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从今开始做男子汉
无间赛车手(江雨朵)
角色档案
唐葵:高中一年级的柔弱美少年,因家庭环境因素“略微”欠缺男子气概,毒舌爱哭,运动细胞极差。
自我介绍词:“我是男生。性向正常。长成这样,非我所愿。谁敢挑衅,一律找扁!”
目前愿望:第一,追到小松学姐做女友;第二,变得特别有男人味。(编者按:第一个尚有待努力,第二个估计暂时无望)
外貌特征:黑色长发,漂亮脸蛋,大眼闪闪,小唇秀靥,超纯情可爱如小鹿班比……可惜只是假象。一入学就被评为“校花”和“最佳情侣”中的“女主角”。
生日:四月十七日
星座:白羊座(3/21——4/20)
白羊座做事积极又有冲劲,为人直爽,但因性子急躁,常常会顾头不顾尾,三分钟热度。由于具有白羊般的旺盛精力,很适合带头往前冲。不过尽管个性开朗,但因缺乏耐心,过于率直的急躁脾气往往容易得罪人。
诞生和星座花:雏菊、满天星
星座爱情花语:马不停蹄地寻找童话般的恋情,绝不容许对爱抱着心不在焉或心猿意马的随意态度。
血型:O型
身高:似乎是隐秘。
喜欢的动物:鸟和鱼(理由是好养)
家庭成员:画漫画的爸爸、写小说的妈妈、开美容院的大哥、分布在特种行业中的三胞胎姐姐、悲惨的老幺。
喜欢的书:《三只小猪》(理由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喜欢的歌手:大黑摩季
口头语:没长眼睛吗?
最无法接受的事:被女孩子错认成女孩子(如果是被男孩子错认成女生,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偶像:琼瑶。理由——“她一定谈过很多场恋爱吧。太了不起了!”(小葵,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柳如风:倒霉地身为唐葵的青梅竹马,倒霉地生为警察局长的儿子,受父亲压榨私下调查F公路肇事逃逸事件,怀抱诡异目的,陪唐葵一起加入风花车队,正在积极开展秘密搜索嫌犯的重大任务。
性格:守规矩、正直,讲情义又习惯照顾人的好少年。
外貌特征:英俊而温柔的少年,是那种精神饱满的短发帅哥。会一点儿武术,高中一年级。因为是唐葵的青梅竹马,而不幸成为校园“最佳情侣”档中的男主角……基本上是十项全能的人物。
生日:九月五日
星座:处女座(8/23——9/22)
处女座做事认真,凡事井然有序,择善固执,聪慧敏捷,擅于分析,是要求完美的工作狂,却也是个胆小,缺乏自信,加上丁点神经质的人。
诞生和星座花:波斯菊、拖鞋兰
星座爱情花语:对爱情处理十分细腻,只要下定决心,就会从一而终。
血型:O型
身高:178cm
喜欢的动物:狗(越大越好)
喜欢的食物:宝树堂的红豆馅点心
喜欢的作家:村上春树
喜欢的书:《寻羊冒险记》(虽然做着业余侦探,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并不喜欢《福尔摩斯侦探系列》)。
最无法接受的事:伤害他人。
偶像:《便衣警察》中的便衣警察。理由——“大哥!告诉我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藤秀荣:风花的创始人之一,具备领袖气质;以成为职业车手为目标的天才少年。目前因发生在F公路上的某件往事而负疚,对于赛车和女友均属于半放弃状态。名列柳如风怀疑名单上的头号人物。
外貌特征:气质飘逸的美男子,温和中带着一抹惯常的懒散。有着夜空色的温柔眼眸,散发着不可捉摸却令人想去信赖的特质。
生日:一月二十一日
星座:水瓶座(1/20——2/18)
水瓶座博爱众生,待人亲切却不深交,崇尚自由却又对感情理智到令人受不了。喜好变动,却难以摆脱传统束缚。是一个揉合新与旧的矛盾星座,但又是个智慧型的人物。
诞生与星座花:小苍兰、玛格丽特
星座爱情花语:友谊是恋爱的第一步。
血型:AB型
身高:177cm
喜欢的动物:猫
喜欢的书:《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喜欢的作者:狄更斯
喜欢的食物:巧克力
口头语:那就这样吧。
最无法接受的事:被信赖的人所遗弃。(但是却常常会遗弃信赖他的人……这家伙什么个性嘛)。
偶像:瞿永明。理由——“他是我师傅……”(真传统)。
段小松:高中三年级的绝世美少女,风花车队的吉祥娃娃,风花的创始人兼首领藤秀荣的女友,两人感情出现问题中。性格爽朗干脆,十分要强。因计划退出车队,打算让小葵接任吉祥娃娃一职。
外貌特征:长发大眼,身材高挑,细腰长腿,常穿白格子校服裙,“美得像蔷薇花一样”的大姐头风范哦。美丽又强悍的时尚少女。
生日:十二月三日
星座:射手座(11/22——12/20)
射手座百分之百的乐观进取,不受拘束地追求自由,喜欢刺激。有远大的理想抱负,不过偶尔有点笨笨的,说不定还会来段令众人跌破眼镜的移情别恋,用情不够专一。
诞生和星座花:文心兰、天堂鸟
星座爱情花语:虽然敢爱敢恨,却往往找错对象。还好一直有个可以追求到白马王子的梦想而愈挫愈勇。(实在很准。真乃灵异现象。我分明是先决定好生日才查其他的啊)。
血型:B型
身高:166cm
喜欢的书:《车迷天地》系列杂志
喜欢的歌手:彩虹乐队
最无法接受的事:变胖(因为是女孩子)。
偶像:比尔盖茨。理由——“他真的很会赚钱啊。”
高翔:爽朗有正义感的大男生,公路赛车独行侠,最近因为谜样的理由缠着藤秀荣挑战,但是一直得不到对方的同意。第一次见面错把小葵当成女生,对之抱有好感……注定了要失恋的心动。和柳如风性情相投,正在教他骑车。
外貌特征:娃娃脸搭配一头自然卷发,身材高大笑起来却有着天真的味道。
生日:三月五日
星座;双鱼座(2/19——3/20)
双鱼座个性温和,第六感超级棒,观察力敏锐且聪颖,常常异想天开。可以像海绵一样,不断吸收新的资讯。文艺气息浓厚,肯自我牺牲,但性格多变,不易下正确的判断。
诞生与星座花:孤挺花、爱丽斯
星座爱情花语:本性清心寡欲,往往在不经意的推波助澜下而成功,对爱情有极大的耐力,除非梦想被践踏,否则绝不会伤害人。(作者语:难怪我最喜欢高翔,握手,我们是同一星座嘛)。
血型:B型
身高:181cm
喜欢的书:绘本类读物
喜欢的食物:彩虹糖
喜欢的类型:清纯又美丽,要像唐葵那样……(奇怪的嗜好与标准)。
最无法接受的事:失去梦想。
偶像:水树奈奈。理由——“她漂亮啊。”(真言简意赅)。
阿莱:高翔的死党,给人感觉很冷淡,不大说话,但是对好友很讲义气,因为家里开修理部,并且本人是改装摩托车高手等原因,名列柳如风的怀疑名单的第二名。
生日:十一月十一日
星座:天蝎座(10/23——11/21)
天蝎座有着令人无法捉摸的性格,往往外表冷漠,内心炽热,擅于伪装,也擅于察言观色。坚强的个性刚柔并济,爱憎分明。
诞生与星座花:菊花、火鹤
星座爱情花语:充满神秘魅力的蝎子,会在不经意时,搞得别人心里小鹿乱撞。
血型:不详
身高:176cm
喜欢的食物:牛奶果汁、拉面
喜欢的动物:猫
口头语:“……”
最无法接受的事:有必要后悔的事。
偶像:空白(像这种人,通常是不会有偶像的)
理由:“因为只有空白最多的人,才有可能当上下次的男主角。”(所有资深男配的心得体会……)
有关摩托车运动的四三二一
“国际摩联”所确认的竞赛项目有越野赛、公路赛、障碍检验赛、六日赛、冰道赛、沙道赛、草地赛、摩托车球赛等等。(故事中,藤秀荣等人均是以公路赛为目标)。
FIM:国际自行车摩托车联合会
成立于:1904年
会员国:67个
UAM:亚洲摩托车联合会
成立于:1998年
会员国:15个
MSA:中国摩托车运动协会。
成立于:1954年。(1979年10月加入国际摩托车联合会)。
国际摩联下属8个委员会:
公路赛委员会(CCR)
摩托车越野和雪橇车赛委员会(CMS)
跑道赛委员会(CCP)
障碍检验和耐力赛委员会(CTE)
技术委员会(CT)
旅行和集合赛委员会(CCT)
财政委员会(CF)
宣传促进委员会(CP)
医疗委员会(CM)
我国摩协一般不接受参赛者以个人名义注册。需通过指定组织的考核,才能取得参赛执照。
总结:摩托车运动在国内还有待发展。短期内属于既昂贵又危险的运动。要有饱受他人白眼与误解的心理准备,要有被“不良少年”四个字简单归类的承受能力,要有把所有财产都以一去不返的架式投入永无止境的更换进口零件中的勇气,而且还要忍耐找不到正式渠道无法得其门而入的孤独。不过没关系,真正的英雄总是既孤单又寂寞,遭受世人冷眼并且虽然风尘仆仆但一律穿最昂贵牌牛仔裤……那么、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小葵……你真的要剪?”
“要剪!”
手拿剪刀的美发师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犹豫地挥了几下剪刀,“那——剪多少,到腰这里?”
“全——部!”
“什么?!”
“我、说、全、部!”镜子里映出绝代美少年咬牙切齿的样子,“你听不懂吗?光头都不会剃,还开什么美容院啊!”
“拜托!”美发师发出绝望地惨叫,“你一定要糟蹋自己的美貌也不用到我这里吧。如果让你的姐姐们知道是我给你剃成光头,非把我这里砸烂不可。”他用力摇晃美少年的肩膀,“小葵,失恋也不用这样想不开啊。我们商量一下,换个发型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美少年用足以震落天花板灰尘的音量大吼,“我要和过往十六年的娘娘腔说再见!我要变成超级MAN的男生!我要剃光头!”
“那你去别家理发店……”捧住那条乌黑水滑的长辫子,美发师双眼含泪地控诉,“你太残忍了。小葵!你这头长发一直都是人家帮忙养的……”
“什么叫帮忙养啊!”
无视美少年的抗议,美发师自顾自地细数他的不幸:“洗头啊、护理啊、剪分叉啊……人家辛辛苦苦地养出这么动人美丽的长发,你竟然让我亲手剪它,这简直就是逼人家杀死自己的孩子嘛。哥哥实在无法答应你这么任性的要求。”
“这是我自己的头发耶。”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说了“耶”这个字,美少年连忙捂住嘴,怒气冲冲地瞪起桃花眼,“都是你啦!讨厌!平常讲话就女孩子气,害我跟你争了这么久,都跟着变成娘娘腔!”
“哇。你竟然和哥哥这样讲话,小葵,你变坏了。明天就要进高中了,竟然还让哥哥为你操心。你说你这个坏小孩,怎么这么不乖。”放下剪刀,美发师心碎地捧住心口,咬着前襟,哀怨地瞟着美少年,以手捂脸,“这世界真是对我太残忍了……”
“哭!你就在这里继续假哭吧。”美少年怒气冲冲地往他身上丢洗发水瓶子,“这个世界对我残酷才对!”
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竟然让他摊上一个当漫画家的爸爸,一个写小说还是什么耽美小说的妈妈!一个开美容院的大哥,一对三胞胎的姐姐……一家子怪胎,小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上了幼稚园才发现老师竟然发给他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害得他到现在还一直收到幼稚园同学写给他的情书。
说什么“你是花朵般的美少年嘛,留长发很合适啊。”——他老妈说的啦。
还有什么“爸爸不是也留长头发?有什么关系。”——他老爸说的啦。
顶着这头及膝长发过了十五年,被误以为是女生的经历数不胜数。可是因为姐姐们说这样就会减少被女生告白的麻烦,他也觉得有理,就勉强自己忍耐下来。
但是他怎么没想过,他想向女生告白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大哭。
就在昨天,他鼓起一生一世的勇气,战战兢兢地约了暗恋三年的那个女生。想着,明天就要迈入不同的高中,这是最后一次可以用校友的身份和她讲话,才会勇敢告白的啊。反正不在同一间学校见面了,就是被拒绝也不会太难堪。这也是信奉着姐姐教他的话,才会一直压抑忍耐到假期最后一天去告白啊。
可是,悲愤地握紧双拳。他好想大吼一声!
你们相信吗?
天下竟然有这么悲惨的事。那个女生在看了他一分钟后,竟然咬着舌头说:“我又不是同性恋,干吗要和你交往。”
呜——尽管不同班,毕竟也是三年的同学啊。竟然一直当他是女生!
这次第,怎一个“屈辱”二字了得?
简直就是无语问苍天。
“有三个姐姐又不是我的错……”美少年伏地抽泣,“她们就大我两岁啊,小时候当然是和她们一起玩……”美少年痛苦地捶地板,“长得清秀我也没办法啊……”美少年猛然抬头咆哮:“娘娘腔会死啊。”把美容院里的围观者吓得有如涨潮般倒退。
“不、不会啊。小葵你这样很好嘛。”挤出一个笑容,常常来这边做头发的阿姨安慰道,“蛮、蛮可爱的啦。”
“对啦,对啦。”一旁的小工干笑着点头,“现在流行中性嘛,你就这样保持本色就好啊。”
美少年抽泣着扁扁嘴角,“根、根本一点都不好……”
他纯纯的青涩的初恋,就这么完蛋了。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没有男子气概。
哼。
一抹眼泪,美少年握紧双拳。
“没有,没有男子气概难道我不会改啊。”什么嘛,竟然用那种理由拒绝他,太可悲了。他要大变身。变成一个超级有男人味的大帅哥!让那个甩他的女生后悔到死!——喂喂,小葵,你这种心理就和被抛弃的女人一样啦。
“你听我说。”接到电话火速赶来的二姐拍拍弟弟的肩,“小葵,想要变MAN,不是剃成光头就可以的。”
“我知道啊。”斜瞟她一眼,美少年不甘心地补充:“说话语气我会注意啊,但是得先从外表改变嘛。”
背负着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变光头的使命而来,二姐焦头烂额地想着怎么说服这个死心眼的老弟。
“精神才是根本啊。”她眨着眼睛胡乱瞎编,“精神,你懂吗?一个人的内在,根本,灵魂!这是要由内及外的!美人和帅哥的区别在哪里,你知道吗?不是头发的长度耶!是需要通过锻炼的!假如你浑身肌肉又酷又有型……”
“人家、人家……”美少年抽泣着肩膀一起一伏,“人家讨厌那样子。”
“那我们改变路线,你好好念书争取进入一流大学然后再当上高级主管。”姐姐指向灿烂的朝阳,描绘美好的展望,“只要你当上老大,嘿!”她猛地握拳一晃,“还有谁敢批评你?”
美少年眼圈一红,泫然欲泣,“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啦。”
“那这样如何,”一旁的小工饶有兴味地插嘴,“干脆你去堕落混黑道吧,买票坐船去庙街当蛊惑仔!”
“KAO!这家伙是谁?”姐姐一拳抡上去。
“找死啊你!想被开除啊。”哥哥一脚踩下去。
“小葵,不要听他胡说哦。我们好好想一想,这个要从长计议,你别急。”擦擦弟弟脸上的金豆子,姐姐抱着他的肩膀安慰。
“我明天就要开学了啦——”他抱住膝盖,“呜。”反正他一定要在高中当个很MAN的男生。
“我还是先剃光头发好了。”猛然抬头,小脸上一片坚定的光辉。
“住手!”哥哥厉声惊叫着抢过剪刀,“你去运动啦!运动啦!去当阳光男孩,走流行路线!这样就OK!”
“你说什么傻话啊。”姐姐诧异地望着哥哥,“小葵的运动神经是负数唉。”又不是不知道,还敢让他去运动……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为了先稳住他耶。”
“也对。”
两个当人家兄姐的压低声线交头接耳。
“你们兄妹很闲哦。”小工拍拍他们。
“干你屁事啊。”两人一齐瞪他。
“不、不是……”小工退后一步,怕怕地环抱住自己,“我是要说……你们家的小葵……”
“他怎样?”两个人气势逼人。
“他刚刚欢天喜地地说着要去运动然后就走了啊——”
小工一脸无辜地指指大敞的门。
“KAO!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你想被开除啊!”
双响炮响彻大厅。小工很哀怨地捂住耳朵:拜托。又不是我让他去运动的……
“喂!我和你讲话耶。你有没有听到?!”
弯眉凤眼的美少年很不耐烦地扯扯对面人的衣领。
“我有听啊,可是根本就没听懂。”当人家死党就是倒霉,柳如风一头雾水,“什么告白……娘娘腔……变MAN……运动。喂!”他拍拍桌子,“这几个词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啊。”他就搞不懂,小葵本来就是男生啊,为什么还要变MAN。
“唉呀,这样问你好了!”很烦地抓过快餐店的冰饮料吞了一大口,他咳嗽着说:“就是究竟哪种运动,可以让人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能受女生欢迎?”
“小葵,”翻个白眼,柳如风无奈摇首,“你这叫目的不纯啊。”
“你管我!”美少年用力瞪他,“樱木花道也是为了追求晴子,才学打篮球然后变成灌篮高手啊。”
“算你有理。反正我们明天也是进同一家高中,你就和我一起报名田径社好了。”柳如风犹豫地说。有他在,还可以照顾着点小葵。
“我、才、不、要!”美少年鼓起脸颊,“那么老土,又要流好多汗。”
这个世界上有不流汗的运动吗?柳如风瞟了他半晌,干干地说道:“那你去练瑜珈好了,有氧运动。”
“说什么风凉话嘛。那是女生练的耶。”心灵正处于敏感期的少年大为光火,“我一定要做只有男生才做的运动啦。”
“你这么说——”柳如风苦命地抱住脑袋,“我、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啊。”拜托——他这个死党怎么这么难搞啊。小心眼、爱记仇、动不动就吊着桃花眼瞪人,哭起来又大声,这根本就不是靠运动可以纠正得了的啊。
“那不然这样吧。”他双手合十,“反正你也是要学樱木花道了。明天我们开学,你看哪个社团有你喜欢的漂亮女生,我都陪你参加好不好?”
“喂,你把我说成什么人啊。”美少年不高兴地噘嘴,“好像把人家形容成为了追女生。”
不然你是为了什么?柳如风不敢反驳。
“我可是为了改变形象耶。”美少年一梗脖子,华丽丽地撩起耳边的头发,“我要当个阳光少年,阳光帅哥!”
“然后咧?”
“然后就再也不会被说娘娘腔,还会有一大群女生喜欢我!”
“还说不是为了追女……”
“嗯?”美少年一瞪眼。
“没什么。”柳如风乖乖吞下后半句。上次在公开场合惹小葵哭,然后被一票大妈拉着骂“不懂得珍惜女朋友”,还被一群男人怒视“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不知足”的惨痛经历,他再也不想体验了。
“那你说,我用不用先剪个头发?”美少年阴柔至极地绕着手里的辫子玩。
“为了和你一起上男厕所的我着想,你还是剪掉吧。”小葵的动机不提,但光就剪头发这件事,他柳如风是举双手赞成的。
“那你陪我去找理发店。”
“你家不就是开美容院的吗?”
“那死人妖不给我剪。”
“拜托,小葵!你说话真的很毒舌。”柳如风哭笑不得,“那是你哥唉。”
“管他去死。”把自己不幸的原因全部推到环境的责任上,美少年吊着眼角沉着脸往前走。
“砰——哗啦——哗啦。”
撞击声与书本落地的声音接踵而至。
“喂喂,小葵!”慢走一步的柳如风连忙追上去,“你撞到人。拜托,我就知道你这人……”他拉扯小葵的同时,慌张地向被撞到的一方望去。白色格子裙!天哪,撞倒的还是个女生。
“拉什么拉啦,讨厌。”用力摆脱他的手,美少年心情更差地拍了拍裤腿,头也不抬地抱怨:“还有你!走路没长眼睛啊。看不到我啊。是不是长得太胖不懂得转身。”
“喂喂……”
柳如风拼命拉他衣角。
“你拉个鬼啊。”倒霉的是他耶。
“你干什……”后面的话蓦然失声,美少年的舌头好像突然被剪掉了,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以下重复N次)的女人!
对!女人!
太有女人味了。有到不能用“女孩子”之类的话来形容她的美。
果然,漂亮到一定程度,就会超越性别和年龄的审美口味。他确定自己被煞到了、被煞到了!刚刚经历过失恋的那颗心“怦怦怦怦”地狂跳起来。怎么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吗?
“喂——你,”美女在柳如风的搀扶下起身,青葱玉指一勾唐葵的下巴,眯眼问道:“混哪里的?”
“啊?啊?”素有毒舌之称的美少年整个人完全呆掉,根本来不及反应。
“四中?圣女学院?百花学园?”
美人一个一个往外报校名。可惜说得全是女校。
“抱歉,他不是故意的。”担心美人是要追究责任,柳如风慌忙解释,掏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擦拭。以他十六年的经验论,长得好看的人多半性格都很扭曲。越漂亮,脾气就越大牌。小葵是这样,这个火辣美女多半也如是。吃个快餐也要和人吵架,而且这件白色格子裙,根本就是他们要进的那家高中的校服啊。他可不想在进新学校前就先惹是生非。
“我明天就要进KD高中部……”柳如风阻止不及,唐葵已经傻傻地报出校名。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绝世美少女盈盈一笑,“原来你是我学妹。啧,对赛车有没有兴趣?”
“赛车?”柳如风第六感警铃大作,抢先捂住唐葵的嘴,“喂。这个人天生迟钝,那种危险活动不要找上他!拜托哦,学姐,手下留情,不用这么积极,报到前就帮社团拉学弟啊。”
“社团个鬼啊。”美少女不耐烦地瞥他,“我们中国本土的教育制度下,可以允许有学校内部拥有赛车社团吗?你是不是日漫看太多啊。”
“那你说的是……”
“就是本城顶顶有名的赛车队‘风花’啊。听说过没有?”
“拜托——”柳如风一听之下,抓起尚且云来雾里的唐葵就往外跑,“学姐,我们赔你新校服,不要找不良青年来砍我们啊——”
“喂!怎么回事?你跑什么啦?”唐葵使劲甩掉他的手。抓得他痛死不说,还没问出那美女姓名来啊。
“小葵!你惹大麻烦了,知不知道?”柳如风气喘吁吁,一直跑到拐角闪入一条小巷这才停下脚步,“那女的,是和‘风花’有关的人唉。早就叫你做人要温和,你都不听,恃‘靓’行凶撞到鬼了吧!”
“风花?晴天落下的雪?”
“哪来的这么诗意啊。”柳如风抓抓头皮,“以前我们初中不是也有校内的不良少年和他们打过架?说什么车队……根本就是不良青年集团的摩托车暴走族。”
“好厉害……”双手交握捧在胸前,美少年双眼星光闪闪,“那女生,原来是混大姐头的啊。怎么办,她偷走了我的心!”
“你的心也太好被偷了吧。”跑得满头大汗,柳如风撩起衬衫擦脸,“那女的八成是KD三年级的学姐。大你好几岁,你就省省吧。”他揶揄地说:“小葵,你悸动的心还是留给篮球社长的妹妹吧。”
“我不要打篮球!”美少年抗拒地摇头。
“拜托你,什么运动都是要流汗的!”
“不是那个啦。”美少年一跺脚,“刚刚那美女问我喜不喜欢赛车,你说她是不是看上我,想拉我入会?”
“喂!”
“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我本来就想改变形象啊。要是我加入他们,一定可以和那美人获得相处的机会哩。”美少年陷入妄想世界,开始自我陶醉。
“喂!喂!”
“都是你啦,干吗抓我跑掉。”他转身埋怨,“害我错失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会不会想太多啊!”柳如风气得大吼,“小葵!你少小白了。你长得这么文弱,而且你没注意到吗?刚才那女的喊你‘学妹’!也就是说她把你当成女生了吧。”他步步逼近,把唐葵压到墙上支着双臂包围他,试图在他耳边吼醒他,“会有人想发展一个长得文弱的女孩子去飞车吗?想想就觉得有够可疑!”不跑?不跑才怪!当他这个警察局长的儿子是当假的啊。这么拙劣的漏洞,真不懂小葵怎么就想不通。
“你在干吗?”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自背后。
柳如风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一根拖把迎面砸来,“砰——”
下一秒,自然是眼冒金星。颓然倒下。
“小姐,你没事吧。”手臂上有着小山般肌肉的高大男生一脸紧张地盯着抓着衣领的唐葵。刚刚他从巷口路过,就听到有争执声,探头一看,正好看到那边那小子按着这个小美女,分明是意图非礼。
“没事啦。”懒得解释,美少年风轻云淡地一撩头发,“什么警察局长的儿子……”斜瞟着倒在地下的不幸者,他唾弃道:“根本是一击必中嘛。”
“我终于找到可以接替我的继任者了。”段小松兴高采烈,“那小女生虽然小我两岁,但是和我一样高唉,而且长得美呆了。”
“可是……”背靠着法桐站立的高大男生一脸不爽地插嘴,“我们‘风花’的吉祥女神一直都是小松你啊。我只承认你一个人!”
“别任性了,大头。”另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拍拍他的肩,“小松就要升高三了。怎么可能一直和我们玩车?”
“反正我就是不开心小松离开!”
“你像点样子好不好?”懒散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有人坐在双人摩托车的助手位上,翘着长腿看月亮,“之前都是你拿什么责任压她,她才会努力找新人代替啊。”
“秀荣哥!”
“别说了。”他一挥手,“总之,小松只要负责找到接任的吉祥女神,她就可以卸任,就这么说定了。”
“你看中的女生是哪里的啊?”戴眼镜的男生微笑着望向段小松。
“是我们学校的学妹,一年级新生。”段小松眯起双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人生得意须尽欢。她段小松向来生活得恣情任性。
因为喜欢赛车,所以当初才会和“风花”的首领认识嘛。接受邀请当他们的福神娃娃,也已经有好几年了。但是最近两个人的关系渐渐降温……她再待下去也没意思。还是先他一步退出吧,免得把话挑明后两人尴尬。
结果一说,才发现原来要退出也并不简单。一来,队里的兄弟们都认准了她,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走;二来,视“风花”为竞争对手的那些人,会不会在她退出后捣乱也是她很担心的问题。
不过那都是以后才要烦恼的事。
现在嘛,当然是要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那个小美人接下烫手山芋。对了,好像有听到那个看起来长得一副保姆样的男生喊她“小葵”。
好吧。小葵!一年级的新生小学妹。姐姐相中你了唷。
“你天天在外面搞什么,这么晚回家啊。”
柳如风才刚进门,就迎面遇到老爸的臭脸。
“还打架?看你头上的大包。”柳老爸把筷子“砰”地一搁,端起儿子的脸。
“我也不愿意啊!”被碰到伤口,柳如风疼得呲牙咧嘴,“轻点、轻点,老爸!”
