着夏侯璟的佩剑,明明被割伤了手,而且伤口还不浅,可不知为何,居然没几日就愈合了。   这变态的愈合力,让接受现代医学教育的秦羽眉简直不能理解。   “想来也是,无忧公主的女儿怎会是平庸之辈。”似是要为自己的怀疑寻找一个解释,夏侯璟声音极轻地感慨了句。 正文 第六章 我娘死得早   无忧公主?秦羽眉眯起眼睛,这段时间她在夏侯璟军中可没少听到这个名字。   “听说我娘死得很早?”她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没人和你说过?”夏侯璟不悦地拧起眉头,又想起秦羽眉这十五年来的境况,似乎能理解她如今的做派了。   “我一个没爹没娘疼的孤儿,谁会在意……”秦羽眉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的酸楚。   嗯,秦小眉你演技又进步了。如果她那个好闺蜜初雨在场的话,一定会非常配合地送她一片掌声的。   “你娘是个奇女子。”不知为何,夏侯璟提起秦无忧的时候,语气很是复杂。“她是九州大陆的传奇。”   大秦末帝的妹妹,九州大陆上唯一一个超品公主,封号更是前所未有的:镇国。   镇国无忧公主。   曾以女子之身平定三王叛乱,曾得天下百姓请愿,废太子,立皇太女的秦无忧,是秦昭帝最疼爱的小女儿。   秦昭帝曾在天坛祭典上公然宣称,得此女,我大秦无忧。   十五年前夏帝在江南揭竿而起,一路高歌猛进,却在一座孤城下生生被阻了十五日,若不是那守城的将领不忍百姓断了粮草,主动带兵出城,只怕夏军不知要在这座小城前折损多少兵马。   那守城的将领姓卫名子砚,是大秦名将,更是九州大陆当世俊杰最为嫉妒的男人。   因为他的妻子,是秦无忧。   卫子砚死守孤城十五日,为大秦争得一丝喘息之机,在城外十里坡与夏帝战至力竭而亡,一代名将自此陨落,乱军之下,尸骨无存。   卫子砚一死,大秦便再无能战之人。   当夏帝的军队挥至京都城下,秦末帝,那个因秦无忧不肯继位才得以坐上皇位的男人,却早早带着嫔妃子女从秘道逃生,将帝京百万子民都抛在了身后。   彼时,秦无忧生下女儿还不满一月,镇国公主再次扛起一国大任。可秦末帝逃走时带走了帝京七成的守卫军,只留给她一座毫无抵抗的空城。   为保大秦千年都城不受战火摧残,为保大秦子民不再受离乱之苦,秦无忧独自背负着一干文官的叱骂,同意放夏军入城,她,愿降。   就在夏帝策马于城门三里外,准备将大夏龙旗插上帝京城墙时,秦无忧着一身玄色镶金朝服上了城楼,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   “秦亡,无忧岂敢独活!”   大秦镇国公主,以身殉国,终不负“镇国”二字。   九州大恸。   夏帝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以大秦最高礼节,厚葬无忧公主于京郊点苍山。   而卫子砚守的那座孤城,早已被世人遗忘了原本的名字,人们只叫它:卫城。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就连夏帝也不得不承认,秦无忧和卫子砚,镇国公主和大秦战神,他们值得任何人景仰。   秦羽眉在昔日的镇国公主府长大,夏帝并未在衣食住行上对她苛待,但也仅此而已。秦羽眉的存在,不过是他为了向世人昭示,自己并未苛待前朝血脉罢了。   一个推翻旧王朝,篡权立国的外戚,想要博一个仁君的名儿,至少面子上必须过得去。   昔日末帝携子女逃离皇城,十五年来未寻得踪迹,而作为唯一的皇室血脉,又始终在夏帝眼皮子底下,在京都中长大的秦羽眉,对于那些心念旧朝,一心复国的逆党来说,就是最好的一张大旗。   夏帝这么多年来始终找不到大秦血脉,对秦羽眉也越发忌惮起来,这才有了这次的和亲。   秦羽眉名义上是代表大夏与草原呼察十六部和亲,可夏帝早在送亲队伍里安排了刺杀呼察老王的杀手,一旦得手,夏帝就可以将一切罪名推到秦羽眉头上,到时既除了草原大患,又光明正大断了前秦血脉,可谓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夏侯璟看着秦羽眉那张酷似无忧公主的脸,又想起夏帝寝殿内挂着的那副画像,心中扫过一阵不安。   容貌与镇国公主相似,不是福,是孽。一如他的母妃……   “明日下午我们便会进京,从明天起,你就坐在马车里。”夏侯璟估摸着,自己派出去的暗卫应该已经提前把事情办好了,附在秦羽眉耳边低声嘱咐着,“关于皇陵地图的事,你就装作不知道,即便是皇上问起,也不能说。”   秦羽眉疑惑地扬眉,他不是很想知道那个什么皇陵地图么?为什么还要自己瞒着所有人?   “想活命就听本王的话。”夏侯璟看出她的不解,凝声威胁道。   “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羽眉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夏侯璟手心一紧,捏住了秦羽眉飘扬在风里的一丝长发,无意识地绕在指间。   第二日上午,夏侯璟一行抵达帝京城外三十里的驿站。   秦羽眉前世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部队,认识最多的就是军人,从来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迂腐观念。半个多月的相处,她早和夏侯璟的亲兵们混熟了,大大咧咧地跟在夏侯璟身后进了驿站。   夏帝之前就收到夏侯璟和秦羽眉即将回京的消息,驿站内早有礼部官员等候。年过半百的老头看着秦羽眉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处在一群男人之间,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满。   礼部官员上前一步行礼:“下官见过璟王殿下。”竟是丝毫未将秦羽眉放在眼里。可惜秦羽眉同学丝毫没有她也要受礼的觉悟,面对礼部官员明晃晃的挑衅,她还完全不在状况。   夏侯璟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礼部官员的意思,只是他这一路看着秦羽眉一脸坦荡自如的模样早已习惯,面对这般挑衅,竟无端生出一种护短的情绪来。   “陈大人,本王奉旨,接永安公主回京。”   堂堂公主,难道还受不起你一个五品官一礼么?   听着夏侯璟渐凝的声调,陈大人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想起,这位璟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不知是不是礼部的官员大多死板迂腐,见不得秦羽眉这般出格的女子,陈大人心中虽然又气又怕,可还是挺着脖子道:“下官不察,还以为公主在后面的马车上。”   不能怪他认不出,谁能想到公主会混在一堆男人里呢?   秦羽眉就是再粗心,这时也看出二人的交锋了。