“知道痛就不要去打架啊。”熟练地洒上红药水,柳老爸“嘿嘿”一笑,“打输啦,丢脸吧!谁叫你去外面鬼混。你可不要做出丢脸的事被抓起来,害我丢脸哦。”
“老爸,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柳如风抽着嘴角按按头上的纱布,“你儿子像是会鬼混的那种人吗?都是因为小葵啦。我认识他,我认识他就是倒大霉!”他气得把刚举起的碗又放下,想不通地瞪住老爸,“说!你说你当初干吗要介绍我认识他?他们唐家的人哦,简直就是灾星嘛。你不是也被唐葵他爸拖累了半辈子!”
“废话。”往嘴里拼命填饭的柳老爹说,“就是因为我被小葵他爸拖累了半辈子。凭什么就让我一个人不幸啊,你这个当儿子的也得继承一下!”
“厚——有你这样做人家家长啊。”柳如风不敢置信,“我明天就给唐叔打电话。”
“让你干妈接到就惨啦,她又要浮想联翩。”扒完最后一口饭,柳局长用衣袖一抹嘴,一边剔牙,一边若有所思地瞟着埋头苦吃的儿子,“对了,听说你明天进KD?”
“我……”柳如风捧着碗欲哭无泪。听说?独生的儿子进高中这么大的事,他老爹来一个听说?!
“有个打工的机会你想不想接?”柳局长目光闪烁,露出刑警本色。
“不不不。”柳如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敬谢不敏。
“厚,都不给老爸面子!”
“你省省吧。”柳如风满头黑线,“我是你儿子耶,不是你局里的便衣!不要总把脑筋动到我头上来。”
“你耶个鬼啊。少学小葵讲话,也不看看自己没有人家可爱。”柳局长恼羞成怒,口不择言。
“你又要干什么啊。”熟知老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柳如风索性把碗放下,盘腿摆出正襟危坐貌。
“我听说KD是本市一帮摩托车党的大本营。”柳局长沉吟扮黑猫警长状,“有起交通案现在……”
“拜托,你不是交警吧。”柳如风错愕不已。
“那个案件很复杂,因为有肇事者逃逸,所以也牵扯到我们刑警这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爸的侦察能力一向闻名业界,所以那个什么的什么就来求我帮他做事……唉呀!”柳局长大手一挥,“总之细节就不要管了。但是你开学后要帮我调查,最好能接近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
“我是你儿子,不是内线!”柳如风气极反笑,嘴角浮起一缕讽刺的微笑看着他,“你想要怎样啊。你有没有关心过我的安危?我明天上高中,你给我来一个听说?哦。我明白了,因为和你调查的案子有关,你才会听说吧。不然你连我上哪所高中念书都不知道吧。”他刻意说得阴阳怪气。
“如风?”柳榆飞小心翼翼地看着儿子,“你、生气了?”
“我气?”柳如风转过头,“我气就没有办法生活了。反正……”
“反正什么?”
“没什么。”淡淡地说完,柳如风起身收拾碗筷。
反正……感情这件事,是根本要不来的……
打开水笼头,在哗哗的水流中洗碗。某个片断在眼前突现。抓起海绵的手蓦地一停,咦,他今天见到的那个女生……不就是“风花”的人吗……
“爸——”他头也不回地问:“你有没有案件的资料?”
隔了几秒钟,才听到客厅传来闷闷的声音:“……放在你床头了。”
“哦。”
“儿子……”
“知道了啦。”柳如风不耐烦地扯开嗓门,“我会帮你留意!”
“小心伤口沾到水。”一只大手伸来,重重地拍在他头上,掷下一条毛巾。
头顶毛巾五秒钟,柳如风才不自然地大喊一声:“好痛——你这个臭老爸!哪有你这样给人擦脸的!根本就是让人更痛好不好——”
痛得他都流泪了。臭老头……只会这种一点也不坦率的亲子方式!
正文 第二章 校园生活波澜壮阔
夕阳,山路。两个人抽着烟凭栏眺望。其中之一率先打破沉默。
“喂,什么时候和我赛一场?”他偏过头问。
“噗嗤——”
“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看《头文字D》看太多?”另一个啼笑皆非地斜瞟他,“一开口就是高凉介的台词。”
“你记错了,我说的是中里毅的台词。”
“……”
“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高大的男生灼灼地盯着他,“我一直想知道究竟是你快还是我快?”
“我以前也说过,”抽着烟的人懒懒地笑,“我不是为和人家比速度才玩车。去找你的兄弟们玩吧,阿莱也很快啊。”
“我知道你有野心,”提出挑战的人不肯轻易放弃,蓬蓬的卷发下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灼灼地盯住他,“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你比一场。就一场好不好?”
“啧,夜风大了。”裹了裹身上的夹克,他招呼阴影处凭车而立的伙伴,“‘眼镜’,载我回家。”
“藤秀荣!”高大的男生把手卷放在嘴边,“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微笑着顿足,放开抓着夹克的手,藤秀荣浅笑着转着钥匙圈,头也不回地甩一下句:“好啊,等我们都当上职业车手,我就和你比。”
“我……”
嘴巴张了张,脸上闪过一抹莫名的阴翳,高大的男生看着张开的双手,轻轻地说了句什么,很快消失在风里。
“秀荣,高翔他是不是想和你赛一场?”
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的骑手熟练地驾驶着一辆TZR250,穿梭在傍晚稠密的车流中。向双手环绕着他的腰,坐在后座上的高瘦少年确认。
“和你说过那么多次,骑车不带安全帽……啧。”身后的人并不接话,只是皱眉从后面揪了揪他的头发。
“哈哈,就只有你会在意这些。”眼镜无所谓地笑着耸肩,半晌还是正色提出告诫:“我看,你还是和他赛一场吧。”
“我不和别人拼车的……”有点忧郁地把头转向一旁,看着四周的人流,不知想到什么,藤秀荣的脸色有点郁闷。
“你还在在意那件事啊,那不是你的错。”
“反正我不要。”
“高翔那个人很固执,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你一直不甩他,小心惹急他哦。”
“我知道,他是有名的高速公路独行侠,和我们一群人玩车的不同,独来独往的,很孤傲。”
“我也觉得怪啊。”眼镜很奇怪地说,“怎么最近他一直缠你?”
“谁晓得……”藤秀荣别过头,“可能听说我够快吧。”
“你真的很快,而且很有技术,我们‘风花’的首领嘛。本市第一快!”
“喂喂!”扶在腰上的手猛地一掐,“都是你们到处乱说,才给我乱树敌!”
“好痛!”眼镜抽了口气,“秀荣,你拿我当轮胎啊。”
“你哪有轮胎值钱。”后座上的人漫不经心地笑着撩头发。
“没人性哦。对了,你回哪?”
“废话。当然是我家啊。不然你家啊?”
“不是啦——”拖了个长音,眼镜慢吞吞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啊?”
“就是……你和小松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你最近……都对她很冷淡……”犹豫再三,他还是替大家问出不敢问的问题:“秀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感觉扶在腰上的手瞬间一颤,但是身后响起的却还是惯常懒散的声音:“没啊。”
“是不是小松说不想当我们的招牌了,你就在生气?”他揣测。
“哪有啊,都说没啦。”身后的声音轻笑着,像在责怪他想太多。
“那你为什么最近懒懒的……”
“喂喂!你开过弯了,我家过了!”
“你不说我就一直开下去——”眼镜嘴角含着一缕坏笑,悠哉地扶住车把。
“你神经啊。我一直都是懒懒的啊。”
“吱——”
尖锐的刹车,在地上滑出一行火星。
“砰——”
脑袋撞在他背上,藤秀荣大怒:“你真的很有病!我是教你这么停车的吗?”他揉着脑门跳下车,“痛死。”
“痛?”开车的人跟着跳下来,“你知不知道我看你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啊。”
“你神经啦,”他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都说我没事。”
“这种话你拿去哄大头吧。”以黑夜为背景,眼镜无声而笑,“我和你认识几年了,秀荣。”他把手放在他肩上,放柔音调:“我们一起组队、玩车,形影不离。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你有心事?除非我不是你兄弟!你说,你是不是还在……”
“我都说没有了。”藤秀荣很累地翻白眼,“你不要一再提醒我想起来好不好?”
“抱歉。”他立刻摊手以示歉意。
“可能和小松有关吧。”等了几秒,看他还那样盯着自己,藤秀荣无奈地开口:“总觉得最近处不来。”他很烦地踢着小石头。
“原来是这样……”眼镜松了口气,“交往久了嘛,总有感情倦怠期。时间一过,自然会好的。你别太烦心哦。”
“我看你比我还挂心。”白了他一眼,藤秀荣奚落地笑笑,“我还以为你喜欢小松。”
“喂,玩笑不是这样开得哦。”象征性地打他一拳,眼镜跨身上车,“没事就好。有事也没关系,但要记得找我喝酒。一个人闷着就会得病。”
“知道了。”藤秀荣懒懒地蹲在地上看着他,“你还真像保姆。”
“谁教你们一个个都需要人操心?”
“那你当队长好不好?”他半开玩笑地抬眼瞄他。
“我?我不行。”纯粹当秀荣是说着玩,眼镜一笑置之,“因为你是天才,所以大家才服你。好了,时间不早,我先走了,明晚八点,老地方聚会。别忘了给小松打电话,早早和好哦。没有福神娃娃,我们‘风花’会被人取笑的。”
“天才吗?”
望着眼镜的车尾在暗夜中闪烁的光火,藤秀荣收起戏谑的笑容,拱起双手抵住下颌,降低音调沉闷地说了声:“那算是什么……”
“如风,你在哪个班?”
“高一C。你呢?”
“找不到啊。”
两个少年并排站在布告栏前看分班,却不知道身后的一群人都在侧目看他们。
“我帮你看吧。”一边叹气一边揉脑门的少年手脚细长眉清目秀,KD学园的立领制服衬得他更显英气勃发,秀气的剑眉浓密有型引得一帮女生都呆呆地看着他,早忘了摆在一旁的布告。
“你不会在心里笑我矮吧。”对朋友善意的举动只是回以怀疑地斜瞟。娇小的少年……对,因为他穿的是男生制服,姑且算是少年吧。但是那张雪白的面孔,弯长乌黑的眉毛,层层削薄、斜削散落、泛着黑珍珠光泽的头发……小唇秀靥的美貌,实在是怎么看,都像个女生啊。
引得一票男生在身后徘徊不去,驻足观望。一副没有月光也能变成狼人的德性。
男生A:“那女生为什么穿男生制服?”
男生B:“为了……我怎么会知道?!”
“唐葵,高一B?”柳如风在念出口的同时皱起眉,“小葵,你和我不同班。”
“不同就不同呗,重要的是……”唐葵左右观望,压低声线:“如风,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漂亮学姐?”
“你怎么还不死心啊——”柳如风迭声哀叹,“我拜托你,小葵,都和你说好几遍……”话到一半,柳如风猛地咬住舌头。等下!差点忘了老爹交给他的卧底任务。
“好几遍什么?”
“好几……呃,我会帮你嘛!”柳如风不自然地把话强硬地拗回来,真麻烦,说什么KD是“风花”的大本营。可又不知道具体成员的线索,说起来那个漂亮女生反而成为他接近“风花”最简洁的途径了。
“你在想什么嘛?”唐葵奇怪地瞄着他。
“一些很悲哀的事——”柳如风干笑两声,圈住他的脖子,“总之呢,这件事交给我来查,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多想些有的没的哦。”
“白痴啊你。”唐葵很烦地顶开他,“我追女生凭什么要交给你来办?”
“……”也对。柳如风无言干眨眼。总不能说那女生所在的摩托车团体被怀疑和某桩案件有关吧。
“说啊!”得不到答案,唐葵没耐心地推他。
两眼望天,柳如风喃喃:“我这辈子当不了警察,你也当不了医生……”
“什么意思啊!你最近很无厘头耶。”
“拜托你再推我,我就急了哦!”
“哗——校园情侣大打出手!”早就等在一旁的校刊负责人抓紧时机大拍照片,“往这里看、对对!这个角度!”
“你谁啊?”两颗脑袋同时转回,两只拳头同时向上招呼,“谁是校园情侣啊?!”
“别动粗、别动粗。”捧着心爱的相机连退数步,校报记者狼狈地护住脸,“每年新生入学时都要选校园新偶像嘛!就、就拍一张。会让你们受欢迎哦!”
“欢迎个鬼啊!”唐葵眼看着又要抡拳头,“反正你们……”
“等下,小葵!”柳如风心念一动,麻利地抱住他的腰,“你忘了吗?那个白裙学姐啊。”他贴在他耳边说:“想想看,说不定她看了照片会来找你哦。”
“对哦。”左手及时收住,在右掌上一敲,唐葵歪头想了想,刚要点头说OK,忽然怀疑地挑眉,“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明明之前还阻拦他和美少女见面啊。
这家伙虽然脾气很火暴,脑筋却丝毫不含糊。柳如风暗咒一声,扯扯唇角,“没啦。之前是担心你和不良分子有牵扯嘛。”
“哦,那现在呢?”
“现在啊。”他抓抓头,一声叹息:“我决定舍命陪君子了——”很显然,那女的对小葵有兴趣,只要陪在小葵身边,就有机会接近“风花”。虽然这样想是有点对不住小葵,所以说……他真的不适合当六亲不认的警察。
“这样吗?”半信半疑地瞄他一眼,任由他把手搭在肩上,唐葵在忖度间,已经听到“喀嚓”一声。
“角度非常好!”拍摄者大为赞叹,“你们一定会成为本年度最佳校园情侣。”他抱着照相机往回跑,“不用感激我啦。”
“搞、搞什么?”唐葵如坠五里雾,“什么最佳情侣?不是拍校园偶像照吗?”
安慰着拍拍他的头,“安啦。”柳如风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他当你是女生嘛,这种事不是常有?”
“常有我就应该接受吗?”唐葵大怒,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掌印出现在柳如风的俊脸上,然后“哼”地一声调头走掉。
“喂……”一直在旁边旁观的男生们围上来,同情地看着柳如风,“你、你没事吧?”
“安啦。”捂住脸颊,柳如风欲哭无泪道:“这种事常有。”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唐葵的?”身材高挑的女生手里捏着校报站在高二A班的门口。
“是啊……怎样?”满脸豆花的小学弟一脸紧张。
美少女一扬下巴:“叫她出来,我有事和她讲。”
“不、不会是来放话吧?”小学弟结结巴巴地说着,移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
“放话?”美少女挑起柳眉,“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啊。”小豆花咽了口唾沫,因为唐葵长得太漂亮,才一入学校就被评为校花,成了女生公敌,今天已经有三个学姐来放话了。这个看起来尤其不好惹哦。
“我和你说,学姐,你误会了,唐葵他、他……”他费劲地想要说出‘他是男生’这四个字。偏偏就是像堵住嗓子般的说不出来。回想第一天上课,老师让大家自我介绍,唐同学沉着脸开口就是:我是男生。性向正常。长成这样,非我所愿。谁敢挑衅,一律找扁!
当时他们都觉得唐葵同学好凶、好厉害。以为他是漫画上那种外表清秀,实际却深藏不露的高手,会什么柔道空手道的功夫美少年。谁想到啊……他除了嘴巴很毒之外,唯一擅长的原来只有哭而已……
班上男生自愿组成护花联盟,宣布再有人上门挑衅,一律帮他解决。倒不是他们有多么仗义正直,实在是唐葵只要一哭,没有三个小时,那是绝不会停。他们也不能每次都跑到高一C去找那个姓柳的过来啊。俗话说,救人等于自救。对,他们就是在自救啦。哦!拿什么拯救你?我的耳朵。
“职责所在,学姐,我不能让你见他。”小豆花一脸大义。
“你算老几?”美少女大怒。想她段小松纵横校园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讲话。倒不是她想当校园一霸,但是向来自认是以理服人的她,没理由遭遇这种无礼的对待啊。
“我是——”小豆花神色凛然,一提衣领,“正义!”
“正义个鬼啊。这年头,连‘L’都打不过夜神月啦。”
“所以就很悲哀啊。学姐,你知不知道本世纪沉浸在这种正不压邪的歪风笼罩下?难道你不想用一己之力纠正它吗?从你做起怎么样?”小豆花一脸热切地握住她的手,力图催眠:“哪,向后转!大步走!忘记你来的目的吧——”
“白痴啊你!”段小松在一怔之后,一个手肘攻击顶开他,“搞笑啊。”她拍拍肩膀的尘埃,径自探进脑袋喊:“唐葵?唐葵在不在?”
好无聊喔——正夹着圆珠笔在指尖乱转的唐葵哀怨地想:他又不是熊猫,为什么三天两头有男生女生跑来看他?他又不是职业公关,也没有拿小报上那种据说日薪万元的抽成,凭什么提供免费接待啊。
“唐葵——”
来了、来了、又来了。怎么这年头的人全都这么无聊啊。一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他又不是总统,有什么好看的!哼,一开始还相信了柳如风的话,说什么那美得像蔷薇一样的女孩子看到校报就会来找他,还说什么一旦遇到那女生,要立刻通知他。结果来的根本都是些无聊至极的家伙……说了一大堆他从小听腻的蠢话……
“唐葵——”
烦不烦啊,今天谁轮班啊,怎么没人打苍蝇啊。
“唐葵——”
“喂喂!你吼什么吼,当我是耳聋吗?”装聋作哑也是有限度的。唐葵一拍桌面忍无可忍,终于吊着眼角抬起头。
“……”
美得像蔷薇一样的少女双肩环抱,正冷冷地盯着他瞧。
四根手指登时塞入嘴巴,唐葵把桃花眼瞪成杏仁眼,妈呀。怎么会是那个白裙学姐?这下惨了,上次见面自己撞到她还骂人,这回本想给她留一个好印象,结果又完蛋了。
耳边好像环绕起柳如风平常教训他的话:小葵,你下次看清对方的脸再说话好不好?——仔细想想,似乎是他把墨水瓶砸到校长脸上那次被耳提面命的血泪真言。果然,不听如风言,吃亏在眼前吗?
“你这么大牌啊。”段小松哭笑不得,四下环视。发现周边陡然空了一片,一群人拿着耳塞往耳朵里塞,还有人喊着什么“柳如风在哪里”的向外冲,不知道这个班在集体搞什么笑。
“啊、不、不是,没、没有。”怎么一见她,他就口吃啊。唐葵懊恼地站起身,“你找我?”他挤出一丝笑。真奇怪,怎么每次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会变成最笨的样子啊。
“对啊。上次我们有见过,在快餐店,你还记得吗?”美少女落落大方。
“当然啊。”唐葵高兴得脸都红了,“我叫唐葵。”
“我知道啊。”段小松笑着摇一摇手中的校报,“我就是看到这个才来找你的。啊,本来还说要去调新生档案,结果这么方便就找到你。果然,美人哦,就是很惹眼。”
“没、没有啦——”唐葵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搓手指。
“哇哦,好奇怪,平常有人叫他美人,他不是会打人的吗?”一旁的同学交头接耳。
“他不会对那学姐有意思吧!”一个男生喊出这句话,用的却是“好恐怖”的音调。
“有至于这么惊讶吗?”
“当然啊。哇,你没看,那两个站一起好像一对姐妹花!自恋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有这种选择啊。”
“哦,”有人用恐怖到极点的口气阴恻恻地说:“我这么危险吗?”
“对!咦?”说话的人这才发现贴在耳边问话的赫然是唐葵本人。该同学当下吓得闪到腰。
“哼!学姐,我们出去谈。”
“好、好啊。”段小松头皮麻麻地环顾,“你们这班都是些什么人啊,还偷听我们讲话唉。”
“变态啦。”唐葵简约而恶毒地总结,拉着小松向外走。自然没有听到教室内环绕一片哀鸣:变态究竟是谁啊!
“学姐,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啊。”走到一楼的小松树旁,唐葵终于期期艾艾地问出口。
“我叫段小松啊。”她笑着拍了拍一旁的小树,“哪,就是这种小松树的小和松。”
“很可爱的名字哦,而且和我一样都是以植物为名耶。”真是缘分啊。唐葵沾沾自喜地总结共通点。
“你好可爱呀。”段小松看着“学妹”红彤彤的小脸,有趣地伸手摸了摸。
“真、真的吗?”唐葵两眼闪闪地确定。
“对啊。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真的美呆了。”段小松后退一步又上前一步绕圈欣赏,“真的很适合当福神娃娃唉。”
“福神娃娃?”那是什么?唐葵下意识地联想起过年时,他妈往墙上贴的那种大头宝宝。脸色瞬间变黑。
“就是那种……”段小松抓抓头,不知道学妹能不能接受这种事的大伤脑筋,“那种……嗯,总之啦,赛车你知道吧。”
“F1?”
“呵呵。”段小松干笑两声,“没那么高专。”
“F3?”
“不——是——啦。”拜托哦,是不是只有方程式赛车才能叫赛车啊。段小松双手叉腰,“摩托车公路赛没有听说过吗?拜托,都有正规比赛啊。”
“那个啊……”唐葵犹疑地点点头,又嘟着粉红的嘴角歪着脑袋说:“可是那种和暴走族……”
“偏见!纯粹是偏见!”一说起这个,段小松就激动起来,“为什么F1就是运动员,玩摩托的就是暴走族,你们这些人的脑袋真的有够无知!我们“风花”的成员每次活动也都有很小心啊。从来都没有酿出意外。偏偏大家一看到我们就翻白眼。真奇怪了,开四个轮的跑车就很高贵吗?我们买不起跑车不可以玩摩托吗?人各有志,凭什么拿有色眼光看我们啊,我们赛车又没伤害到其他人,真是搞怪哦!”
“抱、抱歉。是我无知。”被美少女的惊人气魄所惊吓,唐葵立刻举双手投降。
“我不是说你啦。”看到“学妹”被自己吓得脸色雪白,段小松后悔地暗自咬舌,万一吓到人家小女生就没得谈了。自己还真笨耶。
“学姐你有参加的那个风花……”唐葵回忆着柳如风之前说过的话:是一群玩车的人哦。
“是啊。不过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社、社会青年吗……”唐葵害怕地吞了口口水。他、他承认自己有偏见,很无知,可是,那又怎么样?有偏见不行吗?他就是搞不懂啊。一大群人没事聚在一起,不专心念书在那里比谁飞车快,很有意义吗?可是这些……偷瞄一眼段小松的脸色,他又不敢说。
“都有吧。”段小松没有多谈,重点又不在那里,“你有没有兴趣?”
果然和柳如风说的一样哦。唐葵心事重重地顺手揪了几根松枝,拉他入会?可是……
“学姐,”他为难地望着她,“我真的不会骑摩托车。”
“我又没有让你骑,有人会载你啊。很好玩的。”段小松开心地摇摇他的手,“放心啦,你坐车的时候,我会让他们骑慢一点啊。要不要一起去玩?”
“和你一起?”唐葵双眼一亮。
“对……啦。”段小松转转眼珠,小学妹好像很怕生,一上来就说要让她去当车队的招牌,没准会吓到她。不如先带她去玩,如果她能喜欢,不就简单很多。顺便也让大家看一下她段小松的眼光啊。
“今晚我们有聚会,要不要去?”
“好哦。”唐葵忙不迭点头。不管是干什么,只要能和段小松在一起就好。
“等一下——”
有人从远方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大老远就开始挥手。段小松回头一看,满头黑线,“喂,那老妈子式的男的是你男朋友啊。”她姐妹淘状地顶顶唐葵的肩,“我告诉你哦,这种男的都很烦耶,他是不是总是管你,限制你言行?”
因为把注意力放在往这边跑的柳如风身上,所以只听到后半句话,唐葵连连颔首,“对啊、对啊,因为我妈认他当了干儿子,所以他就什么都要管我。这个不让说,那个不让做。很烦。”
“那你理他干吗啊?”段小松满脸不解,“你这么漂亮……”
“我、我真的很漂亮吗?”脸上开出朵朵桃花,唐葵害羞地捧住双颊。
“你们在谈什么?”以田径高手的速度奔至,柳如风警觉地瞄着他们。
“哇哦,你什么做到的?”跑得这么快?段小松给蓦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们,在说什么?”柳如风双目如电,扫视两人。
“你这人真的很不上道,管女朋友管太严了吧。”段小松决定代“学妹”出头,“她也拥有交朋友的自由啊。你有什么权力限制她一一向你报告?”
“女朋友?谁啊?”
“她啊。”段小松一指唐葵。
“咳!”柳如风差点被口水呛死。两只眼珠瞪得差点脱离母体。拜托,她看不到小葵穿男生制服?
“学姐说要带我去看他们赛车。”在烦恼门禁时间的唐葵根本没注意他们说什么,绕到柳如风身边低声道:“你帮我和我妈打个招呼吧。”说起来很怪哦,每次他只要说他和如风在一起,他那难缠的老妈就立刻满脸堆笑。什么都不问了。
“他们?”柳如风竖起耳朵,“风花?”
“对啊。你知道啊。”唐葵不在意地瞟他一眼,“你就和我妈说我在你家做功课……”
“我也要去!”
“呃?”
“带我去!”
“你去干吗?”
“我陪你啊。”他随便扯理由。反正一定要跟着去。
“我要你陪啊?”唐葵瞪他,还嫌电灯泡不够多。
“喂!你不要总让我说谎!至少有我跟着你,你妈能放心点吧。”柳如风找到光明正大的借口,“总之,我不想说谎,好歹得有一半是真的!”
“啧,你很烦耶。”唐葵不高兴地咬嘴唇。
“没关系,一起去吧。”段小松在一旁观察。看这男的管小葵管这么紧,要是硬扯小葵一个人去,恐怕他事后也得多方阻拦,不如一对一起带去吧。
“对了,”她灵机一动,“你喜不喜欢赛车?”她看着柳如风。只要他加入车队,那女朋友跟着加入当福神娃娃就很正常啦。
“呃。当、当然啊。”柳如风在愣了一秒后,忽然醒觉这是个打入内部的机会,立时双眼放光,大言不惭:“我很喜欢啊!”