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眼角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躬的陈大人,不紧不慢的道:“大人年事已高,难免老眼昏花。只是为圣上排忧解难,还是要仔细些的好。”   “不劳公主挂心,下官自当为圣上鞠躬尽瘁,维护皇家礼法。”陈大人朝着皇城的方向一拱手,趁势起身,不冷不热地说道。   秦羽眉懒得和一个老头较劲,便听从夏侯璟的安排,自去了内室休息。   简单休整过后,一行人在陈大人的带领下再次出发,秦羽眉也理所应当地上了马车,跟在夏侯璟的马后。   夏侯璟准备的马车虽然小了些,内里却十分精致,还备了茶水点心。总算不用和夏侯璟一同骑马,解放了的秦羽眉十分惬意地躺在软垫上,在马车的摇晃声中昏昏欲睡。   夏侯璟此次带了两万兵马出关,却不可能带他们一同进京——还叫人以为他是来逼宫的呢……   将龙策军安置在京郊大营,按照礼制,夏侯璟只带了三百亲卫继续前行。有陈大人一路鞍前马后,是以众人完全不需要和平民百姓一同排队进城。   夏侯璟的亲兵也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的,单是骑在马上不动,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凛然杀气就足够让百姓胆寒。夏侯璟行在最前方,玄衣黑马,配上天人般俊逸的面容,这一行人实在是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   帝京多权贵,帝京百姓也不是没见识的土包子,从这仪仗和纹饰来看,最前方的年轻男子必是皇室中人。排队进城的百姓随着守城小卒跪倒了一大片。   秦羽眉好奇地掀开车帘一角,自下而上仰望着这座伫立千年的古城,高高的城墙在日光下闪着光,每一块石砖都带着沧桑的味道。更能想象得出,城内又是多么繁华悠久的景象。   她仰着头望着,有些出神。   这便是无忧公主殉国之地么?   虽然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娘亲,可秦羽眉在听了秦无忧的故事后,早已自然而然地带入了女儿的角色,望向城墙时,带着一点点怀念和孺慕的神色。   有大胆的百姓偷偷抬头,就看到紧跟在夏侯璟后面的马车里,露出一方年轻美好的娇俏容颜,逆着日光,嘴角含笑地仰望。不由得看痴了。   “不知是哪位贵人进城……”   “莫不是哪位公主向郊外踏青去了?可看着又不是公主的仪仗啊……”   “公主”二字似乎勾起了某些人的回忆,跪倒的百姓有不少年长的,是经历过十五年前那场城破之乱的。有老者使劲眯了眯眼睛,看清秦羽眉的长相后,大呼出声:“我老头子难道眼花了?那不是,那不是镇国公主吗!” 正文 第七章 城门起风波   连夏侯璟都不得不承认,秦羽眉长得极像秦无忧。更何况普通百姓只是在当年依稀看过秦无忧站在城墙上的模样,会认错也不奇怪。   在老一辈帝京百姓心中,镇国公主秦无忧是比秦末帝更崇高的存在,当皇帝都抛弃了他的都城和子民时,唯有镇国公主留了下来。   若非秦无忧开城门,让夏帝兵不血刃地占了帝京,他们的家园怕也是难保。   一朝天子一朝臣,百姓们不会在意皇帝到底是姓秦还是姓夏侯,他们只关心自己要交多少税,要服多少徭役——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行,皇帝姓什么,很重要么?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年长的帝京百姓怀念秦无忧的。他们大致能体会皇室公主一朝破国的耻辱,能明白秦无忧以身殉国的决然。   为感念秦无忧以一己之力护得帝京不被战火摧残,不少人家里都供奉了镇国公主的往生牌位,经年受香火供奉,祈愿秦无忧功德圆满,来世安康。   夏侯璟静静地看着因这老者的话语而骚动起来的人群,并未出手让亲卫阻止。他回头,看着一脸平静探出头来的秦羽眉,看着她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的面庞,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他无法像旁人一样,对这位传奇的镇国公主满心推崇。可又不得不承认,如此心怀天下的女子,合该被世人长久铭记。   而眼下,属于镇国公主的一切风华和荣光,秦羽眉都当得起。   在众人的跪拜中,夏侯璟坦然轻挥马鞭,率先入城,朝帝京主道而去。   不料刚入城不过百米,便被一队人马拦住去路。   秦羽眉原已经放下车帘,见马车又停,探出头就看到前方一华服少女,正高举马鞭,直指马车。   “秦羽眉,你还有脸回帝京?”   找我的?熟人?秦羽眉吓了一跳,索性将车帘挑得更高,半个身子都露出来。   那少女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大,一身明丽宫装,通身气派不凡。而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秦羽眉,眼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宁心!”夏侯璟皱眉低喝,对于夏侯宁心这种在城门口公然挑衅的行为很是不满。   “我……认识她?”秦羽眉下意识地看向一直护在她马车两侧的夏侯璟亲卫。   “回公主。这是陛下的小女儿宁心公主。”亲卫答得很快,只是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些含糊。   秦羽眉立刻明白了,这位公主可是正牌的。可是她怎么会特意来找自己麻烦呢?   头疼呀,不解呀……一头雾水的秦羽眉决定充分发挥敌动我不动的策略,只是非常冷淡地回望过去。   “璟皇兄。”夏侯宁心挑衅未果,火气更盛,“秦羽眉既然代我大夏出关和亲,便是死也要死在草原上。如今你非要接她回来,若是草原因此和咱们开战怎么办?”   夏侯璟冷哼一声,面对这个皇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过一族蛮夷,真要开战,还怕了他们不成?本王接永安公主回京是奉了皇叔的旨意,你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永安公主?”夏侯宁心气极,“前朝余孽,也配称公主?”   对于秦羽眉,夏侯宁心自从记事起就有种说不出来的讨厌。甚至连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讨厌秦羽眉,还是嫉妒秦羽眉。   大秦国祚千年,秦羽眉有那样一个名动九州的母亲,一个用兵如神的父亲,金枝玉叶一词,可谓当之无愧。虽说夏侯宁心是大夏最尊贵的公主,可面对秦羽眉时,她总觉得自己失了三分底气。   即便秦羽眉从小长在萧条的镇国公主府,而她住在雕栏玉砌的皇家宫殿里,夏侯宁心也骄傲不起来。更别提秦羽眉还长了一张像足了无忧公主的脸。   那个女人啊……夏侯宁心闭眼,不去想儿时听来的,那些不满大夏政权的前朝臣子的讥讽——   “什么大夏江山,不过是一个女人让出来的罢了!”   