“你喜欢吗?”唐葵奇怪地看他,“你前天不是还说,那是危……”
捂住他的嘴,柳如风满面堆笑,“没错!我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对了,”他回头,望向段小松,“学姐,你们是玩F1还是F3?”
段小松:“……”
正文 第三章 风花
“你知道吗?世界上第一场摩托车比赛是在法国举行的,当时只有五个国家参加比赛!”
“我、我不知道……”望着这个讲起话来口沫横飞的男生,柳如风只能动作迟缓地摇着脑袋。
“那你连FIM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给柳如风接口的机会,他紧接着往他背上猛掴一掌,“哈哈,那你还真不是普通的无知。”
搞什么啊。柳如风一个头两个大。段小松拉着唐葵站在前面,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叽叽喳喳谈些什么,把他扔在这群“高危分子”中,任他自生自灭。
看看表,已经七点半。公路上三三两两驶来不同型号的重型摩托车。天色渐暗,而车灯闪烁,烟火般照亮夜空。段小松说一会有比赛,但是他却觉得气氛很悠闲。这些少年看起来也很安静,和他想象中那种头上绑着布条写什么“一番暴走”的场景完全不同嘛。
不过、不过也实在太悠闲了吧。柳如风匪夷所思地摇着头,把手插入衣袋。
“怎么,觉得很无聊?”
忽然听到有人点破他的心声,柳如风吓一跳地回头,还好,不是刚刚那个脸上只长一张嘴的聒噪分子。
带着懒散感的男生又高又瘦,斜倚着摩托车,笑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味道,正盯着他瞧。
“喝吗?”他摇摇手中的罐装啤酒。
“不必。”柳如风拒绝,“你最好也不要喝。”他讽刺道,“开车前喝酒,厚,真是勇者无敌。”
“有什么关系。”那人无谓地笑笑,“我不上场的。”
“可是你确定一会有比赛?”柳如风带了点忖度的口气。
“对啊。”男生懒洋洋地说着,似笑非笑。
“根本没那种气氛。”柳如风皱起眉,“就算是自己人练习,弄成这样还比什么。”他以前参加过田径队,知道竞争有多重要。像这么松散毫无紧张感的比赛,根本没有可看性。
“你说得很对。”脸上闪过一丝阴郁,男生随即又仰头微笑起来,“就是这样啦,不过还是可以打发时间啊。要不要一起玩?”
打发时间?柳如风眯了眯眼,警觉地瞄他一眼。依他身为警察——儿子的身份,总觉得这男生的语气言不由衷啊。
直觉——老爹说过:身为警察,直觉有时很重要!要时刻培养自己敏锐的感官。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证据?证据就是先从直觉的捕捉锁定才能慢慢查起!
柳如风想,自己会注意到这个少年,绝对不是他主动打招呼的缘故,而是……
“你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他直截了当地表达看法。
少年像懒懒的猫般笑了,“因为……”眸中有逼人的光彩一现,他用那种亮得吓人的眼神盯着他说:“就只有我是认真的。”
柳如风的呼吸没由来地一窒。
“你叫什么?”而少年已经收敛了乍现的锋芒,变回温润懒散的样子,“自己来看比赛,还是谁带你来的?”
“柳如风。”
“哈,很快的名字哦。”男生笑着和他拍手,“我是藤秀荣。”
自报家门时不说我叫什么,而是我是谁。柳如风暗暗一笑,只有在某个领域内相当自信的人才有如此骄傲的说法吧。认为别人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般理所当然的态度,但是因为确有实力反而并不惹人讨厌。
“的首领。”柳如风确认,在脑内回播老爸给他的资料。
“嗯。”暧昧地应了一声,藤秀荣望向远方驶来的车子,很烦地撩起额发,“啧、又来了……”
“嗯?”搞不懂他在说什么,柳如风下意识地望过去。黑漆漆的,离那么远他可分不出来了些什么人,只看到两辆摩托车疾驰而来。
“没事。”藤秀荣挥挥手,“我过去解决一下,你先看他们玩,等会儿回来再找你聊天。”他笑着回头,指指他:“对了,你很有趣哦。我中意你,考虑一下,加不加入我们?一起玩啊。”
一起玩吗?柳如风吹了吹散落在鼻尖的头发,喃喃地道:“要上演无间道吗?”
“喂,无间什么?”有人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啊?”猛然炸响的大嗓门,吓了柳如风一跳,“没、没什么。”这帮人还真是热情,柳如风不自在地咳嗽着,“小葵,小葵——”他四下逡巡,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喊你女朋友啊。”多话的男生咧开嘴,“小松载她去前面看了。”
“啊?”
“喂喂,你急什么啊。没事啦,都是女的,小松还能把你女朋友吃了啊。”看着柳如风一蹦老高的态度,男生一脸耻笑。
“不是啦。”
“唉呀,走啦走啦,就要开始了,一起去看啊。”男生自来熟地拉着柳如风穿到最前排。
“干吗啊,你不上去比?”柳如风拿手肘顶顶他。
“我没钱啊。”说着哀怨的理由,他伸出食指,“哪,看到没,打头的那辆,是我们秀荣哥的车哦,TZR250,要九千多块。已经是便宜的呢。”
“咦?”柳如风眯眼望向右边,“他不是人在那里?”
“秀荣哥不下场的,是眼镜在骑他的车。”
“眼镜?”
“哈哈,对哦,你可以我大头。”
什么和什么啊。柳如风满脸黑线。他真要打入所谓的内部,帮老爹当卧底啊。哀怨地叹了口气,他揪起衬衫擦擦汗,还是算了吧,他可没自信和这帮人融洽相处。等下就带小葵乖乖回家,老爹那边嘛……就和他说,没有可疑之处好了。反正他又不是专业警察,看走眼也无所谓啊。
“F公路……”
“咦?你说什么?”骤然捕捉到敏感字眼,令柳如风猛然集中注意力,向自称“大头”的男生望去,“F公路?”他紧蹙浓眉。那就是那桩公路惨案的发生地点啊。
“干吗,”大头笑着拨开他的手,“你吓我一跳唉。我是在说啊,F公路那边比较适合比赛。这边的路不够长。”
“你们常去F公路?”柳如风眉头锁得更紧。
“以前常去,不过自从……嗯。”不自然地把话截住,大头咳了一声,“总之你专心看好不好?”
太可疑了。刚才还那么多嘴,怎么一提到这里,就出现可疑的态度。柳如风不再多问,心下却很怀疑。而且刚刚,他有听他说“自从……”自从什么?难道是因为撞到人,所以才……
拍拍头,柳如风暗骂一声:我这是在臆测唉。无根据的臆测怎么行。
“咦,他们出发的时间怎么不一样?”为了逗大头开口,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指向前方。
“唉唷,那是摩托车公路赛的规则啊。间隙发车嘛。”
“哦。”柳如风不懂装懂地点点头,“总之就和田径跑圈有先后次位吧。”
“不一样……唉,就算差不多吧。你真是纯外行啊。”
“对啊,那又怎样。”柳如风不甘示弱,“我运动神经好得很。”
“看不出来哦。”大头故意睥睨他。
“切。”柳如风一扬胳膊,不理他。
“别生气嘛。”大头亲热地圈上他的脖子,“大家都曾经是外行啊。我给你讲好了,最先发车的是眼镜,他最快。平常都是小松在那边负责打信号,今天她带你女朋友去终点了,所以秀荣在那里打信号……”
讲得乱七八糟的,什么信号,什么间隙发车,根本听不懂。柳如风两眼望天,索性拒绝他的好意,“喂,不要口口声声我女朋友,他要成我女朋友,我爹就该哭死了……”
“哗——不会吧。”大头侧目睥睨,“大家那么美你都不满?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不然你介绍她给我好了。”
“好啊。”柳如风暗中偷笑,“你确定想要的话。”
“真的?”大头一下子来了精神,“那等下结束后,你给我们做介绍?”
“好、好。”柳如风连连失笑,“一定、一定。”
“你在干吗?”
摩托车渐渐减速,前面的车手摘下头盔,向懒懒地抱着膝盖蹲在那里打手电筒的人一扬下巴。
“呼……”无聊地吐了口气,藤秀荣看着他笑,“在躲你啊。”
“开什么玩笑,”来者不信地甩了下头,“你又不知道我会来。”
“就是开玩笑啊。”藤秀荣瞟他一眼,“你很闲啊,跑来干什么,我说了不会和你比。”
“来看看总可以吧。”他不满地巡视左右,“藤秀荣,你这人真的很麻烦。你和我跑一圈会怎样,会死啊。”
“你才麻烦好不好?一天到晚缠着我……”藤秀荣拿着手电筒在他脸上照来照去,“高翔,我认真地和你说哦,我不玩公路赛车了。”
“你说我就会信?”
“我把车子都给眼镜了。”一副随你信不信的无所谓神态,他指指前面的路,“不信你追上去看啊。”
“干吗,让位啊。”男生挑衅地扬唇。
“你管我。”藤秀荣懒懒地撇开眼神。
“里面只有你能和我比。”不屑地瞟了眼前面,男生哂然一笑,“其他人不行。”
“哗,这么瞧不起我兄弟。”
“不服就来啊。”他冲他勾手指。
“来什么来,”藤秀荣笑着起身,“我车子在前面啊。你想玩,去和他们玩啊。”
“阿莱。”挑战者向身后的摩托车骑手叫了一声,那辆摩托车随即无声接近。
“喏,藤秀荣,你用阿莱的车。我们赛一赛。”
“他的车真漂亮。你好大方,”藤秀荣笑着摇头,“可是我不想玩。你瞧不起,随便你。可我不想比,你也不能勉强我。”
瞪他半晌,男生无伎可施,只好装痞地一瞪眼,“喂,不怕我踢馆?”
“根本就没有馆,随你踢好了。”藤秀荣抿唇一笑,顺手拾起一段树枝在脚下画圈,“输给独来独往的一阵风,他们也不会觉得丢脸的。”
“问题是你不会丢脸吗?叫响‘’这个名号的人可是你!晴天的雪,随风而舞的花。你那种意气风发跑到哪去了!”几绺卷发顺着额头洒下,叫做高翔的少年不解地瞪着亮晶晶的眸子审视他,“最近街面上玩车的全在传,说藤秀荣准备隐退当乖宝宝去考大学。你不能保持NO.1的名号走!”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住他,“你得和我拼一次!”
“有问题的是你吧。”藤秀荣抬眼瞧他,满不在乎地微笑,“以前好多人要和你比,你都不玩。孤高冷清又不合群。最近却死缠着我,拼什么拼啊。天天挂在嘴边……”
“哼。”少年恼羞成怒,“好,我就去赢过你兄弟!到时候你就要和我比!”
“搞什么啊。”望着像子弹般疾驰出去的车子,藤秀荣耸了耸肩,“我可没答应哦。”
“放心啦。”一旁那个相貌清秀的男孩子淡淡地扬眉,“阿翔和你说了半天话,要是还能追过眼镜,那“”的名号也真该改成肉脚了。”
无声而笑,藤秀荣抬眸,对上少年狭长的凤眼,“阿莱,”他意味深长地说:“被淹死的,可都是会游泳的。”
“什么意思?”少年冷淡地问。
“字面上的意思喽。”弯腰捡起一枚石子,藤秀荣笑着扬臂,掷向远方,“肉脚又怎样,又不会死,又不会害死人。”
望着空空的手,他重复:“对,又不会害死人……”
“哼。”
背后传来针刺般的注视,藤秀荣回首,只看到一阵烟,阿莱已经向前疾驰追去。
“呀,真的很快呢。”失神地笑笑,他垂下头,踢着脚边的石头,“没有我……就会完了吗……”
藤秀荣小声地嘀咕,很快随着烟一起消散在风中。少年清亮的眼睛凝视天上的星星,不远处,柳如风则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纳入眼底。
“公路赛车,原则上路线长度要在35-10公里之间。所以F公路那边很适合大家比赛。”段小松一边站在终点往来路张望,一边给唐葵讲:“像这边其实不适合发挥……”
“又不是正式比赛不是吗?”唐葵不以为意。
“你这种想法就和这帮家伙们一样。”段小松无奈地泄气,所以秀荣才会越来越心不在焉。原本是想带大家一起向职业级挑战发展成自己的车队的,但是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人渐渐减少了……
一起挑战公路赛车!
——那年‘’成立的时候,少年们信誓旦旦的誓言还保存在当时拍摄的那卷录影带中。可是当那些现实的障碍浮出水面,大部分的人也就苦笑着说那时候是小孩子年轻不懂事,还是玩玩就好了这样的话……
看着日渐崩裂的团队,最痛苦的人一定还是始终微笑不语的秀荣他吧。毕竟,无论什么事,只要认真,也只有认真的人才会感到痛苦。
“小松?”唐葵偷窥着美少女渐渐低垂的眉睫,不安地推推她的胳膊。
“啊,没什么。”段小松可爱地笑笑,交织十指向前做了个推手的动作,“对啦,刚刚我们说到哪里?”
“说公路赛车的规则啊。”唐葵好不低落,小松和自己说话竟然心不在焉。呜——他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对啊。你一定要记住哦。”段小松拉起他的手摇了摇,安抚地一笑,“要是我也退出,那以后就要靠你帮大家计分了。”
“咦,你要退出?”他愕然地眨眨眼睛。那自己还加入干什么?
“呃,我是说假如嘛。”段小松不自在地甩甩长发,“呵呵,你知道啊。我高三了嘛。对了,还是先说规则好了,”她踮脚看着比直的道路,已经隐隐可以看到车前灯,看来是有人先行驶至了,“他们出发的顺序一般以平常的练习为准啦。速度快的列在前面,不过刚刚也说了,他们这样狂拼速度其实有很多和规则不符。正式的比赛是不可以……唉?”她蓦地怔住,小口圆张,“怎、怎么回事?那辆车不是秀荣的TZR250……”
“你在等‘眼镜’?”摩托车在段小松眼前停下,穿着紫色夹克的少年把头盔一摘,帅气地甩了甩刘海,卷卷的额发下是双还带几分稚气的眼睛。
“高翔?”段小松不快地叫出他的名字,“你来捣乱吗?”
“小姐,我哪里有捣乱?”少年颇不服气地摊开手。
“还敢说没有?你又不是的人,干吗在我们的练习赛里掺一脚?”段小松踮脚往后望,“眼镜咧?”
“唉。”在车头上拍了下,高翔无聊地吹口哨,“那家伙还敢开藤秀荣的车,我都替他觉得丢脸。”
“你干了什么?”段小松警觉地揪他的衣领,看得唐葵一阵紧张。哇哦,他怯怯地把手指塞到嘴里,堵住险些爆发的惊叫。没想到小松这么强悍。可是、可是她和他讲话就很温柔哦!那——可不可以理解成她对他有意思啊?
“我是怕他丢人。亏了他一下啦。”高翔提起嘴角,拨开段小松的手,“真是,这么凶,也只有藤秀荣能忍受……”
“你少嗦!还说不是来捣乱?”段小松气愤愤地向后来到的自己人的车子跑去,“要是秀荣的车子坏了,看我不找你算账!”
“哈,自己肉脚,还要怪我。”高翔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笑了起来。
“喂……”唐葵抱着书包靠近他,“你刚刚说,只有藤秀荣能忍受……是什么意思?”他吞吞口水,难道小松和这个叫什么藤秀荣的有牵扯?唐葵的脑内一时间警铃大作。仔细一想,段小松那种漂亮女生,根本不可能没有男朋友啊。他怎么现在才想到,真是太哀怨了!
不觉就嘟起了嘴巴,自怜自伤地陷入个人妄想。低着头,揉着手,都忘记了自己刚才有问过问题。看得一旁的高翔整个人石化。
是那个好、好可爱,好纯情的美少女——高翔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哀怨状的唐葵。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大美人!长得和段小松很像,但是气质柔和好多,发丝轻逸,眼神迷离,总之就是好有女人味哦。
“你是的人吗?”他趋身向前,怕吓到“她”似的把声音放轻,“还是只是来看比赛?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唐葵不耐烦地瞟他一眼,“小松叫我来的啦。”真讨厌,都没看到人家心里正烦。对了,小松呢?他转过头,在渐渐驶来的车子群里寻找段小松的身影。
“喂,你忘了吗?”高翔一个迈腿,从车上跳下来,转到他面前,“我们前几天有见过啊!”
“有吗?”唐葵怀疑地瞥他,这种搭讪的话他听过数百次了。
“就是在一条小巷里啊,”高翔比划着帮他回忆,“当时,有个男的想对你不轨,我正好路过,就打他一棒子,帮你解围啊。”
“噢!”唐葵恍然大悟,瞬间恢复了记忆,“你就是那天那个打了柳如风的家伙啊。”那天只记得他是一身肌肉个子很高的男生,没细看他的脸,“世界还真小唉。”他啧啧赞叹地检视高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要问的啊。”高翔觉得有趣般地扶腰大笑,“你怎么会是的人!我还以为都见不到你了,因为也没问过你的名字……”
“咦?”唐葵警觉地瞟他,“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你很想我似的。”甩甩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唐葵小步平移,他对这种事敏感得很,“告诉你哦,不要胡思乱想,那对你没好处哦。”
“啧,我欣赏的对手不肯和我交战,我看上的女生又不肯听我表白,我怎么这么惨。”半开玩笑地吐吐舌,高翔顽皮地耸肩,“而且竟然还都在。嗯,我一定和‘’这两个字犯冲。”
“你、你说谁是女生啊?”唐葵头皮发麻地瞪着他。来了,又来了。他真的有这么娘娘腔吗?见到的人连怀疑都不怀疑一下就把他划分到女性那个圈里。真是太可气了。
“喂!你少动我们福神娃娃的主意!”拖着眼镜往这里走的段小松恰好听到最后一段话,很火大地伸手往高翔和唐葵两人间一拍,“分开啦,站远一点!讨厌!不要再来缠秀荣!”她都听眼镜说了,这变态一天到晚缠着秀荣和他赛车。
“福神娃娃?”高翔和唐葵以不同的语气同时质疑。
“那个……”唐葵不解地看向站在小松背后较为冷静的优雅青年,“你、你们说的福神娃娃究竟是什么?”
“你可不要答应哦。”高翔阻止,“一群肉脚,没前途。你当他们的招牌啊。很丢人的。”
“喂喂!干你什么事。嫌丢人你还死跟着我们干吗?”段小松急忙推开他,生怕他动摇了唐葵的意志。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乖又这么可爱的学妹呢。
“小松,”眼镜冷静道,“这就是你和我说的,你找到的那个学妹?”他忍俊不禁。
“对啊。”段小松一拍唐葵的肩膀,自豪地介绍:“我学妹,很正点吧。”
“小、小松,你是不是误会了……”唐葵好伤心好伤心地看着她,“我是……”
“嗯?”段小松不在意地回过头,红菱般的唇角扬着甜美的笑意,“什么?”
“他是——咳咳,”眼镜同情地注视着唐葵,“男生对吧。”
“哈哈——”段小松听到笑话般地看着眼镜,“你、你眼镜度数又加深了啦。她怎么可能是男的,她这么可爱。”她指指唐葵,丝毫没有看到唐葵变黑的脸色。
“对啊,她怎么可能是男的嘛。”高翔笑着去拍眼镜的肩,“喂,原来你不只肉脚,也没有看人的眼光。”
“哈哈——”段小松还笑个不停,转头对上唐葵,“你听到没?好好笑,他说你是男生耶。”
“我是男生有这么好笑吗?”
陷入屈辱中的唐葵眼含热泪的握拳大吼:“人家就是男生啊!讨厌!段小松最可恶了!”
呜——竟然,竟然一直把他当女的看。难怪会对他这么亲热……呜——康葵觉得心像破开了大洞,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人家、人家……”吸吸鼻子,他抬肘擦眼泪,“人家最讨厌小松了啦。”可惜最后这句话说得软弱无力没志气。
满场静默,以唐葵为中心可以画一个沉默无声的圆。
半晌,坐着别人的车子赶到终点集合的藤秀荣微笑着拨开人群,“你就是小松说的新任福神娃娃吧。”他笑眯眯地揉揉唐葵的头,“哈,和你那个青梅竹马说的一样,真是个可爱的小男生。不错哦,加油吧。欢迎你成为我们车队的新成员!”
“喂喂……秀荣,你没开玩笑吧。”眼镜扶着快要掉了的镜架。
“你为什么可以看出他是男的……”高翔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这种事还需要解释?”藤秀荣觉得他们都很怪似的环视一周,“他一看就知道是男的啊。”这有什么可厉害的。
“哇——”唐葵哭着抱住藤秀荣的腰,“再说一遍!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什、什么话?”
“小葵,你在干什么。”终于赶来的柳如风哭笑不得地从后面提起他的领子,“撒娇又爱哭,会变得更像女生哦。”
“哇,反正人家的心灵受到伤害啦,人家不要管了。”
“哈。”柳如风抱着他的脑袋,看向周边,“怎么回事?”
“没什么。”两只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藤秀荣很感兴趣地看着他,“怎么样,柳如风,要不要陪你家的娃娃一起加入?”
“小葵!你还是同意啦。”柳如风不可置信地望着还在哭的唐葵。
“什么和什么啊。”唐葵抽泣着,他可没有说要当车队的福神娃娃。
“他一个人加入,你不是不放心?”藤秀荣笑眯眯,“所以,一起来玩吧,柳如风。”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眼镜看着他,露出了然的笑意。
“他很有潜力哦。”藤秀荣眨了眨眼睛,“我是伯乐。”
“等一下,”段小松还在混乱中,“我竟然替找了一个男的福神娃娃、一个男的、我竟然……”
“阿翔,你哭什么……”无声驶来的摩托车停下,名叫阿莱的清秀少年望着蹲在暗处画圈的高个子少年。
“没什么……只是,”高翔很悲伤,“为什么我二见钟情英雄救美的对象,忽然变了性。呜。”他纯纯的梦啊。
“人的脸,”抱着还在哭的唐葵,柳如风总结,“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说,托小葵这张脸的福,他也算顺利地打入内部了不是吗?
目标锁定藤秀荣!超级卧底柳如风断言:有关F公路的血案,真相将会水落石出!
正文 第四章 藤秀荣的秘密
“铃——”
尖锐的电话铃打破寂静。
什么人啊?满身肥皂泡泡的少年怔了一下,接着洗头没有理会。
“铃——铃——”
电话不肯气馁地与少年的耐心做较量。
“谁啊。这么烦!”都响了第十七声了还不挂?!少年终于忍无可忍,来不及冲洗掉满身浴液,随便从架子上拉了一条单子往腰上一裹,跌跌撞撞地冲出浴室,一把抓起化身催命符的电话话筒。
“喂喂!清晨十一点前打电话是没有公德心的行为哦!”他单脚踩在沙发上稳住重心,火大地看着不停从刘海滴落,挂成水帘的珠串。
“秀荣……十一点,应该不算是清晨了吧。”电话那边传来气量宽厚好脾气的笑声,“你不会还在睡吧。”
“那又怎样——”听出了对方的身份,藤秀荣懒洋洋地开始在指尖绕电话线,“你管我,我就是这么懒散颓废。接下来你不会想说,身体健康作息规律不沾烟酒是一个运动员应有的品行吧。”看看沙发反正已经被弄湿,他索性坐了下去,“喏,我在洗澡。请长话短说。”
“那不然你先洗澡,我去你家接你,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年长者提出更合理的建议。
“谁要和你长谈啊。饶了我吧——”藤秀荣哀怨地拖了个长音,很烦地伸手在墙上印下一个湿手印,“德哥!我说了我不玩车了!不玩了!你那个天赋异禀的耳朵不要再自行过滤别人的本意好不好?”
“不玩了正好啊。”对方一本正经,“我本来就是找你正式加入我的职业车队啊。”
“嗤。”藤秀荣凤目飞扬,不屑地扫视天花板,“那有什么区别啊。”
“你到底怎么了,秀荣,”话筒那边的声音变得更温和,“你以前不是这样啊。你是我认识的少年车手中最有潜力最天才的。而且你和别人最大的不同,一直就是你很认真啊。”
“对啊,认真地玩嘛。”他怃然地喃喃:“现在不想玩了,可不可以。”
“别傻了,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不对劲!这根本就不是你的真心话。藤秀荣,你很聪明!拥有成为职业赛车手的资质!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这个小孩子一直纠缠啊。在国内,个人选手是不能参加比赛的!你必须加入正规的协会才能取得参赛执照。你是不是担心和你一起玩车的人骂你背叛集体?藤秀荣,你不要太天真!你和他们不一样,不要因为在意这些小节而毁掉你自己的前……”
“喀嚓!”
藤秀荣没等他把那个“程”字说出来,已经先行扣上电话,手指一卷,拨出电话线。
“谁会在乎那种事……”他背靠着墙壁,慢慢下滑,缩成小小的一团,任由湿发依旧不停地滴下细小的水流,划过额头、眼睫,直落唇瓣,“还不知道是谁先背叛呢……哼……”
不快地咬了下嘴唇,他向后撩起刘海,露出黑白分明却包裹重重心事的眼睛。
对面的墙壁上,是段小松的放大照片。
跨坐在他的车上,很帅扶着车把,穿着宽松的白色低胸衣,外套是同样松大的黑色背带裤,小松挑衅地扬着如花笑脸,头上系着包住一半头发的绿色头带,银亮车灯衬着小松洁白的牙齿,对着镜头笑得招摇又恣意。炫目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小松、小松……”他缓缓地低头,深埋在双膝。十指颤抖地插入浓黑的发丝:“小松……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真的好难过……”
“喂!”
“干吗?”
“你还说?”指指自己的鼻尖,唐葵怨气十足地斜瞟柳如风,“好好一个星期天,我为什么要陪你来修车厂?”
“你搞搞清楚,是你家老大的摩托车坏掉,我陪你来拿才对吧。”
“什么叫‘我家老大’?”唐葵酸溜溜地揶揄,“哼,你少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怀鬼胎,你会好心主动帮人来拿车?”他吊眼看他,“除非——你根本就不是柳如风。”
“小葵,你不要这么多疑好不好?我们初来乍到,加入人家车队,当小弟就要有当小弟的样子嘛。”
“胡扯。”唐葵瞪圆眼睛,纤纤食指戳他胸膛,“你什么时候迷上摩托车!我怎么不晓得?”