对于大夏皇室女子而言,秦无忧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她们一边咒骂着她,一边又羡慕着她。羡慕她的绝色风华,羡慕她的恣意人生。   本以为她这次出关和亲,就再也不用看到那张脸了。又无意中听得父皇的计划,夏侯宁心只觉得畅快,这下秦羽眉更无法活在草原上了。可是……   璟皇兄,她父皇最喜爱最重用的侄子,居然千里奔袭,将秦羽眉又带了回来!   夏侯宁心恨恨地咬着嘴唇,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了张秦无忧的脸么!   “宁心,慎言。”剑眉压下,夏侯璟的语气并未抬高,可跟在他身边的亲卫都知,他们王爷真的生气了。   夏侯宁心被吓了一跳,气势也弱了几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前朝之事的。   “原来是被接回来的和亲公主。”   “你们听说了吗?草原的大王就是因为她才死的。”   “怎么死的?难道是……”   “据说是死在她身上的呢……”   “哎呀,那可真是个风流鬼呢。不过也够本了,死前还享受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   流言越来越难听,越来越荒唐,看向秦羽眉的目光也渐渐复杂起来,嫌恶,鄙夷,还有轻佻的打量。   大部分的年轻百姓是不知道秦无忧的,如今看见秦羽眉,又见了夏侯宁心当街拦下马车,再听着周围越说越放肆的传言,已经在心里给秦羽眉打上一个不贞不洁的标签了。   秦羽眉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恨不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根本没见到什么草原王就被抢回来了好么!   两旁的亲卫拦着不许她下车,秦羽眉只能死死攥着帘子,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夏侯璟。   听到这些,他……会不高兴么?   秦羽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起他的感受,毕竟来自现代,对这些流言蜚语可以毫不在乎。可她知道,古人对女子的名声还是很看重的,更何况夏侯璟还是皇室中人。   她看不见夏侯璟的正脸,只能看到他挺得笔直的脊背,秦羽眉只好忐忑不安地推测着。   “你随本王回去。剩下的人,护送永安公主回府。”夏侯璟直视着夏侯宁心,冷声命令着,马鞭一挥,战马高高立起前蹄,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忙不迭散开躲避。   秦羽眉怔怔地看着他带着夏侯宁心离去,直到人影变成看不见的黑点,夏侯璟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心里突然就有点酸,似乎到了帝京之后,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自己丢在马车里不管不问的。   “你明明知道不是他们说得那样……”秦羽眉无奈地耸耸肩,某位王爷一定是被那些话刺激到了吧。可这也不能怨她呀?   有夏侯璟开路,亲卫随行,秦羽眉的马车总算是顺顺利利地到了镇国公主府的大门前。只是……   秦羽眉看着眼前虽然宽敞,却透着一股萧条破败之气的公主府,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招呼身后的人帮忙推开大门,满目空荡荡的院落,她彻底当机了。   掰着手指算了算,从出关到回来,都不会超过三个月。这府里……怎么就空了?   秦羽眉不知道,自从卫子砚战死,秦无忧殉国后,这镇国公主府虽然被夏帝假惺惺地留了下来,让秦羽眉有一个安身之所,可公主府里原来的大多数下人都被当做前朝余孽砍了,留用的也只是外面随便买来的,不是什么亲信。眼看着秦羽眉被一道圣旨送出了关,估计这辈子都回不来了,那些下人干脆卷了包袱逃了,只给秦羽眉留下一座空无一人的公主府。   站在身后的亲卫似乎早就得了吩咐,上前一步道:“公主暂且住下,王爷早有安排,这几日就会送些人来用。”   并未像亲卫设想的那般,对王爷的周到体贴感激不尽什么的,秦羽眉只淡淡点头,看着头上金漆斑驳的匾额,摆了摆手:“我已经到家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眼看着秦羽眉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朝院子里走,亲卫摸了摸脑袋,有些闹不懂了,公主这是……生气了?因为王爷没把她送到这里?   沿着中轴线一路走,很快就看到了最大的那间正房,秦羽眉推门而入,胡乱打扫了一下床铺,拂去灰尘后就重重躺了下去。   战场上的条件可比现在差多了,如今至少还有张床,不至于让她席地而卧,秦羽眉已经很满足了。   秦羽眉这一睡就过了一整天,当她睁开眼睛时,门外已是一片沉沉夜色。   她艰难地爬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秦羽眉一瘸一拐地在公主府里游荡了一圈。了解了大致布局后,她走进厨房,开始点火,烧水。   幸好她为了适应战场环境接受过不少生存训练,虽然这公主府中空无一人,倒也不至于让自己渴死饿死。   不过……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苦笑了一声,看来今晚只能喝点热水了。 正文 第八章 逛街听八卦   第二天秦羽眉起得很早,职业习惯让她一直保持着非常稳定的生物钟。简单梳洗过后,她先是绕着院子跑了五圈,这才摸出妆奁夹层里的碎银子出了门。   幸好公主府上的下人虽然不算忠心,可也没丧心病狂到将所有值钱物品都带走,不然秦羽眉连吃早饭的钱都没有了。   公主府外就是一条还算宽敞的大街,秦羽眉推开门,走下高高的台阶,就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没见过公主自己出门买早点啊……”秦羽眉小声嘟囔了一句,无视他们继续朝前走。   街道两旁人声鼎沸,早点摊子也不少,蒸腾的热气直直上升。   秦羽眉买了两个包子,给钱的时候却犯了难,她带出门的都是碎银子,一小块儿就相当于几百文钱了,寻常小贩根本找不开。   小贩苦着脸看她:“姑娘,您这银子我没法收啊。”   “这个……你先收着。”秦羽眉灵光一转,将银子塞进小贩手里,“你每天都在这摆摊是吧?那我每天都来拿两个包子,早晚就把这钱花完了,怎么样?”   她也很想一脸豪气地说“不用找了”,可现在的公主府完全是只出不进,她也不知道传说中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到底还在不在。   夏侯璟当初怎么没把她的嫁妆一起抢回来啊。秦羽眉忧伤地想着。   面对这个“大主顾”,小贩极其热情地拿油纸将包子包好,毕恭毕敬地递给眼前美丽高贵的女子。   虽然秦羽眉只是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衣着也是简洁大方的款式,可她身上就是有一种逼人的气势,教人很难不从心底里敬畏她。   秦羽眉拿着包子往回走,在离公主府还有几米远的角落处又看到了一家卖豆腐脑的小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正一脸殷切地看向她。   那眼神如此热切,如此……熟悉。   难道这位婆婆认识我?秦羽眉犹豫着,却还是走上前去。   “公主,您总算回来了!”老婆婆一把握住秦羽眉的手,浑浊的眼里似有泪花闪动。她看了看秦羽眉手里的包子,又拉她到一旁的长凳坐下,“您还没吃东西吧?我这就给您浇碗豆腐脑来。”   秦羽眉被她这样的热情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坐在那里,看老婆婆手脚利落地掀开锅盖,舀出一大块嫩白色的豆腐脑,又浇了一层厚厚的汤汁在上面,还撒了一把小葱。   双手放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老婆婆才将碗端到秦羽眉面前,忍不住又道:“我还以为您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秦羽眉拿起勺子慢慢舀了一口,是很鲜美的味道。她见这老婆婆热切的神色不似作伪,稍稍放下了警惕,一边吃着一边想办法套她的话。   原来这老婆婆姓孙,在镇国公主府外的这条街上卖了十几年的稀饭和豆腐脑,秦羽眉这么多年来的早餐都是在她这里解决的。   秦羽眉忍不住默默吐槽,原身的那位公主过得是有多惨,每天只能吃街边小摊?   不过孙婆婆似乎并不把她当成真正的金枝玉叶那样尊敬万分,而是更像对着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这让秦羽眉很有好感。   “……自从您接了和亲的旨意,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都不吃不喝的,就连我送豆腐脑进去,您也不肯开门……后来我都看见了,您是被强拉上花轿的呀。”孙婆婆抹了抹眼睛,絮絮叨叨地回忆着,“您离开之后没多久,雍王世子就带人砸了公主府,还将不少值钱的物件都卷走了……”   “等等?”秦羽眉拿勺子的手一顿,看着孙婆婆问道:“雍王世子?他是谁?”   “公主,您到底在外边遇见了什么,怎么连雍王世子夏侯锦玉都不记得了?”孙婆婆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声音也低了几分,“他曾经是陛下指给你的夫婿呀!”   “未婚夫?那他为什么要砸了公主府,我又怎么去和亲了?”秦羽眉有些疑惑地眯起眼睛,这个卖早点的老婆婆,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点?   “哎哟,真是冤孽……”孙婆婆低声感慨了句,“公主,既然您都不记得了,干嘛还要问我呢?不知道是好事啊。”   秦羽眉坚持道:“不行,我一定要知道。”   “您从小就喜欢雍王世子,死缠烂打地非要嫁给他……”孙婆婆一开口,秦羽眉就惊住了,敢情她从前还是个花痴公主?   “后来陛下将您指给他做世子妃,可世子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从来也不肯来公主府看您……后来有天晚上,公主府里遭了盗贼,您还被歹人绑了出去,失踪了一夜才被放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一件完整的了。”   秦羽眉倒吸了口气,一夜未归,衣衫不整……这足够让人联想到什么了好吗?   “雍王妃哭哭啼啼闹到御前,说他们王府的世子妃绝对不能是个……失了贞洁的残花败柳。陛下没办法,只能收回了这门亲事。”   “正好适逢呼察老王的大妃新丧,世子居然建议让公主去和亲,再在和亲队伍里安排一批杀手,伺机刺杀呼察老王。不管成功与否,都可以归咎于公主对和亲的不甘愿,和朝廷没有一丝关系……”   啪——   秦羽眉手一松,勺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难以置信地消化着自己听到的这个消息,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这个雍王世子还真是好恶毒的心思,原本的那个秦羽眉只是爱慕他,他却处心积虑毁她清白,送她去死!   什么被歹人掳走一夜——公主府不会连这点侍卫都没有吧?明明就是他为了退婚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夏侯锦玉……”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就要为那位命苦的公主报这个仇!   不过……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秦羽眉此刻气场全开,曾经在战场上穿越枪林弹雨的那股拼劲儿又回到了这具身体上。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孙婆婆,等待着她的回答。   “公主,您都忘了?是您在和亲前一晚偷偷跑出来,喝了很多的酒,把这些都讲给我听的。”孙婆婆似乎有些畏惧此刻的秦羽眉,身子向后躲了躲。   秦羽眉还是有点怀疑——原主既然是个花痴公主,怎么还能猜出这一切都是她心心念念的夏侯锦玉在搞鬼?   想了想她又有些释然,若是猜不到这些,原主又怎么会在呼察老王被害后自尽呢,这样她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公主,公主?”孙婆婆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秦羽眉就看见她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我去再拿个勺子来。”   “不必了。”秦羽眉拉住她,起身,“我吃饱了……”说完就要掏银子,孙婆婆连忙推回去,“我哪能要您的银子?这些年您明里暗里帮了我们一家不少了,老婆子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稀饭和豆腐脑还供得起。”   几番推辞,秦羽眉只好收了手。   “奶奶,今天的菜买回来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秦羽眉一回头就看见一个背着竹篓的年轻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生得很是清秀。   她似乎也与秦羽眉相识,先是愣了一下,突然一脸惊喜的道:“公主,您居然回来了?”   “这是我孙女冷月,从前也经常陪公主说话的。”像是看出了秦羽眉的迷茫,孙婆婆主动开口介绍。又对冷月道:“丫头,快去把菜收拾出来,别站在这儿吓着公主。”   “哎。”冷月听话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喜滋滋地看了秦羽眉一眼,才去后面打水洗菜。   秦羽眉再回到公主府,就看见门四敞大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队侍卫站在院中央。   为首的太监那个见到衣衫简单的秦羽眉,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不满的道:“公主还真是悠闲,一大早就往外跑。”   “公主?”秦羽眉正因为夏侯锦玉的事情窝着火呢,听见这话立刻不客气地回击道:“知道我是公主,还敢随便闯这公主府?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   “哟哟哟,”太监挥了一下手里的白拂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咱家不过随口一说,还真有人拿自己当金枝玉叶了。哈哈哈……”   “我是不是金枝玉叶,还轮不到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鬼东西来决定。”   “你!”那太监的脸立刻气得通红,伸出兰花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秦羽眉。   “呦呦呦,”秦羽眉学着他的口气,“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雌雄难辨了?”   说完,她故意夸张地拈了个兰花指,“公公这手势还真标准——我都学不会呢。”   噗嗤……太监身后的侍卫已经憋不住笑了。   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咬着牙对秦羽眉道:“咱家不跟你耍这嘴皮子……皇后娘娘召见,请吧,永、安、公、主!” 正文 第九章 被皇后刁难 夏朝开国不过十五年,如今夏帝所住的,正是绵延百年的大秦王朝所修成的皇宫。   朱红高墙,琉璃殿顶,因为秦末帝的不战而逃,这座大气恢弘的皇宫并没有沾染上战火的气息,依旧巍然地伫立着。   处处可见铁甲加身的侍卫一队队走过,手中的长矛散发着冰冷的肃杀之气,让秦羽眉甚至有种自己回到了战场上的错觉。都说这江山是夏帝一刀一剑打下来的,看来果真不假。   转过威严无比的前朝,后宫却又是一番景象。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处处春光明媚,娇声软语。   来往宫人都是垂首敛目小心翼翼,秦羽眉却始终扬着头,自在地像是走在自家的花园里。   一路迤逦,终于到了皇后所居的坤泰宫。   秦羽眉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正殿,远远就看见一个衣着华美威严的中年女人高坐在上方。   “秦羽眉,你见了皇后为何不跪!”   她偏头看了一眼,原来夏侯宁心也在,此刻正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深吸了一口气,秦羽眉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你必须要习惯这种动不动就跪的可怕规矩。   她一掀裙摆,慢慢地跪了下去,努力让自己的膝盖不那么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弯下身子,不卑不亢的道:“秦羽眉见过皇后娘娘。”   不待皇后说话,她就又站了起来,目光正好对上凤座上那个女人。   皇后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没来由地涌上一阵恨意。   秦无忧,你的女儿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能活着回来!   “秦羽眉,谁准你站起来的,给本公主跪下!”   夏侯宁心腾地从椅子上了起来,伸手死死指着秦羽眉。   “公主,”秦羽眉转过头看她,目光从容,“你别忘了,我也是有陛下御赐的封号的——你没有权力这样命令我。”   “真是可笑!”夏侯宁心不屑地看着她,“若不是看你要出塞和亲,父皇怎么会给你这么个有名无实的公主封号?不过是个前朝逆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算什么公主!”   “陛下金口玉言,既然他承认我是永安公主,那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公主。”秦羽眉轻笑了一下,眉目间流转的风韵更让夏侯宁心气得发狂,“公主是不准备把陛下的话当回事了吗?况且到底谁是逆贼,公主心里不比我清楚?”   她好歹也是大秦镇国公主的亲生女儿,夏侯一族才是谋逆的乱臣贼子!   “大胆!”皇后重重拍了下扶手,长长的护甲敲在鎏金扶手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对秦羽眉怒喝道:“就凭你这句话,本宫立刻就能叫人来绑了你去天牢候斩!”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铁甲刀兵之声,一群面容森严的禁卫已经在殿门外站了一排,手中长矛斜指,齐刷刷地对着秦羽眉。   夏侯宁心得意地笑了,“秦羽眉,有本事就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秦羽眉轻垂眸子,不再看她。   虽然不知道皇后和夏侯宁心为什么会叫她进宫,可秦羽眉敢肯定,她若是再像刚才表现得那样桀骜不驯,皇后是真的敢在这里杀了她的。   永安公主这四个字,皇后就是真的不承认,皇帝难道还能为了她处置皇后吗?   “羽眉一时失言,皇后恕罪。”说完,她重新跪倒在地。   秦羽眉向来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面对身后那一排森冷的长矛,她自然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向皇后示弱,满足她的成就感。   “母后!”夏侯宁心突然喊了一句,又拼命朝皇后打着眼色,提醒她不要忘了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皇后看见秦羽眉再次跪在她面前,心里果然很受用。   就算是秦无忧的女儿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跪着和她说话!   “秦羽眉,你可知道,你现在名义上已经是呼察老王的大妃了,又为何会回到帝京?”皇后明知故问道。   