“一见钟情啊。”舒爽的秋风吹来,柳如风单手按住头上的帽子,摆个酷酷的姿势作答,“就像你迷上那个段小松,在我看来也很不可思议啊。”
“哼,”提起段小松,唐葵的脸色一沉,抓着衣角磨磨蹭蹭地往前走,迈着哀怨的一字步,“反正她眼里都没有我——”
呼——舒了口气,柳如风暗自庆幸,还好把话题绕过去了。总不能说他装作热心帮“眼镜”来这边拿摩托车,是为了多几个接触机会,摸清底细吧。
“唉呀,你不要气馁嘛。”他人高腿长,一步就追上唐葵的小碎步,拍拍他的肩膀,帮哥们打气,“你才刚认识她唉。时间久一点,她就会慢慢了解你的优点啦。”
“哦?”唐葵止步,怀疑地瞥他,“那认识我最久的人就是你了。你说说看,你都发现我有什么优点?”
“当然有啊。比如说你……”保持着手臂圈在对方颈上的动作,柳如风姿势僵硬,“呃……”他抓抓脸,“呃……”他干干地眨眼,“呃……”
“看什么看,说啊!”
“……漂亮吧。”他只好艰辛地吐出这三个字。
“漂亮有用吗?会有女生喜欢比自己还漂亮的男生吗?”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初恋失败!
“一般是……不太会……”柳如风悄悄放下手臂,躲到稍远的安全距离。
“那你还敢说!”唐葵一转身,自己逼近过来,都快贴上柳如风的脸恫吓:“说什么我有长久相处就会发觉的优点!那你说啊,都是什么啊。小松会喜欢上我哪一点?”他委屈地咬嘴唇,“我知道啦,你心里都在骂:死唐葵又凶恶,又三八,娘娘腔,脾气差,爱撒娇,不讲理,吊眼看人耍大牌,身体又差还爱逞强……”他猛地攫住柳如风的肩膀用力地摇,“你怎么这么过分啊!”
“拜托——这些都是你自己说得好不好?”柳如风张大嘴巴,他真是比窦娥还冤。竟然还有这种人,被自己讲的话伤到然后还倒打一耙。
“喂。你们在干吗?”有人满手油污的从修车厂里冲出来,“你,”他霍地瞪眼,指住柳如风,“你又在欺侮人啊。”
“拜托,”柳如风的口头禅近来颇有高频率登场之势,“你起床时没睁开眼睛吗?”他含冤莫辩地看着开始卷袖子的高翔,“你看不出来是我在被唐葵欺侮吗?”
“是吗?”高翔怀疑地望向一旁,清秀佳人楚楚可怜地眨着水汽蒙蒙的大眼睛,再回头看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的柳如风,“根本不必看了好不好?”他吼道:“再怎么看也是你欺侮人啊。小葵,”他拉过唐葵,义愤填膺,“你怎么会交这种痞子当朋友?”
“我是痞子?”柳如风顿觉这世界真是一片黑暗。他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好、好,反正我和他站在一起,”他指指唐葵,“从来就是我没理。”还记得幼稚园小葵抢他糖的那次……还记得小学二年级分到手的红豆包被抢的那次……还有……
“总之,”他看着在那边温柔地对唐葵嘘寒问暖的高翔,干干地总结,“谁叫我没长一张公主脸呢。”
“不好意思哦,弄脏你的手。”高翔正揪着背心的下摆擦拭小葵手上的油,“我刚才正在修车,弄满手。”他腼腆地笑笑,“你怎么会到这边来?”
“我们来看眼镜的车啊。”唐葵奇怪道,“倒是你,怎么出镜率这么高啊。”
“什么出镜率啊,你还真幽默。”高翔大笑,“我在这里打工啊,这是阿莱家开得。”
“怪不得哦。”唐葵了然颔首,东瞧西盼,“原来眼镜把车交给你们修了啊。”
“对啊。段小松那凶女人说车弄坏是因为我,硬要阿莱给他们修理费打折。”高翔不以为然地甩头,“那女的真很恶,你也是被她拐到风花的吧。”
“才不呢!”唐葵气愤愤地抽回手,“小松温柔又可爱,暴有女人味!一般的小丫头们才比不上她呢。”
“原来你是‘御姐控’啊。”高翔哑然。
“什么意思?”唐葵警戒地瞄他。
“就是喜欢年级大又强势的女生啊。”
“强势有什么不好?”唐葵十指交握眼睛里星光闪闪,“你们难道都不觉得她很酷,很有魅力吗?”
“不觉得。”柳如风和高翔有志一同地摇头,然后互望一眼,异口同声:“原来你还不算彻底的没眼光!”
“拜托,我当然有眼光。”柳如风一语双关,“有眼光到不会像小葵一样迷上那个心机深沉的凶女人。”
“是吗?那你干吗加入风花啊。”高翔睥睨他,“你傻啊,加入那里,就会被那女的颐指气使,所以我说只有藤秀荣那BT才会盖得住她!”
“厚,你和藤秀荣很熟的样子啊。”柳如风趁势将军。
“当然比你熟啊。”高翔头痛地撇嘴,“就是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是抽什么风。”
“抽风?”
“难道不是吗?车子给人了,女朋友看样子也不想要了,找他赛车他又不肯,气死我了。”
“喂喂,等一下!”唐葵从中间插入,架住他俩的胳膊,疑窦地歪头,“你们说得藤秀荣的女朋友……”
“当然就是段小松啊。”
“拜托你不要总这么迟钝,我会替干妈伤心的。”
“我、我当然知道小松这么漂亮的女生会有人追啊。可是……”唐葵眼圈骤然一红,说哭就能哭的绝技显现,“可是为什么真的是那个藤秀荣嘛——”那男的又强悍又帅气,带着那么多人一副招摇的样子,他怎么会有胜算。真是想想就难过……
“你有你的优点啦。”柳如风连忙拍拍他的后脑勺,拜托,小葵,我有任务在身,你不要在这里哭啦。好歹忍到我弄明白嘛。究竟藤秀荣的变化和F公路的血案有没有牵扯再……
“我、我不要陪你等拿车了!”唐葵红着眼圈甩开他,“我要去找小松告白!”至少要让她了解自己的感情啊。
“喂!”柳如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把没抓住,唐葵已经跑远,“站、站住!唐葵!哪有你这样两点一线追女生的啊——”他朝着他背影大吼,“你会不会使用一些迂回的方式啊。”
可是已经跑得不见踪迹的唐葵显然是听不到他这番肺腑之言了。
“喂!”柳如风无奈,小葵,你这种告白方式,十次有九次都会被甩啦。不过说起来,天真诚挚就是小葵仅有的优点嘛。
“小葵真的很可爱耶。”
“咦?”猛地听到身边有人痴痴地这么说,把柳如风吓了一跳,回头,正好迎上高翔痴痴傻傻地凝望小葵背影的目光。
“拜托,”他一声怪叫,“我哥们是男生耶。”
“那又怎样,”高翔白他一眼,冷着脸说:“可爱要分性别吗?”
“这个阶段还不用……不过,”抓了抓脸,柳如风索性扯下帽子挡住脸告诫,“但是你如果不先提前警告自己,等到了下一阶段,你就惨了。”
“厚,这不会是你十几年来的心得经验吧。”
“喂!你这个不分好坏的人。说起来你打了我很多次,我还没有和你算账!”
“你自己行为不良招人怀疑,还要怪别人啊。”高翔不甩他,酷酷地往里走,气得柳如风直翻白眼,他却插着衣袋,很跩地回头,“柳肉脚,你干吗呢,还不快点跟上来,不拿车啦。”
“咧。”柳如风扮个鬼脸,敢叫他肉脚?他可是体力超常的旋风小子呢。
“咧个鬼啊,叫你来拿车……”他怀疑地上下检视他,“你到底会不会开啊,所以我就说风花的人没大脑嘛。”高翔咕哝:“要是我们骗你怎么办啊。”
“厚,”柳如风眼前一亮,“原来你人还不坏嘛。”
“废话。我比藤秀荣好很多倍,怎样啊,想玩车,我教你好了。”
“你是想让我带着小葵退出风花吧。”柳如风笑眯眯地搭在他背上,“嘿嘿。”
“笑得那么暧昧,”高翔不客气地拍掉他的爪子,“去洗手,不然不能碰车。”
“这个口气就像我家小葵,”柳如风夹着嗓子学,“柳如风,去洗手,不然别碰我哦。”
“哗,什么叫你家小葵啊。”
“本来啊。我是他妈的干儿子,我爸是他爸的干孙子。”
“这算哪门子辈分……”高翔一时头大如斗,喃喃地扳着手指算不过来。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
“臭小子,你逗我啊。”
“谁叫你一副很想了解小葵的样子。”
“谁说我想了解……”他话音一转,支吾道:“那个,你很了解他吗?”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你说我了不了解他,”柳如风笑笑地搭上他的肩,“哪,请我喝汽水,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哦。”当然了,要套话,就要聊天。最高竿的套话手段,就是让人在不觉中吐露真相。搓着双手,柳如风志得意满,他相信,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可以从藤秀荣的敌人这里,了解那个神秘的摩托车少年!
“说起藤秀荣啊,业余的摩托赛车手间没有人不知道的。他真的很强!”像赞叹又像感慨地说着,高翔将罐装啤酒仰脖倒入喉咙,眼角斜斜一扫,“喂喂!咳咳……”顾不得手中的啤酒罐,他一把握住柳如风的手,“咳,按、按这里啦!你在干吗啊!想呛死我啊。”
“我……”
“你在想什么啊!”看着洒了一身的啤酒,高翔懊恼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记,“专心点好不好?”厚——他没见过这种人哦,狠瞪柳如风一眼,“新手还敢在那里走神!”
一边学开摩托车,一边收集情报。分心二用不是我的错。柳如风哀叹着,没办法了,为了不要出师未捷身先去,他还是暂时放下密探身份好了。
“我又没有开过嘛。”他咕嘟着狡辩。
“厚,你现在知道啦。”高翔讽刺,“那你还敢一个人来拿车?”
“嗤——”一旁的阿莱轻笑出声。
“你还笑?我多久没有教过一个新人了啊。”高翔冲他丢白眼,“怎样!这是你家的修车店唉,你来教他?”
“我们店里可没有这种服务。”不咸不淡地说着,阿莱缓缓摇头,“前面还有三辆车等我修,高翔教练,你就自己努力吧。”
“喂!”
“哈,有什么关系,那小子灵得很。”阿莱耸耸肩,转着一块抹布,又晃到前面的车库里去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当我很笨啊。”柳如风鼓着双颊,气气地看着他。
“也没有啦。说实话,阿莱可不随便夸人。”高翔笑着转身,倚在墙上以手遮阳,“他比我有眼光,他说你灵,你一定行的。”
“灵?”剑眉一挑,这算哪门子形容?
“手脚的协调力好的意思。你是不是有做过什么运动?”
“有啊。过去参加过学校里的田径社,还有学过一点散打。”柳如风狡黠地眨眨眼,“一点点而已。”那可是他爹特意请武警陪练的啊,打得他险些半个月下不了床。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所以啊。你知不知道,就像乐器一样,你会一样,就是一通百通。同理啊,”高翔拍拍车头,“你学会摩托,将来再去开别的车,都会好上手。”
“咧——你这个人,”枕着架在车把上的双臂,柳如风居高临下望着蹲在车前的高翔,认真地说:“还蛮不错的。”竟然还会安慰人。
“当然喽。我本来就是好人嘛。”
“好人会不分青红皂白见面就抡人?”他哀怨。脑袋后面那个大包难不成是自行分裂出来的?
“啧,都说是误会了啊。男人还小心眼。切。”
“不好意思哦。我和唐葵相处那么久,只学会小心眼已经是得天独厚。”瞄着高翔突然发红的脸,柳如风打了个冷战,“算了、算了,你愿意执迷不悟随你好了。不过不要动我死党的脑筋哦。”他警告,“真是,就是会有人迷惑于外表的假象。啧,师傅!别再发愣了,教我开车啊!”
“藤秀荣这混蛋!”高翔突然握紧双拳,仰天长啸,“我这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竟然要教他家的小弟学车,他却小气到不肯和我拼一场!真是气死我啦!”
“搞不懂哦。”柳如风匪夷所思地摇头,“我听眼镜说,你和阿莱都是高手。为什么偏偏要缠着藤秀荣比?”
“你不懂的……”向前走了几步,高翔落寞的身影嵌入渐暗的残阳中,“有些事情,你走错一步,就再也没有修正的机会了……我很怕,怕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下……”至少……
“咦,你在说什么?”柳如风张大耳朵,后面那句高翔几近自语的低喃,从他这个位置根本就听不见。
“没什么。”高翔微笑着回头,映入柳如风眼中的是,少年随风乱舞的卷卷额发,清澈的眼睛,挂在唇边落寞的微笑。
“来,”那少年冲他招手,“你自己开。”
“搞、搞什么。喂喂。我一个人怎么开,你上来啊。”
“你可以的,就按之前教你的,对着我,撞过来。”少年张开双臂,微笑着。
“撞到你我可不管哦!”柳如风迟疑地发动车子。
“你撞不到的。”少年微笑,“因为我有翅膀哦。”
来时正午的阳光已成遍布天空的霞光,凛冽地站在落日之前的少年的身影陷入残阳,带着隐隐不吉的味道,却好像真的会在下一秒张开透明的羽翼,迎风而去!
缓缓驶过他的身旁,两个人在交错的瞬间拍掌。
“瞧,你行的。”
柳如风回头,高翔正勾着浅笑如是说。
“是啊,师傅。”于是,柳如风也爽朗地笑了。
突然觉得,开摩托车也蛮有趣的。是一种与自己较量的运动。虽然他是新手,但在开动的一瞬间,后背仿佛有风,有风做成的翅膀,刹那张扬。
“我会帮你和藤秀荣说说看。”退回高翔身边,柳如风说。
“没用的,那家伙比我还固执。”高翔笑着低头,“也罢,其实或许我不该逼他……”
“那我先走了。”虽然好像是个打探的好时机,但是柳如风忽然没有趁机打探的那种心情了,对高翔有了朋友的感觉,而刺探朋友是下流的事。他闷闷地冲高翔说了声再见,推着摩托车向眼镜家走。
“阿翔。”
“嗯?”高翔回头,看到背着一件夹克的阿莱站在那边,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收工啦,要去喝酒吗?”
“不,你帮我看店,我有事得出去一下。”阿莱无表情地把钥匙扔过来,“可能会久一点,不用担心。”
“喂,说了不用担心这种话,才更让人担心吧。”高翔追上几步,吼他:“你去干什么?”
“与你无关,帮忙看店就好。”戴上头盔,阿莱跨上自己的摩托车。
“喂喂——”
高翔错愕地看着阿莱的车子弹般地弹了出去,“没事吧……”他按住自己的胸口,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小松,要吃晚饭了。”门板推开,中年女子奇怪地“呀”了一声,“小松?清敏,姐姐呢?”她问向隔壁的儿子。
“姐姐刚回家就又冲出去了。”戴着MP3的耳机,少年摇头晃脑地说着:“可能有人找她吧。”
“这么晚了。这孩子真让人担心。清敏,去找一下。”
“没事啦。一定是去秀荣哥那里嘛。”
“真是,连姐姐都不担心。”妇人唠叨着,走入女儿的房间,“唉,小松也是,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天天和一群男生玩在一起。咦?”
书包随便地扔在一边,桌上的纸片飞洒在电话机旁,小松很爱整洁,不可能这样就出门啊。
“有什么急事吗?”
女子疑惑地拨开纸页,看着电话上闪烁的红灯,试着按下答录音重播:
11:30,第一通留言:
“小松,小松,我是秀荣。你在哪里。可不可以来我这边——”
11:45,第二通留言:
“小松……你在哪里。快来好不好。我的头好痛。”
15:00,第三通留言:
“小松,小松,我的心要炸了。小松!”
……
18:45,第七通留言:
“小松……我没事。我喝醉了。不用管我。你不要来。”
19:00,第八通留言:
“小松。我已经好了。真的不要来……”
19:20,第九通留言:
“小松,回家后早点睡。晚安哦。”
……
正文 第五章 危机靠近
“哈哈!开瓶、开瓶!”
娇小的女孩活泼的身影随指尖按下跳出屏幕。梳着兔子耳朵般的发型,蹦蹦跳跳地捧着酒水四处喷洒,笑得恣情任性。背景是扑飞满室的气球,正被少年们当作庆祝用的鞭炮“噼啪”地爆炸在脚底。
“喂喂!小松你住手啊。那已经是最后一瓶香槟!不要全部浪费掉!”画面伸过一条手臂,越过镜头,阻拦少女往下喷洒的动作,却被出其不意弹开的木塞打中鼻尖,发出一声闷痛的叫喊:“噢!击中我了!”
“哈。”少女尖锐地笑着,少年们更是不可抑制的大笑着冲镜头的方向看来,“哈哈。秀荣!你变成红鼻子老公公啦。”
“圣诞老人也来庆祝‘风花’成立喽。”少女挤眉弄眼凑到镜头前扮鬼脸,“咧——我是福神娃娃段小松,现在要开始采访了呦。”她笑嘻嘻卷起手作话筒,“哪、哪,现在正在拍摄的这位就是我们的天才摩托车手——藤秀荣!”她扬起手臂:“大家鼓掌!”
“好!”或坐或站的少年们扬着欢笑的脸一齐鼓起掌来。
“那,”少女脚跟一转,笑脸盈盈地探过头,“藤秀荣,你的理想是怎样?”
“当然是带领大家闯入职业领!杀他一个片甲不留——”扛着V8拍摄的少年转过脸,勉勉强强地将自己摄入镜头。
“哗——你这样好丑啦。”少女在一旁用力推他,“讨厌啦,都挡住我啦。”
“秀荣哥,不要这样抢镜头嘛。”
“搞什么啊。我才是主角。喂喂,你还吃——”拍摄者抓狂暴走,“吼!难怪都选我拍纪念录影带,还说什么我技术好!原来你们是存心饿死我。喂喂!眼镜,你给留一块蛋糕啦。”
“哈。你正好减肥嘛。小心得一个大胖摩托车手的称号啊。”
“你管我!”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胖,怎样,”大头揽着某人的肩膀冲镜头摇手,“来来、秀荣哥!给我们拍个镜头嘛。二胖双人组,如何?”
“来来来,”少女一个箭步跳入沙发,伸手摆出双V字样,“段小松现场采访,二胖双人组,你们的理想是怎样?”
“跟着秀荣哥,”两张大嘴齐声呐喊:“直上梁山——”
“哗,你们两个!”摄影机被摔在沙发上,世界倒转,一片沙沙雪花纹闪,只能听到少年们伴随笑声此起彼伏的尖叫:
“当我是宋江啊!”
“不要弹脑门啦。”
“拜托嘛,秀荣哥。V8坏掉了哦。”
“厚。谁叫你们惹我!”
“好了,好了,换我来拍。”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镜头晃了晃,重归清明,是少女重新架起V8,“秀荣!让大家站好拍照片。”
清秀少年的面孔跳入屏幕,薄薄的嘴角含笑上扬,清澈的眼底稚气未脱,横七八竖的头发,脖子上挂着一圈皮绳,随着顽皮的笑容,左右飞扬,那么灿烂纯真的冲击着画面,左手高举,宛若誓言:“风花——”
“必胜——”数双手臂高举在他的身后,联成一个王国的旌旗。
什么都不懂,却懂得珍惜梦想的年代。
没有技巧,没有速度,却拥有伙伴与灿烂的笑脸。
“呵呵……”
“呵呵……”
“哈哈哈哈……”
低低的笑声渐大,超脱挂在墙上的屏幕,响彻屋内,孤单的少年放下挡住脸的手臂,终于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空洞的眼神与还在播放的录影带上,一模一样却意气风发的面孔相对峙。
“为什么……”他抱住膝盖,“离那个时候,才只有两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改变。
那个时候,大家不是和他一样在以职业车手为目的而挑战吗?
何时开始,人群渐去,昨天的理想,成了小孩子的梦谈!
“那又怎样……”
他低低地笑,失落地看着抓不住任何流逝过往的双手:
“就陪我一起做认真的小孩子啊。”
可以的话,根本就不想被迫吐出那两个字——“放弃”呀。
“叮——”
门铃尖锐地打破沉寂。
“咚咚!”向晚来访的客人显然没有耐心,才按了门铃,又握拳砸门:“秀荣!秀荣!开门,我是段小松!”
“呼——”靠墙而坐的少年吐出口气,脸色阴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向门廊。门却先他一步打开。画面中娇小的女孩儿已经变成高挑而秀美的少女,时间在人体上划下最精密的改变,令还没来得及走出过往的他瞬间怔忡。
“你在干吗?”段小松满头大汗,还好、还好,秀荣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你让我很担心唉。”她推开他,自己倒了杯水,咕咕地灌下去。
“你……”藤秀荣回过神来,略微不快地关上门,“我不是说了你不用来?还有,你怎么进来的?”他怀疑地回头又看了一眼,记得刚才明明有锁门。
“不让人进来就不要把钥匙放在地毯下面!”段小松抹抹嘴,白他一眼,将手里的钥匙掷过去。
“还有哦,你那样子留言,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她双手叉腰,气势凌人。害她连补习班也翘掉。听完那通莫名其妙的录音就换了鞋子跑出来。晚饭都还没得吃。
“我喝醉了。”他淡淡地应答,把钥匙挂好。
“是吗?”她怀疑地嗅嗅,讽刺道:“我还真不晓得你又多了会喝酒的毛病。”转身前,看到墙上的投影,她脸色一变,偷瞟他一眼,声调放低了点,“你、你在看录影啊。”
“我在整理东西,忘了是什么录影带。拿来一看,竟然是‘风花’成立时我拍的那一卷。”他勉强的笑着,关上开关,退出影带。
“是吗?”她低声,瞧着他粉饰太平的微笑,心里波涛起伏。
“不然还能怎样,你不要想太多。”他懒懒地撩起前额的头发,冲她笑笑,“你出来有没有和阿姨说?”看到她恍然掩口的动作,他了然地叹气,“就知道!”推她往电话处走,“快、快点打电话报平安,说我一会送你回家!”
又被他笑毛躁了。她扯扯嘴角,任由他推着自己来到电话旁边。心不在焉地拿起话筒,眼波偷偷窥向他,靠在门框又高又瘦眼内总有几分慵懒的少年……
认识他是初三的夏天。
那时他高她一个头,她不服气地说家里人都是高个子,她也一定还能增高。是的,她确实长高了,由两年前的一五八长到一六四,或许正逢青春期,增长得特别神速,可是那又如何,秀荣是男孩子,他比她长得更快。早就到达她无法企及的距离……
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限制这个少年。因为从认识那天开始,就是爱上他眉宇间那份飞扬的神采。一直跟在他身后,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更关注,那双何时扬起的翅膀……
指尖拨着号码,心思却早已跑远。
她怔怔地、茫然地望着压在电话下面的那张名片……
“喂?”
电话那边已经传来女人的声音。
“喂喂?谁?小松吗?”
但是她却没有回答,握紧的拳头使劲力气捏住话筒,才能让自己站在这里。
“怎么回事?小松?”他看出端倪,小心地从身后碰触她。
肩膀一颤,她躲开他,“砰”地挂上电话,抄起那张名片,杏眼布满红丝,瞪得大大的,“藤秀荣!”她颤抖着肩膀,伤心多过气愤,不知要如何将这份感情归纳成语言。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说!”她扬起名片,伤心地望着他,“上次我和你坐火车去外地看公路赛,那个俱乐部的教练给你的名片,对不对?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在意,你已经扔掉了吗?那你说啊,它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其实有联系对不对?你心不在焉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要大家了,你想甩掉我们对不对?”
一连串的问题令人听得疲惫。藤秀荣脸色黯然地笑笑,“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要我怎么回答。”
“你到底把我们,把我,当成什么呢。”段小松无力地垂下臂膀,她是他的女朋友,她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她并不是想要听他保证说他哪里也不会去。她想听到的、想听到的只是……
“我哪里也不会去。”他夺过她手中的名片,将它揉成一团,摔到垃圾桶,“小松,你不要想太多。”
“住嘴!”晶莹的眼泪夺眶而出,少女望着他,泪意盈睫,“我只是——”她无法再忍受的哭出来:“我只是想要听到实话而已。你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等你和我说分手呀……”
她捂着脸蹲下去,“我已经等了好久。你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吗……我喜欢你,藤秀荣,可是我不要缠住你。我想你到更广阔的世界去。所以我命令自己坚强的、微笑着、一点点……抽离你的生活。只等你说分手我就说OK。你为什么都不理解……”她哽咽着,抱住自己的肩。
因为那么喜欢他。
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明知道他要抛下自己,却不得不装作毫不知情。
每天见到他的时候,都好害怕。害怕今天他就要说了……但是等了这么久,却等到他说他哪里也不去。这一点也不会让她开心……
只能让她觉得无比愤怒。
“小松,”他温柔地叫她的名字,“你好怪……”他伸手去摸她的头。
“因为你在说谎言呀——”她拨开他的手。抬起泪水纵横的脸,骄傲地抿紧唇线,“怪的人是你!你到底在怕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坦率地承认呢?”她又气又急,明亮的眼睛瞪着他,炙热得咄咄逼人。
“藤秀荣。你想要进职业领域就去啊。你是‘风花’的首领,每个人都只会为你高兴!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责怪你。只要你能认真的告诉我们。可是你从来就什么都不肯说。我看你这样子很难过知不知道?你到底是在看轻自己,还是在看轻我们?你为什么不肯说呢!你,”她咬住嘴唇,“你到底是为什么而压抑自己呢?”
她认识他快三年了。
她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她不可能相信,刚刚那数通电话留言,只是醉话。
他明明就是在求救。他那么痛苦,那么压抑,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一个人再也无力承担,才会给她致电吧。
所以她急冲冲地赶来,只希望他能把心里话说出来,让她来帮他承担!但是他却微笑着,带着那么疲倦的笑容靠墙而立,宁肯倚靠冰冷的墙壁,也不相信自己可以支撑他。
他心里埋着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不、或许,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但是、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她又怎样才能帮到他呢。
他叫她来,她却只能束手无策。
她哭泣,她狂吼,她那么厉害的咄咄逼人,她这些生气,都只是因为她气自己没有办法,仅此而已。
“为什么。”少女站在伸手可触的距离,抬着失神的眼眸,“为什么你始终不肯相信我。即使我什么都做不到,连分享你的秘密、你的恐惧,都不可以吗?”她失望地看着他,“你、你到底何时才能正视着我说出你准备想说的话呢。”
“小松……”他张张嘴。
“算了!”她擦泪转过身,“我不会再来了!就算你再打电话也一样,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再也不要等你对我说分手。你想要怎样就怎样,反正段小松,从今开始,都和藤秀荣无关了,就当做是我甩你好了。”她愤愤地回头,“现在你可以减少一个心理负担了吧!”
“小松!”
伸出的手只是一犹豫,就再也抓不住。少女的长发拂过指尖,人已经冲出门去。
灯火随着顺走廊穿入的风一闪,藤秀荣脸色苍白咬住嘴唇,想要迈出一步,却像被什么东西阻碍着,就是无法动上一动。
“或许……”他喃喃地说:“这样就好?”
清澈的眼中有什么闪动,他猛然摇头:“不,不!这样怎么能行!”有些话,即使他没有勇气在这时说出,也知道那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绝对不能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分手!
因为……那样才会伤害到小松。
捂住胸口的护身符,某年某月某天,那美丽如花的少女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藤秀荣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给我勇气吧。下次见面时,我一定要把一切告诉你。我的软弱、我的秘密、我的——决定。
尽管,其实他多么希望在她的眼中,始终都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英雄。
——像飘舞在晴天的雪花那样!
这个世界对他太残酷了!
唐葵哀怨地踢着小石子,看着它顺着柏油路面滚落斜坡,一去不返。正如他这颗注定受到践踏的多愁善感少年心。
夕阳西下,电线杆旁,单恋人独自徘徊。间或,投来一只散步中的小狗充满同情的睥睨,真应了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的境界了。
中午在修车厂受了刺激,一时冲动,直线跑到段小松家门口。中途迷了三次路,等按照之前记下的地址摸索到正确路径,他被嫉妒冲昏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如果高翔他们说的是真的,小松已经有了藤秀荣这么棒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接受他的感情呢?如果不是真的,那他又干吗要这么迫不可待呢?上一次告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被拒绝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对,还是应该按照原计划!先变成一个很MAN的男生!”他抱着书包踱来踱去,丝毫也没有意识到天色早就越来越暗。
“反正也加入风花了,管它什么福神娃娃,还是什么的,只要能有机会学摩托车就好啊。”他托着下颌喃喃自语,“听高翔说藤秀荣很强的样子哦,那等我变成比他更强的车手,小松一定就会注意到我。”
乐观主义的积极作风在唐葵身上向来能得以最彻底的体现。他丝毫不考虑在自己进步的过程中情敌有没有可能原地踏步甚至退步……也不考虑自己的体质能否适应摩托车这种激烈的需要身体协调力的运动。
总之,只要设下目标,制定好方案。唐葵就像终于找到可以明确前进的单行道,轻松地吁了口气。
“那么,”他拍拍衣角的尘土,“回家吧。”——他已经忘了自己站在段小松家门前是为了什么。
“咦?”
直到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他才一边懊恼地稳住身体,一边抬起茫然的脸,“这里是哪里?”
愣了几秒钟,记忆数据恢复。唐葵霍然四下张望,脸涨得通红。万、万一,被段小松看到他这么糗的样子怎么办?
他敲敲头,“嗯嗯,不会的啦。就算这里是小松家附近,可是她也不会这么巧路过啊,厚厚,天竟然这么晚了,”他望向天空,按住咕咕叫的肚子,笃定地说:“她一定是在家里吃饭——”这么想的唐葵,八成不知道,世界上有句话就叫无巧不成书。
“咦?”
身体猛地受到一股相对的冲撞力,抬头望天的唐葵脚下不稳,一阵晕眩,手脚并用地扶住电线杆,这才避免了摔倒在地的不幸命运。
“谁啦!”他哀痛不已地扶着自己的左腕,头也不抬地发标,“走路没长眼睛啊,看不到我啊,是不是长得太胖不懂得转身。”
“你骂人的言辞还真是千篇一律呢。”
“啊!”唐葵如同被下了咒。张大嘴巴,不敢抬头。不、不会吧——小、小松?
糟了——他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要在她面前都是这么丧失形象啊。
“你在这儿干吗?”段小松看着那娘娘腔到了纯澈无垢至极地步的漂亮学弟,楚楚可怜地眨着大眼睛,明明讲话毒舌,偏偏显得我见犹怜。真让人搞不懂骂人到底是谁,不过她也不在意。
“我、我来找你啊……”唐葵低眉顺眼,左看看,右抓抓,不敢和段小松四目相对。这、这是谁写得俗烂剧本啊,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糗啊。现在,到底该怎么说啦。
“对了,你有没有事?”他迟钝地才想起来要问。
“没事。”段小松不介意地拍拍衣服,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过你也不要总是闭着眼睛走路。光是我已经第二次和你相撞了,不知道你平常是不是每天都会撞到人,还好是走路,要是你骑车,不晓得会撞多少人……”
咦?
段小松蓦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和那件事有……”她面色雪白,下意识地转身。
“小松?”被数落得不敢还口,自知确实是理亏。唐葵怯怯地跟上去,“你没事吧。”借着路灯,他这才发现,小松的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而且……
“这么晚了,你、你还不回家?”注意到小松转身又往上坡走,他连忙抱着书包追上去,“你家在后边呀,方向错了。”
“我当然知道。”她不耐地甩开他抓她胳膊的手,“我是要出去!”
“可是你甚至还没有回去啊……”他目瞪口呆。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我现在很忙耶!”急于确定心中的猜测,段小松初次和唐葵发火,“快点回家!别再跟着我!”
“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很不安全耶。”唐葵担忧地看着她,据理力争。平常,一过八点,连他出门,妈妈都不让呢,更别说小松是女孩子啊。
“放心好了。谁敢袭击我,我就踹他踹他!”段小松摆出一个斜踢的架势,“倒是你哦,长着一张‘请来偷袭我吧’的脸!切。”真不知道是谁危险哦。
“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唐葵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纠缠。想要追女生,皮不厚是不行的。这也是出自老爸的真言秘传。不过,他是真的不放心小松,小松那么漂亮,要是遇到坏人,一定会意图不轨的啦。
“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你跟着我干吗!”段小松甩不开这好大一条尾巴,只得翻起白眼,斜眼瞅他。
“哦……你要去找藤学长是吧……”
唐葵酸酸地说着,含着眼泪。觉得真是太悲惨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听着他喜欢的女生说她要在这么晚的时候,还要去和亲亲BF约会。
“明白了就……”
“没关系。”唐葵迅速地擦干眼泪,露出大大的笑脸,“我送你去!”
“……”段小松表情结冻。喂喂,她不需要护花使者好不好。
“我没有其他意思,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让藤学长误会。”唐葵摆着双手,口齿不清地解释:“我只要看着你平安的,到达约会地点就好。我只是,我只是……”
由远及近的尖锐车鸣打断唐葵笨拙的解释,段小松警觉地拉住唐葵的手将他往身后一带,一束亮晃晃的光已经打到脸上,骤然遭遇强光刺激,她眯起双眼,抬手抵挡。
渐近的轰鸣,排气的声响,轮胎与地面发出的强烈摩擦声,此起彼伏。唐葵不安地睁开眼睛,透过段小松骤然绷紧的肩膀,看到的是……
数辆摩托车正以画圆的方式,嚣张地包围住他们。
正文 第六章 小葵,加油哦
“你们是谁?”
段小松逡巡左右,高度戒备。
拜秀荣的懈怠疏虞所赐,“风花”最近并没有和其他摩托车团体有过较量。应该不至于结下仇敌吧。要说是因为原来的旧事寻衅,她暗自咬牙:那也只好自认倒霉!
摩托车以画圆的方式缓缓开动,以她为圆心渐渐包拢。这种阵式,段小松并不害怕,只是……她斜眼瞪向怯怯地缩在她肩后的唐葵。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背着这个恼人的包袱啊。
“小松,”唐葵紧紧抓着她的背,怯怯地道:“这、这些是什么人?”
“稍微有点脑筋也该看到啊,挑衅者嘛。”段小松怒极攻心。她都说了她现在很忙,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让她遇到这种事。
“喂喂!”她夺过唐葵怀里的书包向周边挥去,“你们是哪里的人!滋事寻仇去找那些男生啊。不要因为自己肉脚跑不过别人,就拿我们女孩子出气哦!”如果是有点血性的男孩子,应该会因为面子问题,而放开她吧。段小松如是想。
“你们女孩子?”有人冷笑,“你身后那个也该是风花的男性成员吧。怎样,要是他和我们赛一场,赢了,就放你们走。”
“喂喂!”段小松勃然大怒,指住发话者的鼻尖,“他才刚刚加入,又不懂得摩托车!这是我们风花下任的福神娃娃,即使是混无间道的不良少年也该知道福神娃娃是不能动的吧!要交战就去找可以打仗的人啊。动别人家的招牌算什么好汉!”
“那又怎样,动的就是藤秀荣的招牌!谁让他那么诈啊。”
“对啊、对啊。赢了就跑,还号称不再下场了。他算哪门子玩车的人啊。”
“干吗!想顶着本市业余车手NO.1位置的帽子光荣隐退啊!哪有这种人,到底是谁不懂规矩!”
段小松咬住嘴唇,粉白的脸上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愤怒,窜上一片深红。
“听起来像是找藤秀荣算账的人……”唐葵懵懵的大脑开始运作,“果然和柳如风说的一样,危险哦……”
“那你现在宣布退出,看他们能不能放过你。”段小松冷笑。
“怎么可能呢。”唐葵一声惊呼,“我要和小松在一起啦。我加入就是为了小松,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你!”这家伙到底是傻还是笨啊。段小松斜睨着他。路灯的银粉洒下,只能看到唐葵睁得大大的眼睛,纯净至极地望着她。心中一动,意识到唐葵适才的那番话。难不成……
“怎样,段小松,还有那边那个娘娘腔,乖乖地和我们走一趟!”为首的车手嚣张地晃了晃车灯。
“你们这群肉脚白痴,要找藤秀荣就去找他啊,跑来找小松干什么?”唐葵转移炮火,只要不是对着喜欢的女孩子,他向来输人不输阵,桃花眼一吊,唐葵充满不屑道:“哼。我看你们是知道比不过藤秀荣,才来找女孩子耍威风吧!咧——”他拉眼皮扮鬼脸,“像你们这种欺软怕硬卑鄙贱格的软脚虾才是真正的娘娘腔呢!哼。”
“死人妖!”有人大怒,“再胡说就先赏你耳光!”
“咧——你敢打我,我告诉我干爹,出动全城警力把你搜出来扁成肉泥!”唐葵恶狠狠地瞪他。
“阿程,我们是来吵架的吗?”有人拉住火冒三丈的少年。
“可是他让我们来绑藤秀荣的女友,谁晓得这小子也在啊。怎样?总不能放他去报警吧。”
“一起带走吧!”
“啊?抓两个?”
“没别的办法呀,那小野猫辣得狠。”戴上露出手指的半戴皮手套,为首者握紧车把缩紧包围圈。
段小松一个站不住被风扫得往旁边一绊,还好唐葵紧紧抓住她,心里紧张得不行。要是柳如风在就好了,他想,如风学过散打,唉呀,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偷懒,好歹学一点就可以保护小松了啊。
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段小松反握住他的手,“你会什么也没用。”她认命地道:“对方那么多人。我们最好乖乖和他们走。”
“知道就好。”
圆舞的车阵停下,为首的少年伸指向后扬了扬。随即有人绑起段小松和唐葵扔在助手位上。
“看来这帮家伙是有预谋的。”段小松一面挣脱将手绑在背后的绳子,试了几下,就放弃了,沾过水的牛皮索根本挣不开,“你瞧,”她对唐葵耳语:“他们刻意开了带助手位的车子来……”
可以和小松这么近,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呢。——唐葵随着车子发动呼啸的风声望向深远的夜空,根本没有好好深思眼下是哪种境况。
“这里是哪里啊……”
唐葵睡眼惺忪地张着大嘴,看着垂下一根电线吊着灯泡的天花板。
“仓库吧。”
段小松不太确定地移动一下屁股,底下这堆垒得高高的木箱不晓得装得都是什么,但无疑这个姿势让她很不舒服。
“你这人也真是神奇。”因为和唐葵绑在一起,担心动作太大,两人一齐掉下去,她只能小范围移动着,困难地斜瞥身后打哈欠的少年,“被人绑架,竟然还能睡着!”一般人至少会张大眼睛用来记路吧。当然了,她虽然是这么做,但还是没有记住就是了。
“人家这些天都没有好好睡过,很困嘛。”唐葵小声地解释,不好意思地皱了皱鼻子。
“啧!”段小松受不了地打了个冷颤,“我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女孩子气唉。”打死她都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太大而化之,“还说什么人家,口头语那么多。小动作也是……害得我在大家面前丢脸,还一直以为你是女的。”
语言的杀伤力远远超过被绑架的现实。唐葵备受打击,吸吸鼻子嗫嚅道:“可是……藤秀荣和眼镜,他们就能看出我是男生啊……”口头语,他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家就是怪胎家族嘛。
“所以我才不服气呀。”提起来段小松就有气,“啧,大概是同性相斥吧。所以他们才能感觉到。”
“哦,是这样吗?”唐葵喃喃地道:“可是,那个姓高的也把我当女生。”
“那是因为他变态啦。”段小松骂完后,忽地灵光一现,“咦?”
“怎样?”唐葵机灵地反问:“你想到什么?”
“我在想哦……”段小松攒眉思量,“这个绑架我们的人……会不会是高翔啊。”要说和风花,近一步说是和秀荣有摩擦的,那近来最可疑的就是他喽。
“不会吧。”唐葵犹豫地辩驳,“高翔人还不错了啦。”
“可是想想刚才那帮家伙说的话,就是要找秀荣拼车的意思嘛。”段小松对高翔一贯没好印象,嘴唇一撇,不以为然。
“那你是说,那帮人是高翔的手下?”唐葵歪着脑袋,试探地问。
段小松为之气短,“这个也不太可能啦。”
“为什么?”
“那个高翔啊,”段小松当然比唐葵更了解高翔的底细,“其实也是摩托车圈里很强的高手哦。但是他向来都是独往独来,单枪匹马。所以才说他是公路独行侠。不是小瞧他哦,他还真不见得能召集来这么多人帮他……”那心高气傲的小子,树敌只比秀荣多,不会比他少,又没有秀荣做人圆滑。可是……她一时还想不起其他可怀疑的对象。
“不管是谁吧,把我们抓来到底要干什么。”唐葵喃喃自语,“又没对我们怎么样……”
“厚。你还想被怎么样?”段小松挑高柳眉,“我的手一直在痛,都被绑破皮了耶。”
“耶?真的吗?”唐葵大为紧张。
“当然了啦,难道你没感觉啊。”段小松不耐地动了动手。
“这个……”虽然是有点麻麻的,唐葵毕竟是男孩子,没那么敏感,但是一听段小松说痛,立刻拧起眉毛,颇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思。
“喂——”段小松冲着空荡荡黑乎乎的仓库高呼:“你是谁啊?很缺德耶!敢绑架我段小松,不敢露面吗?出来啦,讨厌!”
“大小姐,你喊到声嘶力竭也不会引来人的。”这时,仓库的门被拉开,一束光线从外面射入,有人打着手电,踢开挡门的木箱,迈过一地草絮,“这里是郊外的零件加工厂,周围没有人住,省省力气吧。”
“原来是你!”等那人的面貌随着走近暴露在唯一一盏包裹着黄纸的朦胧灯泡下,唐葵眼尖地发出尖叫,随即转向小松,讷讷地问:“他、他叫什么来着?”
段小松满头黑线,“阿莱啦。”搞什么啦。还以为他认出来了。
“对哦。你不就是老跟在高翔左右的那个家伙吗?你绑我们干吗啊。”一看是熟人,唐葵先放下一半心。
“哼。”阿莱面色不善,一声冷嗤让唐葵的心立刻又提了上去。
“这样我就想通了。”段小松点点头,阿莱家里开修理厂,他从小就和玩车的各路人物都熟,人面一向很广,看来刚才那伙人也是奉他的指令行事,“你是要帮高翔出气?”她猜测。他们两个据说是邻居,感情好得像亲兄弟。
“哇。那我们会被怎样?打包冷冻扔到湾仔巷?”唐葵的面前自动浮现出一幕幕悲惨的景象。
段小松:“……”想太多了吧。
“放心好了。”阿莱没什么表情地往箱子上一坐,朝天抛了抛手中的行动电话,“只要藤秀荣答应和高翔赛车,我就放了你们。”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段小松生气道,“车手最怕心有牵挂。你在这种情况下要秀荣和高翔赛车,即使赢了,高翔他会高兴吗?”
“放心好了。”阿莱淡淡回眸,“我只要他应允,不用非在现在。我对藤秀荣的承诺还有几分信任。”
“那你就该知道他出口的话一向是不更改的!他说不和高翔赛,就是不赛!你辛苦逼他也没用!”
“那是你说,”阿莱不以为意,“你毕竟是他女朋友。就算不看在这一层,福神娃娃被人绑了,都不回以颜色,那风花以后还要怎么混。藤秀荣再烂,也不至于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车队,被人瞧不起吧。”
“我真不懂,你们为什么要逼他呢!”唐葵忍不住代鸣不平,“想赛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他不想玩车了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为什么一个人想怎样,都还要给别人一个理由?”
段小松蓦然一震。
唐、唐葵他的这番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啊。
逼他?
自己,自己是不是也一直在逼秀荣呢……
没有任何人一定要承担起某一个责任吧。任何人都有自己行事的理由,但没有必要一定要讲给另一人听,哪怕是至亲至信的人,都还有自己的秘密。今天自己的咆哮与愤怒,是不是也是没有道理的一种逼迫呢……
就像……
她移动眸光,望向坐在箱子上拨手机的少年。
咬住嘴唇。或许,自己和他一样,都只是在强迫,强迫秀荣做他不再想做的事……
不管是以恨为名,还是以爱为名。
没有任何权力,去用在对方心底特别的位置来逼迫彼此一定要完全透明。
这样的道理,为何,竟要别人说出才能了然?
或者,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不再是秀荣愿意吐露一切心事的对象?
紧紧地抓着过往的羁绊束缚他的人,原来是自己不是吗?即使说得那样动听,还是不想分手,这样的人,是自己……
“咦?”唐葵惊讶地注视着,注视着一滴清澈的眼泪从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瞳涌出,沿着柔和完美的脸部轮廓慢慢滑落……
“小松,你怎么哭了?”他不安地问,很想帮她擦掉眼泪,看到她这么难过,心里就跟着悲伤起来。但是四只手被绑在一起,他离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却没有办法抬起手臂。原来有些事,离得太近,反而无法做到了。
他想起今晚初见小松,少女就是红着眼圈一副才哭过的样子。
为什么呢。
她是这么完美。又美丽又强悍。
怎么有人会忍心让这样的女孩子落泪?如果是他,一定不会的!他暗暗地想,即使他什么也不会,但是他一定可以全心全意的陪伴着她。哄她开心。绝对、绝对,不会让她露出一如此刻,这么寂寥落寞的神色……
“藤秀荣。九点半。骑着你的车来F公路。不要耍花样——我警告你。”电话那端传来低沉冰冷的声音,不是恫吓而是告之。从对方利落地挂断电话的干脆来看,应该是认真的。
藤秀荣注视话筒半晌。
小松她在阿莱手中?
该怎么办呢。他没看错的话,高翔那个人是不会真对小松怎样的,即使他不出现。这十有八九只是阿莱个人的意图,逼迫自己就范。
“阿姨,晚上好。”他心中计较着,手上已经拨动段小松家里的电话号码,不管怎样,先确定阿莱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小松也不是轻易就被绑架的软弱女生。他对她的了解,一向仅次于对自己的认知。
“我是藤秀荣……”故意拖慢语速,他等着对方反应。
“咦?秀荣?”话筒那边传来略微诧异的声音,“你怎么会打电话来,你没看到小松吗?她很早就出门找你啊。”
果然是不在。
藤秀荣一边寻思,一边换了柔和的口气:“小松在我这里。啊,对,她要看录像。我知道……晚上我会送她回去,就是打电话和您说这件事。嗯嗯,我知道的……晚安。”
挂上电话,藤秀荣立刻拨通另一个号码,“眼镜,车子修好没有?”
“有啊。柳如风已经帮我拿回来了,你要用吗?”
“我这里另外有车,你现在骑车去F公路……先别管为什么,戴好头盔。”
“到底怎么回事?”
“现在没功夫讲,你立刻去就对了。”预防阿莱会安排人监视,先让眼镜扮成自己引开注意力。他趁机去救回小松。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那边的口气愕然而严峻,“刚刚柳如风也打电话来找唐葵,还问我段小松家的地址……不晓得怎么回事。”
连唐葵也失踪了?
藤秀荣咋了咋舌。
希望事情最好不要闹大!他可不希望高翔因为要和他赛车而先成为绑架犯。
“我知道了,分头行动,一会再讲给你听。”
挂上电话,他披上风衣,戴好摩托车手套,咬咬牙,还是拿起车钥匙,揣着手机向外走去。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他。可是为什么这么喜欢他的我,却总是成为他的累赘呢。”少女在灯下,眨着如同蝶翼不停颤抖的睫毛,轻声说:“为什么,有的时候,两个人,明明都还有感情,却已经走到不得不分手的地步呢。”
心里已经清楚的明白,自己和秀荣应该结束了。即使在一起,也不会从彼此那里得到快乐,只是相互伤害着,却还是舍不得就此分开。这样的心情,相恋的人们是否都体会过呢。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像燃烧殆尽的炭火般的感情呢……它还暖暖的,却注定只能渐渐变冷……
少女低着头,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无法拭去眼泪。于是就只好尽量地埋着头,埋到弯起的膝盖间。任由黑亮的乌发自耳畔洒下,想要挡住自己此刻为情愁苦的表情。
“小松……”身后传来少年无措但轻柔的呼唤。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段小松闷闷地说:“我明明就没有和任何人讲过。或许因为,我的朋友,也全是秀荣的朋友吧。我无法找他们商量,也没有亲密的女生朋友。总是和校外人士来往密切,这样的我,在学校,早就被贴上危险的黑名单了吧。大家根本不会理会真实的他们是怎样的人,便一厢情愿的将他们归类为危险人士……”
唐葵不敢接口。他和柳如风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但是你看,为了赛车,竟然使出绑架这种手段,不是危险分子,又是什么呢。
“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阿莱这么偏激。”
“我、你!”唐葵被吓得不轻,“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段小松破涕为笑,回头看了眼唐葵受到惊吓的表情,忍不住抿起唇角。
“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都会对绑架者施予怨恨啊。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高翔找秀荣说了好多次,都被拒绝了,才会想到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吧。”
“是吗?”唐葵还是半信半疑。他虽然刻薄又泼辣,但是看得出一个人的本性。高翔他应该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啊。而且……他翻着白眼,想起初遇时的情景,那个少年其实还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哩。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藤秀荣赛车呢?”
“嗯。”段小松费解地摇摇头,“大概是秀荣很强吧。”
“小松……”嗫嚅着,唐葵小心翼翼地抬眼,“你也是,因为他很强,所以喜欢他吗?”
“这个,是感觉的问题,不是强不强吧。”段小松皱了皱眉,然后失笑,“呀,唐葵,我发现和你聊天真的像和女孩子聊天耶。都不会让我有压力感,好像什么都可以说。”
“人家可不喜欢这种评语……”唐葵哀怨地小声唠叨。
“嗯?你说什么?”
“我说——”扁扁嘴,唐葵强打精神,“那个阿莱不看着我们,跑到哪去了?”
“大概是去……”段小松的脸色一黯,表情又阴沉了下来。
“小松,你很害怕吗?”
“我是在沮丧。”少女闷闷的,“我不想让别人利用我来强迫秀荣。”
“为什么呢?他会被利用,就说明他在乎你啊。”
“我并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确定自己被在乎……”少女怅然地望定某一处。何况……如果秀荣不来怎么办呢。他一向是理智而聪明的,只是有时这种理智让她感到很寂寞。两个人,越来越远的差距,到底是因为谁在改变?
“小松,你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少年在身后轻轻地说着,语音里却包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切。
段小松一震。突然不敢回头,只是说着:“哪、哪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比别人凶一点了啦。”
“不是凶,是强悍。”少年的眼眸流露出澈透澄明的憧憬,“小松很独立,不习惯撒娇,是那种独自一人也可以生存的女性。因为太坚强,反而让人担心。担心你脆弱的时候该怎么办……所以……”他放柔声音,“所以……我……”
“不要说了。”段小松急急地截断唐葵的话。为什么这个认识她又没有多久的男孩子,像草莓软糖般的少年竟然可以说出这番话呢。就像,他真的很懂她一样……那些话,不可以讲的,因为它们那么纯粹,那么美丽,会害她动摇的。
“你不要说,我现在很受伤,很难过。心情很不稳定!”她急急地讲:“如果你随便说了什么,我一时冲动,答应你什么。过后我可是会反悔的!到时候……”
“没关系的,就算只是因为寂寞而应允,我也很开心。”少年微笑着,他还没有表白,就已经被拒绝了。但是没关系。他的心情,小松已经了解了。而他所期待的,也许就是这样。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他说:“我在进高中的前一天失恋了。我想一定是因为我期待那个女生会喜欢我,被拒绝的时候才会那么难过吧。所以,如果可以只是喜欢一个人,陪伴着她,看着她的笑容。那样,就好了。”
“才、才不是。”这样的话,好落寞,她不习惯这样的他,自己都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随便支吾道:“只是陪伴,那当朋友好了啊。还要说什么喜不喜欢!”
“可是,”少年却说,“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一个人啊。我、我是真的很喜欢小松。我知道的,这份感觉和喜欢朋友是不一样的。如风说我总是很任性,可是我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感情。喜欢一个人的心,”少年睁大眼睛问:“为什么要收敛呢?”
“只是喜欢你,也会给你添麻烦吗?”
他很担心地凝视着少女,生怕她会拒绝的样子,颤抖着双唇。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让她说出“会”呢。
“不、不会啦!”该死!怎么不会啊!她的心跳得厉害。觉得脸变红了。好在四下光线暗淡,两个人的角度如此诡异,唐葵不一定看得到。
“那就好呢。”少年放心般地吁了口气。他之前一直担心,小松知道自己喜欢她后,就会变得不理自己了呢。
“你、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啊?”她真的觉得很奇怪。
虽然明知在这种诡异的场合很不适合问这些问题,但段小松就是忍不住,“我这么凶悍!又不像个女生。”至少大头他们一直当自己是哥们看待啊,“动不动就打人,又自私……”
“我也一样啊。”唐葵不以为奇地接道:“毒舌,刻薄,任性,而且又不像个男生……”
“厚。别说得这么悲哀啦。说得我们两个都像没人要似的……”
“嘻……”明明是她先说起来的啊,少年顽皮地笑了,“小松啊,是那种会闪光般的女性哦。很成熟、很沉稳,很坦率。我就是喜欢你强悍的样子啊,或许是因为我很软弱,就会向往那些我欠缺的特质吧。”
糟!心好像又在跳了。段小松满头黑线地想,自己应该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生啊。明明刚才还在为秀荣的事难过,怎么可以因为唐葵说的话而心动呢。可是、可是,就像唐葵说的,要怎样才能不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啊!