秦羽眉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不高不低地传进她耳中:“是璟王殿下带我回来的,在没有和呼察老王行过大礼前,我还不能算是他的大妃,依旧是大夏的公主。”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皇后故作惋惜地拉长了调子,“自陛下颁下和亲旨意之日起,你就已经是呼察老王的大妃了。如今你夫君已死,你又没有留在草原上改嫁给新一任呼察王。怎么,是打算回来守节吗?”   秦羽眉不知皇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只能道:“皇后以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反正她是不可能回到草原上的,不然那群人一定会把她当做害死呼察老王的凶手!   “本宫以为?”皇后轻笑了一声,“本宫以为,既然呼察老王已死,你若想守节,便该以死明志!”   秦羽眉猛地抬头,皇后是想逼她自尽?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惹上了皇后和夏侯宁心的?为什么这些皇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想她死?   不对……既然皇后想让她死,为什么不随便找个罪名治她的罪,而是非要用这么迂回的办法逼她自尽?   秦羽眉飞快地思索着,难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利用的地方?她此刻只能想到夏侯璟曾经提过的大秦皇陵,但并不确定皇后是否也知道此事。   既然如此,也只能赌一把了!   “皇后,请恕我不能从命!”   就在皇后和夏侯宁心的期待中,秦羽眉却突然拒绝了!   侍卫依旧站在殿外,无声的沉默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秦羽眉却像是感觉不到这种威压一般,直了直身子,唇畔带着一抹果决的笑意,抬头看着皇后。   “你说什么?”夏侯宁心忍不住尖叫,“秦羽眉,你这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不贞不洁?”秦羽眉讽刺地看了夏侯宁心一眼,“公主是从什么地方听说我不贞不洁的?是说我曾被人掳走,还是我出塞和亲?”   “你自己心里清楚!”夏侯宁心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色厉内荏的道:“若不是你失节在先,又怎么会被雍王府退婚?”   秦羽眉步步紧逼:“一个被认定不洁,被退婚的女子,就可以送去呼察十六部和亲了?公主说这话,就不怕破坏了大夏和龙牙草原之间的和平吗?”   虽然在呼察老王死后,这种和平还是否存在,也很难说了。   “我自认不如公主这般三贞九烈,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秦羽眉又放缓了语气,意味深长地对着夏侯宁心道:“希望公主记住自己今天的话。”   夏侯宁心一想才明白秦羽眉指的是哪句话,恼羞成怒,冲过来就给了秦羽眉一耳光,“你居然敢咒本公主!”   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秦羽眉的侧脸,立刻沁出了几滴血珠,红肿一片。   秦羽眉抬手摸着侧脸,看向夏侯宁心的眼神无比冰冷。   夏侯宁心,今日你敢在这皇宫中给我一耳光,来日我必定要你百倍偿还!   秦羽眉的眼神十分锋利,像是一只花豹在看着自己的猎物,下一秒就会咬断它的喉咙一样。   夏侯宁心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高举的手僵在半空,都忘了放下。   这还是那个胆小懦弱的秦羽眉?那个一看见夏侯锦玉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被自己斥责几句就会哭个不停的秦羽眉?   为什么她不过是出了一次关,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母后,”夏侯宁心有些求助地看向皇后,“她居然敢忤逆您的懿旨!”   皇后也没想到秦羽眉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尽。就算是寻常女子,在遇到这么多变故之后,怎么还会有脸面活下去?   这个秦羽眉,简直不知好歹!   “来人。”皇后凤目含威,命令道:“带她出去好好反省一下!”   立刻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走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秦羽眉的胳膊,将她硬拖出了正殿。   “放开我!”秦羽眉用力挣扎着,那两个老嬷嬷却很有力气,她双脚不能着地,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眼看着就被带到了离坤泰宫不远的一片宽敞的空地上。   “跪下!”   秦羽眉被她们死死按了下去,坤泰宫外的侍卫也跟了上来,守在周围。   一个面目凶狠的老嬷嬷恶声恶气的道:“今天就让你知道,忤逆皇后是要吃苦头的!”   另一个瘦长脸的老嬷嬷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根巴掌宽的篾条,“啪”地一声,狠狠抽在了秦羽眉背上!   “啊!”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原来那篾条上居然还有倒刺,这一下就扎透了她的衣服,立刻有一大片血点渗了出来。   秦羽眉被按得紧紧的,只能听见篾条抽得啪啪的响,背上一阵一阵的刺痛袭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叫出第二声!   眼眶渐渐模糊,秦羽眉昂起头,注视着在日光下格外巍峨的坤泰宫,心中燃起了熊熊恨意!   今日她在这宫中所受到的屈辱,迟早都要她们还回来!   背上的血越来越多,渐渐洇透了衣衫,像是开出了一片艳丽的花。   被夏侯宁心打过的半张脸也一定已经肿起来了,她能感觉到皮肤的肿胀感,一阵阵火热。   一脸凶相的老嬷嬷松开了按在秦羽眉肩膀上的手——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整个人都快要扑倒在地面上。   瘦长脸的老嬷嬷也打得累了,停住揉了揉手腕,问道:“皇后是想让咱们打多少?”   另一个老嬷嬷冷笑道:“谁知道呢,皇后只吩咐了,别打死就行。”   她会意一笑,点了点头,“那我就有数了。”   看着秦羽眉长裙下若隐若现的小腿,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一把掀开裙子,直接朝秦羽眉光洁的腿上抽去!   “唔……”隔着衣料和直接被打,痛感又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了。秦羽眉闷哼一声,痛得连嘴唇都咬破了,口腔里弥漫着一阵腥甜。   一脸凶相的老嬷嬷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秦羽眉一声不吭地挨着打,居然都没有哭喊着求饶。她不满地走过来,一把夺过篾条,“换我来。”   说完,她就用更重的力气,继续朝秦羽眉身上狠狠抽去!   我看你还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正文 第十章 与渣男交手 秦羽眉瞳孔骤然一缩,几乎痛得要昏死过去。   她咬着牙让自己撑下去,重重地喘着气,就是不肯开口求饶。   皇后,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   夏侯宁心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两个老嬷嬷轮流往秦羽眉身上抽着篾条,她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甚至沾染在了白色的地面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可那双眼睛依旧坚定不屈地盯着前方,贝齿紧扣着愈发嫣红的唇,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停下吧。”夏侯宁心示意两个老嬷嬷住手,有些挫败地瞪了秦羽眉一眼。   为什么自己看见她被打成这样,却没有预想中那样痛快呢?这个硬骨头!   “给本公主看紧了,就让她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一下,再让宫里的人都看看,这种不贞不洁还不愿自尽的女人,到底有多厚的脸皮!”   说完,夏侯宁心高傲地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样,带着一堆宫女太监离开了。   两个老嬷嬷收起篾条,一左一右站在秦羽眉身边。   秦羽眉此刻已经趴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她咬着牙,慢慢撑起身子。伸出手来,将挡在脸上的散乱的长发一一别开。   时间渐渐流逝,秦羽眉闭上眼睛,等待着漫长的两个时辰过去。   她跪在的这个地方,是外命妇进宫请安的必经之地。那些穿金戴银的命妇们经过她身边时,总会不屑又嫌恶地看上一眼。   “啧啧,闹成这个样子,要是我女儿也这样,干脆三尺白绫丢给她算了,活着也是丢人……”   “前朝公主的女儿?我呸,这样没羞没臊的,跟窑子里那些烂货有什么区别!”   “说不准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我听说那位镇国公主,当年可是九州大陆第一风流……”   ……   越来越多难听的话传入耳中,秦羽眉死死攥住了拳头,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这群自以为是的贵妇,怎么能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侮辱她也就罢了,凭什么要将她去世的母亲拿出来说事?   前世的秦羽眉,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是院长妈妈供她念了医科大学,她才有机会成为一名军医。虽说她和院长妈妈非亲非故,但早已情同母女。   来到这个世界,她虽然依旧是父母双亡,可她的母亲是名动九州大陆的镇国公主,她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她为自己能拥有这样的父母而骄傲!   这群女人……秦羽眉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两个老嬷嬷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眼:秦羽眉居然还笑得出来?不会是被打傻了,打疯了吧?   秦羽眉再一次闭上眼睛,无视来往的宫人命妇投来的各色目光。   看吧看吧,被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她能坚持下去,就绝不会遂了皇后的愿!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秦羽眉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这脚步声不像是太监,也不像是侍卫,是哪个男人来到了后宫?皇帝吗?   “秦羽眉?你怎么还没死?”   一道很年轻的男声传来,说出的话却能让人气死。   秦羽眉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的鞋尖已经踢到自己面前。态度轻佻傲慢,仿佛跪在这里的秦羽眉,只是一条狗一样。   她慢慢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穿紫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十分俊美,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奴才见过世子。”两个老嬷嬷已经跪下行礼。   秦羽眉嘴角扬起一抹嘲讽又了然的笑意,红唇轻启:“夏侯锦玉?”   十分肯定的语气。这种时候还会特意跑进宫来看她难堪的,除了这位前未婚夫之外,还会有别人吗?   夏侯锦玉略一皱眉,“怎么,当上呼察老王的大妃之后,就不认得本世子了?难道你不该感谢本世子,为你找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吗?”   说完还自觉很有意思地大笑了几声,却在秦羽眉冷冰冰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好亲事?”秦羽眉丝毫没把这个原主曾经十分爱慕过的渣男放在眼里,这样狠毒的心思,真是浪费了这副好皮相!   “当然是好亲事。”夏侯锦玉理所当然的道,“你这种失了贞洁的女子,帝京里有哪个男人会不嫌弃?啊,说不定那些连青楼都逛不起的下三滥可能会愿意要你……那也比不上呼察十六部的大妃来得风光吧?听说在龙牙草原上,就是兄弟几人共同享用一个妻子都很正常,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清白的——难道你不该感谢我?”   秦羽眉真想站起来甩他一耳光!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无耻这么能颠倒黑白的男人!   “我失了贞洁?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世子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毫不避让地对上他的眼神。   “你若想退婚,直说便是,何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毁我清白?秦羽眉从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男人!”   “贱人!”夏侯锦玉想也不想,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你有什么证据,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秦羽眉本就全身是伤,夏侯锦玉这一巴掌正好打在她另一半脸上,瞬间就肿了起来。此时的秦羽眉已经不复往昔的娇美,看起来分外可怖狼狈。   她朝一旁的地面上吐出一口血水,挣扎着站了起来,让自己和夏侯锦玉视线平齐,不屑地一笑:“你居然打女人……让我更看不起了。”   夏侯锦玉深吸了口气,他似乎忽略了秦羽眉满身的狼狈伤痕,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那双清澈坚定的眸子吸引了去,里面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异光彩,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   “秦羽眉!”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飞快的道:“你这种不贞不洁的女人,怎么配活在世上?本世子劝你还是赶紧自我了断,省得糟蹋了镇国公主的名声……啊!”   夏侯锦玉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秦羽眉面色瞬变,眼神中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儿,狠狠朝夏侯锦玉撞了过来,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膝盖抵上了他的胯.下!   “镇国公主的名字……”她重重喘着气,使劲控制着不让自己脱力,死死卡着他的喉咙,“你不配提!”   她的膝盖用力朝前顶了顶,夏侯锦玉只觉下身疼痛难忍,喊出声来:“你你你要干什么!”   “世子!”两个老嬷嬷也没想到秦羽眉居然还有力气,更没想到她居然敢制住夏侯锦玉,“快去叫侍卫来!”   “我要干什么?”秦羽眉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可夏侯锦玉却感觉不到一丝旖旎,只觉得遍体生寒,“很简单,我要你送我平平安安出宫去。不然,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说完,她又稍稍动了动膝盖,夏侯锦玉吓得魂飞魄散,忙摆着手道:“好好好,你别动!”   又叫住那两个吓得手足无措的嬷嬷,“不许叫人过来!”   “现在你可以松手了吧?”夏侯锦玉颤着嗓子问她。   秦羽眉没有说话,慢慢放下了膝盖。   夏侯锦玉心中一喜,刚要反手控制住她,只觉得颈间突然一凉,秦羽眉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柄小刀,又比在了他脖子上!   “你,你居然敢带利器进宫!”他声音又变调了,更不敢再乱动。   秦羽眉挑了挑眉,布满红肿血污的脸上居然露出得意的笑容,“我进宫的时候,也没人要搜我的身啊。”   幸亏她当初在夏侯璟中帐内搜刮来的那把短刃还没还回去,又一直顺手藏在了身上,不然今天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头。   挟持着夏侯锦玉,秦羽眉畅通无阻地往外走,宫门终于近在眼前。   她忍不住快走了几步,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她必须赶紧回到公主府去包扎伤口。   夏侯锦玉虽然被她威胁着,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着,一旦秦羽眉松手,他就立刻让禁军冲上来杀了她!   然而在看见宫门下站着的那道颀长挺拔身影时,夏侯锦玉突然神色一滞。   夏侯璟?他怎么在这里?   秦羽眉也看清了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英挺男子,下意识地想要朝他走去,却被他脸上冷漠的神色吓住。   “璟堂兄,快救救弟弟!”夏侯锦玉硬着头皮朝他开口求救。   早就听说是夏侯璟带兵日夜驱驰几千里,从草原人手里抢回了秦羽眉,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可自己好歹也是他的堂弟,夏侯璟不可能坐视不管吧?   夏侯璟先看了秦羽眉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放开他。”   秦羽眉心中一痛,这一次他不会再救她了吗?   手上的刀一松,她用力将夏侯锦玉推了出去,自己跌跌撞撞,几乎是一步一泣血地走到了夏侯璟身边。   夏侯锦玉一被放开,立刻抬手招呼周围的侍卫,“来人,快把这个敢威胁本世子的疯女人抓起来!”   然而周围的侍卫都没有动。   “世子,宫中禁卫也是你随便能使唤得动的?”夏侯璟嘴角微扯了扯,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你什么意思?”夏侯锦玉瞪着他,“你可是亲眼看见她拿刀子比在我脖子上的,难道你还想包庇她?”   夏侯璟接下来的话却让秦羽眉也惊呆了。   “秦羽眉的命,是本王从龙牙草原上救回来的,她的生死,本王说了算。”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望过去。淡淡的日光下,夏侯璟的侧脸线条分明,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看起来格外俊逸出众。   夏侯璟的表情依旧是冷冷的,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秦羽眉,剑眉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紧接着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罩在了秦羽眉身上,遮住她满身狼狈。   “本王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