“小松你不用烦恼啦。”唐葵安慰般地说,“我知道你喜欢藤秀荣,也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不过,这些和我喜欢小松是两回事……”
怎么可能是两回事。段小松翻眼望天。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是不可能装成不知道的唉。
“我只要能待在小松身边……能看到小松就好了啦。”
“假惺惺!”怎么可以只有自己烦恼,段小松负气地突然道:“你少假惺惺!如果你看到我和秀荣很亲密,你还可以这么说吗?哼。不要说得这么好听!你会这么讲,是因为你知道我们要分手,才在这里装好人!”
“我……”唐葵的眼睛黯淡下来,委屈地扑眨着睫毛,小声说:“不是的……”
“还敢说!”段小松心虚声大,为了掩饰动摇的心情,只好指责唐葵。
“我当然会吃醋,会伤心。可是,比起见不到小松,”少年说:“我宁肯待在你身边,看你属于其他人。如果因为这样,而能让小松一直快乐的微笑的话。因为,我讨厌看到你哭的样子……那样,会让我也觉得很悲伤……”
很悲伤啊……
希望小松,永远都是气势十足华丽摄人的美丽女子。那么凛冽而强悍。白裙黑发红颜一如初相逢。
难过地低下头,少年只是想着,为什么他无法拥抱小松,给她以安慰和快乐呢?一定是自己太脆弱,无力承担对方的悲伤吧。
而段小松,则怔怔地望着美丽得像个人偶娃娃的少年为她流露悲伤的眼神。眼前的情景,倒错而熟悉。是不是,秀荣对自己,也是如同自己此刻这般的心情?抑或自己面对秀荣,是唐葵这样的心情?
想要靠近,却莫名的无法靠近。
怔怔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会为了她的心事而悲伤的少年,在大脑为行动找出理由之前,她的头已经凑了过去,以这样艰难的姿势轻轻吻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如羽毛轻柔拂过的吻。
没有丝毫情欲的味道,只是纯粹的安抚,像吻一朵花,或是某个小小的婴孩儿。
但是被吻的并不是小孩子与花朵。少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两个人,如此近距离。睫毛眨动着,凝视对方。
竟然一时,失去了语言。
正文 第七章 他的错误
“当啷!”
仓库的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两颗正因为莫名的牵引无限接近的脑袋
被惊得骤然分开,同时向光束来源望去。
“高、高翔?”
怒气冲冲地站在外面的高大少年竟然是这次绑架的始作俑者?!
段小松恼羞成怒:“做绑匪也做得有点职业道德啊!这么惊天动地地踢门,不怕惊动警方啊!”
“真的是你让阿莱绑架小松的吗?”唐葵狐疑地瞧着他,“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是我看错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受到羞辱,高翔整张脸都涨红了,握紧了拳头,“这都是阿莱那小子多管闲事!”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逃脱责任吗?哼,少骗人了。属下的错误就是你的错误,要看穿一个男人的品性就要看他最亲密的朋友是怎样的人!”段小松气焰高涨连声指责,“总之,交到这种不择手段的朋友,只能说明你们是狐朋狗党,一丘之貉!”
“喂喂……”唐葵伤脑筋地注视少女,如果高翔真是她说的那种人,那她还敢这么凶?“小松,”他小声地提醒:“根据肉票守则第一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试图激怒绑匪……”
“我都说了我不是了……”将唐葵自以为是耳语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地接收,高翔无力地垮下双肩,垂头丧气地迈步。
“你想干吗?”段小松露出白牙,“敢靠近我,我就咬你哦!”
“只是帮你解绳子了啦,叫什么叫啊!”头皮麻辣地看着灯泡下那排刺目的白,高翔胆战心惊地绕到唐葵身后的方向。
“靠!小葵你看到没有,他这么凶还敢说不是绑票!”
“那都是被你的尖叫惹的!真搞不懂藤秀荣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高翔气冲冲地扯开段小松身后的绳子,却意外地发现这一次她没有回嘴。“咦,怎么了?大嘴婆的舌头被剪短了?”他扬唇奚落。
一只手伸来,横阻在他和段小松之间,他抬头一瞧,是双手刚刚重获自由的唐葵,“好男生是不会和女孩子做这种争执的。”那双没什么恫吓力的桃花眼清澈地望着他,没有一丝笑意地说道:“不管是外表有多么帅气多么强的男人,如果成心想要欺侮女孩子,不管是用武力还是口头上占便宜,也都只是娘娘腔而已。”
“小、小葵……”高翔不由得一怔,吞了口唾沫。
“嘿嘿。”唐葵一吐舌,恢复了俏皮的样子,“我知道的啦。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不可能是会用绑架手段来达到个人目的的人。”
“对啊。”慢了一拍,高翔才回过神,傻笑着摸摸后脑勺,“都是阿莱啦。我回去一定教训他!你们有没有事?手痛吗?”
段小松站在灯下,活动着被绑太久而发肿的双腕,悄悄地看着和高翔说话的唐葵。刚刚……他是想要保护自己……
因为知道自己和秀荣处得不好,知道自己会介意高翔不经意的那句玩笑话……为什么呢。他明明看起来像个女生,软弱爱撒娇,但是当他那只手横伸而来的瞬间,自己分明在他清澈无垢的眼神里看到了无限的包容,淡淡的暖意……
“小松?”唐葵叫了好几声,都听不到反应,只好再唤她一遍,同时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动,“回神、回神,你在想什么?”
“嗯、嗯?”段小松不自在地打了个激灵,“没、没什么啊。”她心虚地摸摸头发,又摸摸脸,“我在想……嗯,”她怎么能让他知道自己正在想他啊,只得转着眼珠编理由,“那个……”她慢吞吞地张望,“这里是郊外,我们要怎么回去啊。又没有车……”
“我像是那种什么都不想就来救人的傻瓜吗?”高翔好气地笑笑,一扬拇指,“我听阿莱说让我去F公路,还不晓得怎么回事,藤秀荣的电话也跟着追来了。不然我怎么……”
“秀荣?”但是段小松已经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径直向仓库外面冲去了。
小松?唐葵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一只手搭在他背上,安慰式地拍了拍,他回眸,自然只可能是高翔。
“哼,你来救人,干吗要带着藤秀荣——”唐葵哀怨地瞟他,扁起嘴巴。
“绑的是他的人,不卖他面子怎么行。难道还真让他去告阿莱啊。”高翔无奈地游移眼神,“其实阿莱也是为了帮我。他知道我想和藤秀荣赛车,才帮我找机会嘛。没办法,藤秀荣这个人脑筋好得很,做事又缜密。想逼他真生气,还真是太难……”刚才打电话,都讲得有条不紊,还在那边劝他慢慢想,阿莱都可能把小松藏在哪里。啧,他斜瞟着唐葵,“其实……”
“嗯?”正向外走的唐葵不解地回头,“什么?”
“没什么啦。”他不自在地甩甩头,跟着他走出去。
其实,他是想说,凭他野性的直觉,藤秀荣对段小松,好像没有那种恋人间的感情……依他看,倒是刚才冲进来那一刻,掠入眼帘的唐葵和段小松的感觉比较暧昧。
仓库外旷野清宵。明月高悬。
藤秀荣潇洒地斜倚着摩托车,正低头不知道和段小松说着什么。看到他们出来,才微笑着晃了晃并拢的中指和食指,“嗨,谢啦。”
“哪里,”高翔冷冷地站在另一侧,“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希望你不要介意。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和你名正言顺地比一次。请你好好考虑。”他摘下挂在车上的摩托车帽,回身扣在唐葵头上,“上车。”
“咦?你送我?”
“不然咧?”高翔扬眉。
“只是觉得怪怪的耶。”唐葵皱着鼻子一脸怀疑地坐上去,有这样的事吗?来的时候坐的是绑架者的车,回去竟然也是坐绑架者同党的车?
“嗨,藤秀荣。”慢慢驶动摩托车,高翔滑过藤秀荣的车边,“我走了。下次再见!”端正的黑眉一扬,他着重吐出“再见”二字。
藤秀荣微微一笑,“其实今天到是个好机会呢。我们虽然是分头来,但是可以一起回去,这么好的机会你错过了就很难找到第二次喽。”
“可是我不会带着人和你比。”高翔轻嗤,用鼻子笑了一声:“狡诈的藤秀荣。你是明知道今晚我不可能和你认真,才故意这样讲的吧。何况——”他咋了下舌,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我要的对手,是那个真正有心比赛的藤秀荣,而不是想随便应付我的你。”别有深意地看了那个疲倦的少年一眼,他率先驶动摩托车,载着唐葵离开。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抱住高翔的腰,唐葵歪头忖度,“你好像错过什么机会似的。是因为我吗?”
“没啦。”高翔安慰他的笑笑,“今晚是营救公主的日子,不是比赛的日子。那小子是成心知道这点,才故意那么说。他根本就不想和我赛。”
“是这样吗?”
“对啊,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护送你回家。哈哈。不晓得柳如风这会急成什么样子,我和你说哦,其实我也有接到他电话,但是我故意没告诉他……”
唐葵没说话,心里有点替高翔觉得惋惜。仔细想想,这个人真是好人来着,因为载着自己,车速放得很低,“你真的都不觉得遗憾吗?”他忍不住说:“本来,你可以借着今天的机会,和藤秀荣赛车的。”
“可是你也说了啊,拿女孩子当人质,那我还算什么男人。不过……”高翔降低了音量,唐葵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轻声地说:“即使是这么卑鄙,我也不想错过和藤秀荣比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你也在,我一定不会放了段小松!”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唐葵惊愕地睁大眼睛。
“哈哈,没什么啦。”高翔打了个哈哈,“我真的很想和藤秀荣比啦。希望他看我这么大方还他女友的面子上,能重新考虑……”
“为什么你非要和他比不可?”扶在高翔腰上的手明显的感觉他颤了一下,但是那个孤独的背影却一直没有转过头来,也没有回答唐葵的问题。
沉默伴随摩托车的响动。一直过了很久。
直至前方的住宅区已经显现,慢慢减缓车速的摩托车少年才轻轻地问:“小葵,你觉得,我算是好人吗?
“当然啊。”唐葵用力点头,“我知道自己向来很任性,人又刻薄,对相处的人都异样挑剔。所以连这样的我也觉得高翔是好人的话,那你就一定是好人。”
“哈。”少年失笑,低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你还真是懂得怎么安慰人。”
“干吗安慰你,我说的是真话啊。”
“我知道……”少年静静地微笑着,“我好高兴。谢谢你没有一口咬定是我让阿莱去绑架你们,谢谢你相信我是好人。”
“咦?”
高大的身躯渐渐接近,唐葵不安地抬起头,一只手正轻轻地撩起他软软的刘海,浅浅的凉凉的一个吻,悄无声息地烙在额头。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高翔已经羞涩地笑着,退了开来。
懵懂之间,唐葵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亲了。
而之所以要用仿佛,是因为这个亲吻,更像是某一种无法通过话语达成的传递。
是在说:谢谢你?
或者是什么呢。唐葵捂住发热的额头,听到身后的门打开,柳如风大喊大叫地冲出来,而高翔已经转身跨上摩托车,明晃晃的月光洒落一地,秋叶摇吟,飞舞旋落,一如月光。
淡紫色的夹克在夜里发着银色的光。
高翔寂寥的背影湮没在咆哮的引擎声里。
“还是喝牛奶?”背对着少女,打开橱柜拉门的少年一边拿出装有方糖的罐子,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要洒葡萄干吗?”
“我已经很久不喝牛奶了。”段小松托着双颊含蓄暗示。
“也是。”藤秀荣耸耸肩:“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好好相处过了。”
“是啊。”她无奈地趴在圆桌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指肚绕着发丝,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说着,“每天都见面,你却不知道我早就改了喝牛奶要洒葡萄干的习惯,而我也不知道藤秀荣究竟都在想些什么。我们一定是天底下最失败的情侣。”
“很多事都是这样,”慢慢地拿着小勺子搅拌,少年依然不回头的说着:“总在我们无法捕捉的地方慢慢改变,交错。我们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却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你很久都没有骑车了。”段小松轻笑着说:“可是我竟然是今天看到你骑车来接我才发现。忽然觉得那个懒散地坐在别人车后的你,竟然以车手的模样出现在我眼前,有种奇妙的感觉。虽然不晓得你为什么突然改变这么多,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很感谢你还是肯来救我,感谢你愿意为了我,做出你并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她注视着他,幽丽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她轻轻地说:“我们可以微笑着分手的。所以秀荣,你可以把头转过来了吗?小松还是小松,不会哭闹,也不会逼问什么,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不知道哪里发生了问题,就算我们不再是情侣,也可以依然还是好朋友。”
早上,她还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到了晚上,她竟然轻松地讲了出来。一直等待秀荣和她说分手,等待到焦虑,是因为还不想放弃吧。不该把责任全推到他的身上,分手这件事,也可以是由自己来说。说出来后,她觉得浑身连同这颗原本沉重的心,都轻松了很多。而这份终于可以挥刀斩断依靠习惯的羁绊来维系关系的勇气,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是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刻薄刁钻的少年那里吗?
是因为他微笑着说“我喜欢段小松”吗?
感情应该是这样自然的。发生的时候,没有必要去问理由,结束的时候,也不一定是有缘故。
就像她和藤秀荣。
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激烈的矛盾,不是因为第三者的插入。有些感情,它就会这样一分分淡去。因为这就是现实世界,人类的心,就是如此飘浮不定。
“我……”等他开口这一刻似乎等了很久,又仿佛只在一秒钟,但是段小松终于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东西,那个少年转过头来,用初见面时一样真诚的目光看着她,微笑着说:“我很怕转过头来。因为这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再也不能拥有秘密了。”会害怕,一定不是某个人的专利。但是有些事,即使害怕,也还是得面对……
“我没有要你说什么,”段小松说:“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讲……”
“可是你有权力知道的,”少年轻柔地说着,把杯子推到她桌上,“喝吧。虽然你不习惯再喝牛奶了,但是我还保持着去超市时一定会买一袋牛奶放到冰箱的习惯。你不仅仅是我的朋友,你还是我的伙伴,风花的伙伴。我一定会把做出的决定,告诉大家。那么,我希望,第一个听我说的人是你或者眼镜。”
“天才的车手,藤秀荣不再骑车的秘密吗?”她俏皮地眨眼,掩饰接过牛奶杯那一瞬间依然会被温度烫痛的手心。
“你说得对,”苦笑了一下,他涩涩地抿了下嘴唇,“我一直都想要成为一个赛车手,一个职业的赛车手。我是认真的,虽然我曾经以为大家都是认真的。”
“秀荣……”
“不,请别打断我,”他微笑着拒绝,“让我一次说完吧,小松。背负着风花,我已经觉得太累了。还记得风花是什么意思吗?”他似乎并不是在问,很快地自答道:“就是晴天里飘落的雪。那是何等恣情的一个名字,就像翅膀一样。可是这双翅膀已经飞不起来了。不是全力以赴我就宁可不要,我总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完美主义者。”
窗外有风吹过,他起身去关窗,就那样坐在了窗台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上次放假的时候,我和你去外地看公路赛。当时确实有人和我谈过加入俱乐部的事。你知道的,小松,要做正式的赛车手,必须加入协会。在我们这个闭塞的小城市里是不行的。我是真的很激动的,很想加入。即使甩下风花,甩下所有人,我也在所不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领袖,只是个自私又狡猾的男人,会把无法持续的理由,统统推到别人身上。就像我责怪大家不认真,就像我处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明明知道有了问题,却不会积极地改变它。我只会冷淡地看着它渐渐地自我的变质……”
“秀荣,其实,”段小松看到那个少年望着窗外削瘦的脸,忽然一阵心痛,“你并不是……”
“让我说完,”他截住她,“你知道吗?小松,你没有发现吗?小松……”他低下头,看着张开的十指,难过地说出:“我或许……再也无法开车了……”
“咦?”段小松猛地站起身,妙目圆睁,灼灼地望向少年。
“一定是报应……”少年徐徐展露寂寞的微笑,抬起头,清亮如星的眼眸转向她,像烧尽的火焰般平静地说着,“天才车手藤秀荣,犯了无法被自己原谅的错误……”
正文 第八章 往事
咆哮的引擎声像海浪的怒涛,不断拍打着早已散落、不堪重拾的记忆。
比任何人都更骄傲,比任何人都更相信自己的信念绝对不会动摇,驾驶着摩托车,在夜晚的道路率领着车队呼啸,这样的少年名为——藤、秀、荣。
……
“电视机两台、洗衣机一台、录像机一台、音响一套……”
冗长的清单随着报数达成财产分割,互不相望的男女各坐一角,任由身后的律师代言。
“那么、这个孩子,交由你们谁来抚养呢?”
十岁的藤秀荣,永远记得当法官问完这句话后,那一阵异样沉默的间隔。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交由女方啊。”男人依旧偏着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无聊地盯着自己的指甲,不肯抬头,“当然,我是会按月支付抚养费的。”
“别开玩笑了。”眉目秀逸的女子骤然一改悠闲无谓的态度,霍地站起身,“藤京信!你是想把孩子甩给我,就可以和你那群红粉知己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吧。”
“你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在扯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推了推装饰性质的眼镜,男人不屑一顾地说:“不要以为我和你一样,每天闲着无聊。我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忙,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秀荣呢。倒是你,难道生下小孩子就已经算是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吗?”
“那又怎么样啊!光是把他生下来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还想要我怎样啊。更何况我才只有二十八岁呀,给你做了这些年的黄脸婆,难道在离婚之后你还妄想让我帮你养儿子吗?”
“儿子又不是我一个的!难道你就不该抚养吗?”用鼻子哼了一声,男子针锋相对,“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看你才是想离了婚,立刻去倒贴那个小白脸吧!”
“够了!”法官终于忍无可忍地喝止住眼前的闹剧,“这里是法庭。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
真是的。自从担任法官的职务后,常常见到离婚的父母为了争抢孩子而闹得不可开交,像这样明明都有条件却互相推脱,谁也不愿意承担责任的倒真不多见。而且,竟然还当着小孩子的面。法官同情地望向不远处坐在长条椅子上,显得特别安静的少年。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的。”
在那么狰狞而丑陋的喧闹中,仿佛闹剧上演的时间段里。只有十岁的少年,轻轻的一句话,就让一切安静了下来。
“如果害怕因为这样而承担责任,就把监护人写上爷爷的名字好了。”少年扬着唇角,带着一抹看似懒洋洋的,却是在睥睨着谁的轻笑。
“怎么可以这样呢……”半晌后,那个扮演着母亲角色的女人才支吾地说道:“你还那么小……”
“是啊,还是让妈妈照顾你比较稳妥。”男人不失时机地插话。
“这是什么意思?”女人则立刻勃然大怒。
冷眼观望这对失败的父母,双手搁置膝头的少年只是想着,如果可以借此摆脱每天吵闹永远休止的所谓的家,他即便独自一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损失。
西装笔挺的男子和眉目精致的女人分别从两个门退出法庭。他们都有嘱咐自己的律师给那小小的少年一张金卡。
“想要什么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好了。”
父亲笑了笑,冷淡疏离的样子,钻进了他自己的房车。
“妈妈和那种男人可不一样,妈妈是没有办法才离开你的呀。”母亲用红艳的唇瓣亲亲少年的脸颊,“我会叫阿姨去帮你做饭的。”然后,施施然地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加长车。
夏日的阳光特别刺目。
抬起头,湛蓝的天空扎眼一般的刺痛,阳光过于耀眼,眼泪就无法顺利流出。
望着什么也抓不住的双手,少年想,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了。
渴望着能够快一点长大。
不依靠任何人,彻底的独立,然后寻找到一样“绝对不会再轻易失去”的东西……
“绝对不会失去的东西?”
听到少年憧憬的说法,站在栏上与他一起眺望山路的好友,惊讶地差点捏扁了握在手中的方盒果汁。
“你在想什么啊。”朋友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世界上,会存在那样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不知道。”少年闷闷地将下巴枕在长长的横栅上,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走这条盘旋的山路。
“但是,”他仰起头,望向云卷云舒的天空,坚定地说出:“我相信,它一定存在着。”
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把握,不会背叛自己,不会抛弃自己,只要肯付出就一定有回报,任何人也无法夺去,这样的东西,一定是存在于某处的吧!
然后,就仿佛有什么人听到了少年心中的祈望一般。
“喂——”
嘹亮的声音陡然从身后响起,藤秀荣蓦然回首,看到有人正招着手向这里一路跑来。
“小哥,附近有没有能打电话的地方?”脖子上系着奇怪而复杂的皮绳的青年,满头大汗地转着手指,做出要拨电话的动作,一脸焦急。
“咦?”站在身边的朋友讷讷地应对,“可是要走很久才能到下一个电话亭……”
“你有急事吗?”藤秀荣问。
“我的车子坏了。”向路旁边的小石子伸腿一踢,青年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干脆就用我的手机吧。”看他好像真的很着急,藤秀荣没有多想,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哗,现在的小孩子还真是有钱啊。”青年吹了声口哨,也不道谢。拿起来就径自拨号:“喂!白痴!”电话才一通,他立刻冲着那边破口大骂,把站在一旁的藤秀荣也吓了一跳,“瞿永靖!你这小白痴!说——是不是你又偷偷开我的车?都和你说过几次了,偷开是没关系,但是记得帮我加油啊!你搞什么鬼啊。害我现在停在山路上,你让我怎么办啊。我和你说哦,不想死的话就给我立刻过来!什么?没摩托车!去借啦。我管你要死哦……”
“秀荣……他、他要讲多久?”朋友吞了吞口水,怯怯地问。
“不晓得。”藤秀荣扬扬眉毛,忍住笑。
“神经啊你。让人抢了手机在那边骂人,还笑得出来。”朋友怪异地瞅他,用胳膊一拐他,“还不快去要回来,小心他把你的卡费都消耗在骂人上啊。”
“可是他很有趣呢。”
藤秀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拘小节的人。
一直以来,在他身边,都是带着各种面具的大人。像这样任性、毛躁却率真到不会令人厌恶的男子,让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一直扮演“优等生”的藤秀荣,觉得很新鲜。
“你的车子坏了?”第一次,他主动向陌生人搭话。
“都怪我家那个白痴小弟啦。”青年把手机丢回给他,一脸抱怨。这也是第一次,他听一个陌生人唠叨。
“你都不晓得那小鬼有多可气。”青年板着苦瓜脸:“他才十四岁,偏偏要学我迷摩托车。厚,他还没到年纪,当然不可能买给他啊,就偷偷骑我的。”他皱皱鼻子,“害我在这里停摆,上下不得。哼。小鬼,就是最讨厌了!”
“……”口口声声地骂别人是小鬼,可看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成熟啊。藤秀荣斜眼瞄他,目光隐约暴露了真实的想法。
“你这样看我干吗……”青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哦,我知道了,你也是小鬼嘛。听我骂小鬼自然就不爽喽。啧、所以说,这就是小鬼的幼稚。”
“这个人真没礼貌。”一旁的朋友忍不住了,“秀荣,我们走了啦。不要理睬这种人。”
“什么叫这种人啊。哼。”青年一挑拇指,骄傲地仰头,“我可是本市有名的快车手,业余车手中的No1——瞿永明就是我。听过没有?”
“根本就没听说过……”藤秀荣很诚实。
“什么?”青年哇哇大叫,“可恶的小鬼!敢吐我的糟!”
“只是业余中的No1,就这么自豪吗?”藤秀荣不是故意挑衅,只是想到就自然地说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当职业的呢。”他问:“你为什么不去做职业中的No1?”
“呃……”这么天真的问题,反而哽住了青年。
“啊,我说了不礼貌的话。”藤秀捂住嘴。
“不,其实你说得……”青年板着臭脸,忽然一把拽住他,“可恶的很正确啊!”他大声地吼:“啊啊,你这个可恶的小鬼啊!留下姓名来!竟敢瞧不起我!”
“我、我哪有瞧不起你啊!”藤秀荣被吓了一跳,缩起肩膀拼命摆脱。
“就是有!可恶哦!竟然说得很有道理。厚!”青年不甘心却又认同他的话,涨红着脸大声喊着:“对啦。就算我是业余的第一名又怎样!这根本就没什么可自负的。我,瞿永明!应该去当职业界的第一名才是真正了不起!”
这个人到底想怎样啊。
藤秀荣被他扯着手,挣也挣不开。
“你、你和我说这些也……”
“那么,我的理想从今天又改变了,”青年单手叉腰,眺望远方,板着严肃的面孔不可一世地说着,“我要挑战职业领域,叫我车神就可以了。哈哈哈。小弟,”他转向藤秀荣:“要不要我给你签名?想一想,如果我以后成为公路赛车界名人,到那时……”
“公、公路赛车?”
“对啊。不要说你不知道哦。”迷恋一种事物的人们总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和他们一样了解,瞿永明也不例外。
“我确实不太懂……”而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藤秀荣,则贯彻着他的诚实。
“什么?你竟然连这么有趣的事都不知道?”抓住少年的肩膀拼命地摇晃,青年不可置信地大吼:“公路赛车、公路赛车就是……”
就这样,当瞿永靖驾驶着另一辆摩托终于赶到时,瞿永明已经给藤秀荣昏天黑地的从公路赛车的历史讲到他个人的前景展望了。
“明白了吗?”当他最后这样质问时。
被迫接受了填鸭教育的藤秀荣只能脸色苍白地抚胸点头:“彻底明白了……师傅。”
“哗——哥。”活泼灵动的少年大笑着跳下车,“你又在强迫传道啊!”
“什么叫强迫啊。”面子挂不住的青年一手还扯着藤秀荣的衣角,窘急地狡辩:“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哦。”
藤秀荣大惊失色:“我怎么不知道?”
青年更大声地吼回去:“你不是已经都叫我师傅了吗?”
“我那是……”藤秀荣小心翼翼地往回瞄,才发现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所谓的好朋友已经扔下他一个人,独自逃之夭夭了。
“哈哈。我知道啦,是这个人强迫你嘛。”那笑起来黑眸闪闪,样子很灵的少年拍拍藤秀荣的肩,非常理解地说道:“我哥哦,就是这种人。摩托车的超级OTAKU!”
“去你的!你才是那种发烧友!”
兄弟两人闹成一团,差点当着藤秀荣大打出手。
但是,看着这样的他们,藤秀荣却有生以来初次感觉到羡慕的情愫。
有别于普通兄弟间的氛围,虽然嘴上吵闹,却能够相互理解。那是,伙伴的眼神。
迷醉于相同的事物,因为拥有这样东西而可以像风一样自信自豪洒脱骄傲。
公路赛车……
到底是什么呢。
“我,也想要学学看。”
唐突地,发觉自己说出了口。即使明知,他人眼中的翅膀不一定可以成为自己肩上的羽翼。
藤秀荣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但是……
放开揪着弟弟领口的手,青年缓缓地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眸正正地凝视着藤秀荣,项上的皮绳在风中划出飞扬的弧线。就在他差点受不了这种注视而摆手说出我是开玩笑的之前,青年忽然咧开嘴角笑了。
“好啊。”
洒脱地一甩头,那个人冲他伸出宽大的手,“来,小鬼,”他勾勾手指,“我来带你玩!”
“什么嘛,偏心!偏心!”做弟弟在身后跳脚,“你都不肯好好教我。”
“你烦死人了嘛。”青年不耐烦地对弟弟吼叫,“我就是看他顺眼啦。喂,你——”他转过头气势逼人地问:“你叫什么?”
“藤秀荣。”
于是,在那天的山路上,邂逅的兄弟,成为了对藤秀荣而言“特别”的人,作为师傅和憧憬对象的瞿永明,作为竞争对手也是伙伴的瞿永靖。
他学会的不止是开车的技巧。他得到了伙伴,得到了友情。他得到了梦想中可以牢牢掌握在手里,绝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夺去的东西——SPEED——速度。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会带我玩摩托车呢?”
藤秀荣怀念般地仰起头,望着窗外愈加深远如墨的夜空,“他说,因为当时的我,看起来很寂寞的样子……”
“瞿永明,”段小松托着脸颊喃喃念,“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啊……以前都没有问过。嗯,那个奇怪的家伙确实是非常有才华的车手……可惜……”她没有说下去。
“可惜他死了。”
望着远方的灯火,坐在窗边的少年任由夜风胡乱地吹拂前额的头发,表情虽然被遮挡,段小松却听得出他淡漠的声音里还包含着无法释怀的旧伤。
“他常常和我说,有一天,他会变得比风还更快。他最后的那场比赛,有一个瞬间,或许真的超越了风吧。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露出微笑。他却已经倒下去了……像电影一样,火光、翻滚、炸裂……”
“秀荣!”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段小松忍不住站起身,将手按到他单薄的肩膀上,“不要再想了。那些痛苦的事,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吗?不是约好大家都不说的吗,为什么还要一再提及呢!”
“你误会了。”藤秀荣轻轻地把手搭在段小松的手上,再慢慢地从肩膀上拉下来,“其实我很感谢上天那么干脆地夺去了永明哥的生命。像他那种人,不能再赛车的话,一定比死更痛苦。就这样迎着风,超越风,一路驰骋,直到死神的国度,或许就是一个赛车手的宿命吧。我和永靖都知道,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哭过。因为这就是永明哥的选择……只是我们也都知道,他一定很遗憾,因为他一定还没有在公路上尽情地跑个够吧。”
“所以你和瞿永靖成立了‘风花’,要完成他的志向,打入职业赛车不是吗?”段小松不了解纠缠在少年眉间的结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地说出他或许不能成为一个车手了。她焦虑地望着他,一直撞入那双幽黑孤寂的眼眸深处。
那个神情虽然懒散,肩膀却总是紧绷的少年。即使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却从来没有发现,他是这么孤单。
失败的恋人,或许是自己吧。然而现在徒自追究这些已然没有意义,她只想帮助秀荣跨越心中那道莫名的障壁……
“我和永靖一直做着同样的梦。我们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彼此,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却毁灭了他的希望……”少年微笑,潋滟的双眸却不染丝毫笑意,“小松,你知道永靖为什么会受伤住院吗?”
“不是听说他前一阵出了……”段小松骤然噤声,霍地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瞿永靖受伤的事,真的和秀荣有关吗?虽然曾经隐隐地想过这两者间的关系,但是没有想到秀荣会介意到这种地步……
“对。就是那样。”少年偏过头,枕在竖起的膝盖上,“是我找他去赛车……他明明说已经累了,可是我硬要强迫他……因为……”
“因为他一直都是你想超越的那个人的弟弟吧。”段小松说完,看到少年蓦然抬起的脸,知道自己猜中了。
“虽然大家都说你是业余车手中的第一,可是你还是想知道,和当年的瞿永明相比,你是不是还存在差距呢。”段小松继续揣测,“但是他已经死了,成为无法超越的背影,所以你只好和永靖来比,在你心里,永靖是最接近永明的人对吧。”
“……”藤秀荣苦笑,“还说不了解我?就是这样啊。我很过分对吧,令人讨厌的好强!”
“怎么会。”段小松脱口而出:“倔强的不肯服输的你,才是我们大家情愿跟随的首领啊。”至少她,就是这样……
唐葵曾经问她,是不是因为秀荣很强,才喜欢他。现在她了解了,不是的……不是因为他强,而是因为他总是很好强……
“强”与“好强”是两回事。明白了,她明白为什么会喜欢唐葵了,即使外表看起来很弱,内在的倔强却和秀荣是一样的。
——渴望能变强啊。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她说:“就像那些来找你挑战的人一样。大家都想和更厉害的人较量,来确定自己有没有提高。这种事,并没有错。你何必责怪自己呢?”
“但是如果我不去找他赛车,那天他就不会出事啊!”藤秀荣无法原谅自己的抱住头,大声说起来:“永靖也许不能再开车了啊,小松!那是瞿永靖啊!是教我骑车的那个男人唯一的弟弟!是我最好的伙伴!”微笑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了,他的眼里闪出泪光,咬住蜷放在唇边的手指,“是我的错,是我害他的。我怎么可能还逍遥自在的一个人追求梦想!我一骑上车,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咆哮的引擎、翻滚的瞬间摩擦的火花。倒地的摩托车手瞬间和死去的永明哥的脸在眼前重合,让他好害怕。
害怕永靖也这样死去了。害怕一个人被留下。害怕背负着太多感情因而变得沉重的梦想,害怕自己的羽翼重重落地无法重拾。
记忆混乱,忘记了是怎样颤抖地把永靖送到医院。只记得那些温湿的鲜血,永靖腿上绽开的皮肉。夜夜的噩梦……
从那天开始,他一直都沉浸在无法释怀的愧疚中。
他甚至不敢去医院探望永靖。
就这样吧。他微微地笑着,来掩饰内心的惨淡,明明不舍,却一定要决绝地说:“我欠他的,我来赔。小松,我不再开车了。就是这样。”
“你在胡说什么啊。”段小松由诧异升至愤怒,“这样的话,要我怎么和大家说!说因为瞿永靖受伤了,所以他们认可的首领藤秀荣也就从此不碰车了?这种无厘头的理由,大家可以接受吗?我段小松第一个也不会接受的!瞿永靖是瞿永靖!藤秀荣是藤秀荣!即使他真的再也不能骑车了,也没必要用你来做殉葬品!藤秀荣……”
“小松,”少年抬眸,截住了少女拼命的劝解,“不要再说了。”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夜深了。我来送你回家。”
“怎么送?”少女气极反笑,“你不是不碰车了?还是可以为我一再破例?可是就算为我破例了,我现在也一点不想称赞你!藤秀荣!你知道吗?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心里的英雄!所以我不喜欢看到你被束缚的样子!你是飞在晴空的雪!即使知道会融化,还是恣情舞蹈的风花!这不仅是我,也是大家的想法啊。藤秀荣,如果你真的觉得有哪里愧疚,那你就更应该振作起来啊。算我拜托你了!”
少女怒气冲冲地抄起包包,转身就走:“不必送我!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家!”
“小松——”
藤秀荣追出来,又蓦地收住脚。他咬住嘴唇,握紧手指。直到看着段小松上了出租车,才慢慢地踅回。怔怔地呆坐半晌,盯着桌上那杯彻底冷掉的牛奶,他叹息着捂住脸,捏了捏发痛的鼻翼,视线转移,最终,落定挂在墙壁上的电话。
犹豫了再三,他拿起话筒:
“喂……我是藤秀荣。”
正文 第九章 二代警察的调查报告
“喂……”咬着扁扁的吸管,美少年百无聊赖地托着昏昏欲睡的脑袋,用力睁大熊猫眼,“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干吗啦。”好好一个假日,让他好好睡一觉都不行啊。如果不是看在哈欠连天的段小松坐在身旁,他早就直接从桌子下面给柳如风一脚了。特别是……
“你干吗穿成这样子?”段小松盯着柳如风,虽然早就觉得这小子不太正常。但是……
头上戴着遮阳帽穿着大花衬衫的少年严肃地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墨镜:“你们还敢一脸若无其事?这是昨天才被绑架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那又怎样,”唐葵苦着脸,“柳如风,你不是还没当上警察吗,不要板着那副嘴脸给我们开什么防狼讲座小课堂。”他都要死困了。
“你少给我打马虎!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如风手持两个冰淇淋当作话筒,分别指向唐段两人,“到底阿莱为什么要绑架你们,这件事和藤秀荣又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很烦唉。我不是昨天都交代了吗?就是高翔想和藤秀荣赛车,然后藤秀荣就不要和他赛车,阿莱就帮忙啦。咧——”吐吐舌,唐葵一脸嫌恶地以手当扇,“像绕口令一样的话,到底你想听几遍啊?”
“小葵,你太天真了,事情的真相绝对不该只是这样。”
柳如风胸有成竹,把手握在唇边一咳,“你们真的没有听说过F公路上的事吗……”他怀疑地瞟着两人,依他柳大卧底的敏锐来看,追查了这么久的事,理应有点头绪才对啊……
“我困得快死了,拜托,你饶了我吧。”唐葵捧住涨痛的头大声呻吟,“昨天那个藤秀荣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
“你怎么知道F公路的事?你从谁那里听说的!”段小松几乎同一时间和唐葵发话,却是灼灼地瞪视柳如风。
“咦?”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诧异的质疑。
“秀荣昨天给你打电话?”段小松问唐葵。
“F公路是什么事?”唐葵则一脸茫然。
“F公路的事真的是藤秀荣干的!”柳如风兴奋地几乎跳起来,一把握住段小松的手。
“讨厌!”唐段两人同时甩开柳如风,“先说重点啦。”
“拜托……”看着那边的两个人,柳如风觉得很委屈,“你们两个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才是重点……”
但是显然,那两个人认定的重点是与他不同的。段小松紧张地望着唐葵,“那个,秀荣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他、他莫名其妙啦。”唐葵的脸莫名一红。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应付走了柳如风,看看表,都到凌晨一点了,才沾枕头也就睡了片刻的感觉,杀人般的午夜凶铃就毫无道德可言地高唱起来。害他从床上滚下来四脚爬行闭着眼睛摸索了半天,才抓起电话筒。
“可是昨天……”段小松狐疑地皱皱鼻子,昨天她从秀荣那里回家时已经很晚了,怎么他还有功夫给唐葵打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奇怪地看着唐葵越来越红的脸,“说了啦!”忍受不了这种磨人的焦虑,她抓住唐葵的肩膀用力地摇晃起来。
“他、他说什么车队交给眼镜了,小松就交给我了,要我好好照顾你嘛。”唐葵脸涨得通红,咳嗽着呛出细碎的声音,“我都骂他神经了。小松又不是东西,自然……”他飞快地瞄了眼段小松,低头小声补充:“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啊。怎么可以交来交去的……”
“哼。原来是这样——”段小松拉着长音,放开他,双手改为揉搓桌上的饮料。如果以前听到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很生气。不过现在……
她望望露天饮料店遮阳伞之上的蓝天白云。为什么一点也不会觉得难过?转头看了眼唐葵,那个脸红红地咬着吸管,支吾不清地解释着什么,躲避她眼神的少年,然后她就唐突地笑出声来,伸手拧住他的脸蛋。
“干、干吗啦。”被掐得人睁大水汪汪的桃花眼。
“骂得对!”段小松称赞道:“反正藤秀荣就是很神经!”
“咦?”
“看什么啦。我们啊,”段小松大大方方地宣布:“已经分手了。现在的段小松成了自由之身哦。”
咦?唐葵骨碌碌地转着黑漆漆的眼珠,这、小松难道莫非难不成说不定……是在暗示自己可以追她了?
“喂喂!”柳如风再也受不了地一拍桌子,“你们在那里看来看去能看出桃花啊。都和你们说了,知不知道重点是什么啊。假如F公路的血案真是藤秀荣干的,他可是要坐牢耶!”真搞不懂,段小松竟然还可以一脸轻松。
“坐牢?”
唐葵和段小松异口同声。
“怎样?”
柳如风瞪回去。
“秀荣为什么要坐牢?”这回轮到段小松惊讶,“他只不过是和朋友赛车时,因为对方那个人受了伤可能无法再当车手而在自责,所以我说他神经,对方会翻车是技术问题和他有什么关系。真想不通他怎么这么小心眼。不过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坐牢?”
“咦?你、你确定我们在说同一件事?”这下换柳如风的脸变白了……
“是啊。不是在说秀荣在F公路上的事吗?”段小松奇怪道,“难道F公路上还有其他事?”
“对啊,你刚才说‘血案’是什么意思?”唐葵怀疑地加强重音。
“没、没有。”柳如风心虚地别开眼睛,把四根手指一齐堵入口中。原来藤秀荣之前一系列奇怪的表现只是因为他另有心结啊……那、那就是说血案根本就不是……完了啦,他哀鸣一声抱住脑袋,不敢去看那四道充满逼迫感的视线,他竟然自己说漏嘴了!呜——这卧底当的真失败。
“厚厚,”唐葵了然地挑眉,“柳、如、风!”他交加双臂站起身,环绕到他背后,“你——”他猛地伸头,从左边瞪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我能有什么。”柳如风支支吾吾,“小葵,你不要想太多。”
“哼,”唐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拖长音,“才——怪!你明明就和我过说玩摩托车的人都很危险,拼命地阻止我接近小松。结果第二天你就全变了,还那么殷勤地陪我一起加入,”他猛一拍桌面,厉声道:“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这样一想,你总是旁敲侧击的,究竟想打探出什么来?”段小松和唐葵站在同一盟国,冷冷睇视柳如风,“血案?藤秀荣?摩托车?F公路?”段小松说一句就挑一下眉,挑得柳如风的心也跟着“怦怦”乱跳。
“哇!我招了啦。”
最终,他终于承受不了这种心脏高负荷的作业,宣布投降。老爹,他心下哀鸣:早就说过,他不适合当卧底的嘛。
……
“六月,F公路,有疑似改装过的摩托车撞死路人,并且逃逸?凶手至今不知所踪?”
总结了柳如风说的重点,唐葵刻薄道:“警察的存在就是为了显示无能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交通案到现在还查不出来?”
“你竟然毫无理由地怀疑是我们风花的人做的?”段小松的愤怒则来自另一个方面,双手已经揪住了柳如风的衬衫。
“不、不是我怀疑!”柳如风连忙挥舞双手架在胸前抗辩,“是我爹他怀疑!因为那个F公路嘛,就是你们常常去赛车的地点啊。再说,”他抚平终于被放开的衬衫胸口,小声辩解:“因为当时有目击者说车速很快,车上的像是年轻的赛车手……”
“什么?”唐葵抓住头发哀鸣,“还有目击者啊。拜托,”他学着柳如风的口头语:“那警方到底还需要怎样的证据啊。都这样了,还抓不到凶手?他们是不是白混的啊,我以后都不要纳税了啦。”
“据说当时是浓雾天啊,而且因为那辆车有改造过,现场也找不到有利的追踪证据啊。”柳如风头低低地帮警方辩护,心下也在哀鸣,他绝对不要当警察。瞧瞧,老爸辛苦一辈子,连儿子都可以借给其他部门帮忙做卧底,还要被良民骂作无能。真是吃力不讨好。
“我警告你哦。”段小松用食指点着他的头,“柳如风,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你再敢出现在我们风花活动的地点,我可不保证没有人揍你满头包!”她握拳威吓,“这还是看在小葵的面子上,不然我现在就打你。哼!”
看到柳如风吓得肩膀一缩抱住唐葵,段小松露出白牙对着拳头吹口气,“还有哦,不许你再找秀荣的麻烦,他的事情够多了,心里本来就很乱。你可不要去胡搅蛮缠。”
“厚——那你能确定他真的和血案事件没有关系?”
柳如风干脆豁出去了,请将不如激将。段小松毕竟是圈内人士,请她去查,没准会更快。
“你少用你那双贼眼珠子瞟我。”段小松嫌恶地后退,“藤秀荣的神经还没有粗到可以撞人逃逸!”如果他那过于纤敏的神经能够稍微粗壮一点,她觉得反而倒是件好事呢。
“你刚刚说他现在心情不好,”唐葵喃喃问:“他是不是想退出摩托车界?”
“他和一个好朋友在F公路上赛车,结果那个人出意外翻车。”段小松坐了下来,闷闷地说着昨天才从秀荣口中确认的事,“他觉得事情有他的责任。其实他真的比任何人都更认真。现在也有很好的机会在等着他。可是他就是解不开这个心结,他说他没有办法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个人潇洒地去当职业车手……因为他毁了另一个人的梦想,他就得拿他自己的来赔……什么道理嘛。”她负气地拧着衣角,骂着:“笨!这个死脑筋,固执起来的时候真是笨得要死了啦!还好我和他分手了,不然……哼……”
“小松,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这么说的……”唐葵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其实,你还是很关心藤秀荣吧。”
“才没有咧。”段小松声音很大,眉毛却皱得很不自然,不停扭衣角的手更是泄露了她别扭的心事,“我、我就是单纯觉得他这样退出很可惜!”
“说得没错,段小松!”柳如风朝她后背猛地一拍。
段小松哇哇大叫:“死姓柳的!你干什么啦。”
“对啊,你当小松和你一样啊。不要拿熊掌来拍她!”唐葵火大地拨开他,外带附送白眼一枚,“对女生,你就不能惜香怜玉一点吗?”
“哦,原谅我不像你那么了解女孩子吧。”柳如风无奈地举起双手,“总之啦,段小松,要不要和我里应外合?”
“什么叫里应外合?”
“你配合我查一查血……”
“住嘴!”段小松怒吼,“都和你说了这事和我们风花无关啦!”
“厚,你得拿出证据呀。”柳如风故意装痞,翻着白眼凉凉地道,“想不被怀疑,就找出真凶啊。”
“我哪有这种功夫啊。我都说了,我现在……”
“我知道!”柳如风截住她的话,“你现在想劝说藤秀荣走上职业赛车手之道,但是这个和我的这个事又没有什么矛盾,说不定还能起到好的促进作用,你知不知道,现在风花受怀疑,藤秀荣也受怀疑。你帮我,就是帮风花,也是帮藤秀荣,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可能搞不明白哩?”
“我的头。”唐葵捧住痛得不止的脑袋,“停止绕口令攻击吧。”
“与他同样……”段小松两眼满是圈圈地举起左手,“我投降,柳大密探,你住嘴。再讲下去我会发疯……”
“那么……”柳如风道貌岸然样一提衣领,“三人同盟!寻找真凶!”
“……”
“喂喂!来嘛,”他伸出手,“来拍一下嘛。”
段小松和唐葵对视一眼,无奈地抽动着嘴角:“好啦——”
“啪!”
三只手在空中对拍。同盟达成,可惜……
柳如风:我一定要找出真凶!不然老爸还不得逼死我……
段小松:我一定得洗清风花的嫌疑!
唐葵:怎样都好……只要能待在小松身边……
各怀鬼胎的沙砾城堡真的可以结成坚固同盟,达成目的吗?
答案自然是——不得而知!
“想一想,我们答应得真是太轻易了!”
“对啊。根本就不晓得如何查起……”
躲在学校的食堂角落,两个不知从何时开始感情变得很融洽的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
打开印着小熊图样的饭盒,唐葵挥动着亮晶晶的刀叉,“既然说是车手……小松你想不到一些可疑的人吗?比方说除去你们,还有谁经常去F公路那边赛车?”
“嗯。”段小松嚼了嚼,大口吞咽下最后一口饭,“问题是凭什么摩托撞了人,就一定是我们玩车的?我对这点很不服气耶!咳咳。”
“喝水,喝水。”唐葵拍着背,体贴地递上茶杯。
“还有哦。”段小松一边喝水一边说,脸颊鼓得涨涨的,“那个柳如风今天不上课,跑到哪里去了?他让我们帮他调查,事情全交给我们做。自己到很逍遥哦。”
“他好像真的迷上摩托车了。”唐葵匪夷所思地摇着头,“听说他这几天都和高翔混在一起,高翔好像是在教他学车。他可能打算现在先学会了,等够年龄再去考执照……我看到他在攒钱。”
“厚,这小子还挺有志气。”段小松决定另眼相看,“奇了,那他干吗不找风花的人教他,跑去和高翔混个什么劲。那天不是很生气你被绑架的事吗?”
“你不是说不许他再出现在风花的场合吗?”唐葵愕然。
“我说过吗?”段小松选择性失忆,“我那是开玩笑的。”
“反正,他好像和高翔处得不错。”唐葵犹豫地说:“别看柳如风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亲切样,其实他蛮挑人的。”
“高翔也是怪胎啊。这就叫物以类聚,臭味相投。”段小松耸耸肩,“咦,对了!”她想起什么似的,骤然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引来四面学子的注视。
小松太漂亮了,一举一动都引人注意。——以己之心度人的唐葵则哀怨地环顾四周。恋爱中的少年总把全世界当成假想的情敌。事实上,他大概永远也不了解,得以陪伴在段小松左右的自己,绝对不是值得羡慕的对象,他在同学们的眼中,早已经成为落入恶毒王后手中的灰姑娘……
“高翔他们也常常去F公路哦。”段小松打了个响指,引回唐葵飘荡的神志,“你想想啊,”她兴高采烈地说:“上次,阿莱绑架咱们,还给秀荣打电话,让他上F公路!”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他和她,当成“咱们”了。唐葵眨着星星眼,双手在胸前交握,摆出少女祈祷势,一脸感动地点着头。估计这一时半刻,段小松就是说要带领他反攻世贸中心,他也会领袖冲锋。
“等一下……”过了半晌,才慢慢消化了段小松的言下之意,唐葵迟钝地歪着脑袋作出恍悟的表情,“不会吧,”他讷讷地说:“高翔他不是独行侠吗……”
“我又没有说是他本人。其实哦,我怀疑一个人。”段小松神神秘秘地压低声线,把脑袋靠更近一点,“就算不是他,也一定能从他那里打探出内部情报!”
“谁啊?”唐葵茫茫然。
“阿莱!”
“咦?”
“他们家是开修理厂的啊。”段小松理所当然道:“附近车手的车子坏了,都会去找他修。你想,F公路那辆车撞人后,自己肯定有损毁,为了避人耳目,还不得改头换面一番?”
“有点道理哦。”唐葵心有戚戚焉。
“那当然,”段小松握拳探起身,“阿莱说不定知道什么消息!我们可以去修理厂打探情报!”
“问题是……”唐葵怀疑地瞥着她,“阿莱和你……”怎么看也是冤家对头的样子。凭什么人家要配合你帮你提供客户情报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啦。”段小松吐吐舌,“当然不是我们去,”她解开裙子上的暗扣,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机,巧笑倩兮地晃了晃,“叫眼镜去啊。”
“段小松……”唐葵两眼发直地盯着她,“你、你竟然在学校里面公然使用手机……”校规明令禁止的耶。
“现在才知道我是危险的大姐头啊。”段小松俏皮地伸出手指,在他挺直的鼻尖上一弹,“嘿嘿,”她明眸善睐神采飞扬道:“晚——啦。”
“咦?你的意思是说……”唐葵一点没被吓到,反而露出一副花痴的嘴脸,“你对我……我对你……总之就是你已经……”
“唔。”段小松一翻白眼,这个吓唬不住的小孩还真难懂耶。啧,再看一眼他那副沾沾自喜的表情,段小松头晕脑涨地想,究竟是谁惹到谁啊。
“你很强耶。”
卷卷的刘海拂动,身材高大的娃娃脸少年圆睁双眸,亮晶晶地注视着绕场一圈停在面前的车手。
“当然啦。”骑在摩托车上的人毫不谦虚地说,“名师出高徒嘛,早就说我运动神经很棒的了。要不要和我单挑?”他一扬拇指,神情骄傲。
“哈哈,才夸你几句你就忘了姓什么吧。”高翔大笑着拿起放置一边的冰水扔过去,“比起我,你还差远呢。”
“哪里,哪里,开个玩笑而已。”柳如风开瓶仰脖,咕噜噜地把水灌入下去,“我只要能混出一张执照就OK,哪敢和你这个‘千里独行一阵风’单挑啊。”
“干吗。”高翔微笑着顶顶他胳膊,“这么想要摩托车执照,你打算买车啊。”
“对啊。因为我打算要考……嗯,”他不太自然地把话带过去,“反正准备上的大学会离家里远,到时候买辆车比较方便。”
“你要考本市的大学?”高翔有点惊讶,“这个地方很小,如果可以的话,我原先都是打算考外地的……”
“如果可以……什么意思,”柳如风开玩笑地拿手肘回顶他,“说得好像你现在注定考不上似的了。”
高翔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嗯,”他说:“其实买车啊,不如买二手的吧。让阿莱帮你组装一下,就会很棒了。”
虽然有点困惑他怎么忽然扯开话题,不过柳如风也没有太在意,“阿莱会组车吗?”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阿莱那小子看起来闷闷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本领啊。
“对啊。他改车的技术比开车的技术好。”高翔伸出拇指称赞,“绝对职业水准!不,甚至是超职业水准!”
“厚。”柳如风不信,“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唉——说了你又不信,真的啦。你不要看他平常都不爱说话,他真的很厉害的。我的车全靠他。不然你去看看他车库里那些,都有改装的啦。”
“哗。”柳如风被说得有点动心,“真的假的啊。和漫画里的高手一样,还会改装?”
“这都是贫穷逼的啊。”高翔拉他起身,“我们又买不起那些进口的高档零件。国内的摩托车……厚,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好阿莱家里是开修车行,他从小耳濡目染,看得多了,就自己试着做。无印良品,好性能!这是一个DIY的时代,大家要自己动手做!”
“切,你又说笑。”柳如风笑笑地挺直身体,“我真的去看了哦。不过我是不太懂,你帮我讲?”
“阿莱在那边啦,你让他给你讲。我教你骑车教到现在,饭都还没吃。”高翔摆出哀怨状抚摸着扁扁的肚皮。
“好吧。那一会我们这里回来见!”柳如风微笑着摆摆手,径直往车库走去。
……
远远地,他就看到有个人猫着腰,蛰伏在车库的暗影处,贼头贼脑的。柳如风皱起眉,“不会是小偷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悄悄接近,一面搓着双手,待到靠近,猛地一个箭步跃出一把抱住对方的腰,大喊一声:“哪里跑!”
“哇啊!”
黑影猛然大叫,把柳如风也吓了一跳。
“好、好大的声音!”
“谁啊?”
两个人一照面,都愣了,“怎么是你?”
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眼镜”。
“你在干吗?”家庭因素造就柳如风一身正气,他警惕性十足地盯着眼镜,“你不会是想……”
“你不要想太多。”眼镜无奈地推了推被吓得差点滑落鼻梁的镜架,“我来这里,全是拜你所赐。柳密探。”
“拜我所赐?”柳如风愈显狐疑。
“不然你以为我这个优等生不好好上课,跑这里来玩啊。”眼镜撑着发酸的膝盖,咧了咧嘴,“今天接到小松电话啊,说让我来这边找阿莱打听点事……”
“关于摩托车改造的客人情报?”
柳如风心念如电,一经提点,立刻想到。
“是啊……”
“对了,阿莱怎么不在?”柳如风刚想到这点。
“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不过……”眼镜沉吟,陷入思虑。
“不过什么,他不在你还在这里晃来晃去?”柳如风拽住他,“不如我们直接去找阿莱问啊。多么简洁直白。”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眼镜透过镜片传来的眼神有点莫测高深。
“哗。你不要这么娘娘腔。我恨透这种人了。”因为一个就已经折磨他很久了,柳如风不耐烦道:“拜托你有什么能不能来一个开宗明义径情直遂?”
“就是你之前有和小松描述过关于那辆出事的车子……”眼镜犹豫道,“我也懂得一点摩托车……根据我的看法和比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如风哀鸣,“我们的目击者因为只是一个农妇,她的讲述很外行,大概有偏差,但也不至于让你这么为难吧。你想说什么就讲,没关系啊。我们大家都不是职业级的。随便推敲一下,说错了我也不会笑你啊。”
“话多的到底是谁啊……”眼镜满头黑线,“我只是想说,”他凑近过来神神秘秘地告诉柳如风,“我认为这里最接近你说的那些特点的车就是……”他一指角落处的某辆车,干干地说道:“阿莱他自己的车!”
“……”
“所以,你难道要去向他问他自己的情报?”
“……”
“愣住啦。”他伸手拍拍他的脸。
“呃。”柳如风不可置信地左顾右盼,“你知道这实在太戏剧性了。作为一个把逻辑思维当作首要因素条件在培养的警官之子,我不能接受这种突然性的转折。”
“你是不是觉得……”眼镜温柔地说:“非得是我们秀荣哥撞死人,才符合你的逻辑审美,故事才有趣?”
“没错啊!”柳如风立即点头。
“欠扁就直接说!”
“呜……”下一秒,捧着脑袋上多出来的“兄弟”,柳如风再三再四地想,警察这行,真不是人干的……
“你可以直接让你老爹找来专家检验。”眼镜毫不同情地白他,“只是万一不是,你就得罪了阿莱。想再问清楚,可就难喽。”
“拜托你不要这么幸灾乐祸。”柳如风伸出指尖点着他,“我知道了。”他面无表情地忽然转身,“有时候,想要知道罪犯的心理,就要搞一个突然出击!”
“喂喂,”眼镜预感不妙地拉住他,“你想怎样?难不成直接去找阿莱问F公路的血案是不是你做的?”
“恭喜你!”柳如风回身给他一个大拥抱,“你答对了!”
“喂喂!”
可是不顾眼镜在身后的叫喊,找到线索的柳如风兴高采烈地转着钥匙扣,自在地往回走。谁会那么傻地去问啊,骗骗那个书呆子眼镜,他竟然还真信了。嘿嘿。他左右逡巡,阿莱这小子跑哪去了?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其实只要我们都不说……阿翔你……”
拐角处,略含压抑的声音突然响起,柳如风警觉地收住脚步,一个闪身,把耳朵贴在墙上,留神窥伺。
这、这种闷骚到好像全世界人民都到欠他一百八十吊钱的声音不就是阿莱吗?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且不管这引用引得多么不符合情境,柳如风只管悄悄地伸长脖子踮着脚尖,露出一双眼睛往前探寻……
“我,已经想好了。你不必劝我……”
坐在水泥管子上拱手撑腮的少年,正是高翔。
他们在谈什么?难不成是考大学的事?柳如风歪头忖寻。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阿莱脸色苍白地极力劝阻,“阿翔你又不是故意的!”
“那又怎么样呢。你说得很对,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但是有些事,却不是只要说声‘对不起’就可以被原谅……”微笑着,微笑着摊开双手,看着那些透明的羽毛在无形中飘散,那个额发卷卷眼神清澈的少年说:“谢谢你一直陪我这么任性……”
“你为什么这么死脑筋呢!”阿莱突然愤愤地大喝一声,把手里的瓶子用力地向对面的墙壁掷去,“如果你自首,那个死在F公路上的人就可以活过来,那你去得也有意义!可是并不是这样啊!阿翔!你到底明不明白,一旦你去自守,那后果有多严重!”
“会比死更严重吗?”任由卷发洒过眼际,少年自嘲地轻声说着。
“傻瓜!你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能碰车了啊——”对一个以车手为梦想的人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可怕最痛苦的惩罚吗?
被阿莱带着苦涩的语气震撼,高翔肩膀一颤地抱住头,“可是、可是……”他压抑着发出细小慌乱的哽咽,“我……”
“不要去……”阿莱从身后抱住他,“阿翔你不要去……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有人知道的……忘记吧。把F公路的事忘记吧。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在那天改装那辆车,阿翔,你只要尽情驰骋就好了……不要再想那件痛苦的事……”
他们再说了什么柳如风已经听不清了。
眼前一阵晕眩。他几乎站不稳脚步。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你……
他脸色苍白地缩回头,无力地靠在墙上大口呼吸,双耳一片鸣响,却依然听得到来自心脏那如同擂鼓般的咚咚敲击。
正文 第十章 矛盾
离开阿莱家的修理厂,柳如风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路过某条回家的必经之巷,他的脚步不由得停滞下来。
就在不久前,他和唐葵曾经在这里发生争执,自己还被误以为是非礼未成年少女的不良少年……回想起来,就是因为这个误会,才认识了高翔。所以……再见面的时候,尽管脑后还顶着高翔“路见不平”造成的大包,心里却还是非常欣赏那个怀有正义感的少年……
他那么爽朗,那么善良……虽然固执倔强,但却不会使用强人所迫的手段。上次因为阿莱绑架唐葵的事还好好教训了阿莱一顿。段小松他们说高翔很孤僻,他却觉得他很好相处……
那么热心教自己学摩托车,总是活力充沛的卷发少年。为什么他要和这起血案有牵扯?
柳如风呼吸困难地握紧拳头,就这么忽然驻足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是!他承认他自私!因为他已经把高翔当成了朋友!他就不能接受他是凶手的事实!
宁愿是藤秀荣,宁愿是阿莱,甚至任何不相干的人也好,为什么偏偏要是高翔!
他咬住嘴唇,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失落空洞。
秋雨淅沥,雨丝似蛛网,稀疏却让人难以逃脱。
他真的很想笑,这是哪一种九流剧本。他一直想要搞清一个真相,想要帮父亲抓到真凶。他真的对那种肇事逃逸的人非常不耻。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所有印象中的“凶手”,当如此清晰地变成某个立体的影像,变成熟悉的某个人时,那些沸腾的正义感,就突然冷却得令人难过了。
“为什么呢。”站在雨中,柳如风轻轻地问:“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拥有梦想,所以坚强。那种一个人也能生存下去的感觉,我一直都很向往……”可是,为什么,你,我的朋友,这么突然的变成了“凶手”?
没有办法呀。
没有办法用看待凶手的眼光去看待高翔。
“这算什么……《无间道》吗?”他笑着低下头,脚边的雨水荡起一波小小的涟漪。
“如风?你在这里干吗?”
下班回家的柳榆飞在人群中观窥到儿子的身影,大步流星追上来,拍上他的肩膀,“啧!都湿透了!前面就是家门了,你不跑几步,杵在这演什么苦情戏啊。”
“苦情戏吗?”高翔扯扯嘴角,心却沉重地让他抬不起头。
柳榆飞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着:“对了。你查那个风花有没有可疑之处啊……”
“爸。”
“嗯?”觉得儿子今天有点不对劲,柳老爹迟钝地回头,“怎样?”
“你曾经……”柳如风欲言又止。
“什么?”柳老爹不疑有它。
“没什么。”柳如风闷闷地侧身,走到浴室里抓毛巾擦头发,怔怔地对上镜子里苍白的脸。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屈不挠死缠烂打正是柳老爹的办案精神,他一个转身拽住儿子的肩膀,“说嘛说嘛,话说一半憋死人的道理懂不懂?”
“你,”柳如风迟疑地回想,“我记得,你有一次抓过一个当警察的同事。”
柳老爹的脸色骤然阴暗了下去。
“问、问这个干吗?”他不自然地放开搭在儿子肩上的手。
“你觉得你做对了吗?”柳如风却不肯放弃地固执起来。
“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必须受到惩处。”柳老爹淡漠地说着,却转过身避开他质疑的眼神,“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正与正义,但社会需要法律的维护。有些东西,永远比私人间的情谊更重要……”
警察真是伟大呢。——柳如风很想挑着唇角讽刺地如是说。但是他终于并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透过浴室的镜子,他看到背对他的老爸,眼圈刷地红了。
其实,爸爸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他默然地洗干净毛巾,步出浴室,走向厨房。因为他此刻的心情,就是那样……到底该怎么办呢,要告诉父亲高翔的事吗?或者,根本就不说……
不管哪一个选择,都让他觉得很痛苦。
而为什么世界上竟然有种人,可以从事这么痛苦的职业呢。
柳如风不了解,也不打算去了解。他想……
“如风,”柳老爹不经意般地走过正在切菜的柳如风的背后,“这个给你,”他粗糙的食指向案上推了推一张纸片,“你可以去这里看一看……那里或许会有你要的答案。”
柳如风不动声色地继续切菜,视线却落定在那张小小的卡片上。
唐记咖啡馆。
少年坐在最里边的位置,转动着手中的白色磁杯,沉默地注视不断飘浮的水汽。
“啊,在这里,”有人一路小跑地冲入咖啡馆,一阵逡巡,很快找到他,大步走过来,“搞什么,柳如风,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哇,外面还在下雨呢。路很难走唉。”他一面抖着头发上的雨水,一面大咧咧地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对了,”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昨天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没关系。”少年沉静地掀起眼帘,转向窗外,“这雨很快就要停了。我们可以坐在这里,一直等到雨完全停下来。”
“嗯?”挑了挑眉,高翔终于发觉柳如风有点不对劲,“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他小心地措辞:“……奇怪。”
“没什么。你要喝咖啡吗?”柳如风终于微笑着望向他,向侍者扬了扬手,“这里是唐葵的姐姐开的咖啡屋,所以可以免费。”
“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会这么有钱跑来喝咖啡。”高翔扮个鬼脸,作恍然大悟状。
“算我请你啊,你教我骑车,我都没有感谢过你。”
“厚,拿别人家的东西来请客,还真像你的作风。”
柳如风微笑,“我们认识其实没有多久,你竟然了解我的作风。其实我对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比如喝这种甜咖啡和酷酷的高翔一点也不配啦之类的。真奇怪呢。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并不是完全依靠时间来计算感情?”
“或许——”高翔扬起嘴角,娃娃脸上竟然显露一个酒窝,他说:“这就是缘分吧。我一开始就看你很顺眼。”
“还敢说,你第一次见我,是拿木棍打我的头哦。别说你忘了。”
“那个又不算,当时我误会了啊。”高翔一吐舌,“后来在风花的集群活动中见面那次才算正式的嘛。”
“厚,”柳如风奚落他,“还不是一样,看到我和小葵站在一起,一副要杀了我的眼神。”
“我、我那会以为他是……”高翔脸上一红,终于一拍桌面耍赖道,“柳如风,做人要厚道唉。你、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糗我啊!”
“别着急。”柳如风微笑着从侍者手中接过咖啡杯,推到高翔面前,“喝点吧,然后,”他垂下睫毛,悠然地望着在小勺子不停搅拌下转动的黑色液体,“陪我去一个地方……”
“你要买车?”高翔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温暖却苦涩的咖啡,“那应该叫阿莱一起来啊。”
“我觉得有些事,必须我们两个单独讲。”柳如风低垂的眼帘充满奇妙的暗示。
“噗——”高翔那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咳咳,我和你,有什么要单独讲的事?”他尴尬地望着柳如风。难不成是要警告他不许接近唐葵?
“很久以前,”柳如风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抬头,径自讲起故事来:“有两个樵夫,有一天,他们结伴去山里砍柴,遇到风雪。只好在山间的小屋过夜……”
“这不是《雪女》吗?”高翔古怪地盯着神色无波的柳如风,“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到了夜里,年轻的樵夫醒来,发现屋子里出现了一个美丽的雪女,雪女杀死了年老的樵夫,却对年轻的樵夫说‘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样我就放过你’……”
柳如风不理会高翔越来越古怪的脸色,只是径自讲着,掩蔽在睫毛下的眼瞳忧郁地注视着搅动得越来越急的咖啡。
“在日本,有位被称为异色小说之王的作者阿刀田高。他写过一篇很有名的小说《雪女之惑》。文中提到若干年来对于古老版本《雪女》的各种争议和推测。雪女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姑,和年老的樵夫有宿仇。那不是奇幻故事,只是单纯的杀人犯罪。这样一想,真的是什么浪漫都没有了。年轻的樵夫变成了单纯的目击者……”柳如风的勺子“砰”地一声碰到了咖啡杯的边沿,清脆的声音在压低声音交谈的咖啡店里造成异样的鸣响。
少年悲愤地颤抖着说:“既然如此!雪女为什么又要嫁给他呢!他又为什么非得把事情说出来呢。难道秘密就不能永远是秘密吗?为什么本来毫不相关的两个人非得在有了深厚的情谊之后,才彼此发觉对方的真面目竟然就是那个凶手或者目击者呢。”
阿刀田高笔下的雪女在嫁人时,并不知道他便是那晚看到自己的青年……
青年也不知道,那一天,在雪地中擦肩而过有着微微体香的女子,就是自己结婚多年的妻子……
一切都被揭穿得那么突然,许多本来美好的回忆,就也随之变得狰狞而感伤。就好像他和高翔。在认识的时候,怎么会知道立场要变得如此尴尬?如果一切都可以事先得知,有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大睁着沾染了泪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高翔。一个字也无法吐出。
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有些话一旦开口,事情就和昨天,和上一秒再也不一样了!
接近他们,本来确实是为了查案。但是接近高翔,他却并没有怀着打探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当他是朋友……
柳如风握紧双拳,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而那个少年仿佛也从他的眼中感知到什么似的,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你都知道什么?”
半晌后,带着一声轻笑,高翔率先开口。
雨滴打在咖啡屋的玻璃上,印下一行行难以擦洗的痕迹。望着渐微的雨势,柳如风眉头紧锁。
“你要相信,”他说:“我绝没有故意打探过你的秘密。我会知道,只是巧合。”是的,巧合,他是警察的儿子,他是赛车的少年,他利用唐葵朋友的身份与这个机会协助查案,而他是凶手。包括他们是朋友,这些全都只是巧合……柳如风自嘲地勾起唇角,自己都觉得很讽刺。
“你在说什么?”高翔微笑,“你很奇怪。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拿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柳如风注视着这一切,仰头大口吸气。如果可以,他宁愿高翔是真的不懂。但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与奇迹?
“你可以不承认,但是请陪我去一个地方。”柳如风伸手拉起高翔,这一次,毫不闪躲,灼灼地瞪视着他。
“喂,外面在下雨……”高翔不情愿地被拖出几步。
“雨,已经停了。”少年轻轻回首,清亮的眼眸包含着难言的情绪。
高翔的心“怦”地一震。笑容冻结。有些事情,包括他和柳如风的友情,或许也像雨一样,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于是小兔子就说……”
年轻俏丽的女子在树下念书,周围一圈小朋友都很安静地坐在板凳上仰脸聆听。雨后的天空格外晴朗。蓝天白云碧树绿影。茶色屋顶挂着未曾落尽的小水帘,不时滴落几滴积水打破镜面的平静。
站在栅栏门外,眺望着那副平和的图画,柳如风扶着潮湿的木门,问向驻足身畔脸色阴冷的少年:“高翔,你知道这是哪吗?”
“幼稚园?”
“差不多。”柳如风平视前方,“只是这里的孩子,永远都等不到星期六。”
“什么意思?”
“他们是没法回家,或者是没有家可以回的孤儿。”柳如风转过头,“你知道那些永远也不能回家的孩子的心情吗?”
鼻翼翕动,高翔喘着粗气,“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只要看到他们,我就会明白了。”柳如风弯腰,捡起一个滚落脚边的皮球,顺手拍了拍,“对了,这里最近来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叫吉吉。听说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不经意般地问:“高翔,我听说你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说这个干什么?”高翔突然粗暴了起来,显得很不耐烦。
“那你应该了解吧。”柳如风向天空抛球,“因为亲人只有一个,就特别的依恋彼此。听说这小姑娘是和他爸爸相依为命……”
“你把我叫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事?”
“怎么会无聊呢。”在手指尖上转着球,柳如风无声而笑,“她的父亲,据说在浓雾的夜里,被一辆疾走的摩托车撞死在F公路……”
高翔脖颈的青筋猛然跳动,喉结一阵翻滚。他握着拳头,茫然无措,倒退一步,却被树桩一绊,向后摔去。
“小心!”柳如风脸色一变,瞬间扔下球,一把拽住高翔的手。
两个人的视线在电光火石的刹那碰撞,闪烁着彼此的了然,旋又同时别开。或许是不敢对视,或许是不忍对视。
两个少年站稳脚跟,就那么僵持着陷入了沉默。
皮球在地上翻滚,弹跳,一、二、三、四,越跳越远……
“大哥哥,你的球。”
穿着白衣的小女孩梳着两根羊角辫,天真可爱地笑着,捧着皮球往这里跑过来。
“谢谢呢。”柳如风眉眼弯弯地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哥哥昨天也有来对不对?”小女孩很聪明地抿着红润的唇角。
“对啊,哥哥以后也会来。”柳如风蹲下身,亲昵地顶顶小女孩圆圆的额头,“要是有人敢欺负吉吉,就告诉如风哥,哥哥帮你打他!”他卷起袖子,故意扬了扬不存在多少肌肉的手臂。
在念出小女孩子名字的瞬息,他听到身边有人吸了口冷气,不必回头,也感觉得到两道视线正灼灼地射过来。
“爸爸会保护吉吉的,爸爸比哥哥厉害。”小女孩爱娇地摇头,表示并不需要这个无端出现的哥哥保护。
“她、她就是吉吉?”高翔急急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孩子眨着黑亮的杏眼,狐疑地皱着小鼻子看他。
“吉吉……”高翔的脸上闪过歉疚与痛苦,他蹲下身,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又停住,忽然抱住头,无声地哭了。
“咦?”吉吉紧紧地依附着看起来帅帅的大哥哥,“他怎么了?”她天真地问柳如风,“他哭了呢。他也想爸爸了吗?”
“吉吉,你知道爸爸去哪里了吗?”柳如风小心地问,一边怜惜摸着她的头。
“老师说,爸爸去度假,回来时会给吉吉买很多的礼物。”女孩子仰起脸笑得甜甜的,很快又好奇地瞧着高翔,“这个哥哥哪里不舒服吗?要我去叫老师来吗?老师很厉害哦,她什么都知道。”
抚顺由叶子上滴落女孩子头顶的水滴,柳如风冷冽地说:“他只是被风吹到了眼睛……”
“那吉吉来帮你吹好不好?”女孩子蹲在高翔身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嘘——不痛、不痛,只要吹一吹,就不会痛了。”
高翔情绪失控,一把抱住小女孩,“呜……抱歉……呜……”他百感交集,涕泪纵横。
“大哥哥,男孩子还这么爱哭。老师说爱哭是不好的哦。”小小的手绕着高翔的头发,小女孩忽然“啵”地一声在他头上亲了一记。
“老师说,这是咒语哦。”她笑得甜丝丝的,“吉吉想爸爸的时候,老师都会这样子。吉吉就觉得不那么难过了。大哥哥呢,你现在,还很痛吗?”
高翔捂住脸,哭得近乎抽噎,答不出话。
柳如风慢慢地把吉吉牵出他的怀抱,一手抱着球一手拉着她往树下走,“大家都在听老师讲故事,吉吉怎么可以乱跑呢。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哦。”
“嗯,可是人家想去门边看看爸爸有没有来接我嘛……”
“不可以乱跑的。不然老师找不到吉吉,就会担心哦……”
声音渐去,高翔终于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他宁肯被骂被痛打,也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
是谁说过,一朵纯白的花,远比刀剑更锋利。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自责……
“你现在,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柳如风悠然折转,却不看他。他板着脸瞪视天空,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心软。一旦触及高翔的眼泪,他怕自己就无法再逼迫他吐露实情……
“我、我真的很害怕。”那个曾经帅气潇洒的少年,哽咽地说出第一句,竟然是他真的很害怕……
“你知道吗?”他说,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每天、每天,都会这样看我的手。为什么我的手竟然会制造出他人的不幸与悲伤?我只是很喜欢骑摩托车,我从来都没有撞到过人。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好车手……”他哭着用手捶地,湿湿的泥地很快出现一个又一个手印。
“那天下了浓雾,阿莱对我说不要去。但是我想试车。他改装了他的车。我很想试……我以为不会有人。我保持高速上了F公路……我很后悔,可是后悔也没用……”
“可是你为什么要跑呢?!”
柳如风终于忍不住截断他的话。他之所以大发雷霆是因为替高翔惋惜。
“如果你不跑,也许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样子!”他愤怒地说。他真的搞不懂,没有一个人是成心撞到人,但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要选择不负责任地逃跑?
“因为我很害怕。”少年说着,以呆滞的表情反复说着,“以前,我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它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是柳如风,你知道吗?”他忽地一把扯住他,带着泥土的掌印就这样烙在柳如风的衬衫上,“那个时候,我的脑袋很乱。”他急切混乱地描述,“就好像世界都崩析分裂了。我的一切都完了。完全是本能带着我离开,带着我回到阿莱的家。我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我也记不住被撞的人的脸。一切就像噩梦一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五秒钟,我甚至真的以为那是梦……可是……”
他清澈的眼眸蓄满泪水:“可是这终究还是现实。”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马上去自首!”
“只要逃了,再去自首,结果是一样的……阿莱也一直劝我不要去。”高翔像个小孩般地缩着高大的身体,无神地划着手指,“他检查了车子,说损伤不厉害。脱落的零件,也都是组装品……”
“对!他厉害!他是高手!所以你就可以在这种默认的庇护下一直沉默着吗?一直继续笑,继续玩你的赛车,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柳如风气愤难平。他气得不是为别的,是他自己到了现在,也一直还是想要站在高翔这边替他辩护的心情。他大骂也并不是在指责高翔,他只是需要用这种方法,这种手段,来提醒自己,高翔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他要来看吉吉,要看高翔制造出的悲剧的后果,他要把高翔和自己都逼到那唯一一条的路径上去,因为只有那样才是正义和正确的!
但是天知道,柳如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没有高翔这么好的承压能力。只是这样替他痛苦,他都觉得很难受了。他不能想象,高翔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如果是他,一定无法忍受。
“我有一个愿望……”
停止了哭泣,卷发的少年睁着被泪水冲洗的格外清亮的眼睛,凝望向高远的天空。
“我想成为一个最快的车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但是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啊!”高翔撕心裂肺地喊回去,“我会自首!我一定会自首!但是在这之前,我要证明!我需要证明!”
“证明什么啊?”
“我要和藤秀荣赛车!我需要证明我比他更快。”
“你为什么就对此事执着到这种地步啊。”柳如风不理解地摇晃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我陪你去自首!让这个噩梦结束吧。”
“因为我知道他很强!他能实现我实现不了的梦。”高翔失声痛哭,抱住柳如风,“所以我一定要在可以赛车的时候,证明我曾经比他更强。这样想的话,或许,我也可以到达他到达的地方……你能了解吗?柳如风。”
“呜。为什么……”柳如风也哭了,眼泪夺眶而出,忽视他的意志。他反手搂住高翔,“为什么是你……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逼你的。真的不想的……”
“我知道的……抱歉。”
“为什么你要道歉,我好难受。我好难受。这种感觉太痛苦了。”柳如风满脸泪水,哽咽着说:“我不要做这么痛苦的事。我不要当警察。绝对。可以的话,我要你教我骑摩托车,陪我考执照。我们一起骑摩托车,一起考大学。什么嘛……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他哭着把头抵在高翔的肩膀上,他可以理解阿莱的心情的。想要保护一个朋友,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虽然你是凶手,但是你,并不是一个坏人……
“我一定帮你的。”他哭着,“我去找藤秀荣。我打死他也要逼他和你赛车。高翔,我一定帮你的。”不论结局怎样,他欠高翔的,这感觉他一辈子也洗不去了。
那天晚上,他问父亲,亲手送同事进监狱是什么感觉……
现在他知道了。
这太残酷了。
残酷到他无力承受。
只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做错事一定要被惩罚。只是为什么有的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被轻易宽恕呢。
这世上,一定没有谁是真正想要犯罪吧。
只是很多时候,我们都太懦弱……
害怕承担后果,所以造成更加可怕的后果。
要怎样才能拥有不会折断的翅膀?
要怎样才能真的展翅高翔?
两个少年就这样抱头痛哭,但是人生的答案,总在沉浮中暧昧不明。总是需要眼泪的洗礼,才能够得到成长……